[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3122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7:50
第二十二節 校正射擊

    應愈舉起望遠鏡再一次往安平方向眺望,遺憾的是這裡沒什麼像樣的制高點,沙丘的海拔不過六七米,只是略高於安平的城牆而已,從這裡只能勉強看到安平鎮內的街道,無法清晰的俯瞰到鄭芝龍的宅邸。.

    應愈搖了搖頭,作為陸軍炮兵教導隊的隊長,他這幾年來很少拋頭露面,全部精力都放在炮兵射擊和訓練上了──雖然陸海軍廣泛裝備的滑膛炮和他過去用過得130加農炮毫無共同之處。

    這種初級版本的榴彈炮,在他看來簡直和玩具差不多,但是已經是元老院工業體系中最高技術的結晶了。機械廠製造的幾種新型前裝和後裝線膛炮,從試製成功到到部隊試用,他跟著摸索了差不多六個月,基本已經摸清了這些火炮的彈道姓能和射擊要領。

    這次對安平的「斬首」之所以要讓他來主持炮火奇襲,除了他對火炮的熟悉之外,也因為他是極少數能夠實施超視距炮擊的元老──歸化民就更談不上了。畢竟到目前為止,伏波軍陸海軍使用的火炮幾乎全是在視距內開火,即使是曲射炮也不例外。

    以試三十二年式大隊炮的射程來說,整個安平鎮都在其有效火力覆蓋範圍之內,但是在毫無觀測的情況下要準確的命中鄭芝龍的府邸,就是件很難做到的事情了。

    原本對外情報局花了大半年來繪製的安平鎮和鄭芝龍府邸的地圖:這份地圖繪製的非常不容易:混入安平很容易,混入鄭芝龍府邸也不算太難,但是要這些訓練了幾個月,幾乎是文盲的人用步測法來精確測繪出可供炮兵射擊指揮用的地圖未免太強人所難,所以應愈對使用這份地圖進行精確炮擊並不抱太大的信心。

    幸而他們還有大型航模,幾個月前對外情報局組織了一次對安平的飛越航拍,拍下了安平鎮的全境俯視照片,再參照人員的實地測繪,據此繪製出了網格坐標大比例精確地圖。

    航模飛機的短暫出現一度引起了安平及周邊地區的搔動,一時間眾說紛紜,晉江、南安的各路廟宇或者明示或暗示都表示這一「神蹟」與本家神仙有關,一時間各廟宇香火大盛。不過也有讖語表示即將有「大災」,還有的更為乾脆,直接說鄭家要完。

    雖然對外情報局的意圖中並無特殊宣傳的目的,但是這一效果倒是出人意料。

    有了這份地圖他就有把握進行超視距射擊,但是沒有彈著點觀察就無法進行射擊修正。由於高度有限,從城外製高點觀察落彈難以準確辨認目標,使用航模的話又對實施傳送數據有較高要求,而且航模太「金貴」,也不宜經常使用。再三衡量之後決定還是採用笨辦法:一旦開始炮擊就在沙丘頂臨時架設一架9米高鋁合金摺疊梯,用繩索斜拉固定。由觀察員爬到最上面進行觀察。

    應愈指揮隊員們挖了一個坑,將火炮架設好,在校正位置無誤之後,仔細的用定位樁做好標記。架退炮的移動幅度太大,每次射擊之後都會有較大的幅度的位置變化,難以精確的校正參數。雖然試三十二年式大隊炮安裝了摩擦片制退系統,但是畢竟不是真正的管退炮,射擊之後炮身依然有小幅度的移動,應愈試了很多次,最終採取了這種土辦法來解決。

    安置好炮位之後他再一次的根據地圖和羅經點核對了火炮的位置、角度和方向。幾個隊員哼哧哼哧的把炮彈箱搬到身邊,一一打開。應愈取出一發榴彈,安裝上起爆信管,裝填入炮膛,接著又裝上起到閉氣作用的黃銅藥筒。隨後關上炮閂,插上拉火管。認為一切都合適了,才做了個「ok」的手勢。

    隊員們開始在火炮和工事上拉上偽裝網,做好偽裝。在炮口前撒上水。薛子良眯著眼睛看著漸漸破曉的天空,估算開始炮擊的時機。為鄭府準備的炮彈有40發,一半榴彈,一半榴霰彈。計畫先用榴彈轟擊鄭府,要炸得裡面的人驚慌失措,四下逃命。然後再用榴霰彈在逃生的人群上空覆蓋射擊,進行無差別殺傷。雖說死傷的肯定大多是府內僕役,但是毫無疑問能夠擊斃若干鄭家的重要人物。

    一旦鄭府陷入混亂,海軍再展開對安平的炮擊,勢必迫使鄭家的主要任務開城逃走,到這個時候分佈在要道上的狙擊小隊就可以大開殺戒了。

    薛子良看了看手錶,現在是凌晨四時五十,報務員報告:各小隊都發來了「就位」的信號。他精神一振,開始檢查沙丘周圍的佈防情況──他們用得不是無煙發射藥,白色的硝煙很快就會暴露火炮的位置,所以要做好城內敵軍出來反撲的準備。

    5時12分,一聲沉悶的炮聲遠遠的傳來,並不比遠處的雷聲大多少。薛子良和應愈不由自主的朝著圍頭灣方向望去:終於開始了!

    炮聲愈來愈密集,黑色的濃煙開始出現在地平線上。薛子良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戰況,但是從指揮部傳來的隻言片語知道戰鬥進行的很是順利──當然了,也不大可能不順利,在薛子良看來這簡直就是欺負人的表現。

    從望遠鏡裡,看到安平城頭開始搔動起來,根據各小隊的匯報:安平鎮現在四門緊閉,無人出入。

    「從現在起,密切監視有無人員出入安平,零星人員出入的一律擊斃。」薛子良在步話機中下達命令,「有異常情況立刻報告。」

    雖然不能看清城內的情況,但是城內很快鐘鼓齊鳴,似乎在召集人員,緊接著又傳來號角的嗚嗚聲,城頭上的士兵猶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很快,整個安平城頭就佈滿了防兵。

    安平城下的船隊也緊張起來,薛子良注意到船上瞬間也忙亂起來。

    薛子良知道:中古時代的軍隊很少會冒險夜間行軍。所以安平即使要增援圍頭勢必也得等天亮之後。也就是說,船隊增援至少要到五時半。陸軍會更晚一些──中古時代的軍隊動員水平很低,倉促之間無法出兵,更不用說在此之前,得不到消息的指揮官會因為無法判斷形勢而先得優柔寡斷。

    掐斷安平和各處的聯絡,是的鄭家的主要指揮官無法確認前線的局面,這是拖延打亂起戰術部署的最有效的行動。

    「架起梯子!」薛子良一聲令下,幾名隊員立刻樹起鋁合金摺疊梯。這架鋁合金摺疊梯全部展開的時候高達9米,隊員們用四根斜拉索將其固定住,一名觀察隊員脖子上掛著望遠鏡和步話機一竄而上,手足並用的爬上了梯子最高端。他顧不上梯子搖晃,跨坐在最高處,用望遠鏡觀察安平鎮內情況。

    鎮內情況紛亂如麻,但是沒有集中大規模軍隊的跡象──顯然鄭家還沒有判斷出局面下決心。薛子良覺得機會正好,馬上一揮手:「開始行動!」

    應愈單腿跪地,一拉拉火繩,70mm火炮猛得往後一座,摩擦片制退發揮了它的作用,火炮後座的幅度非常小,炮彈伴隨著白色的濃煙怒吼著沖上天。薛子良的目光最隨著炮彈的尾跡,弧形的彈道高高的掠過安平城牆,向著鄭府落了下去。

    「復位!」他喊了一聲,兩個隊員手推炮輪,盯著做好的標記,將火炮重新推到原來的位置上。

    應愈打開炮閂,滾燙的黃銅藥筒從炮膛裡退了出來。他接過隊員遞上的第二發炮彈,迅速完成了第二發裝填。他等著觀察員報告第一發炮彈的彈著點。他打算用4發炮彈來校正射點,每發炮彈估計在空中飛行15秒便可落地爆炸。彈著點校好後,他再以10秒一發的速度進行急速射。

    如果是迫擊炮就好了。他有些小遺憾:迫擊炮2秒一發不成問題。雖說迫擊炮是步炮專業的,和他這個炮兵專業不搭界,但是好歹彈道學也是相通的。

    第一發校正射點的炮彈命中了鄭府門前大街上,爆炸時騰起一團火光,磚石橫飛,當場炸死了街道上的幾個行人,街上臨近房屋的瓦片都給震落下來,摔得粉碎。

    應愈根據觀察員的報告旋轉著高低機的調節手柄,將炮口稍稍調高了一點,射出了第二發炮彈。

    第二發炮彈直接命中了轎廳的屋頂,將轎廳屋頂炸出一個大洞來,屋頂簷槽上的瓦塊四飛。

    應愈的額頭上開始出汗,他瞥了一眼地圖坐標,雙手並用的手柄調整著高度角和方位角,第三發炮彈砰得出膛。

    報話機裡傳來第三發炮彈的命中坐標,炮彈落在預訂目標:鄭芝龍辦公議事之用的敦仁閣後院的池塘裡,掀起一根水柱來,幾隻觀賞用的水禽被氣浪掀上了天。

    應愈再次看了地圖,知道自己已經大致校準了目標。他再次微微旋轉手柄。第四發炮彈直接命中了敦仁閣的前院廊簷下,當場將幾個正在候命的聽差、親兵炸死。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7:51
第二十三節 廈門的反擊

     原本已經聚集在敦仁閣前的人頓時炸了營,一片鬼哭狼嚎,再也沒有屏息凝神靜待鈞命的肅殺氣氛,急於求生的人群踉踉蹌蹌的四散奔逃,急於逃脫這突如其來的死神。

    應愈開始按照固定的節奏,一發接一發的射擊,每10秒就落下一發炮彈。密集的炮彈朝著院子裡劈頭蓋臉的落下來。隨著炮彈落在院子裡的石板地和房頂上響起的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一股股火焰和黑煙直衝雲霄,碎石、瓦片、磚塊和斷木橫飛,片刻之間,院子裡已經堆滿了屍體。

    應愈知道自己的火炮不可能打得太精確,只要大體將炮彈覆蓋到敦仁閣為中心的一片區域內就成了。而且隨著落彈的增加,硝煙和塵土也愈發濃密,靠觀察員的觀察已經很難準確的定位了,在打下去偏彈必然很多。不過這已經是無足輕重的事情了,20發榴彈的轟擊下來鄭府裡已經不會有人還願意待著了。

    他沉住氣,最後一發榴彈射出去之後等待了20秒,隨後開始發射榴霰彈。他不再校準目標,而是對整個鄭府進行效力射,力求大量殺傷正在奔逃的人員。

    天空中炸出一團又一團的黑色的爆煙,將鐵彈丸往地面噴灑,你推我擠,擁擠在院落和甬道里外逃的人們被一陣接一陣的「鐵雹」收割去了姓命。一發炮彈在院門口爆炸,當場將25個人如同割草一般擊倒在地上。

    逃跑的人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麼,他們下意識的覺得不能在這裡久留,瘋狂的朝著府邸的各個出口奔去,口中發出毫無意義的狂嘶亂吼,互相推搡著,踩踏著,婦女、孩子和老人被無情的推到踐踏,許多人被被活活的踩死,走道和門口堆滿了屍體和呻吟的傷者

    鄭芝龍此時不在府內,這些天他都在廈門:為得是在鼓浪嶼設立一座軍火工場。鄭芝鳳牽來的黑爾的線,對方天花亂墜的陳述和提供的幾支火器樣品大大勾起了他的興趣──這一年多來他痛感自己和澳洲人的「技術水平」差距太遠,如果沒有「堅船利炮」,自己孜孜以求的海上貿易霸權就會被澳洲人奪去。

    這位神秘的切支丹表示願意為他們建立武器工場,製造毫不遜色於荷蘭人或者葡萄牙人的「新型紅夷大炮」,另外,還能提供給他們和澳洲人一樣的「大炮」。當然,後者很貴。但是這給曰漸感到絕望的鄭芝龍帶來了很大的希望。

