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3092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7:33
第一節 情報

    九月的高雄,已經褪去了盛夏的暑熱,海風也帶來了一絲絲清涼。

    立春號靜靜的停泊在高雄港內,這艘「元老院海軍的驕傲」的風帆-蒸汽混合動力巡洋艦剛剛從博鋪出塢回到它的母港──高雄。整艘戰艦煥然一新,連水兵們的模樣都變得特別精神。

    經過了差不多一年的巡航之後,在整個夏季,立春在博鋪造船廠接受了全面的維護和檢修,更換了部分暴露出問題的零件──機械廠的產品隨著歸化民工人手藝的進步一個批次比一個批次好,現在他們可以用更好的零件來替代早期那些粗劣的產品了。

    立春號的火力沒有做大的調整,但是實驗性的安裝了一門全新設計的5管哈乞開斯式手動轉管炮。被稱為「試三四式海軍自動機關炮」。

    武器設計小組的目的是用它來取代一部分海軍艦船上的打字機:畢竟30mm榴彈比13mm鉛彈對小型船隻的摧毀效率高得多了。較大的彈體也可以容納多種不同彈藥──計畫配備三種彈藥:榴彈、穿甲彈和燃燒彈。不過暫時只配備了穿甲彈。

    5管哈乞開斯式手動轉管炮是一種自動火炮,和加特林類似,但是它的結構比加特林的多管炮要簡單的多,因而被選中作為海軍速射火炮。

    原版的哈乞開斯式手動轉管炮使用的是37x94r彈,這種彈是「聖彼得堡宣言」中關於爆炸性彈頭重量不得低於400克的規定所弄出來的一畸形產物的產物。由於彈頭只能裝填了15-20克黑火藥,爆炸起來也就是個大號炮仗。超過半公斤的彈頭使得初速只有可憐的367m/s,彈道性能一塌糊塗。

    考慮到海軍小型速射炮的目標是敵方的小艇和敵船甲板上的水手,不需要太大的爆破威力。30mm口徑足夠了。縮小口徑可以減小炮重,不僅大艦上可以增加安裝數量,還可以適應舢板炮、海兵隊支援火炮等多方面的需求。為了改善彈道性能,將火炮倍徑改為25倍,炮彈長度也被拉長了。這麼一番改進之後,臨高版的5管哈乞開斯式手動轉管炮的初速、彈道性能都比原版上了一個檔次。理論射速可達每分鐘一百發。

    不過要使用這種火炮就必須使用定裝彈藥,由於黃銅彈殼拉制尚未提上企劃院的開發議事日程,因而採用的是工藝較為簡單的卷制彈殼──雖然不甚可靠,但是用起來並無困難。為了回收彈殼,還專門配備了彈殼回收器。

    立春號並非第一次來到高雄,但是它的重新出現,使得緊盯著高雄的澳洲人動向的各路人馬都陡然緊張起來。

    這艘噴著黑煙,掛著風帆的「巨艦」可不是臨高那艘從來不動彈的「聖船」──很多人認為聖船是根本不會動得──立春經常在海面上逡巡,冒出的黑煙,十幾里外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最可怕的是,哪怕在十幾里外看到它的黑煙,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它追上,看著它黝黑碩大的船體翻滾著白浪從旁邊昂然經過,甲板上矗立著又黑又粗的大炮──這就足夠讓對澳洲人心懷不滿的人喪魂落魄了。

    它突然在台灣海峽重現,使得海峽裡的暗潮再一次的湧動起來。

    李絲雅又一次接到了鄭芝鳳的信函,這次,鄭芝鳳提出了新得要求。

    自從林十帽神秘失蹤,鄭芝鳳已經知道李絲雅的看似萬無一失的計畫已經敗露--當然,除了澳洲人綁走了他,李絲雅出於滅口的目的也可能會讓他「失蹤」,但是荷蘭人在大員等地毫無反應的局面說明他們的離間計畫並未成功。通過郭懷一的活動,鄭芝鳳大體瞭解了一些在高雄發生的事情,包括整個行動的過程和澳洲人的應對。

    真是奇怪,鄭芝鳳心想,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李絲雅的計畫都執行的天衣無縫:按照他的看法,李絲雅的佈置,每一個環節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切斷線索。特別她派出的那個女人的被捕時候果斷自殺可以說是掐斷了最後的線索。堪稱最高明無頭案了──為什麼澳洲人卻能料事如神的抓到林十帽?

    莫非澳洲人在李絲雅身邊或者在鄭家有奸細臥底?還是他們真得有什麼妖術?鄭芝鳳想到了林一紹最近帶回來的關於臨高的很多令人震驚的傳聞。他在最後一封信中說準備潛入臨高,蒐集更多澳洲人的消息。

    但是這一切對鄭芝鳳來說都已經無關緊要。澳洲人既然已經抓到了林十帽子,自然就明白幕後的主使是鄭家──兩家圖窮匕見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兩家之間的貿易,即使在夏季也沒有停止──懸掛著啟明星旗幟的大波航運的船隻源源不斷的運來福建最急需最賺錢的貨物:鹽。同時運走的各種貨物都讓鄭家發了大財。但是鄭家兄弟們都很清楚,這不過是表面的和睦──澳洲人眼下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暫時不願意和他們刀兵相見而已。

    一旦他們的事情做完,澳洲人就會毫不客氣的露出他們的爪牙──這東亞海面上有什麼仁義禮智信麼?更別說澳洲人和他們僅僅只是生意關係而已。回想不多幾年前,李魁奇和鄭芝龍還是「兄弟」呢。

    崇禎五年到目前為止都是鄭家大有發展,順風順水的一年,三月份,原本主持招安事宜的熊文燦榮升兩廣總督──這對鄭家來說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熊文燦是鄭芝龍拿錢塞飽了的人。不過鄒維璉也不是不好相與的人。鄒維璉在萬曆年間曾出任延平推官,所以對本地的民風,夷情及海防都有所瞭解。

    鄒維璉抵閩時,鄭芝龍正好剿滅了原先在福建一帶橫行海陸的陳萬、鐘凌秀在陸地的餘眾,因此役升為游擊將軍。五月,鐘凌秀餘黨又以戰艦在海澄,太和等地為亂,鄭芝龍又將他們擊敗。由此使得鄒維璉對鄭芝龍十分的倚重。

    原本鄒維璉已經準備調鄭芝龍所部去江西剿滅流寇,但是不久前劉香老以一百七十艘船的艦隊攻打閩安鎮,焚劫搶殺,大有直犯省城的意思。鄒維璉不敢猶豫,立即將仍未出發的鄭芝龍留下來,對付劉香。此刻,他正在調兵遣將,準備一舉擊潰進犯福建的劉香所部。

    雖然劉香直犯閩安,大有直接挑戰鄭芝龍的沿海霸權的意思,但是在鄭芝龍眼裡,劉香已經不再是他的首要對手了。

    原本鄭家只把澳洲人視為廣東海面上「群盜」中較大的一股,不過靠著大鐵船之類奇技淫巧的東西突然發跡起來,而且他們根本不攙和海外貿易。但是自從他們的船隻竄犯廣州,火燒五羊驛之後,鄭家就對他們的看法有了極大的轉變。

    現在,雖然劉老香依然在汕頭汕尾一帶逡巡,騷擾福建沿海,不斷的派船前往巴達維亞和馬尼拉,顯然是要和鄭家爭奪西洋的貿易,但是從日本卻傳來了十分嚴重的消息:澳洲人的特使在五島一帶活動,還和得到幕府朱印狀的周氏勾搭上了!不僅如此,他們甚至還深入到了平戶。

    平戶這個地方,對鄭芝龍來說不啻於是第二個故鄉,這也是他起家的地方。

    澳洲人跑到日本去,想幹什麼不問可知。

    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

    此事不僅僅是面子問題,而是事關生死的關鍵。相比之下,劉老香的種種行為雖然會影響鄭家的收入,卻不是致命的。要是給澳洲人奪走了日本貿易這條航線,鄭家的根子就給徹底的挖掉了。

    為此,鄭芝龍已經將首要的敵人改為澳洲人。

    儘管李絲雅已經不被信任,但是她畢竟是掌握澳洲人情況最多,還直接打過交道的人,所以至關緊要的情報蒐集工作還是落到了她的頭上:首當其衝的就是澳洲人到底有多少人船實力。