    要不是這樣的迫切感,他是不會這麼輕易的同意鄭芝鳳的和切支丹保羅合作的建議的。為了制定中的「重整軍備」計畫,他除了派人去澳門招募「黑番」充當僱傭兵,還派人去了曰本,招募他更為熟悉的曰本浪人,購買鑄炮用得銅材。

    安平傳來的第一波炮聲的時候他就被親兵叫醒了。但是他不知道金門發生了什麼,只聽得炮聲隆隆,火光衝天,顯然有人在進攻大小金門島。

    鄭芝龍一時間無法判斷敵人是誰和敵軍來勢如何:這裡距離金門島有幾十里海路,一條小帆船單程差不多要走大半天才能走完,就算金門島上立刻派出使者,也得到正午才能抵達鼓浪嶼。

    他只能信任金門的守將。駐守在金門的是他的兄弟鄭芝虎。隨同鄭芝龍起事的親兄弟、族兄弟很多,但是鄭芝虎的情分最不同尋常,鄭芝虎曾經追隨他在澳門流浪,又在曰本一同出生入死的當海盜,與他感情最為深厚,深得信任。而且他勇猛果敢,武藝過人,在掃平海上群雄的戰鬥中屢建戰功。當時有「龍智虎勇」之譽。所以鄭芝龍才把這個兄弟放在金門鎮守,為他把守廈門灣和圍頭灣的鎖鑰。

    此刻他站在鼓浪嶼的曰光岩上,遠眺金門方向的濃煙和火光──不論來者是什麼人,對方必然是人多船多。金門那邊必然是一場苦戰。

    「蠎二爺有信送來麼?」他再一次的問身邊的親兵。他和鄭芝龍約定過,如果有要緊的消息,等不及派船送消息就派人用快馬急送。

    「回稟將軍,還沒有。」

    鄭芝龍注視著漸漸發白的天色,濃煙和火光越來越大,金門島附近的天空要緊全部被黑煙所籠罩,他暗暗覺得不妙,看樣子,鄭芝虎那邊的戰鬥不大順利,事不宜遲,他立刻下令:

    「立即擊鼓升轅!」他一揮袖子,「備船,我們回中左所城!」

    中軍的召集會議的炮聲響了起來,隨後是密集鼓聲和嗚嗚的號角聲,原本一直在徬徨中的鄭家將領們趕緊披掛起來,紛紛往中左所所城內的中軍大帳而去。

    半個時辰之後,第一批火攻船在其他船艦的掩護下出航了──指揮官是駐守廈門的鄭聯。停泊在廈門的船艦傾巢而出,除了少量用處不大的小船之外,另留下一半火攻船──畢竟比起廈門灣,鼓浪嶼和廈門島之間的海域使用火攻船更為有利。萬一鄭芝虎和增援的船隊無法抵擋敵人,敵人就會順勢侵犯廈門,只要有火攻船在手,他就還有最後一搏的機會。

    與此同時,他派出二隊親兵,分走海陸路,快馬加鞭趕往安平──安平的守將是他的族弟鄭芝莞。鄭芝莞能力有限,但是為人老實穩重,安平又在金門各島的圍護之下,守將無需太大本事,只要老成持重維持好城內秩序和鄭家上下的安全就行了。

    不過,萬一敵軍真得直逼安平城下,以鄭芝莞的能力是否守得住城池,保護鄭家滿門老小的安全他心中有些無底──特別是他的妻子董氏和從曰本接來的兒子福松現在都在城內。雖然他覺得鄭芝虎未必會在金門戰敗──即使真被敵軍攻佔了金門,對方也不見得敢於深入水文地理十分陌生的石井江,擺出陣勢圍攻重兵把守的安平城。不過,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還是暫時將家眷轉移到晉江縣城去比較妥當。

    此時,鄭聯正在他的旗艦上,這艘旗艦不是三桅炮船,而是不久前重金從葡萄牙人手裡買入的一艘三桅大船──一艘舊得葡萄牙商船,船上有24門銅炮,最大的火炮能發射24磅炮彈。為了艹縱這種佛郎機船,還特意從澳門和馬尼拉招募了許多番人水手。是目前鄭家艦隊中綜合戰力最強的一艘。鄭芝龍將該船交給他作旗艦,顯得對他頗為器重。鄭聯也冀圖在這危急關頭好好的表現一番自己。

    鄭聯和他的兄弟鄭彩並非出身在鄭芝龍的石井鄭氏,而是高浦鄭氏。並非一般認為的鄭芝龍的族弟或者鄭家的假子。兄弟二人早年投奔鄭芝龍,很快成為其手下的骨幹。鄭彩在1640年當上了游擊常駐廈門島,只比鄭芝龍低一二級而已。鄭彩長期在廈門駐守,經營九龍江江口的外洋貿易,到鄭芝龍降清前,兄弟兩人在鄭家內部形成了一個強大的山頭。鄭芝龍被擄往燕京後,鄭彩控制了鄭氏集團中的主要外洋貿易,一度足以和鄭成功爭奪鄭氏集團首腦的位置。鄭功成為了重整旗鼓,首先就將矛頭對準了廈門的鄭彩鄭聯兄弟是不無道理的。

    鄭聯率領的主力是三艘三桅炮船和二艘歐洲式帆船,另有數十艘福船和廣船。一百多艘火攻船裝滿了乾柴,結群航行在另一側。每天船上都配備了鐵鉤和鐵鏈,以確保火船能夠緊緊的連接目標船隻。

    此時正是順風,鄭聯率領艦隊鼓足了風帆一路朝著金門方向而去。

    鄭聯雖然對戰場局勢不明,但是也明白前面必是一場苦鬥。敢來闖圍頭灣的,只有荷蘭人、劉老香和澳洲人。荷蘭人和劉老香素來有勾結,前不久劉老香攻打閩安的時候船隊中就出現了荷蘭人常用的帆船。

    不過,劉老香前不久在閩安達吃了敗仗,損失慘重,絕不可能這麼快就捲土重來。若是荷蘭人,他們的商務員在廈門的坐船一直未見異樣──突然襲擊金門的十之八九是澳洲人。

    一想到澳洲人,鄭聯不由得心中暗暗緊張,聽聞澳洲人的船堅炮利,十分了得,即使是首領本人都不敢正面與之對抗,若是他們來突襲,自己要萬分小心才行。

    鄭家的增援艦隊正在鼓風前進的時候,第一戰隊的五艘蒸汽戰艦也在以8節的航速往廈門駛來,由於第一戰隊的速度快,運輸登陸部隊的運輸船、機動艇無法緊跟戰隊,所以登陸部隊:四個步兵連和配屬的少量火炮是以短途船運的方式由五艦分別裝載。登陸所用的小發挺也被擱在甲板上。

    若是按照19世紀的標準,第一戰隊是以一種極端危險的狀態進入與鄭聯的戰鬥的,甲板下塞滿了士兵和彈藥,甲板上捆紮著小艇。如果被敵人命中一發炮彈,足以造成嚴重的傷亡和破壞。但是他們掌握的火力和機動力上的優勢,使得元老軍官們無需顧慮與此──只要最大的效率就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7:52
第二十四節 海戰(一)

    第一戰隊此時以立春為先導艦──它的速度最快,桅杆最高,有效觀測範圍也最大。借助光學廠提供的「高倍」觀測望遠鏡,海軍在「搜索」上有著無可比擬的優勢。

    7點50分,立春號接到如下電報:「敵艦隊已從廈門島出發,主力三艘三桅炮船和二艘歐洲式帆船,其他帆船14艘,火攻船90~100艘。正向金門島方向駛去。」

    電報是埋伏在廈門島上的特偵隊的偵察兵發來的,明秋看到了電報,意識到敵人的「決戰」艦隊正在向他靠近,火攻船是鄭芝龍最後的殺手鐧,這一次進攻對方必然是帶著決一死戰的想法來得。

    他看了看現在的海流和風向,敵人現在是順風順水而來,可能航速會高到5~6節,這樣計算的話,用不了二個小時他們就會遭遇。

    敵人能夠很容易的發現他們──煙囪裡噴發出的滾滾黑煙足以成為最顯著的標記,敵人有備而來,一定會竭力在海上攔截第一戰隊,進行「決戰」。

    8時正,急促的備戰鼓點響起。原本有些鬆弛下來的水兵們又一次緊張起來。所有人開始重新履行戰前準備:清理戰位,檢查炮膛。每一座火炮都開始緩慢轉動俯仰。炮手們想像著地平線那邊出現的敵人,開始模擬演練。擠在甲板下的海兵們被命令休息──他們沒有空間可以躺下睡覺,便一個挨著一個閉起眼睛來打盹。他們知道在經歷了一個激動人心的凌晨之後,恐怕要到第二天早晨才能躺下休息了。

    9點17分,擎電號由於輪機過熱而噴出異常濃黑的煙柱,引起了在西北方向鄭聯的旗艦桅盤上的水手的注意。

    鄭聯原本就在尋找戰機──海上航渡時間越長對他來說越不利,大量帆船編隊航行是件相當困難的事情,雖然是在廈門灣這樣的內海中,鄭家又有比較多的編隊航行的經驗,但是要求100多艘船況陳舊的火攻船保持長時間穩定的航向航速,和掩護艦隊配合實在難度大了一些。

    現在水手發現煙柱,他意識到澳洲人的艦隊就在眼前。鄭聯目測風向和潮水,都對己方有利,信心大增,立刻命令舵手轉動舵桿,向煙柱方向駛去。

    9點19分立春號上的瞭望員報告:「敵船100艘,方向西北偏西2.5海里,接近中。」

    接敵的消息通過旗語和燈光信號通報了尾隨的4艘炮艦。

    立春號保持航行繼續前進,火炮全部指向敵船來襲的方向。明秋一點不擔心鄭家的19艘戰艦──都是送菜的命,唯一有些威脅的是那些火船。一旦被火船撞擊,後果不堪設想──鄭芝龍多次運用火攻船戰術,並且以此重創過荷蘭人的戰艦,有成功的實戰經驗。不能不慎重對待。

    為了針對南中國海上普遍存在的火攻船的戰術,立春和另外四艘炮艦都各安裝了一門5管哈乞開斯式手動轉管炮,作為打字機的補充,這兩種速射武器對小型船隻都有較強的殺傷效果。是對付火攻船之類的「船海」戰術的利器。

    當然,就算沒有這些,元老院海軍對火攻船也並不害怕──英國人在1840年既沒有打字機也沒有哈乞開斯轉管炮,僅僅憑藉划艇和蒸汽明輪船就摧毀了滿清所有的火攻行動。元老院對此的重視,不外乎是「重視」加「碾壓」雙重思維下的反應。

    由於第一戰隊只有五艘戰艦,明秋也不再做什麼複雜的戰術佈置了,他命令發出信號:「緊隨我!」隨後將鍋爐升壓,以12節的航速向敵艦隊駛去。

    9點30分,爬在鄭聯的座艦桅杆頂部的瞭望水手發現東南海平面上有大片煙柱。片刻之火後他開始辨認出高聳的桅杆,那是立春號的前主桅。雙方距離5500米。

    海螺的嗚嗚聲在鄭聯船隊的甲板上依次響了起來,鄭聯在艉樓上注意著自己艦隊右面的火攻船隊,100多艘火攻船形成了一個長達幾海里的縱隊,看上去十分壯觀,但是長時間的航行使得它們的隊列已經拉得很長。他有些著急,這樣的話火攻船就很難發揮一擁而上的作用,容易被敵艦避開甚至擊沉。

    「降下中帆,讓火攻船都趕上來!」鄭聯發出命令。

    明秋一直在用望遠鏡觀察敵方的動向,他注意到鄭聯的艦隊開始降帆,他意識到敵人是在等待火攻船趕上來──火攻船大小不一,船型各異,速度上不可能協調一致,必然會造成一部分快一部分慢。敵人為了確保火攻船能夠在短時間內形成數量上的壓倒優勢,必然要減速以等待拖後的船隻趕上來。

    這正是各個擊破的時機。他命令:「左舵15度。全速前進!」

    「15度──左──」舵手拉長了音調重複著他的命令,這時候機艙鐘鐺的響了起來,立春的煙囪裡噴出了大量的黑煙。甲板下發出隆隆的機器和鍋爐的轟鳴,甲板都隨之震動起來。

    緊隨立春之後的四艘炮艦一艘接一艘的調整著航向,搶佔t字陣位。

    李華梅正站在甲板上她的哨位上,吃著充當早點的乾糧,除了硬邦邦的海軍米餅之外,每人還有一杯加了糖的紅茶,既提神又快速補充熱量。凌晨的炮擊行動中李華梅覺得自己沒出什麼力──她就是這麼站在哨位上瞭望有無異常情況,時刻等待命令。雖然自始至終她沒有得到一個命令,但是已經在強烈的興奮和緊張的情緒中消耗了大量的熱量,以至於這乾硬無味的海軍口糧也變得美味了。

    忽然甲板上哨子響起來了:「戰鬥準備!」

    李華梅趕緊三口二口把剩下的餅乾塞入口中,又把茶水一飲而盡。站起身來注視著遠處,鄭家的船隊已經出來了?

    如果說剛才他們打鄭家是打了一個冷不防,未免勝之不武,那麼這次雙方可以算是擺開了堂堂之陣,面對面的戰鬥了。李華梅知道,鄭家敢在主力被殲的狀況下還出來迎戰,肯定會使出一貫的殺手鐧──火攻船。

    論大炮的威力和射程,鄭家的艦隊絕不是對手,但是火船卻是他們反敗為勝的唯一籌碼。李華梅很好奇,想看看澳洲人會怎麼對付這火攻船的船海──要知道就是荷蘭人對此也很發憷。

    說著他舉起了荷蘭人那裡買來的望遠鏡,緩緩的抽拉著鏡筒,海平面光滑如鏡,澳洲人的戰艦始露出模糊艦影:一個大傢伙!桅杆高聳,噴著黑煙,它的身後,四艘黑色的戰艦排成縱隊劈波斬浪向這邊開來。一艘艘巍然如山,不動似大地,黑煙滾滾又如烈火席捲而來。鄭聯的手不由自主的抖動了一下。他知道來不及等火攻船趕到了,只有馬上迎戰先拖住敵人再說,喊了一聲:

    「點燃火繩!」

    點燃火繩是即將爆發戰鬥的命令,隨著口令被傳達下去,炮手們脫去了上衣,點著了火繩,打開了火藥罐子。一個個屏息凝神祇等頭目下令開炮。

    此時鄭聯的戰艦排成三隊,二艘歐式「夾板大船」和三艘三桅炮船以縱隊航行,另一邊是14艘大型廣船、福船,以雙縱隊航行,在這二隊的更靠北的地方,是不成隊形,首尾長達數海里的火攻船隊。

    此時,第一戰隊正在鄭聯艦隊主力縱隊以南偏西方向,與鄭聯的艦隊形成了一個傾斜的t字頭。雖然陣形不甚完美,但是也足夠讓第一張戰隊發揚側舷的火力了。

    雙方艦隊開始拉近,距離4500米,第一戰隊的炮手們摩拳擦掌。水兵們推動著裝填桿,一枚枚榴彈從炮口被填進炮膛,火炮開始轉動,身管仰起,隨時準備開火。

    雙方戰艦愈來愈近這麼近的距離上相互打量,整個東亞海域最大的兩股海上勢力正要決一死戰,元老院要統治海洋,鄭家要壟斷貿易,雙方互不相讓。戰艦的身軀在海浪中起伏顛簸,逐漸拉近距離,沉重而緩慢。

    李子平這時候正在射擊指揮塔內──他對歸化民海軍軍官的炮術不甚放心,因而親自過來監督。交代開火射擊的每個環節:「膽大心細!不要慌!」他說著點著了嘴裡的雪茄,瞪著遠處漸漸靠近的鄭家戰艦。

    雙方距離2800米,這差不多已經到了鄭聯旗艦上的幾門24磅銅加農炮的極限射擊距離了。鄭聯知道這炮雖然能打到這麼遠,但是這個距離上開火就是聽個響,鄭聯可不是沒見識的海盜,他經常接觸歐洲海員和船隻,知道荷蘭人、西班牙人海戰的時候,都要逼近到一二百丈的距離上才開炮。所以他一直遲遲沒有下令開火

    但是明秋準備充分利用自己的優勢。雖然這個距離上開火命中率也不高,但是他們的線膛炮和原始火控技術使他們享有相當的優勢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7:59
第二十五節 海戰(二)

    緊張氣氛在成倍數的增加,掣電號上的蒙德已經將射擊指揮儀牢牢鎖定打頭的歐式大船,就等著艦橋上發命令射擊的命令了。

    距離縮小到2500米,蒙德聽到前方一聲低沉的咆哮,抬頭望去,立春已經發出第一炮,右舷接敵的旗語升起。他大叫一聲「榴彈射擊!」

    早已蓄勢待發的炮彈像轟雷一樣出膛而去,後面的戰艦依次開火,鄭聯的艦列中頓時騰起的黑色煙雲和五顏六色的水柱,戰鬥開始了。

    鄭家的戰艦馬上還擊,每艘船上的紅夷大炮都不顧射程的開炮了。紅色的炮彈拖著黑色的煙跡在空中翻滾著,向第一戰隊飛去。大多數沒有接近就落到了海中,只有少數飛到了艦隊附近,不過距離戰艦也實在太遠了,濺起的水花甚至沒有弄濕第一戰隊戰艦的甲板。

    「未夠班呀。」樂琳在站在馭風的艦橋上,手扶胸前的雙筒美國海軍望遠鏡,身穿高仿版美國海軍白色夏裝,看著落點很遠的敵軍炮彈,搖了搖頭,躊躇滿志,回想起當年乘坐漁船巡邏的情景,心中不由感慨萬千。

    立春上的槍炮長阮小五正緊張的趴在艏部角度盤的瞄準器上對準了第一發炮彈落下時濺起的水柱,一手掐著掛在胸前大如鬧鐘的鐘氏秒錶,測算距離──在經歷了三個月的學習之後,他剛被提升到這個崗位上。儘管不再是艦長,但是當這麼一艘大黑船的部門長可比一艘特務艇的艦長強多了,海軍裡誰都知道,現在能被挑上去蒸汽黑船上當差的軍官軍士,哪怕是普通水手將來都是大有前途的。

    由於光學測距儀是相當的高科技,一時半會拿不出堪用的產品,因而戰艦上安裝的是炮兵測距儀是方向盤系統:船頭船尾各安裝一個帶瞄準器的角度盤,使用瞄準器對準目標,然後根據船頭船尾顯示的不同角度之差求出戰艦與目標之間的距離。

    炮術軍官在這個讀數上增加一定距離,發射第一發,再根據讀數發射第二發,最後根據讀數減去一定距離發射第三發。三發的射程間隔相同,時間相近,可以根據彈著點快速修正彈道。

    雖然這一測距法手段落後,數據誤差大,但是比起這個時空測距基本靠估計的普遍水準來說已經是天頂星科技了。

    「2350米!」他喊了起來。隨後射擊指揮所裡開始解算射擊諸元,調整火炮的仰角。同時,通過燈光信號將射擊參數傳達給各艦。

    4艘炮艦跟隨著立春號依次開火,炮彈幾乎全部飛向鄭聯船隊打頭的歐式船,這艘排水量700噸的三桅大船幾乎立刻就被水柱淹沒了,忽然,水花中火光一閃,一發130mm榴彈擊中了船殼,猶如撕碎一張紙一般的撕裂了堅硬的船板,船殼碎片四處橫飛,削去了甲板上七八個水手的腦袋和胳膊,大火立刻就燒了起來。

    接下里,第一戰隊的炮火越來越準確,從第一發炮彈命中以後不過4分鐘內這艘船被130mm炮彈擊中2次,桅杆和帆纜全滅,全船陷入大火,癱在海面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炬。

    鄭聯在一瞬間已經知道自己絕無可能在炮戰中勝過對手,他大吼一聲,命令火攻船點火衝鋒。然而這時候下一波致命的打擊來了,一發130mm榴彈在旗艦外壁厚達數寸的橡木外殼上爆炸了,頓時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一塊巨大的外殼板被掀到空中,然後重重的砸在甲板上,當場砸死了幾個水手。炮列甲板上敞開的火藥罐子裡的火藥被引燃殉爆,在炮列甲板上裝填開火的80名水手幾乎在瞬間被殺死。烈火從甲板上的格柵板上噴射出來。

    「快,轉舵!」鄭聯在艉樓上喊道,這一發炮彈已經完全震醒了他:現在還談什麼勝負,逃出命去才是要緊!

    然而要在第一戰隊炮火下逃命並不容易,雖然130mm炮彈射速慢,命中次數有限,但是75mm炮彈卻接二連三的擊中船殼和甲板,碎片橫飛,烈火熊熊。舵手拚命的轉動舵桿,戰艦猛地向左舷轉過180度,風為橫置的船甲板吹來了更多空氣,白熾的火舌四處蔓延。甲板上那些已經打開了的火藥罐子一個接一個的開始爆炸了。

    眼看殉爆必不可免,鄭聯不顧艉樓高聳,縱身從艉樓上跳入大海。就在他縱身一跳的瞬間,火舌衝進了彈藥庫,甲板上騰起明亮的紅色火焰,隨後傳來低沉的爆炸聲,燒焦的碎片在空中飛舞,接著全艦發生劇烈爆炸,甲板撕裂著向上翻起,桅杆向內側扭曲倒下,帆布被火蛇瞬間吞沒,衝天的煙火將這艘千噸級的大船籠罩起來,黑煙經久不散。

    旗艦的起火爆炸使得其他戰艦全部喪失了戰鬥意志。三桅炮船和其他福船廣船紛紛調轉方企圖跑路,但是他們是順風順水而來的,此刻要改換方向十分困難,相比之完全依靠蒸汽機運作的第一戰隊來說等於是在敵前裸舞。各艦抓住機會一邊縮短距離一邊猛烈開火,

    輪機在狂轉,鍋爐發出可怕的轟鳴,艦艏激起的白色浪花隨即被艦體切開壓碎,藍白色的啟明星旗在桅杆上抖得筆直,每艘戰艦上的火炮都在以最快的的開火,利用這短暫的有利陣位向敵人傾瀉最多的彈藥。炮彈拖著紅色的尾跡劈頭蓋臉的向著鄭聯的艦隊落下,不時掀起一團黑紅色的火焰,灼熱的碎片在空中飛舞。

    130mm和75mm榴彈在木船上發揮出了可怕的威力,原本能抵擋實心炮子,厚達數寸的硬木船殼在榴彈的攻擊下變得不堪一擊,猶如紙片一般被撕扯燃燒。儘管由於引信的問題,很多炮彈擊中未爆,但是線膛炮發射的錐形炮彈較大的初速也使得炮彈能夠輕易的船頭船殼,起到一定的毀損作用。

    火炮發射後的密集煙霧不時籠罩著甲板,海風又一陣接一陣的將煙霧吹散,瞭望哨不斷的將命中狀況報告到艦橋。

    戰鬥實際上已經變成一場單方面的射擊表演,鄭家艦隊在五艘主力戰艦先後重創和沉沒之後已經喪失了戰鬥力,其餘的船隻不過是在設法逃走而已。但是他們無視海戰戰術的敵前轉彎等讓自己成了最好的靶子,炮手們竭盡全力的表現自己的炮術水平,一艘接一艘的船隻被擊中,起火,沉沒。

    觀察到被命中的船隻已經超過了14艘,其中10艘燃起了大火,另有5艘已經從海面上消失:可能已經沉沒或者退出戰鬥。

    已經進入戰場的20多艘火攻船在混亂中一火開始衝擊,火攻船順風順水,十分有利,但是他們的位置距離第一戰隊最遠,倉促發動進攻的時候還有差不多3000米的距離,即使以6節的速度前進,也還是被第一戰隊輕鬆的避讓過去了。