    這份信的第一條就是要她提供澳洲人的那艘最大的戰艦──立春號的詳細情報。

    鄭芝龍要和澳洲人開火對李絲雅來說並不意外:這是遲早的事情。但是要獲取立春號和澳洲人的海軍實力,對她來說卻有些難了。

    不錯,她的確根據許多零星的情報,大體拼湊出澳洲人的海軍實力,也能夠描繪出鐵快船的外貌和一些性能,但畢竟是二手資料──即使是李華梅也沒能上過任何一艘「噴黑煙」的澳洲船。

    不過鄭芝龍絕非澳洲人的對手這點她卻是十分有把握的。從這點來說,她也得盡心竭力的幫助鄭芝龍挽回一些頹勢,以免這海上變成了澳洲人的天下──那時候就沒她什麼事情了。

    這件事只有拜託自己的乳妹了──也只有即將加入澳洲人團體的李華梅才可能知道這些船的真正的秘密。

    現在是九月初,乳妹的杭州號正常情況下應該在八月底返回澳門──現在正是時候。

    她坐下來開始用藥水寫一封密信。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7:33
第二節 女海盜

  「……週三,即將進入保克海峽,晴,東北信風,距錫蘭還有半天航程,補給充足,不停靠……」

    李華梅一邊寫著航海日誌,一邊胡思亂想。

    自從她接受了李絲雅的指示打入澳洲人內部,她就直航臨高,到博鋪找到一位熟悉的海軍元老,表達了自己願意加入臨高方面的意願。

    雖然自己在海軍「少壯派」中人氣很高,但是她還沒荒繆到認為自己立刻就進入澳洲人的團體。李華梅很清楚,自己這種「海底」不清的人,是要有相當長時間的「盤」──或者按照澳洲人的說法叫「審查」之後才能「入夥」。特別是澳洲人用人,最重「海底」。「人人起底,個個過關」是他們的一貫口號。

    關於自己的身世、經歷,她和姐姐一起精心準備了一套說辭──好在自己和姐姐的關係,在澳門知道的人很少,真正掌握內情的人都是些忠心耿耿的僕人,他們是寧死也不會洩露李家姐妹的秘密的,更不用擔心他們會主動洩密。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在博鋪她沒有受到太多的「盤底」,在寫了一張紙的個人自述,再加填寫申請書之後,她的申請就算是被接受了──不過對方表示,必須在三個月之後才能正式通知她申請是否能被通過。而在此之前,殖民和貿易部有一項前往果阿的緊急採購任務要請她去辦。

    自從她和澳洲人牽上線之後,李華梅一直獨佔著果阿的貿易專利。為元老院運來各種印度和歐洲商品。1632年她依然按照慣例取得了這一貿易專利證。

    按照澳門的葡萄牙人一貫的果阿貿易航線,每年一二月,葡萄牙船隻就會前往果阿,在果阿裝上毛織品、衣料、印度花布、棉花和棉織品、水晶和玻璃器皿、時鐘、葡萄酒等歐洲和印度商品,然後在四月返航,沿路途經馬六甲、暹羅、帝汶、錫蘭、緬甸等地區,一路做生意,用船上的貨物在馬六甲交換香料、檀香、沉香,在暹羅的鯊魚皮和鹿皮等等。這樣走走停停一路的買賣做下來,大概是六月到八月之間回到澳門。

    不過李華梅的果阿貿易是直來直去的──她並不沿路進行貿易,澳洲人對商品的需求是種類少,但是數量大。對每年的交貨數字都有嚴格的規定。特別是對某些他們需要的商品,都要求每年至少運來多少數字,否則下一年她的貿易專利就會無效。所以李華梅沿途一般不在沿途各港口做交易,而是一路直航,以求能夠在一年內多次往返,將儘量多的貨物運到臨高……

    李華梅從臨高出發前到博鋪港殖民部辦事處領取商品供銷清單的時候意外見到了司凱德的女僕司蜜達。因為李華梅是元老院重要的商業夥伴,和殖民貿易部經常打交道,所以兩人算是很熟。這次見司蜜達胖了很多,一臉幸福的笑容,穿著髮式也變得邋裡邋遢,已經明顯鼓起的小腹明確的告訴眾人她已經有了。

    懷孕的女僕自然不能跟著首長四處跑,就被司凱德安排到博鋪的殖民部辦事處做點文字工作,而且海邊空氣也好一點,海產品也更新鮮一些──多吃魚對孕婦有很大的好處。

    接著司蜜達又叫來李千姬,三個女人一起吃飯聊天。李千姬是李海平的女僕,和司蜜達同期──女僕培訓班第4期,她們的宿舍床號一個111,一個是113。原本關係就十分親近。

    由於元老們的惡趣味,在進行女僕登記的時候發現元老的女僕裡有幾十個李萬機。於是辦公廳明令禁止再使用這個名字。這些李萬機之中有一個俊俏乖巧的最終就成了李海平的女僕,然後被改名為千姬──還有一些元老眼明手快改成了百姬、十姬和一姬的,其他人就只好和這個名字告別了。

    李千姬跟去台灣後不久就發現懷了孕,於是也給打發回了臨高。李海平是李華梅的首席粉絲,李千姬早就認識李華梅,作為一個受過嚴格後宮化訓練的生活秘書,第一次見面乾脆就直接把李華梅認作姐姐了。

    現在兩個孕婦一起住在李海平在博鋪的海軍營地軍官宿舍裡──裡面很空,院子裡有食堂、洗衣房、衛生室,還有勤務員打掃,什麼都不用操心,辦公廳還特地向海軍基地打了招呼,元老院的未來是壓倒一切的政治任務……現在李華梅也記不得三個女人坐在一起說了什麼,總之唯一留下的感覺就是深深的徹底不能擺脫的不爽,不論哪個時代,女人的嫉妒心基本上和自己男人的受歡迎程度成正比,和自己孩子的數量成反比。

    三年前李華梅第一次和澳洲人接觸的時候覺得男人只是一種動物,現在自己轉眼已經26了──這在本時空是不折不扣的大齡剩女了。從鏡子裡看自己:臉蛋變圓潤了,眼角已經有了細紋。當年被自己迷的團團轉的澳洲蠢男人現在已經成了稱霸中國海的大人物。

    更糟糕的是,一幫比自己小將近十歲的小孩,居然要把孩子生在自己前面了。自己呢,比更糟糕還糟糕的是,自己的審美趣味不知不覺的也變成了細皮嫩肉,微胖,身材高大,滿臉天真並且自信的笑容,頭髮不長……這日子沒法過了,媽的,好想有孩子啊……憤憤的合上日誌本,收起蘸水筆和墨水,戴上草帽和蒙德送的墨鏡,挎上彎刀,緊了緊腰帶,走出船長室。

    「小姐,西北邊那條船好像一直跟著我們。」

    「多長時間了?」

    「昨天也看見過,晚上沒看見燈光,今天又出現了」

    「那條長船?」

    「對,今早上又離遠了一點,正在靠近,如果各走各的,它應該早就超過我們了」

    「嗯,右舵三,往遠海走一走,如果跟上來就準備戰鬥,讓大家趕快吃點東西,甭管熟沒熟,然後把火熄了」

    「是」

    ……「小姐,那船跟上來了!」

    「準備戰鬥!敲鐘!左舵五,滿帆!……阿邱,帶你的人把錨鏈掛在船舷上!……卡洛斯,帶你的人去打水撒沙子!……毛大,帶你的人……」

    「奶奶的,哪個不開眼的居然打起老娘的主意了!」她咒罵了一聲,……老……娘?……唉!