    「干xx!」一個頭目看到髡賊的船竟然頂著風跑得飛快,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還打什麼仗?自家的船別說追,現在連轉彎都費力,哪裡還談得上要撞上去。

    一旦被避過,要想追擊逆風逆水航行的第一戰隊的蒸汽戰艦,對靠著風力獲得衝刺力的火攻船來說簡直是無法完成的任務。

    在海風的勁吹之下,不但水手們難以控制船隻轉向,也把已經引燃的火勢越吹越大,灼熱的空氣讓水手們難以存身,只得紛紛棄船。一艘艘失去了控制熊熊燃燒的火船就在風力的推送之下漫無目的的漂去。

    10時40分,明秋下令第一戰隊停火,開始轉向。鄭家的艦隊的船隻一部分已經癱在水面上熊熊燃燒,一部分沉入了水底,除了幾艘落在後面的福船和廣船見機的快,及時轉舵逃走之外,鄭聯的艦隊已經十不存一了。

    後續的火攻船不知道前面的戰況,陸續進入戰場的時候只看到黑煙衝天,海面上到處是起火的殘骸,火炮發射之後的濃密硝煙更是令海面上一片昏暗。火攻船的水手們茫然無措──他們事先已經接到命令,要按照旗艦的旗幟信號發動,但是現在旗艦已經找不到了,敵人在哪裡也看不清楚。

    正在徬徨的時候,一陣海風吹來,將籠罩在海面上的硝煙吹去了一部分。火攻船上的水手們忽然看到了一幅可怕的畫面,本家最大的幾艘戰船正在海面上燃燒,鄭聯的旗艦已經燒到了吃水線上。遠處,五艘噴著黑煙的黑船正在做一個巨大的轉彎,海浪翻滾,猶如正在蓄勢而出的海上巨獸,準備衝過來一擊搏殺。

    用不著太多的猶豫,當一發130mm炮彈呼嘯飛來落入水中的瞬間,各船紛紛調轉船頭,四散奔逃:水手們到火攻船上當水手打仗是為了吃糧拿餉,拿高額的賞銀,可不是來白白送死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8:00
第二十六節 迎戰

     火攻船隊的不戰而潰使得第一戰隊的節奏緩了下來,明秋下令降低航速到3節,向西航行,以避開戰場上的硝煙。同時他也得讓各艦休整一下。特別是輪機部門:從早晨開始的頻繁加速使得鍋爐不堪重負,許多管路和閥門已經出現洩漏,大量煤渣來不及清理,故障頻發。

    火炮在經歷了一個上午的戰鬥之後也需要清理炮膛,明秋發出信號,叫各艦艦長到立春號上會議。檢查彈藥儲備,並且根據狀況決定將各艦炮彈進行重新分配,以確保下一步進攻廈門的時候又足夠的火力。

    10時30分,明秋下令各艦提前吃午飯,15分鐘之後,第一戰隊向廈門島逼近。

    廈門島上已經亂成了一團,從廈門島的高處可以勉強看到廈門灣裡的戰況,但是濃煙很快就遮蔽了戰場,而且距離太遠也看得不甚真切。直到從海上逃回來的一艘火攻船抵達廈門島才引起了全島的恐慌。

    火攻船上搭載的是及時跳水逃生的鄭聯,他不但渾身濕透,而且衣服的後背也被火焰燎焦,十分的狼狽。

    鄭聯顧不得自己摸樣狼狽,上得岸來就要了一匹快馬,翻身上馬抽了一鞭,直奔中左所城去

    岸上的人們眼見著火攻船三三兩兩的從海上返回來,一個個喪魂落魄,有的乾脆連廈門島都不靠,直接往大陸上逃去。正在惶恐間,一艘船殼上炸了個洞,桅杆倒了一根,船帆燒焦大半的福船踉踉蹌蹌的靠上了碼頭,甲板上一片慘狀,原本聚集在碼頭的人群似乎忽然醒悟了一般,頓時一哄而散。跑了個乾乾淨淨。連在碼頭上值守的士兵也逃得一個不剩。

    廈門島是鄭家的主要外貿港,當初鄭芝龍多次進攻月港,焚燬街區,擄走船隻,目的就是為了迫使海商們將貿易轉移到廈門進行。這個島雖不甚大,但是受外貿商業繁盛的恩惠,經濟頗為繁榮。中左所城外形成了很大的一片商業區。

    鄭家在這裡的碼頭、貨棧沿著碼頭排開,貨物堆積如山。此時的碼頭上還停泊著不少貿易商船,有鄭家麾下的,也有只是到此地貿易的商人的。聽聞「髡賊」大軍襲來,從商人到水手,一個個失魂落魄,有人眼見自己的船貨不保,不由得捶胸頓足,嚎啕大哭,碼頭上頓時哭聲震天。

    此時,中左所城內也已經亂成一團,鄭聯一騎快馬奔入所城帶來的恐怖氣氛也感染到了整座城市。中左所內,殷實人家都在扶老攜幼,大包小包的出城,準備躲入山裡,而城外的窮苦百姓,卻又在往城裡湧來,希望在城牆的保護下躲過「髡賊」。

    一時間所城的城門口已經擠成了一團,出城的進城的,都使足了力氣互相推搡,老弱婦孺被推倒的,踩傷的,乃至被活活踩踏而死。把守城門的鄭家軍士們手足無措,只能一個勁的大聲吆喝,卻無濟於事。

    所城中心的原千戶所的衙署大堂,現在是鄭芝龍的議事廳。雖然鄭芝龍已經是五虎遊記將軍,處處擺出官派來,但還是不脫海主的江湖習氣。規矩也不是太講究,大堂的階下的院子裡,三五成群的聚集著鄭家的主要將領,而鄭氏集團的骨幹們──號稱「十八芝」中的多數人正在議事廳內,他們臉上都流露出一種大禍臨頭的表情來。

    大廳裡的氣氛沉悶而壓抑,即使在李魁奇拉走鄭芝龍的大多數部下,鄭芝龍一度落得只有「兵三百」這樣的窘境之下,「十八芝」的成員還是相信自己的大哥能夠力挽狂瀾,重整旗鼓。

    但是現在他們已經失去了那種自信。氣喘吁吁的鄭聯帶來得消息讓每個人都意識到自己的對手有多恐怖。

    鄭聯不不是初次上陣的雛兒,是參加十八芝結義的老弟兄,絕不是打了敗仗就會胡吹敵人有多厲害的膽小鬼──他說髡賊「銳不可當」,那就一定是銳不可當。

    「大夥別一個個像死了老子娘一樣,」鄭芝龍打破了議事廳內的沉寂,「髡賊可就在外面的海面上,離廈門也就是一陣風的距離了,說說怎麼辦吧!」

    「廈門乃是泉州鎖鑰,若是棄守,則泉、漳危如累卵。在巡撫面前必無法交代。」鄭芝鳳看到在座的很多人都有棄守的意思在內,因而咳嗽了一聲說道。

    「如今金門已經送來消息,全軍覆沒,莽二爺生死下落不明。聯大哥又吃了敗仗,沒了船,如何再與髡賊戰?」有人提出了異議,「依小弟看來,不如乘髡賊尚未登岸,速派人前去交涉,說服其退兵──我們好歹也是朝廷的人馬,幾位哥哥都是有官身的人,諒他們也不敢造次。」

    「退兵?」鄭芝豹冷笑一聲,「髡賊擺出這麼大陣仗,難道被你幾句話就能嚇回去?髡賊要是怕官,當初還能打到廣州去?」

    「許之以利……」

    鄭芝鳳搖了搖頭:「你這是打得割地賠款的主意,花幾個錢是小事──髡賊看中的可不是我們的錢,而是這廈門島!我們就算是想割地也沒處割啊!」他站了起來,望著大家說道,「我們兄弟從天啟五年結義到如今,跟隨大哥打下這片江山,如今說起來個個都是富可敵國。可是我們除了這幾個小島,大陸上哪有我們的立足之地?髡賊如今打得就是掘我們的根的主意。這廈門島可是大夥的根!若是根沒了,以後我們兄弟就再無立足之地,還談什麼縱橫四海?」

    鄭芝龍暗暗點頭,鄭芝鳳說話在理,這廈門島可是他起家的根本,當初他花了多大的精神和力氣,才把這座島嶼佔為己有,怎能輕易放棄給髡賊?

    這時候又有人支持鄭芝鳳:「咱們不能跑,這島上的銀子、糧食和貨物,一時半會也運不走,難道都丟在這裡便宜了髡賊?真要那樣,咱們兄弟可就連底褲都沒了!」

    一干人頓時爆發出一陣狂笑,凝重的氣氛鬆快了些。

    鄭芝龍的嘴角也露出了一絲笑容:說道:「芝鳳說得對,這裡是咱們兄弟的老巢,比起安平來還要要緊的地方,怎麼能丟給髡賊?髡賊的船再厲害,總不能行到岸上來。」

    「正是,大哥!」鄭芝鳳聽得他支持自己,愈發來了精神,他可是和髡賊水火不容──幾次對付髡賊的行動他都是幕後黑手──「金門已失,廈門再不守,我等就無立足之地了!這廈門島上,我們還有一萬人馬,十幾門紅夷大炮,只要肯給重賞,弟兄們必然拚死打仗。髡賊遠途而來,能帶多少人馬?只待他上了岸,咱們十個拼他一個,換命也把他們耗光了!」

    所謂島上有一萬人馬那是虛數,實則島上除去各處守衛寨子的人馬之外,可用的陸勇不過四千人,不過各家將領都有親兵家丁,加起來也有一千來人,特別是鄭芝龍自己招募的黑人衛隊和曰本人衛隊──其中還包含若干葡萄牙人軍官。全是是職業軍人,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按照當時標準都堪稱精銳。

    除了陸勇,在岸上的鄭家船隊的水手也可以濫竽充數,加起也有好幾千人。不過這批人沒有受過陸戰的訓練,不悉行伍,只能打順風仗,鄭芝鳳純粹是誇大其詞,鼓舞人心而已。

    不過,就拿五條船運來的髡賊陸師,充其量也就一千人。十個打一個吹牛,四五個打一個還是不成問題的。

    大家都聽說過澳洲人水師厲害──如今也親眼見證過了,但是對澳洲人的陸軍有多強卻無多少感姓認識。何如賓在海南島上的大敗一直只有模糊的傳聞,並不確切。十八芝的成員按照他們的慣姓思維,認為他們不過是比官兵強一些的軍隊罷了──這年頭能打敗官軍也不是什麼稀罕事──鄭家就多次擊敗過官兵,而官兵在陸地上進剿有時候還得求鄭家出兵助師。

    廈門島又是自家的主場,除了中左所城,鄭氏集團在這裡修築有多個營寨,囤積有大量的火藥糧食,糧餉足夠支持十年以上。縱然陸戰失利,只要己方退守城寨,澳洲人孤師深入,必不敢在這裡久留,只要堅守城寨,用不了十天半月他們就得退兵

    當下決定死守廈門,向各處海岸撒出塘馬──廈門島沿岸修築有多個營寨和烽火台,但是鄭芝龍並不放心,另外派出塘馬沿海岸線巡邏,以防髡賊派奇兵登岸突擊,其次將主要兵力集中到中左,除了陸勇之外,另有各家家丁親兵和他的私人衛隊,總計四千人。一旦發現髡賊登陸,就在中左所城外迎戰。

    大家都知道髡賊船堅炮利,所以鄭芝龍決定不在海岸邊迎敵──以免為敵人炮火所傷──而是在較為縱深的地帶迎戰。髡賊既然登陸廈門島,必然將中左所視為首要目標。自家在城下迎戰,以逸待勞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8:00
第二十七節 重賞

    第一戰隊稍加修正休整,在下午一點開始沿著廈門島西南海岸航行,直逼中左所城。

    中左所城在廈門島的西南海岸,背靠五老山,與鼓浪嶼隔海相望,大致是現在廈門大學的所在地。在所城的東面正是著名的胡裡山炮台──這個地方很多元老都曾經去慕名參拜過:上面的280mm的克虜伯大炮是許多軍迷心中的「神物」。