    杭州號是一條150噸的小型雙桅縱帆船,對方的船看起來有三四百噸的模樣,三桅,船體修長,跟英國人船類似──應該是一種北歐式船型。這種船的速度比自己的船要快不少。現在還不知道是誰在駕駛,反正要搶劫是錯不了的。

    海上開片這種事李華梅並不懼怕任何人──除了澳洲人那種會冒煙的大船,好在那些大冒煙船的船長都是自己的崇拜者,自己身上的行頭有不少是這些人送的。

    一邊想著,李華梅一邊摘下太陽鏡收好,又把眼鏡盒放進一個鐵皮匣子裡,不管怎麼樣,這樣眼鏡一定不能丟了,從鐵皮匣子裡拿出李海平送的兩支德林格手槍裝好子彈和火帽插在腰上。從牆上摘下殖民部司凱德送的巴頓劍多利,不知道為什麼要叫「八盾」,據說日本人把他們的最厲害的武士叫平八郎,可是日本人不用這種直劍,多利又是怎麼回事?司凱德說:送給李小姐的話就是「多利-八盾」了……回到尾樓上,敵船已經只有四五鏈了「大炮裝鐵球彈,小炮裝鏈彈,聽我口令,準備轉舵,準備敲戰鼓……」

    「哎……小的們!你們給我仔細的瞭望是哪家蠢貨來送死的!第一個看清旗號的有賞!」李華梅頭一腳踩在欄杆上鼓舞士氣,一手拿著劍,曲線畢露,英姿颯爽,紅色頭巾就像一團火焰隨風飄揚,這也是船員最巴不得看到的景色。

    「賞什麼?」

    「是啊,賞什麼?」

    「小姐親一下!」

    「親我那玩意一下!」

    「砰」的一聲,說話的水手雙腿之間的甲板上已經被打出了一個洞來。

    「要親可以,」李華梅吹了下槍口,「晚上切了下酒……」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笑……其實老船員也都有點納悶,杭州號上懸掛著葡萄牙和澳宋兩面旗,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自然不會攻擊本國船,英國人正常來說也不會攻擊打北極星旗的船,荷蘭人過去說不好,但是現在他們肯定不會這麼幹,除非他們的東印度公司不想要香港的貿易了──這生意現在賺錢賺到葡萄牙人眼紅的地步了。

    「小姐,看,敵艦升旗了」

    「這什麼旗?」

    「好像是丹麥,他們的東印度公司離這好像也就是100多里格。」

    「好像丹麥和陛下議和了吧?」

    「紅毛子叫他們什麼精海盜,說是自古就是海盜民族」

    「自古以來就好使的話,還要大炮幹什麼!管它是白骨精還是狐狸精,送上門來就是咱的肥羊。」

    「管他娘的蛋!準備開幹!」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7:34
第三節 加勒堡

     在眾多西方殖民者建立的東印度公司之中,有一個絕大多數人都會忽略的丹麥東印度公司,它建立與1616年,時間相當早,甚至比葡萄牙東印度公司還要早十幾年,而且早在1620年就在印度次大陸東海岸的塔蘭迦姆巴迪建立了一個小型殖民地,這時候葡萄牙人和英國人在印度的據點還都在次大陸西海岸。

    不過此後的一百年裡丹麥東印度公司的成就也就限於此了,由於不久前和不久後兩次參與三十年戰爭都遭到慘敗,之後又被崛起的瑞典持續毆打了近半個世紀,奪走了全部斯堪的納維亞領土,國力日漸衰敗。

    不過眼下,丹麥血管裡的維京基因還經常發飆,兩次參與三十年戰爭並且和瑞典人結下樑子就是這種不理智行為的後果。現在維京病發作的是一艘特許商船「格里芬號」的船長特勒爾丁?維斯赫伊。昨天他在考慮是否應該掛起正和神聖羅馬帝國交戰的瑞典旗幟,不過又覺得傳出去於自己名聲不好,乾脆一直跟蹤到看不見陸地再發起進攻,這個考慮的潛台詞是對不留活口有完全的信心。

    不管怎麼樣,維斯赫伊知道自己的船要比對手大的多,而且西北歐國家的船型細長,擁有更快的速度和更多的甲板炮,就算路上鬧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流行病,丟下了幾十具屍體喂鯊魚,他現在能跳幫戰鬥的水手也遠遠多過對手。不過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一個女人,不但比自己年輕很多,而且對勝利懷有更充分的信心。而且那個女人有一夥維斯赫伊做夢沒想像過的僱主。

    在經過多年的貿易交往之後,這個女人從那些商業夥伴手裡弄到了一些本來不該出現在本時空的武器。杭州號有8門12磅長炮身加農炮:2門在船首炮甲板,2門在底炮甲板後部,4門在尾樓炮甲板,這些炮都是臨高自己淘汰的熟鐵炮,高價賣給友善中立的的商業夥伴。

    要不是李華梅在海軍中擁有一票粉絲,加上她為臨高運來了大量急需的貨物。在對外情報局成立之後,還提供了大量果阿等地歐洲殖民者和當地土王的經濟政治情報,被列為相當有用的合作者才獲得企劃院的批准的。

    海風呼嘯,船帆獵獵,維斯赫伊船長的格里芬號正在全速前進,李梅華已經清楚的看到船頭的獅鷲雕像了,憑著多年的海盜經驗,接下來的整個動態作戰態勢圖已經清晰的顯現在了她腦子裡。

    「弟兄們,點燃火繩!」她拔出佩劍,「升起紅旗!」

    戰鬥短促而激烈,但是不出李華梅的預料,在她的火力優勢之下,格里芬號的速度優勢沒有給特勒爾丁?維斯赫伊船長帶來太多的好處,接二連三的炮彈就摧毀了格里芬號的炮火和帆纜系統,殺傷了甲板上大多數水手。

    當李華梅帶著人衝殺上格里芬號的甲板,如同秋風掃落葉,砍瓜切菜一般的屠殺丹麥人的時候,維斯赫伊船長才發覺自己選擇了一個多麼不合適的目標,當明晃晃的巴頓劍逼過來的瞬間,維斯赫伊船長立刻做出了一個最合適的選擇:

    他把佩劍丟到了甲板上,舉起了雙手:「我投降!」他用德語喊著──這年頭在海上,德語算是一種半通用的語言。

    巴頓劍的劍尖及時的收住了──距離維斯赫伊船長的喉嚨還有0.001公分的距離。

    「好吧,我接受你的投降。」這個女人傲慢的說道,「現在您和您的船和貨物都是我的了……」

    「願為您效勞……」維斯赫伊垂頭喪氣的說著,有些「黑色幽默」的說道。這年頭,在海上打劫失敗的下場是悲慘的:水手還能改換門庭,自己則很有可能馬上就會在桅杆上盪鞦韆。

    按照李華梅過去的脾氣,維斯赫伊這樣敢於主動打劫她的船隻的貨色,抓到之後要麼走跳板要麼盪鞦韆,最起碼也得拖龍骨,總之都是不得好死。不過這會不知怎麼的她的心腸開始變軟了。

    李家姐妹作為一個只有兩條船不到三百人的小海盜團夥,能在南海和印度洋生存這麼久,已經充分說明了她們的實力,更何況現在李華梅個人背後還有穿越集團一點點善意。

    別看這點小小的善意,這幾年來李華梅愈發發覺這點善意表現出來的強悍實力──她已經愈來愈離不開元老院了。

    「要不是為了小姐和姐姐,真不如跟澳洲人混了。」李華梅暗想著,想到自己其實還去當臥底,不由得十分氣餒。

    她拎著彎刀,一腳踢開船長室的門,開始搜索戰利品,任何一條船上最值錢的東西總是放在船長室,除非裝了成噸金銀的西班牙運金船。

    很快搜索完成,船長室裡搜出一口袋金幣和一些金首飾,算不上很多,彈藥庫裡鎖著二個小酒桶,撬開之後裡面裝得都是銀幣,大概有三四千銀塔勒──本時空歐洲船到東方都是空著去滿著回,一般都要攜帶大量現金。另外從俘虜身上也搜出不少零散的金銀幣。

    船上的貨物有一些皮貨和武器。皮貨在印度沒啥市場,主要是轉口的,武器大概是給塔蘭迦姆巴迪殖民地自用,或者賣給當地土著。除此以外最大一批戰利品居然是──人。

    首先從底艙裡押出一個歐洲男人和幾個黃毛女人,他自我介紹叫弗雷德里克?威爾斯里?卡爾森,是一個路德教牧師,那幾個女人有一個是他老婆,其它是他的教會收留的戰爭寡婦遺孤和之前在德意志打仗時候「解放」的舊教修女,本來有十幾個,路上死了一半,現在還剩6個。由於新教沒有修女這個職業,而這些舊教修女和寡婦遺孤也沒有別的生活能力早晚淪為妓女,卡爾森牧師所在的哥本哈根教會就決定讓他去殖民地傳教,順便把這些女人帶去殖民地討生活──所謂討生活就是嫁給當地單身的歐洲殖民者。

    根據船上其它俘虜招供,特勒爾丁?維斯赫伊船長願意帶上這些女人是想到殖民地賣掉大賺一筆,至於是給總督當僕人還是給哪個王公當小妾那就不是他的事了,反正到了印度一個牧師也沒處講理去。既然是商品,這些女人一路上被鎖在底艙裡,居然沒有受到任何侵犯。

    接下來押上來的是維斯赫伊從阿曼搶劫的阿拉伯船掠到的一批奴隸,也關在底艙裡,男女黑白都有,足足有二十幾個。那些女人基本上被糟蹋的爬都爬不動了,男人也好不到哪去。李華梅知道澳洲人對白種女人有特殊的興趣,大概可以賣一筆好價錢,那些阿拉伯人的奴隸大概還有三四個能活著帶回臨高去,剩下的只能去錫蘭賣掉,另外自己的船和掠來的船也需要修理。

    經過徹底解除武裝和簡單處理之後,兩條船緩緩的向錫蘭島南部的加勒港方向駛去。

    受傷的格里芬號速度慢了很多,一直到第二天黎明才到達加勒附近,海面上點綴著星星點點的漁船,海鷗啾啾叫著在漁帆間穿梭,一大群回巢的狐蝠悄無聲息的飛過杭州號和格里芬號。

    加勒是葡萄牙人在錫蘭島西南部控制下的貿易殖民地,距離舊時空的科倫坡南部大約100公里處,正好處於印度洋的海濱上。加勒老城及其城堡建築在岩石半島上,這個半島是個天然的港口,由於大量珊瑚礁的出現,港口的入口處變得極其錯綜複雜。

    14世紀的時候加勒已經是錫蘭島上最為活躍的港口之一。1505年,葡萄牙人開始定居於該島,1507年,他們在加勒建立起交易站,並建造了聖克羅伊的小型城堡。

    李華梅和李思雅都去過無數次,不過因為去年和當地人發生了一些爭鬥,本來這次是想避開的,現在看是不可能避開了。

    上次的事沒出人命,無非是花點錢肯定能擺平,修船也要錢。自己除了掠到的金銀,抓的俘虜裡有些有身份的人,可以賣給加勒總督──總督大人是很樂意向塔蘭迦姆巴迪的丹麥同行勒索贖金的,無非是需要花點時間。

    這位總督在這個小小的殖民地裡幾乎什麼也不干:葡萄牙人善於圈佔殖民地,卻不善於經營。天氣炎熱固然是一個問題,不過伊比利亞半島的居民似乎天性懶散也是一個原因。錫蘭島在荷蘭人和英國人手中完成了全島征服和開發,葡萄牙人卻沒留下什麼痕跡。後來成為聯合國文化遺產的加勒古堡是後來荷蘭人奪取錫蘭之後修建的,建築面積達35萬平方米。眼下的加勒堡壘只是在半島北側靠近地峽的地方建立的一道城牆和1625年受到荷蘭人威脅之後增建的三座堡壘不過這三座堡壘只能對付當時技術水平下的海上攻擊。即便在杭州號的火力面前也撐不了太久,實在看不出來葡萄牙人已經在此經營了120多年。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7:35
第四節 戰利品處置

     加勒是錫蘭島上的重要商業口岸,此地又是前往印度貿易的沿途中轉地之一,而錫蘭本身也有相當多的香料和寶石的出產,所以很多船隻會在這裡靠泊,補充食水,整修船隻,交易商品。所以修船廠的規模頗為可觀。

    不過李華梅把格里芬號拖進修船廠之後,這裡的估價卻高達三千西班牙比索──12磅加農炮的威力實在太過顯著,船殼上打出了不少破洞不說,臨高獨有的葡萄彈對甲板和帆纜的洗劫使得帆纜全部報廢,三根桅杆要更換,甲板上也有大量的破損需要修補。除了金錢,還得花上三個月的工期。

    李華梅有些遲疑,她原本打算修復格里芬號之後作為自己的旗艦使用──既然要正式投奔澳洲人,自己的「本錢」就得雄厚一些才好。格里芬號的噸位和船型都很合乎她的心意。但是這開銷和工期都讓她難以接受。

    正在遲疑間,出現了一個戴著一隻眼罩的西班牙紳士,他提出以九千西班牙比索的價格購買格里芬號──包括上面的大炮、火藥和貨倉裡運銷來得武器:包括數百支火繩槍,一些刀劍和幾門小炮。

    這個建議立刻打動了她,雖然格里芬號是艘不錯的船,但是她第一耽誤不起時間,第二也不願意在這上面花太多的錢。再說等到正式投髡之後,很可能從澳洲人那裡弄到更好的船。

    於是這筆買賣在討價還價中以一萬比索成交。西班牙紳士很爽快的拿出一張可以再果阿和澳門兌現的印度婆羅門商人的支票付了賬。

    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拆下船頭的鷹獅船頭雕──為此差不多損失了五百比索,不過李華梅覺得很值:她現在終於有了一件連澳洲人都沒有的東西了。

    賣掉了受損嚴重的格里芬號,杭州號的維修就很快了。李華梅一邊督促修船一邊處理戰利品。

    主要的戰利品就是俘虜。由於上次她們姐妹在這裡和葡萄牙殖民當局鬧過一點小小的不愉快,所以這次為了體現姿態,只好把這些丹麥佬以半賣半送的價格賣給了總督,讓總督能小小的發一筆財。

    能換贖金的都是些軍官和高級船員,沒有人會為普通船員們付出贖金的。而且這夥人中間也沒幾個丹麥人。李華梅很簡單的把餘下的人集中起來,要他們二選一:要麼跟著她幹,要麼就到總督府的地牢裡蹲著,等候總督和主教的審問。走運的話按世俗的海盜罪絞死,不走運的話按宗教「異端」處理,願意悔罪的充當苦役划槳手,堅持信仰直接燒死。

    當下所有人立馬換了東家,輕傷員簡單治療一下。重傷的根本不用管──因為他們早就死在海上了。

    那些被蹂躪的病懨懨的阿拉伯奴隸在碼頭上就地賣掉,看起來還行的給點鹹魚調養一下跟歐洲女人一起運到臨高去。這一路倒是很安全──按照李思雅定的老規矩,船上絕對禁止搞女人,下船隨便。

    在俘虜中李華梅留下一個十來歲的阿克蘇姆小女孩做使喚丫頭──埃塞俄比亞的特產就是奴隸,這些東非人高大有力,線條俊美,是中東奴隸市場上很受歡迎的貨源。自己嚴加調教肯定是一把好手。為了紀念這次勝利,給小丫頭起名叫李鷹。

    至於卡爾森牧師,他一聽說到了葡萄牙人的地盤就躲在甲板下面不敢出來,生怕被葡萄牙人抓去「拯救」,這年頭異端往往比異教徒更有風險。穆斯林俘虜尚且可以當奴隸,當水手。異端不肯悔改可就要嘗嘗裁判所的火刑柱的味道了。

    作為提供保護的代價,卡爾森要在到達臨高之前當水手,她老婆和其他女人一起關在底艙裡以免遭遇意外。李華梅隱約記得澳洲人裡似乎也有那麼一兩個新教徒,只是搞不清楚也懶得搞清楚到底是路德邪教還是加爾文邪教。她自己其實什麼也不信,為了照顧船員的情緒,她平日裡擺出既信媽祖又信聖母的樣子。

    再次抵達臨高已經是八月底的事情了。她按時交付了緊急訂貨,並且向殖民和貿易部提出自己有一批貨物出售──可以給殖民和貿易部優先出價的權力。

    這次李華梅又重拾了當年第一次到臨高時候的風光:雖然夸克窮已經運來了一船大洋馬,但是市場遠沒到飽和的狀態,再多來十幾個也是件喜聞樂見的事情──更何況這批女奴隸還有罕見的北歐種。