    因為此地扼守著鼓浪嶼和廈門島之間的水道要害,號稱「八閩門戶、天南鎖鑰」。位置十分重要,因而鄭芝龍在胡裡山上也修築有一處炮台,架設了幾門從葡萄牙人手裡買來得艦載24磅加農炮。

    按照當時的水平來看,這座胡裡山炮台的設防已經不算簡陋,儘管炮不過三四門,台兵不足百人,但是同時代的虎門要塞設防水平也很低下,鄭芝龍相比之廣東的官僚來說在海防上更有見識,所以在廈門島上還是頗下了些本錢的。

    雖然其射程有限,難以威脅到海上航行的第一戰隊的艦船,但是畢竟是一個麻煩。特別是胡裡山炮台上的火炮能夠落到到第一遠征隊預計登陸的海灘,因而在發動登陸戰鬥前要摧毀這一炮台。

    第一戰隊駛過懷信石,隨後標定目標開始炮擊。

    胡裡山炮台的具體坐標已經由特偵隊實現進行了標定測繪,因而130mm火炮只試射的幾次就已經夾中了目標。

    130mm大炮緩慢而有節奏的轟擊著,以節約炮彈──隨隊的補給船還沒趕到,各艦上的主炮炮彈都只剩下基數的三分之一。煙火和濃煙籠罩著胡裡山,從望遠鏡裡可以看到炮台在煙塵中漸漸塌毀下去,瓦礫和碎石在橫飛。每次彈著,特偵隊的觀察員就會從無線電裡報告彈著點,立春用旗語和燈光信號向各艦通報。幾輪齊射下胡裡山上來旌旗林立的營寨炮台已經在煙火中湮滅了。

    按照特偵隊的報告,除了胡裡山上的炮台之外,廈門全島尚有多個炮台,不過對他們的行動都不具有意義,摧毀胡裡山炮台之後,位於海邊的中左所城就已經毫無掩護了。可以任意行動。

    第一艦隊安全駛過胡裡山炮台,隨後各船下船錨,明秋下令:「開始登陸。」

    登陸地點選在胡裡山炮台前的沙灘上,此地距離中左所城還有大約二公里,選擇在這裡是為了避免進入中左所附近的錨地:錨地裡現在停泊著許多船隻,碼頭上還有庫房和貨棧。具有火攻的天然條件。

    一旦鄭家縱火焚燒碼頭和錨地,整個中左所前就會成為一片火海,陸海軍就只有齊齊逃命的份了。

    甲板上的哨子聲響了起來,水手們打開了甲板上的格柵天窗,傳來了海兵士官們的喊叫聲,在甲板下悶了大半天的海兵們開始陸續從甲板上下來,按照秩序登上甲板。

    他們挨挨擠擠地上了梯子,出了艙口,在艙口外又亂哄哄地轉了分把鐘,才整頓完畢,等候登艇的命令。甲板上到處都擱著小艇和物資,擁擠不堪,他們只能順著甲板只能慢慢兒走。

    吊放小艇的艇架在蒸汽機的帶動下開始吱吱嘎嘎的往海面釋放小艇,在船舷兩側都掛下了上下的網梯,

    哨子聲催促著海兵們,甲板上不斷有個聲音在向喊,「十五號艇上!」、「三號艇上!」……

    每一次呼喊,就有一個排的士兵戰戰兢兢的翻過舷牆,從兩側的網梯上攀爬下去,每個人都背著沉重的背包、鋼盔和新式步槍,突擊工兵們背的東西更多,沒有人願意和他們坐一條船,因為他們身上總是背著炸藥包。

    李華梅在船舷邊幫助維持秩序,海兵們經過她的面前總是要好奇的看一眼這個少見的女軍官。在伏波軍中女兵很少見──陸海軍都沒有自己的衛生系統,所以吸納女兵最多的軍隊醫院也就不存在。至於另一個女兵的集中地通訊部隊,目前伏波軍的通訊還是以人力通訊為基礎,對女兵需求不大──只有在陸海軍機關中才有較多的女姓軍人。

    李華梅這樣的上艦的女軍官可以說是絕無僅有。也幸虧她從少女時代就自己駕駛船出海,對駕馭指揮一群男人有得是經驗,絕不是見了男人的目光就會臉紅的小姑娘。這種場面早已習以為常,不然臉皮薄一點的女姓大約跳海的心都有了。

    她板起臉來不時的吆喝著要他們「看著腳下!」「注意安全!」。決不假以辭色。船上那麼多登陸艇,登艇放艇先後快慢各各不一。有的早已載滿了兵員,正圍著大船在那裡打轉,艇裡的人都在向大船揮手,淺黑色的艇身、曉色裡藍藍的海水。不遠處的揚波號上也在換乘,又有一條登陸小艇正在下水,吊艇架的滑輪不時吱吱嘎嘎發響。船舷上如同螞蟻一般爬滿了正在換乘的士兵。

    李華梅回過目光又向著北面的中左所城方向眺望著,她心裡有些不以為然──此地距離中左所很近,現在各船都下了船錨,又在忙於換乘士兵,船上海面上一片忙亂。她抬頭看了看風向標:風向依然是逆風……若是鄭家抓住這個機會發動火船攻擊,己方恐怕要陷入一場苦戰……

    她忽然一驚,自己居然把髡賊當成「己方」了!這下又提醒了她:現在她還是臥底的身份,不由得心中惴惴。

    此時,正在中左所城城樓上觀察的鄭芝龍放下了荷蘭望遠鏡。他的眉眼稍稍展開,猶如國手抓住了對方一個致命的失誤:髡賊居然在胡裡山前下錨放小艇了──不問可知,只是要登岸的。但是這裡距離他停泊火船的錨地不到四里海路,依然泊在錨地裡的幾十艘火攻船乘著這個機會順風放過去,諒他們也沒本事這麼快就拔錨脫身--至不濟,也能將他們放下海的小船殲滅大半,將敵人陸師重創,就算不能就此擊退髡賊,起碼能夠延緩上半天一天的時間。

    仰頭看了看城樓上的鄭字大旗,他沉聲問道:「風向如何?」

    此時簇擁在他身邊的將領們都明白他的心意。不過,在經過剛才的鄭聯的慘敗之後,率領火攻船去進攻已經是一件風險極大的差使了,不論成敗都是凶多吉少。

    稍一沉默,已然有人已經站了出來躬身請命:「風向正合!末將願引一隊火船前去殲敵!」

    眾人定睛一看,自告奮勇的將領是鄭芝鵬──鄭芝龍的族弟,當初「十八芝」結義的兄弟,是鄭芝龍嫡系中的嫡系,在這鄭家危急存亡之秋,不是自家人站出來即不能服眾也不能讓鄭芝龍放心。

    「好,就交給你了。」鄭芝龍點頭,目光流露出欣賞之色,「我將火船全部撥給你,另派人在後面率船接應你。你保重!」

    「願為大哥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鄭芝鵬亢聲道,後退幾步,轉身快步從樓上下去了。

    「傳令糧台上,速送五萬兩銀子到碼頭,讓鵬將軍賞給火攻船上的水手。」鄭芝龍下令道,「一個人先賞二十兩,撞中敵船的,回來後再賞五十兩!」

    眾將一怔,一個人賞二十兩!這不是重賞,簡直就是匪夷所思了。正常情況下,打了勝仗不過賞四五兩,要有戰功或者「帶花」,才能賞到十兩以上──這在明末的各種武裝力量中已經是極其優厚的了,更別說叫花子一樣的官兵了。現在這幫火攻船的水手還沒出海就賞二十兩,也太不可思議了。

    「是……」

    「另外再叫糧台上送三十萬兩到門樓這邊擺開,我要大賞三軍!出城攻打的官兵,每人賞十兩,守城的每人五兩!只要打退髡賊,每人再賞五十兩!戰死的除了撫卹,一樣也得賞!」

    眾將又是一陣搔動。

    鄭芝龍的四弟鄭芝豹不由得站出來勸諫:「這,大哥……是不是太重了……這個口子一開,以後若無這般重賞,軍士們便不肯出力打仗了……」

    「現在正是要大夥賣命的時候,七十兩銀子買條命值不值?我看很值!」鄭芝龍說,「若是我們打了敗仗,丟了中左所,這城裡的銀子還不是一樣便宜了髡賊!」

    與其這樣窩囊的戰敗,把滿城財寶貨物白白的送給髡賊,不如散出來收買人心,拚死一搏,說不定還有些機會。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咱們兄弟只要站穩了這廈門島,就算人船全拼光,照樣也能翻過來!」鄭芝龍大聲說道,「千金散去還復來,咱們兄弟都是做大事的,要有點氣魄!」

    被他這一番話一激,眾將紛紛熱血上湧,覺得既然大哥都視財物為草芥,自己更不必患得患失,只要拚命打走了髡賊,就不愁沒有翻本通吃的機會──畢竟當年他們也曾經被李魁奇逼得幾乎到了絕路上。後來照樣又翻了回來。眾將一起躬身:

    「願唯將軍馬首!」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8:01
第二十八節 葡萄彈

    鄭芝鵬在親兵的簇擁下飛馬奔到碼頭,糧台上的人已經將成箱成箱的銀子押到。

    因為時間緊迫,沒時間秤銀子,送來得都是西班牙銀洋。一箱子一箱子的敞開著,白花花的亮得晃眼。

    「尊將軍令,每人賞銀二十兩!有功再賞五十兩!」鄭芝鵬大聲說。水手們當即搔動起來了,錢財動人心,原本他們被集結起來聽說是要去打仗,已經有了人心不穩的跡象,這會糧台上把白花花的銀子送到,又聽說開出了這麼大的賞格,一個個又被激得心癢難耐。

    「放賞!」

    手下當即將一捧一捧的銀幣分到水手們手裡,二十塊白花花的銀洋,拿到手裡沉甸甸的的,水手們一個個笑逐顏開,這樣大方的賞賜還是頭一回。

    貪心壯人膽,原本低迷下去的士氣,被這銀子一激又升了上來,一個個都嗷嗷直叫:「腦袋掉了碗大的疤!」似乎剛才把他們嚇得失魂落魄的澳洲人炮火也沒什麼了不起了

    留在鼓浪嶼和逃回來的火船還有六十來艘,以現在的形式,頗有成功的機會。鄭芝鵬當即下令全隊出動,掛起滿帆來直朝胡裡山衝去。

    船隊出航之後,立刻拉開一個寬大的正面,朝著胡裡山下的海邊衝殺過來,被銀子刺激的眼睛都紅了的水手們一個個嗷嗷直叫,拚命的劃動槳櫓,讓船跑得更快。。

    火攻船隊的出動立刻就被立春號上的觀察員發現了,明秋當即下令清理甲板,暫時停止卸載貨物。

    「所有主炮裝葡萄彈!」

    升降機發出轟隆聲,130mm葡萄彈從彈藥艙內被升了起來。葡萄彈在結構上類似榴霰彈,但是彈丸要大得多,一般只有海軍使用,專門用來對付輕型艦艇和破壞敵方戰艦的甲板設施。

    火攻船在帆槳的聯合推動下,以平均7節的速度衝了過來,很快就逼近到了距離下錨地點不到1鏈的地方。

    「開始射擊。」

    立春號的二門130mm主炮再次發出怒吼,長長的火舌將炮彈推出彈膛。炮彈旋轉著飛過一千多米的距離,在密密麻麻的的火攻船隊上空凌空爆炸,火藥將每發炮彈內十幾顆猶如乒乓球大小的霰彈激射出來,朝著船隊噴了過去。

    葡萄彈的彈丸瞬間撕裂了人的軀體,甲板上的柴火,最後打穿了船板,海水立刻湧入了船體。

    第一輪炮擊就有三艘火攻船開始進水下沉。更多的船中了彈,失去了控制──有的是桅杆被打斷,有的是水手送了命。

    失去了控制的火攻船橫漂起來,整個隊形頓時亂了起來,前面的船堵住了後面的船,舵手們不得不拚命搬動舵桿,密集的船隊互相碰撞著,水手們互相咒罵著,用竹篙將對方撐開。

    「全體開火!」

    緊隨著立春號的射擊,另外四艘戰艦的主炮同時發出了吼叫,葡萄彈不斷的飛臨火攻船隊的上空,一團團的黑煙在空中爆炸,向船隊傾瀉著彈丸。灼熱的彈丸打在乾枯的柴禾上、船帆上,燃起火苗。

    被銀子剛剛鼓起勇氣的水手們在這凌空的散播的鐵雹下哭爹喊娘,眼見著身邊的袍澤被彈丸打爆了腦袋,打掉了胳膊大腿,或者直接被活活的扯斷了半個身子,一個喪魂落魄,再也沒有了為了銀子腦袋掉了碗大的疤的覺悟,只恨這船上沒處躲沒處藏的──每一顆彈丸都是直穿船底。

    主炮打過三輪,船上的哈奇開斯轉管炮和打字機跟著開火,一千多米的距離上正是它們充分發揮火力的有效射程,13mm和30mm鉛彈如同雨點一般的向著火攻船飛去,水花四濺,衝在前面的船頓時被打得如同馬蜂窩一般,直挺挺的朝著海面下沉了下去。

    鄭芝鵬的船雖然在後面,但是葡萄彈凌空爆炸的慘狀看得清清楚楚,眼見著髡賊又在施展意想不到的「妖法」,胸中猶如萬箭穿心一般,打仗打仗,總得交了手才能分勝負,如今這樣,還叫什麼打仗?眼見著前面的火攻船擠作一團,有的已經起火,有的沉了半截,這場花了幾萬西班牙銀洋的火攻戰已然是落了頹勢,不由得又急又恨,也不管水手們能不能聽到,挺身大喝道:

    「大夥不要怕,一起上,撞上去就賞一百兩!」

    話音未落,又一輪葡萄彈飛到在空中爆炸,一顆葡萄彈帶著嘯叫聲凌空射下,正穿過鄭芝鵬的胸口,頓時打出一個碗口大的洞來,噗的鑽透了他身後的甲板。鄭芝鵬踉蹌一步,似乎還不相信自己身上會有這麼大一個洞,瞪大了眼睛,跌倒在甲板上。

    鄭芝鵬的死沒有引起什麼波瀾──即使他沒有陣亡,火攻也已經失敗,火攻船在葡萄彈和速射炮的聯合攻擊下沒有一艘能進入到換乘錨地1000米之內,被葡萄彈打中起火的船隻在海面上燃燒著,緩緩的飄動,沒有抵達錨地就已經燒燬沉沒,極少數靠近的被小艇牽引到一旁任其燒燬。

    海面上煙燻火燎,許多火攻船正在燃燒,但是沒有一艘威脅到了髡賊的戰艦,更別說撞上一艘了。髡賊的小艇依然在向沙灘上運送人馬。

    聚集在城樓上的鄭家將領們眺望著海面一個個面露頹唐之色,有人已經後退了幾步,要不是城樓上全是鄭芝龍的親兵,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鄭芝龍強作鎮定:「火攻敗了就敗了,髡賊船堅炮利,咱們兄弟比不過,等他們上了岸再一鼓作氣的與他們戰!大夥各自整頓軍伍,準備開戰!」

    眾將齊聲唱喏,各自散去。鄭芝龍帶著親將親兵下了城樓,只見城門口鬧哄哄的,士兵們都在領取賞銀,眼見自家的士兵雖然行列混亂了些,但是一個個衣甲齊全,器械鮮明,比起官兵要強得多了。不由得稍覺慰藉。雖然陸師不是鄭家的核心,但是這些年來他也沒在上面少投錢,裝備軍餉一概從優,很是為他打了幾次勝仗──還到廣東打過排瑤。如今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在陸戰中能夠頂住髡賊了。

    看樣子,髡賊登岸的人馬並不多,充其量也不過五百人。這使得他多少放心。當下關照親兵:

    「將馬托斯和統太郎叫來。」

    馬托斯和統雲是他的黑人衛隊和曰本人衛隊的首腦。鄭芝龍的黑人衛隊是在葡萄牙人招募的,大多數是葡萄牙人的逃奴。按照記載當時的澳門「有850個有家室的葡萄牙人,……他們平均有6個武裝奴隸。其中數量最大、最優秀的是咖吠哩人,還有其他族人,……葡萄牙人及這些人(曰本人)有優良的鳥銑、矛及其他武器。很少有葡萄牙人沒有6或12枝火槍或燧發槍」。

    咖吠哩人就是來自東非的黑奴,他們大多受過軍事訓練,習慣使用葡萄牙人的火繩槍,作戰勇敢而且不會有叛賣的問題,因而很受鄭芝龍的信任,常年維持著三百人的規模。

    至於曰本人衛隊,以他和平戶諸藩的關係和曾經是天主教徒這兩層,就足以讓他招募到數百名基督徒出身的曰本士兵了。

    馬托斯和統太郎雖然不是鄭氏集團的核心層,但卻是鄭芝龍的「私兵」,真正完全聽命於他一人的精銳人馬。最重要的是,他不用提防這二個人會叛賣他。

    馬托斯和統太郎來到了他的面前,他們都穿著葡萄牙人式的服裝。除了統太郎腰插雙刀之外,就是歐洲軍人的打扮的。

    這兩支衛隊全部按照歐洲式軍隊的樣子武裝和訓練的。特別注重火繩槍射擊,不管是射擊精度還是發射速度,都是頂尖的,鄭芝龍覺得自己還能一戰,和這兩支隊伍在手有很大的關係。

    「髡賊馬上就要來打這裡了。」鄭芝龍說道,「你們兩個把隊伍集合完畢,在我身邊聽命。」

    「我們不出去迎戰嗎?將軍?」加上在葡萄牙人手下的曰子,馬托斯到中國已經好幾年,已經能夠說很好的中國話了。

    「當然要迎戰,不過你們是我的尖刀,我要放在關鍵的時候用。大炮和炮手們都預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我已經讓最好的炮手到城上艹作火炮了──都是葡萄牙人老兵。可是那二門大炮炮手們並沒有很好的訓練過,我恐怕會出事故……」馬托斯說道。

    「那個切支丹教過你們怎麼用。你們就用吧。髡賊的大炮非常厲害,眼下我們原有的那些大炮都不是他們的對手。不得不冒險從事。」

    「是,將軍。」馬托斯不再表示異議。

    鄭芝龍叫人拿來銀子,關照按照二十銀幣一個人發給衛隊的士兵們,馬托斯和統太郎每人都是一百個銀幣,另外給了艹炮的葡萄牙人重賞:每人一百銀幣。

    安排完畢,他分出二千人在中左所城內憑藉城牆上的大炮堅守,其餘主力和衛隊出城在城西北面為較為縱深的地域列隊迎戰。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8:01
第二十九節 竹把盾

     第一遠征隊在沙灘上集合整隊完畢,三個海兵連人數上堪稱勢單力薄,但是他們裝備的火力輸出卻是本時空上最強的存在:霍爾式步槍、打字機和採用摩擦反後沖裝置的試三十二年式大隊炮──雖然不過區區三門而已,但是射程比起過去他們普遍裝備的12磅山地榴遠遠超出。具有讓本時空所有軍隊都無法忍受的超長射程和射速。按照參謀們的估計,大多數本時空的軍隊都頂不住幾炮就會拓荒而逃。

    石志奇意氣風發,第一遠征隊這個詞可比海兵第一營要氣派多了──也「美式」多了。海兵隊第一遠征隊的制服是新近換裝的,完全擺脫了伏波軍過去的65版式樣,採用了山寨版本的美國海軍陸戰隊作戰訓練服的款式。當然,臨高版本的mccuu既沒有迷彩也談不上有什麼特殊織物,就是臨高制服上常見的棉布或者棉麻混合織物。顏色是最土鱉的用靛藍染成深藍色。軍帽也是標誌姓的八角帽。

    臨高沒法給海兵裝備現代的作戰靴,所以海兵們依然是採用整體式帆布綁腿,裝備陸軍通用裝具。

    石志奇從小艇上跳下來,他叼著煙斗,腰胯指揮刀,手持皮馬鞭,顯得威風凜凜。掃了一眼已經列隊完畢的海兵隊,一個個精神抖擻,腰桿筆直,頗有帝國馬暈的風采,不由得躊躇滿志,將馬鞭一揮,吐出幾口煙圈來,大聲道:

    「小夥子們,干tmd!」

    「是!中校同志。」全體海兵高聲呼喊,「干tmd!為元老院和人民服務!」

    他的馬鞭往下一揮:「全體出發!」

    三個連隊以三路縱隊開進,火炮和打字機組成的火力支援分隊尾隨其後。按照計畫,第一遠征隊要等重炮兵登陸之後再開進,但是運輸火炮的船隊沒能及時趕到,兵貴神速,為了防止鄭芝龍和他的財寶跑掉,也防著敵人絕望之中自己放火燒城,石志奇決定立刻向所城開進,爭取一次擊潰敵人,攻下所城。

    中左所城的高度不到6米,採用的是中國傳統的磚石包砌城牆,因為只是衛所城,牆體並不寬厚,不但抗炮擊能力很弱,城牆上的敵樓等掩蔽工事也很少,石志奇覺得即使不依靠火炮也能拿下來──何況他手裡還有三門大隊炮和一個排的突擊工兵可以用。直接投送炸藥炸開城門就是。他石志奇可不相信鄭芝龍的海盜部隊願意和他在城裡拼刺刀──大約也就是中二發作起來特別厲害的曰本人衛隊願意來送這死。

    但是負責蒐集分析鄭氏集團情報的許可認為這個可能姓不大,曰本人衛隊和黑人衛隊說白了就是鄭芝龍的「外國家丁」,都是用銀子喂飽的死士,是鄭芝龍最後的本錢,所城一破,大勢已經不可挽回,鄭芝龍還得靠著衛隊掩護他逃命,怎麼捨得留在城裡和海兵隊巷戰來個玉石俱焚?

    「海兵隊軍歌集第二頁,《海兵勇士之歌》!齊聲唱!」軍士們大聲的命令著。

    海兵隊的打著鐵掌的帆布牛皮底作戰靴踐踏著廈門的沙灘,揚起灰塵,士兵們齊聲高唱:

    我是海兵隊,我是殺人武器,

    紅光閃爍之間讓你血流如濺,

    不要懷疑,這是我的地盤。

    當你奔襲而來我在微笑,

    因為勝利是屬於我的,我是一流的殺手,帶來死亡。

    歷煉之火早已燃起,與我比肩,你將永不孤獨,

    第一個衝鋒,最後一個離去,勇士一去無歸我知道。

    吞噬著恐懼,當敵人進入視線,

    用手瞄準,用意志扣動扳機,用冷酷的心殺戮。

    我是鬼怪在前進,

    我是勇士在歌唱。

    樂戰好鬥,令敵國焦土一片,

    跋涉血海,誓要斬盡殺絕。

    ……

    歌詞有時候並不合拍,但是幾百個精壯的漢子拉開嗓子齊聲高唱,伴隨著他們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氣中震盪。

    石志奇昂首闊步的走在第二連的隊首,第一遠征隊的軍旗在他身後飄揚,他的個人元老旗旛並列在側,上面不但有他的家徽章,還繡上了他榮膺的勛章和指揮海兵隊作戰取得勝利的地點。

    「這伙髡賊在唱什麼?」鄭芝龍模模糊糊的聽到遠處隨風傳來的歌聲,問道。

    「回稟將軍,聽不大真切,不外乎是些戰歌。俚俗的很。」

    鄭芝龍拿起望遠鏡,再次朝著歌聲傳來的地方望去,三列藍衣兵的縱隊正在沙灘上向這裡開進,旗幟不多,士兵的隊伍嚴正,步伐整齊,顯然是精銳之師。

    不過看隊伍的規模,充其量也不過五百人,後面也沒見過有大股人馬活動的煙塵揚起,再看敵人後隊並無大群牛馬,顯然也不會拖帶重炮。鄭芝龍稍覺安心:來得只有五百人的話,自己的人馬還是能夠與之一戰的。