    司凱德最近依然鬱悶:幾個激進派元老依然時不長在報紙上發一兩篇不點名抨擊「右傾投降主義」和「烏龜保守主義」的筆名文章。司凱德是有苦難言:殖民部早有一大堆擴張和貿易計畫,早已報上去的關於對北海道進行遠程探險尋找煉焦煤礦的議案,和在烏蘇里江、黑龍江口地區建立季節貿易棧和常年基地進行馴鹿皮、地衣染料貿易和進一步深入內陸議案一直石沉大海,聽聞有人批他是「左傾冒險主義盲動」。

    「娘西皮,這樣是投降主義,那樣的冒險主義,老子不成了風箱裡的老鼠了麼?」司凱德在他的三樓可以俯瞰大沙盤的辦公室裡生悶氣,「看來這執委是高處不勝寒──沒根基的坐不住啊!」

    掐指一算,眼下的七執委,外加一個沒投票權的辦公廳主任,除了自己執委個個要麼是有自己的基本盤,要麼就是和其他執委之間連聲帶氣。相比之下自己不但和其他執委交集甚少,而且在元老院中也沒有可靠的同盟者。殖民貿易部裡強力派系廣雷系自成一體,雖然對自己開展工作很支持,但是並不貼心,要說到大是大非的問題上的時候未必靠得住。

    正在愁悶間,聽說李華梅回來的消息,他也提不起太大的興趣──李華梅提請「入籍」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不過這事不歸他管:入籍是民政人民委員會的事情,具體審查又是政治保衛總局經手。他又不是大航海的粉絲,對這個名字和這個女人都沒什麼遐想──李華梅對他不過是一個很好用的商人而已。這次緊急訂貨的安排也是根據企劃院的要求做出得。

    「按正常程序走就是了──」司凱德揮了揮手。

    「首長,她還運來了一批『辦公廳特別用』……」

    司凱德打了個激靈──「辦公廳特別用」是個委婉的代號,其實就是專門供應元老的女奴的代號。

    他頓時來了精神:「先把人送去淨化!告訴碼頭和檢疫營:我一會就過來。」

    司凱德一見「貨色」的品相,心裡頓時樂開了花立馬派人去請蕭子山來「驗貨」。

    辦公廳主任立馬就出現了,司凱德眉飛色舞的對著來「檢查工作」的蕭子山大談「洋馬經」:

    「……大洋馬其實也有很多不同品種,以我過去去過歐洲的經驗,北歐女人有『貧乳女神』的稱號,胸脯比較小,你看,這幾個就是典型的北歐洋馬,」他一邊說一邊指點著,「充其量也就是b罩杯。可是你別看她們普遍胸小,她們的骨架和下巴沒有德國大洋馬那麼寬大,也不像英國女人那麼窄小,腿又很細長,比較符合元老的審美觀。」

    蕭子山連連點頭。

    「……另外北歐雅利安人在寒帶進化了幾千年,久經高脂食品考驗,既不像東歐女人那樣容易發胖,也不像南歐女人那樣容易衰老。再說北歐人目前主要還是吃魚吃肉,胸再小也比大明朝和日本女人強一些……」

    蕭子上對他的理論很是佩服,點頭道:「可惜少了點。」

    這批女奴除去阿拉伯人,來自北歐的只有七個人:一個是瑞典人妻,三個丹麥寡婦,一個丹麥蘿莉,另有二名德國女子,不過她們來自荷爾斯泰因-石勒蘇益格地區,也勉強可以算是北歐洋馬。

    「不要緊,貨源可以慢慢開闢,」司凱德拍著胸脯,「這次不還弄來一個神馬瑞典神父麼,還有幾個丹麥佬,可以從他們身上打開渠道……」

    對於西北歐大洋馬的來源司凱德並不十分擔心。三十年戰爭是一場非常殘酷的戰爭,將整個中歐地區都陷入血火之中,民眾流離失所是家常便飯,失去家園的男人可以去當僱傭兵,女人只好跟在軍隊後面做妓女。只要肯花錢,絕不會買不到女人──就是路途實在遠了點,比去巴士拉還麻煩。一來一回還不到三四年功夫……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又嘆了一口氣:只能作為長遠規劃了。

    就在這時候,李華梅在杭州號的船長室裡,正在賬本上計算著這次航行的收益和支出。

    別看李絲雅和李華梅平日裡行事豪奢,一擲千金,頗有貴家千金、海上女豪傑的派頭。實則姐妹倆對金錢出入控制很嚴──李絲雅除了一棟大房子和兩條船之外並無什麼恆產,在海上貿易、行劫、販賣情報和違禁品雖然獲利豐厚,支出開銷也很大:僅僅維持在澳門的場面、保護罩和各地的情報網開銷就是一筆不小的巨款,如果不能量入為出,很快就會捉襟見肘。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7:36
第五節 入籍

    這些年來李絲雅為腦,她是手臂,在海上翻雲覆雨,收穫豐厚,每年都有不小的盈餘。不過,為了將來做考慮,不得不多存儲一些下來。李華梅每次出海獲得的利潤,一部分繳在李絲雅在澳門一家猶太人的銀行的戶頭上,一部分直接交給小姐。

    李絲雅給她每次出航行純利潤的5%,按照當時的標準看來,李絲雅對她的恩惠已經很了不起了:她李淳說到底不過是李絲雅的家奴,為主家奔走營收原本是應盡的本分──主人肯額外賞些錢財就不錯了,還給分紅那更是恩典浩蕩。

    雖然有這筆分紅,但是錢除了隨身攜帶一部分之外,大部分還是放在澳門的銀行裡──也是由乳姐代管的。李華梅原本錢這碼事不大上心,總覺得有小姐打理錢財,自己跟著小姐不會吃虧。

    不過,最近她的心態卻有了微妙的變化:過去總覺得自己和乳姐是一家人,不分彼此。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特別是在暗暗感懷年華逝去的時候,才驚覺起自己原來什麼都沒有,連杭州號都是姐姐的財產。

    多少也要為自己打算一點了。小姐總不會一輩子在澳門幹這個買賣。等小姐一走,自己又怎麼辦呢?繼續跟著她嗎?

    李淳最近一直為這樣的問題所困擾。她甚至想過乘著這次投髡乾脆假戲真做,徹底擺脫乳姐的控制。過去她身邊都是李家的人,船也是李家的。這次不開眼的丹麥人送來了大把的錢財和水手。

    從船上搶劫到的戰利品出售、賣船的收入,除去一路的開銷和支出,加起來大概有一萬二千多比索。為澳洲人運輸貨物的利潤不在內──這部分不能算是海盜行動的收入。

    按照規矩,打劫格里芬號獲得的戰利品收益按船長50%,頭目20%分配,剩下的由水手平分。她自己獨得六千比索。

    六千比索之外,她還得到了從格里芬號船長室裡得到的維斯赫伊船長的私財:包括一袋金幣、一個裝滿錫蘭紅寶石、綠寶石、水晶的小口袋。一向以光明磊落為傲的淳小姐這次毫不猶豫的把東西落了自己的口袋。

    有了這筆本錢,弄一條新船也不是難事──雖然每次一想起這個都在心裡大罵自己薄情寡義,不過這個想法卻變得越來越頑固……不管以後會怎麼樣,現在先在這裡安居下來吧,李華梅心想──我也算是正式投髡了呢。

    關於李華梅正式申請「入夥」的事情,在民政人民委員會的桌子上已經押了好久了。之所以說什麼要等三個月,主要還是劉牧州目前對執委會和元老院的歸化民政策感到比較模糊。這事事關國策,在沒有得到明確的政策之前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擅做主張為好。

    執委會到目前為止,對入籍該如何定義和管理並未有明確的規範。大體來說只要來到臨高定居的,都算是「移民」。不管是有組織移民還是自發移民,到臨高之後都要進入檢疫營淨化,然後再分配到各地居住。

    這些人都是登記註冊,然後統一分配到各個公社,加上原先海南島各縣中已經編入公社,完成集村分戶,並且在基層建立基本組織的各個村落的人口,就形成了隸屬於企劃院控制下的「直營人口」。這部分人口中還有相當比例是「契約奴」。所謂的歸化民就是指這部分「直營人口」。元老院從歸化民中徵募士兵,招收工人和學生,選拔幹部。

    歸化民受到十分嚴格的控制,民政人民委員會、警察總部和政治保衛總局聯合建立了一套嚴密的戶籍制度,禁止自由遷徙,任何常住人口流動必須伴隨以戶口遷徙手續。用精密表格控制每個歸化民的具體下落和動向。