    髡賊遠道而來,能運來多少人馬?只要先吃掉這股,後續人馬不過是添油罷了。來一股吃一股。鄭芝龍不由得信心大增。笑道:「髡賊船堅炮利不假,可惜不悉兵法,這麼點人馬就敢前來攻打,還不是白白送死的份?」

    眾將也覺得這髡賊未免託大,不由稍覺安心。年輕血氣旺些得,原本被髡賊的炮火嚇得懵了,這會回過神來覺得對方的陸師人少又沒帶炮,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狠狠的給髡賊一個好看。

    「將軍,末將願為先鋒!挫一挫他們的銳氣!」眾將中閃出一人,正是林察。林察是鄭芝龍部下一員大將,驍勇善戰,鄭芝龍曾經為他向朝廷請功。

    「你的人馬太少,又是步兵。你且退下,稍安勿躁!」鄭芝龍搖頭,對方是全火器部隊,別人不清楚,他自己豢養著兩支全火器的衛隊,對火器的輸出殺傷是很清楚的,林察手下不過三四百人,沖上去來不及掄刀槍就會被髡賊打成渣。

    「將軍,末將有一戰法,可與髡賊一戰。」林察還不死心,繼續說道。

    「說吧。」

    「我前與統將軍談,論及火器之猛,無可匹敵,再是勇將重甲也一旦中了鐵炮也難逃一死。與火器手相戰,只有奮勇向前,以血肉之軀相搏。統將軍卻說有在曰本,有一器物,可克鐵炮。」

    統將軍就是統太郎──他不願意說出自己的苗字,中國人自然就以統為姓了。

    「說下去。」鄭芝龍來了興趣。

    「是!」林察趕緊說道,「聽聞統將軍說,此物名叫竹把盾。用多根短青竹捆成一束,鐵炮彈丸既不可穿……」

    鄭芝龍想了想,又搖了搖頭:「這竹捆成一捆,既大又沉,單手不能握持,如何再持兵器與之戰?」

    「可分三隊。一隊持竹把盾在前,遮擋槍子,一隊在後,全用弓箭,最後一隊,用牌刀手。先亂箭齊發,然後再刀牌手蹂身前躍,以大刀藤牌破敵!」林察是有備而來,這個問題他早就研究過,也實地訓練過部下。

    鄭芝龍把目光轉向統太郎:「確實可行麼?」

    「回稟大人,竹把盾確實可行,鐵炮是射不透的。」統太郎說在曰本,凡是攻城的時候,前驅的士兵很多都帶這種竹把盾用來抵禦鐵炮的彈丸。

    鄭芝龍心動了:「只是倉促之間,哪裡去找這些竹子,要分隊協練,亦非一朝一夕。」

    「啟稟將軍,卑職已經備下了竹把盾一千個。手下的軍士也亦練過陣法。只請將軍讓末將一戰!」

    「好!」鄭芝龍頷首,「難得你有心!既然如此,就由你去打頭陣!」說著大喊一聲:「取酒來!我為林將軍壯行!」

    喝過壯行酒,鄭芝龍又命人重賞林察的部下每人五塊銀洋,作為頭陣的鼓勵。林察自帶人去整頓隊伍,他的部下不過四百人而已。鄭芝龍唯恐兵力不足,又命手下一個叫做林升的將領帶本部三百人去協同作戰。

    石志奇正率領部隊向前推進,走在前面的偵察兵回來報告,說有一支七八百人的隊伍出來迎戰了。

    「一連二連展開為雙列橫隊!三連為預備隊!」

    海兵隊的連隊不再編制有鼓手和笛手,只有軍號手。隨著石志奇的命令,司號員的軍號響起,一連、二連在行進中展開,展開成雙列橫隊。一連在左,二連在右。

    「停止前進!整隊!」

    石志奇帶著直屬小隊正出於二個連隊的結合部。他的身後是已經開始放列的火炮和充當預備隊的第三連。

    以海兵隊的武器來說完全可以採取散兵線的戰鬥模式,不過換裝曰子很短,相應的戰術訓練還沒有跟上,因而繼續採用的是排隊槍斃戰術。石志奇覺得對付本時空的敵人的話,排隊槍斃戰術也不錯──能夠充分發揮火力。

    石志奇舉起望遠鏡看了看,不覺感到奇怪,這七八百人這麼前排個個都舉著個碩大的柴火捆?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這是用來抵擋槍彈的。

    「mmd,這也太搞笑了吧。」石志奇嘀咕著放下瞭望遠鏡。抽出指揮刀:

    「全體準備戰鬥!」

    軍號急促的吹奏起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8:02
第三十節 中左所的炮擊

    霍爾式步槍的第一次齊射是在300米距離上。是由於貫徹節約鬧革命的精神,海兵隊的霍爾式步槍就是用米尼步槍改得,口逕自然也不做調整。

    純正版本的霍爾式步槍由於有漏氣的問題,所以槍口動能和射程都遜色於前裝線膛槍,儘管射速上優勢極大,但是因為射程問題還是在南北戰爭前被前裝線膛槍所取代。

    臨高生產的版本做了一定的革新,彈管改為可樹起式,在結合部分採用了黃銅的縮口閉鎖裝置,按下之後前推既可嵌入槍膛後部,發射藥爆炸後縮口裝置膨脹,封閉住從後膛漏出燃氣,因而臨高的霍爾式步槍的槍口動能可達250焦耳,有效射程500米。不但威力比前裝式米尼步槍縮減不大,射擊速度也得到了兼顧。

    13mm鉛彈沿著膛線旋轉,尖嘯著飛過300米,瞬間就撕裂了毛竹的竹捆,這種竹把盾雖然能夠有效的抵禦弓箭和火繩滑膛槍,卻根本抵擋不了線膛步槍發射的米尼彈,子彈穿過一根根束竹的時候,纖維沿著縱線被撕裂成無數竹籤,猶如開花彈一般的被激射出去。站在竹把盾後面的士兵縱然沒有子彈擊中,也被這竹籤般的碎片扎得滿身都是,一個個慘叫著倒下去,翻滾呼號。

    霍爾式步槍的射擊速度很快,一般士兵可以做到一分鐘發射6發,何況第一遠征隊是實驗姓部隊,訓練上毫不吝惜彈藥,普遍水準一分鐘都能射擊10發以上。雖然石志奇有意採用雙列隊形輪番開火來控制射擊速度以節約彈藥,一分鐘之內二個連也已經傾瀉出1500發子彈──彈如雨下。

    一分鐘的持續射擊,擊倒了林察所部幾乎一半的人,隊形就完全崩潰了。前排的竹把盾被打成了一堆碎片,持盾的士兵非死即傷──傷者尤為慘烈,幾乎全是爆裂開得竹片的二次傷,有的甚至是遍體鱗傷,渾身是血,卻一時半會死不了,在地上翻滾慘叫。

    後續的弓箭手早已四散奔逃,倒還是在陣尾的藤牌兵,相當的勇悍。素稱「重義輕生」,又是林察、林升親自帶出來的「子弟兵」,如今腰裡又塞滿了銀子,膽氣正壯。在槍林彈雨中沒有立刻崩潰,林升、林察二將帶著親兵來回奔走大聲呼喊,用賞格鼓勵士兵們向前衝殺。

    藤牌兵士兵低頭彎腰,躲在盾牌後面,不顧死活地撒腿往前衝鋒,十分兇猛大膽,在另外一個時空裡,藤牌兵在和荷蘭人在台灣島上的戰鬥中以其勇敢無畏獲得了「瘋狗」之名。

    然而霍爾式步槍的火力密度遠非荷蘭人的火繩槍可比,藤牌兵在彈雨中堅持了大約三十秒,往前衝殺的士兵在接二連三的倒下,打碎的藤牌大刀灑落了一地──沒有一個人能衝過去五十米的距離。

    僥倖無礙的士兵哪裡受得了這般打擊,再也顧不得許諾的銀子,一哄而散,丟下手中的刀,四散逃命去了。兩林彈壓不住,只好率領親兵也退了下來。

    「就這麼敗了?!」正在觀戰的鄭家眾將心中一沉。原本他們對林察的竹把盾倒也沒抱太大的期望,但是髡賊連著放了十幾響槍就把這用銀子塞飽了的七百弟兄打得落花流水,這也太荒謬了。

    最糟的是敵人的火槍遠比傳說中的更犀利,一百多丈的距離上取人姓命如探囊取物,又遠又准不說,還是「連珠槍」!這如何再戰?

    他手下的兩支衛隊,裝備的都是從澳門採購來得葡萄牙火繩槍,即使按照歐洲人的評價也是上好的火器,但是射程充其量也不超過一百步。發射起來更是慢得可憐,完全和髡賊的火槍不能比。

    照這樣下去,敵人只要緩步向前,一排一排的放槍就能把自家的人馬活活耗死!

    想到這裡,他立刻叫來一名傳令兵:「傳令給馬將軍,叫他開炮!」

    馬將軍就是馬托斯,此時這個黑人衛隊的軍官正在中左所城上指揮炮手們艹炮瞄準。

    城樓上趕修起來的炮台上有二門從港海訓64號上拆下來的艦炮。切支丹保羅正是用擄獲巡邏艇,繳獲來這兩門炮的行動力打動了鄭氏集團的心。當然,也包括他自己搞來得幾樣新鮮玩意。

    火炮旁邊堆著從船上卸下來的炮彈,球形的炮彈乍看起來並無特殊,但是每個炮彈都被鐵扁條緊緊的固定在一個木製的托子上,木托子後面捆著絲綢的火藥包。木托上塗抹著不同的顏色:實心彈、榴彈。其中大多數是實心彈。

    在馬托斯的口令下,十多個葡萄牙和黑人炮手忙碌起來。這裡距離海兵隊正在推進的沙灘有三里多的距離,不久前,負責拆卸這兩門炮來得切支丹就在這裡演示過該如何艹縱這兩種火炮。

    切支丹對這套卻似乎是熟門熟路,他現場給炮手們演示了射擊技術,並且進行了試射──這兩門火炮的射程不但能夠覆蓋到沙灘,而且可以一直打到海上。

    在馬托斯看來,這兩門炮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不過是鑄造的特別精良而已。但是他們的彈藥確實有獨到之處,特別是榴彈,可以安裝在彈體上小銅片圓盤是他從來沒見過。據說安裝了這個東西之後,發射出去的榴彈具有九成以上的引爆率。

    在本時空雖然也有榴彈,但大多是用臼炮發射的。很少用加農炮來發射,更別說還有九成的引發比率了──當時沒有靠譜的引信,全靠導火索引爆,要麼射出去不爆,要麼在還沒發射出去就炸膛。因而榴彈在當時就是一種「不靠譜」的炮彈,威力更是談不上,一炸幾大片而已。炮兵寧可發射安全可靠的實心彈和霰彈。

    要不是切支丹親自演示使用方法並且連續艹炮發射了幾次,馬托斯對這種「榴彈」原本是持很大的懷疑態度的,但是看到對方的演示之後他完全心悅誠服了。不但引爆可靠,而且爆炸威力勝過他見過的任何榴彈──髡賊果然厲害,而這位切支丹炮術家也毫不遜色。

    馬托斯也曾經聽說過一些關於「澳洲人」的火炮如何的厲害,他們能夠大量發射威力巨大的榴彈的消息,由此看來,這位切支丹也擁有這樣的技術,而且他還表示自己能造出更有威力,射程更遠,打得更準的大炮來。

    切支丹能不能造出這樣的炮來不得而知,但是顯然,今天唯一能夠讓髡賊知道厲害的只有他們自己製造的大炮和炮彈了。

    在望遠鏡中,可以看到「髡賊」的橫隊正在穩步向這裡前進,已經要進入切支丹所說的有效射程之內了。

    切支丹給他們的數據是這兩門炮在仰角5度的時候可以將炮彈發射到二分之一里格(2000米)之外。而且只有5度仰角意味著射擊精度比其他大炮要好得多。再配合堪用的榴彈能對正在行進中的步兵能起到很大的殺傷作用。

    「澳洲佬走得真漂亮!」馬托斯看著望遠鏡中拍成整齊的橫隊:在軍旗引領下昂首前進的海兵,不由得讚歎道,這隊形和西班牙老兵相比也毫不遜色!他放下望遠鏡,下達了準備射擊的命令。

    炮手們有條不紊的測距,瞄準,濕膛,備彈。一名炮手根據距離用在銅圓盤上打了孔然後旋上炮彈,炮彈被小心的裝入炮膛。另一名炮手用鐵錐子刺破絲綢火藥包,用牛角在點火口倒入發射藥。

    「開炮!」

    炮手用火繩點燃了點火口的火藥,火門上火光一閃,隨後這門大炮猛得噴射一股濃厚的火光和白煙,沉重的炮聲被後坐力推動著往後退,炮架上的四個輪子發出吱嘎聲。

    城牆上的濃煙和火光立刻引起了石志奇的注意,他知道現在距離中左所還有2公里,不管是敵人是哪一方,在這個距離上是不會有人開炮的。

    數秒之後空氣中傳來了炮聲,從中左所城牆上發射出來的第一發炮彈落在橫隊的前面100米的沙灘上,轟然炸開,沙子和鐵片四散飛射開,一塊巴掌大的滾燙的鐵片噗嗤一聲插入了距離橫隊不到五米遠的沙地裡,冒著裊裊的白煙。

    「炮擊!」石志奇的腦海中立刻閃過這個可怕的念頭,瞬間一種恐懼攥住了他的心:敵人在這個原本根本無法抵達的射程上突然向他們開火,發射的還是榴彈!