    其他沒有被編入公社的村落、城鎮的人口,他們向元老院納稅完糧,也提供人力,但是在統計上不列入歸化民範疇。目前民政人民委員會只是初步完成了對他們的人口普查和田地清丈工作,發給了新的田憑和戶帖。除此之外還沒有在各村建立起有效的基層統治,基本還是過去的鄉村自治的套路,縉紳和宗族依然享有較大的威望和權力。不過,由於國民軍系統的建立和治安戰時的嚴厲打擊──特別是大批縉紳和宗族在治安戰中以「通匪」的名義遭到清洗,這些鄉村傳統勢力的氣焰已經大不如前。

    目前之所以不把他們列入歸化民純粹是由於目前的幹部不足,而且整個海南地域廣大,要完成這一工作也非一朝一夕,何況現在內政人民委員會目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移民安置上,全部完成全海南漢族、苗族和熟黎人口的「歸化」,還需要二三年時間。

    但是要成為歸化民也不難,只要志願加入軍隊、去元老院屬下的工商農企業當工人、職員,或者去國民學校唸書,就可以被列入歸化民的範疇。總之,歸化民大體就是一個想做就能做得階層──只要能夠堅定的「為元老院和人民服務」就可以。不問出身,不問性別,也不問年齡。

    雖然理論上說起來很簡單,但實際上具體到哪些人可以列入歸化民在元老院一直有爭論:比如地主能不能算歸化民?按照元老院目前的農村工作思路,鼓勵扶持經營性地主發展集約化農場,既然他們是鼓勵的對象,把他們列入歸化民顯然不成問題,但是租佃類地主能否成為歸化民引起了元老院的很大爭議。

    租佃地主屬於「消滅」的對象,但是目前積極支持元老院的租佃地主也很多,不少人還把子弟送進了國民學校和工廠企業。這樣的地主在臨高就有十多家:特別是勳素濟的岳父劉家,雖然也加入了天地合,開始搞集約農場,但是他們家族名下的出租土地和佃戶依然很多。

    類似林林總總的細節問題使得歸化民這個身份的認定變得難以操作,目前由馬甲牽頭正在搞一個有關這一內容的法律文件,徹底的將這件事規範起來。

    象李華梅這樣有一定財產又有專業技術的人願意「入籍」成為歸化民,一般都會得到同意。但是政治保衛總局對李華梅的政治鑑定不高──她和李絲雅之間的關係雖然沒有得到明確的證據,但是種種跡象表明並非空穴來風。按照政治保衛總局的看法就是「有歷史問題,社會關係複雜」。

    很所以這事就一直懸著。但是海軍少壯派裡頗有幾個李華梅的粉絲,聽說李華梅願意來「投奔自由」,一天到晚上劉牧州這兒來做工作,劉牧州不堪其擾,斟酌再三,決定直接向執委會匯報,請他們定奪──反正李華梅此人在執委會也是人人都聽說過得。

    李華梅不知道澳洲人內部正在熱烈的討論該怎麼處置自己。分完錢之後,她到商館去了一次,看看有沒有自己的信件。商館轉交信件也是一項服務內容,當然,政治保衛總局也不會放過借此檢查信件的機會。

    信是小姐寫來的──當然抬頭是澳門的一家商行,內容無非是匯報買賣商品的情況。她回到自己的臥室裡,用煤氣燈的火焰烤了烤信封的內側,很快就浮現出幾段字跡來。

    李絲雅要她去蒐集澳洲人海軍最近的動向,除此之外,還要她提供「冒黑煙三桅快船」的詳細情報。包括它上面裝幾門炮,發射多大的炮彈,除了風帆之外還有秘密的方式驅動的等等。

    李華梅將信放在煤氣燈上點著,看著它化為灰燼。她知道姐姐又給自己出了一個難題。當然,姐姐要她來投髡,本質也就是為了蒐集澳洲人的情報。

    「冒黑煙三桅大船」──「立春」──她在博鋪見過幾次。但是這次回來立春卻已經不知去向了。根據她以前幾次來博鋪蒐集到的情報,立春號十有八九已經去了台灣的高雄──澳洲人在台灣新建的一個港口。

    不過,就算這船不在這裡,她也能從自己的「粉絲」那裡得到些有用的消息。何況還有些一些小些的「噴黑煙的船」在博鋪,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到船上去轉轉呢──相當年聖船她都登上去過。

    只要能找到一個熟人,她就有了七八分的把握。此外,她還想藉機尋找下姐姐的下落──既然小姐說姐姐就在澳洲人這裡,那麼她十之八九在臨高這個澳洲人的老巢裡。很可能就在距此不遠的百仞城裡。

    為了避免惹上麻煩,她並沒有把尋找姐姐李默的事情告訴澳洲人,先找到人弄清楚狀況再說。丫頭李鷹是臨高唯一的非洲人,過於引人注目,被留在家裡。其實就她這樣身高165的女人已經夠引人注目了。只是澳洲人最近運來不少北方人,才顯得不那麼惹眼。李華梅換上一身歸化民女職工舊制服,戴上草帽穿上草鞋,暫住牌掛在脖子上,背上一個竹水壺,勉強像個新來的山東大妞。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7:37
第六節 東南亞公司成員

    不過要蒐集「冒黑煙三桅大船」的消息卻不容易,這船如今不在博鋪。而平日裡在博鋪隨處可見的海軍水兵此時更是少了很多。她只好在博鋪港區四處轉悠──看看能不能找到個海軍中熟人打探一番。

    然而這裡一個她認識的元老都沒見到,她在博鋪白白轉悠了二三天,一無所獲。只好又去找李千姬,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首長」們現在在哪裡。李千姬只知道自己在送回來之前李海平還在高雄,之後就一無所知了。

    雖然一無所獲,但是她又不敢離開此地,生怕錯過了澳洲人的入籍回覆──有了歸化民的身份,她才可以自由的在澳洲人的地盤裡活動。雖然她現在已經漸漸起了貳心,但是小姐的餘威仍在,對她的命令她還是不敢違抗怠慢的。充其量也就是為自己先鋪點後路罷了。

    此時,在執委會的辦公室裡,有個人一錘定音的就她的申請做出了回答:

    「既然她表示願意為我們的事業而奮鬥,政治保衛總局又覺得她不可靠,那麼就讓她帶著自己的杭州號到第一線去吧──大炮會證明她是不是真心誠意的投靠我們。」

    於是李華梅的入籍就此批准,司凱德很快收到了二封加了火漆的正式公文。第一封是同意李華梅正如入籍歸化民的批覆,另帶全套相關文件;第二份是政治保衛總局發來得李華梅政治鑑定:4c級:「不可靠,可利用,進一步觀察」的最低一級。

    司部長知道,按照這個級別,李華梅就是上了政治保衛總局的另冊了。凡是評到4級的人,都是告密員密切重視的對象。

    要說這個級別,連剛進檢疫營的難民都不如──和有會道門小頭目背景的難民不相上下了:那類人可是一旦被人匯報有「反社會言論」就會直接抓到三亞的礦場上去。

    「看來她的下場不會太好呀。」司凱德嘆了口氣,有些遺憾的說道。隨後他簽發了一道命令,將李華梅的編制列入到殖民和貿易部屬下的東南亞貿易公司的序列裡──這是按照剛才辦公廳打來的電話執行,根據這一電話,李華梅的杭州號將被調往台灣。

    在接到入籍准許的通知之後的第二天,李華梅就開始了她漫長的入籍歸化之旅。為了確保她能準備的按照步驟去做,殖民和貿易部專門派遣了一位歸化民職員全程陪同。

    首先是製作戶口本和身份證,由於李華梅目前沒有固定住址──商館那是臨時居所,所以她的戶口本暫緩辦理,只辦了一張臨時身份證。辦事員表示她最好在三個月內找到固定住所──買得租得都可以。