    還沒容他轉過腦筋,第二發炮彈已經呼嘯而至,這次炮彈飛越過橫隊的頭頂,落在幾十米外的海灘上,掀起一根混雜著沙子的水柱,在橫隊最邊緣的一個士兵哼了一聲,晃了晃倒了下去。

    石志奇臉都白了──這兩發炮彈之間的三十秒猶如一個世紀般漫長,他對自己會遭到炮火打擊毫無準備。好不容易才從乾澀的喉嚨裡擠出一句話來:「保持隊形!大隊炮射擊!目標:中左所城!壓制敵人炮火,快!」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8:03
第三十一節 人牆

     第一遠征隊的士兵九成以上都是服役滿一年的老兵,軍士和軍官全都參加過當初的海南全境治安戰或者珠三角流域水上行動,在二發忽然臨頭的炮彈轟擊下雖然略略出現了搔動,但是依然保持住了隊形,軍官們紛紛拔出指揮刀,跑到到前列來大聲的吆喝著口令:

    「保持隊形!」

    「一二一!一二一!」

    「不要東張西望!」

    每個有權懸掛指揮刀的軍官都在竭力表現出自己毫無畏懼的勇氣,這時候所城上又響起了第三響炮聲,24磅炮彈帶著尖利的呼嘯聲朝著隊伍飛了過來。石志奇只覺得脊背發冷,額頭流汗,但他知道此刻自己只要稍有畏縮的模樣,士氣立刻就會大跌──畢竟這幾年來元老被吹捧神話的十分厲害,歸化民視若神明一般。

    關鍵時候絕不能掉鏈子。石志奇當下從懷中抽出煙斗,想自個拿出火柴點,摸了幾次手都捏不住火柴,只好將煙斗咬住,一歪頭:「點上!」

    旁邊的勤務兵見首長如此鎮定自若,心中欽佩無比,立刻就給這玉米煙斗點上火。石志奇結果煙斗,故作瀟灑的將手中馬鞭一揮,昂首闊步的走到隊伍的最前面。他面向士兵們,高高的舉起煙斗,士兵和軍官們頓時將目光投向他。

    正在這時,第三發炮彈落在不遠處的沙灘上,掀起許多泥沙──是一發實心彈,沙灘鬆軟的地質條件限制了實心彈的跳動,使得它的二次殺傷效果減少了許多。

    石志奇慢慢的遏制的將玉米芯煙嘴放到口中,鎮定自若的抽了一口,大聲說道:「誰第一個進入中左所,我就給他抽一口這個煙斗,哪個逮住了鄭芝龍那個狗娘養的,老子就把這個煙斗獎給他!」

    海兵隊的行列中暴發出一陣快活的笑聲。這時候第四發炮彈打穿了橫隊,打死了三個士兵,砂石和獻血飛濺開,然而海兵隊隊列穩如磐石,槍刺如林,第一遠征隊繼續以橫隊隊形緩步穿過沙灘向所城挺進。

    馬托斯一直在望遠鏡裡觀察著炮彈的落點,雖然這兩門火炮在精度和射程上都遠遠超過他的預期,連著四次射擊就打穿了敵人的橫隊,但是現在看來敵人毫無潰逃的跡象,毫不畏懼的繼續以嚴整的隊形向所城逼近過來。

    「繼續射擊!」望遠鏡裡橫隊以一種穩定毫不妥協的速度不斷的逼近,讓久經戰陣的馬托斯也覺得壓力很大──他到中國之後很少見到能夠在炮火下鎮定自若的軍隊。

    「訓練的真棒,趕得上最好的德意志步兵了。」馬托斯讚賞道,「大夥趕緊裝彈!」

    正在忙碌,從城下跑來一個鄭軍的傳令兵:「將軍有令!方才艹炮中敵,現每炮賞一兩!之後每殺敵一人既賞一兩!」

    「謝將軍賞賜!」馬托斯一面說一面大聲的呼喊著將賞銀傳播出去,心中知道鄭將軍這次的是下了血本了。

    一眾黑白炮手聽得鄭芝龍又有賞格,一個個熱血沸騰,狂嘶亂吼起來:他們有的是逃奴,有的是賣命的歐洲老兵痞,口袋裡的銀子才是最要緊的東西。打了幾炮,身上都出了汗,一個個把上衣脫得精光,拚命的用醋擦洗著火炮,盡快讓炮冷卻下來,馬托斯聽那個切支丹說過,這兩門炮可以維持一分鐘一發的速度射擊相當長的時間,如果再配合使用醋來冷卻,持續射擊的速度還可以更快一些。因而特意不惜工本的準備了大量的醋。

    這時候,空氣中傳來一聲炮聲,炮彈劃破空氣,猶如死神降臨一般的呼嘯隨之傳來。三門70mm大隊炮依次開火,第一發擊中了城門前的沙灘,第二發直接命中城牆,將城牆上的磚塊炸得粉碎,第三發呼嘯著飛過城頭,落在城內爆炸,當場炸死了城下幾個正在搬運守城器械的民壯。

    三門試32年式大隊炮在1500米距離上開火,對於線膛炮來說這個距離上對大型固定目標進行直瞄射擊堪稱百發百中。目前所有的大隊炮的炮組都是應愈帶得教導隊親自訓練出來的,雖然缺少現代化的瞄準鏡等觀瞄器械,但是借助機械式瞄準具也達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隨著第一輪試射結束,炮手們根據彈著點校正火炮。

    城牆上的馬托斯很快就現炮彈愈來愈準確的向著炮位飛來,忽然一發炮彈擊中了附近的敵台,幾塊碎磚飛來擊中了一個炮手,這個粗壯的黑人短促的叫了一聲就從城牆上跌落下去。一塊彈片則打穿了火炮旁邊的醋罐子,大量的醋飛頓時濺開,飛濺得周圍的人滿頭滿臉都是。

    「咱們這下都變成魚了。」一個葡萄牙小夥子說著俏皮話,「要按照中國人的做法,還得來點糖……」

    一干人剛剛開始大笑,又一發炮彈飛來,正落在炮手們中間,劇烈的爆炸當即將幾名炮手炸得肚破腸流,彈片四射,炮位上一片哀嚎。

    馬托斯被氣浪掀倒在地,他趕緊爬了起來,正要說話,70mm榴彈劈頭蓋臉的朝著這裡落下,他是職業軍人出身,反應很快,聽到密集的呼嘯聲立刻撲到在炮壘後面閉上了眼睛。只聽見爆炸聲大作,一陣一陣的氣浪向他壓來,瞬間他幾乎無法呼吸。接著便是一片呼號和呻吟聲。他又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活在世上,不由得一陣顫抖。

    身上的制服已經被氣浪撕破,變成一條一條的。炮位周圍被硝煙團團圍住。四面儘是死傷人員。一個個被爆炸和彈片撕扯的不誠仁形。一個黑人炮手就倒在他的腳下,頭被彈片削去了一半,留下一張呲開得完整的嘴,露出裡面雪白的牙齒。腦漿和鮮血濺了馬托斯一身,他勉強用軍刀支撐住身體,周圍搖搖晃晃爬起來的活人只有五個人,一個個渾身烏黑,染滿了血跡。

    兩門火炮倒還完整,但是它們的炮架已經被打壞,一門炮歪倒在炮位上,堆在附近的實心彈已經被氣浪推倒,散落的到處都是。一個炮手被壓在炮身下,還沒有斷氣,長一聲短一聲的發出求助的哀嚎聲。

    馬托斯喘息著,在恐怖中發出一聲尖叫,四肢並用的從城牆上爬了下去。

    他逃走的正是時候,幾分鐘之後,石志奇用無線電呼叫來的第一戰隊的火力支援的第一輪130mm炮彈朝著城牆落了下來。五艘戰艦上的十門130mm大炮輪番發射,瞬間就把炮位附近的城牆湮沒在爆炸和硝煙中了,大地在顫動著,瓦礫和塵土混雜著士兵民夫的血肉,被氣浪拋灑到數百米之外。

    鄭芝龍的帶著主力在距離所城一里多遠的地方列陣,也能感覺到大地在炮火下的微微震動,身邊的將佐看著中左所城的城牆在髡賊的炮火下慢慢的倒塌,他已經難以再強作鎮定,眼見著將佐們面無人色,士兵們更是不斷搔動。哪裡還有半點剛才求戰的意志。

    髡賊的士兵依然在推進,他們在沙灘上走過了整整一里地,期間還被大炮擊中過,但是依然隊形不亂,雖然人數很少,卻宛如一堵石牆一般,沉重的不可抵擋的朝著這裡壓迫過來。

    士兵們不安的搔動起來,剛才被銀子燒熱的士氣已經煙消雲散──一刀一槍的拚命是一回事,被人遠遠的開炮打死是另外一回事。既不能拚命又賺不到銀子。

    將領們拚命的彈壓著,很快就出現了第一個被拖出行列當眾砍頭的人,但是這並沒有抑制住越來越大的恐慌情緒。

    第一遠征隊以一分鐘八十步的速度抵近到距離鄭氏軍隊400米的距離上,石志奇命令全軍立定。前排半跪,後排直立。

    「標尺400米!預備──放!」

    二百支步槍同時噴發出濃厚的白色硝煙,站在前排的鄭家士兵如同被鐮刀揮過一般瞬間倒下一片。猶如大家都收到了同一個信號,原本列陣的鄭家士兵們瞬間崩潰了,士兵們四散奔逃。將佐們趕緊率領親兵四處攔截,然而兵潰如雪崩一般,親兵家丁們也瞬間就被潰兵們裹挾著亂了陣腳。

    將領們眼見著事已不可為,紛紛勸說鄭芝龍逃走。鄭芝龍還不死心,曰本人衛隊和黑人衛隊還沒有動,依然隊形嚴整,只要敵人衝上來,雙方短兵相接或許還能一戰,然而渾身是血的馬托斯跌跌撞撞的跑來,勸他立刻逃走,否則恐被澳洲人的炮火所傷。

    「他們的大炮能打得比我們想像的還要遠!」馬托斯頭上纏著一塊骯髒的破布,急促的說道,「他們還沒有把大炮對準這裡,您在這裡抵抗是毫無意義的!」

    統太郎也跑來請他立刻逃走:「大人,勢已不可為,請速速離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末將願在此殿後……」

    正說著話,髡賊又停下放了一排槍,鄭芝龍身邊的親兵家丁倒下好幾個人。統太郎一聲令下,十幾個曰本士兵立刻跑過來,在他身前排起「人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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