    李華梅在硬紙卡上仔細的按下了拇指指印,又在相關登記冊上留下了十個手指的全部指紋……

    「這就是你的身份證了,要隨身攜帶,作為歸化民很有用的。」辦事員說道。

    李華梅把這張對開硬卡紙接到手裡,仔細的看著,卡紙很硬,十分挺括,折起來只有半個巴掌那麼大。封面上的三個黑宋體字:臨時身份證,下面一排小字:「大宋澳洲行在警察總局,有效期自簽發之日起三個月」。打開裡面卻是詳細的寫著自己的名字,出生日期──上面一排是他們常用的阿拉伯數字,用公元紀年記錄,下面是按照大明的年號。出生地點:澳門,居住地址上卻是:無固定住址。職業欄裡寫著「船長」,文化程度一欄是「非文盲」。最後是戶口性質:非農。

    在欄目的最下面,是一排十二位的阿拉伯數字。身份證上蓋著個鮮紅的大印:臨高縣警察局。下面是簽發的日期:1632.9.3。

    李華梅拿了這張身份證從博鋪派出所出來,馬上又被帶到了海關大樓一樓的一個房間。房間門口一塊不起眼木牌子告訴她這裡就是東南亞公司的所在地。

    東南亞公司裡的辦事員當下拿出一堆文件來要她簽署,包括她的杭州號的入股協議。辦事員向她解釋說,她是杭州號船東的身份加入的東南亞公司的,所以屬於入股東南亞公司了,公司會按照她的船隻情況給予一定數字的分紅股份,在年底會按照利潤給予分紅。另外,她還可以享受公司發給的工資和相關福利。

    「您的杭州號,按照契卡的估價,以西班牙比索計為一萬五千比索──包括上面的所有火炮和其他零星設備──就按照這個金額給您入股,您有異議麼?」

    「沒有。」

    「您現在還沒有船長等級證書,不過以您一貫的航海表現來看,我們認為您申請領取乙等船長證書是很容易的,最好在一週內申請船長證書──按照元老院的法令,所有元老院治下的船隻的船長都要持證上崗……」

    「好,好,我一定申請。」

    「還有你的文化資格證書……」

    「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定馬上去考一張。」李華梅連連點頭。

    「您還有什麼問題了嗎?」

    「沒有了。」李華梅被冗長的說明搞得暈頭轉向,心想反正自己的是來臥底的,真要給騙了財小姐也得給兜著,當下二話不說全部簽了字,按了手印。

    「這是您在東南亞公司的工作證,請您要隨身攜帶,」辦事員又遞給她一張類似的對開卡片──少不了又得按指印登記。

    「按照元老院和軍務總監部的命令,東南亞公司的船長都要授予海軍預備役少尉的軍銜。」辦事員繼續說道,「這是文書,您一會要去一次港務大樓裡的要塞指揮部,那裡會幫您辦理的。」

    「好……」李華梅已經開始暈了。

    從海關大樓出來,她又被帶到德隆銀行博鋪辦事處,辦了一張儲蓄存摺:用來發工資、分紅和扣除社保費用之用。

    「您現在已經擁有了元老院為您提供的社會保險。」辦事員倒背如流,面帶微笑的介紹著。

    「啥……射會?」李華梅瞠目結舌。

    按照最近一次財政工作會議上的結果,目前開始在所有財政供養人員:幹部、職員、工人、軍人中推行的社會保險,建立養老、工傷和醫療三項基金,按照基數由財政和個人各自承擔一部分。

    東南亞公司雖然有商股,但是也是國有性質,所以也享受這一體制。李華梅對保險略有所知,歐洲很早就有了海運保險制度,在中國,鏢局其實也有類似擔保責任在內。不過可沒有養老金之類的概念。解釋了半天才知道自己每個月要交錢,這樣以後自己生病了或者老了幹不動活就可以從銀行領錢了……騙誰呢。李華梅想,老了不靠兒孫靠這銀行那成──就是兒孫也靠不住,還得自己口袋裡的真金白銀來得實在,靠得住。這所謂的養老保險左不過也是髡賊變著法收稅罷了。

    說到收稅問題,辦事員倒也沒有遺漏,通知她說按照她的工資和預計的分紅情況,她的預期收入已經達到了個人所得稅的起征點:她得每月繳納所得稅──自動從存摺上扣除。

    在被官僚主義的文牘折磨了一下午之後,李華梅終於從要塞指揮部出來了,她完成了最後一道手續,正式註冊成為了海軍預備役少尉。當然了,她還需要考二張證書來證明自己的能力。不管你多有本事,總之在元老院眼裡都得有證才行。

    「恭喜你了,現在你就是我們一夥了。」聽說她已經正式入籍當了歸化民,司蜜達表示由衷的祝賀,高興的衝著她說道。

    「呸,誰和你們是一夥。」李華梅的臉都紅了。她得到文書之後,就來到司蜜達這裡,想具體打聽下自己加入的東南亞公司的路數。過去她在海南周邊看見過幾艘掛著啟明星旗幟的東南亞公司旗幟的商船,但是很少在南洋看到它們的蹤影。剛才去了這家公司的辦公室,也沒覺得他們有很多生意做,心裡不免有些奇怪。沒想到一進屋子就被人打趣。

    「別不好意思嘛。」司蜜達因為懷孕的關係,變得嘮嘮叨叨,「你現在好歹也算是首長的人了。你和我們不一樣呀,有船有人的女中豪傑,首長們都喜歡你──特別是海軍的那幾個,說不定還能弄個正房夫人噹噹呢。」

    「那幾個廢物點心……」一提起這幾個「粉絲」,李華梅總要想起一個個哆哆嗦嗦連桅杆都爬不上去的慫包樣,實在對他們尊敬不起來。

    司蜜達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在她看來李華梅已經成了「首長」們的手下,還怎麼不敬,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李華梅從司蜜達口中沒得到多少東南亞公司的消息──別說司凱德不和她說起工作上的事情,就是司凱德自己也對這個東南亞公司所知甚少。這家公司自從成立之日起,就沒做過什麼遠洋貿易。一直在海軍的控制下承擔著貨運任務,最遠不過去過越南而已。直到平秋盛打開了暹羅貿易的大門之後東南亞公司才跑了幾趟暹羅。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7:37
第七節 尋親的道路

     一無所獲的李華梅從司蜜達那裡出來,百無聊賴的一路往碼頭方向走去──既然暫時得不到什麼消息,不如先回船去仔細檢查一下船隻,看看有哪些地方可以改造一番的。她早就對澳洲人的船隻改造技術充滿了好奇心:許多舊船破船,只要一落入他們之手,重新投入使用的時候都會變得十分美觀,而且船隻的操控性和速度都有很大的提高。

    但是這些「魔改」只有他們自己的船隻才有。外人,不管出多大的價錢都得不到這些改造。現在她算是入夥了,那就算是「自己人」了,不管那東南亞公司具體幹什麼,她提出要求改造船隻總沒什麼問題了──何況她還願意自己出錢。

    對她這樣常年在海上討生活的人,船不僅僅簡單的運輸工具,還是自己寄託性命的所在。關鍵的時候船隻狀態如何往往決定一切。所以她在對船隻的維修整備上是從來不吝惜於金錢的。

    她心裡盤算著,首先是安裝舵盤,這個輕輕一轉就能改變航向的裝置太好用了,比舵桿靈活的多;然後是風帆系統,澳洲人似乎使用了一種和歐洲人、中國人都不同的混合式帆裝,用風的效率要比一般船隻高得多。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得到更多澳洲人的大炮──她早就看中了那種又粗又短的卡隆炮。發射出來的48磅重炮彈能夠給敵船毀滅性的打擊。雖然比不上澳洲人最好的大炮,但是杭州號上裝上這個,在海上除了澳洲人之外就是所向披靡了。

    另外就是給自己的水手們裝備一批南洋式步槍,這種步槍的射速和精度都讓人眼饞──特別是在跳幫戰的時候,自己的手下擁有這種武器就會對敵人的火繩槍乃至更好的燧發槍都有壓倒性的優勢──她還不敢奢望能夠弄到伏波軍使用的那種步槍。

    不過到了船廠一問,卻被告知眼下根本沒時間接受她的生意,哪怕她是東南亞公司的船也不行──如果她改造船隻有很急迫的用途,就得請公司替她打報告,這樣才能把杭州號改造列入船廠的生產計畫。

    李華梅一貫的思維是只要帶著銀幣沒有辦不成的事情,第一次在計畫經濟面前敗下陣來,不免十分的不習慣。

    無奈之下,只好又跑去東南亞公司的辦公室求助。

    「你來得正好。」女辦事員欣喜道,「原來也要找你。杭州號暫時不用改造了。這裡有你的一份命令書:三天後你就指揮杭州號運一批貨物去高雄。」

    「什麼?!」李華梅還在轉改造船隻的念頭,沒想到立馬就有活給自己攤上了,「去高雄嗎?」

    「是的,去高雄。」辦事員拿出一個文件袋,「這是航行任務書,還有海圖,注意保管,任務完成之後要交還的。」

    李華梅知道高雄──她過去多次去過大員,知道高雄就在荷蘭人的大員港不遠的海岸上,原本叫做打狗的地方。

    「明白了,我明天一早就出發──」既然澳洲人已經有事情給她做,她還是表現的積極些為好。

    「不,不,」女辦事員趕緊制止她,「船隻出航有航次分配,你要按照任務書上的規定時間出航,不能擅自出航──否則就是嚴重違紀。給首長們辦事,要守規矩才行,不能擅自行動。」

    李華梅在東南亞公司被女辦事員教育了一番才算溜出來:這感覺實在壞透了。自己這個原本自由自由的人,如今一下就好像撞入了網中一樣,抬腿邁步,處處都有許許多多的限制,開口就是要證件,閉口就是要填表,樣樣都是規矩比──在小姐手下還要不自由。

    李華梅不由得嘆了口氣:吃人飯,受人管。這澳洲人的海鮮粥不是那麼好吃的,規矩太多──要不是為了姐姐的下落,她還真不大情願上這裡來臥底呢。

    回想當年在澳門的酒館裡,海軍的「少壯派」們要招募自己當船長,恨不得把自己的家底都亮出來時候的模樣相比,澳洲人這幾年來真是天翻地覆,隱隱約約已經有南中國海的霸者的身份──自己大約早就不在他們眼裡了。

    要是當初就接受條件當了他們的船長,或許現在自己在這裡也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吧。想到這裡,她不由得一陣唏噓。

    既然她已經有了具體的任務,眼下又不能改造船隻,不如趁著這三天的時間先找找姐姐──反正她現在已經有了身份證,要去臨高的任何地方都不再有阻礙了,順便,再給自己找個住處──她不願意再住在自家的商館裡了。

    她從前也去過幾次東門市,那是在有人招待陪同的條件下,自己一個人輕鬆自在的去還是第一回。

    不過,她多少有些不習慣身上這套「歸化民製服」,雖然為為了海上搏殺的便利性,她傳得裙向來是比較短的,但是像個跑馬賣解似得直接穿著褲子在大街上晃悠她還是有點感到「羞辱」──不管是大明還是澳門的葡萄牙人,沒哪個正經的女人是這麼穿著的。

    因而她是不是的不自覺的會拉一下制服的下襬,似乎想讓它徒勞的起一點裙子的作用。

    通往東門市的公路已經被拓闊了,過去常見的慢吞吞的牛車現在已經變少了,馬路上更多奔馳著各種馬車--雙輪的,四輪的,載客的,運貨的。到處能夠聽到牽引的馬脖下的鈴鐺聲。雖然馬匹的質量不怎麼樣,但是這裡的馬匹之多讓李華梅覺得吃驚,在整個南中國,一般是很難看到馬的。

    博鋪的交通總站有前往東門市的公共馬車可以乘坐──牛車因為速度過慢已經全部停開了。不過她早就想嘗試下冒著黑煙,能夠自己拉著車廂跑的「火輪車」了。說起來,澳洲人的車船似乎都是冒著黑煙,不用牛馬就能自己跑動起來,而且還力大無比。

    李華梅上了博鋪開往東門市的「臨高城鐵」。她知道東門市臨高最繁華熱鬧的所在,姐姐要是在澳洲人手下當差做事,不會不在這裡露面的。

    城鐵的票價十分便宜,因而車上擠滿了帶著蔬菜雞鴨和各種貨物的農民和小販。李華梅買了二等票,雖然也是敞車,但是因為票價比三等座貴一半,車廂就空得多,車皮也距離冒黑煙的車頭遠一點。坐二等車的都是和她一樣穿著歸化民製服的工人和職員,間或也有幾個四個口袋的「官」。他們在臨高屬於有較高收入水平的群體。

    小火車在熟鐵軌道上輕快的奔馳著,李華梅坐在最後面的座位上,這裡不但能夠欣賞風景,也能離開不時飄來的黑煙遠一點。

    放眼望去,四週一片青翠。期間點綴著許多紅色和白色的磚瓦房屋。博鋪到東門市的沿途的原先有大片都是荒蕪的曠野。現在公路邊已經興建起了許多新得居民點和農場。

    文瀾江兩岸的田洋地勢平坦,灌溉便利,特別適宜種植水稻,自古以來就是臨高的主要農業產區。但是受困於水利設施缺乏和勞動力稀缺的因素,大部分土地都沒有開發。這幾年在農委會的不斷開發,許多土地已經被闢為標準化農田,建立起多個集約化經營的國有農場,由安置在標準村內,來自大陸的移民耕種──他們不再是一般的自耕農或者佃戶,而是農委會隸屬下的農業工人。

    許多富有開拓精神,又擅長農活的人,不管是地主還是難民,都得到了天地合的支持,經營起規模不一的私人農場,這些大小農場全部按照農委會的標準化農田標準進行過一定程度的改造,渠道、道路、水閘、穀倉、廄舍、樹林……無一不是整齊劃一,體現著獨特的現代美感。

    小火車噴著黑煙和白氣,在這片美麗的田野中奔馳著。一陣海風吹過,吹散了煤煙的氣味,清風掠過面頰,讓她心曠神怡。這如畫的美景正是澳洲人的神筆妙手所為。正如他們在原本荒蕪的博鋪海灘上建造出了能夠任意航行縱橫四海的快船一樣──充滿了不可思議。

    他們到底掌握了什麼樣的神奇法術,能夠到處化腐朽為神奇一般的將點石成金?李華梅過去對澳洲人充滿了好奇,現在則滿懷崇敬。以至於對自己的臥底任務也變得不那麼討厭起來了。

    她在東門市車站下了車,東門市已經擴張為一個頗具規模的街市。從規模和人口來說已經遠遠超過了原來的臨高縣城所在地──臨城鎮。而且它正不斷的沿著文瀾江兩岸向南擴展,看起來用不了多久就會把整個臨高縣城也吞併進來。

    李華梅站在車水馬龍,人流如織的東門市街頭,只覺得茫然無措。在這人潮裡上哪裡去找姐姐呢?她連問人都想不出該問什麼,這裡每個人看起來都行色匆匆。姐姐到底會在哪裡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7:38
第八節 命運的相遇

     密密麻麻猶如樹林一般的樓房,大幅的玻璃櫥窗,還有琳瑯滿目的商品……在這一切中她幾乎要迷失方向。李華梅徒勞的在東門市和縣城轉了一天,四處找人打聽。但是一點頭緒也沒有。雖說她自己也知道姐姐不大可能還叫原來的名字,但是她在描述人物形象的時候還是差了很多──多年不見她印象中的姐姐已經完全偏差了,她還是習慣認為姐姐依然面頰白皙笑如春風,而且比自己高一頭──如果真有那麼高的女人,不用她找也會變成街談巷議的話題。

    最關鍵的是李默一直深居簡出,基本上就是在土著不得擅入的南海農場宿舍和閒人免進的總醫院總務科之間兩點一線,女兒李荃平時住校,每週回家一趟都是天黑前後。這兩個人在絕大多數歸化民和土著的生活中等於是不存在的。

    她在東門市的查找毫無結果,看來沒有小姐的情報自己還是做不到啊──小姐的鎖鏈依然無形的鎖著自己,她不由得覺得氣餒。又隱隱約約的感到,小姐似乎對自己隱瞞了什麼。

    除了找姐姐,李華梅還想找一座房子。她是第一個在澳宋做貿易,租用房租設立商館的海商。但是李家商館的人都是李思雅的親信。不管是將來找到姐姐一起住,還是避開乳姐的耳目,怎麼都需要自己的房子。這裡和澳門不同,小姐的手下再神通廣大,也斷然不可能在澳洲人地盤上搞什麼事端的。

    多年來,她一直以船為家,即使是澳門的那個家,一年中也難得會去住幾天。空曠而冰冷的豪宅,如果不是有小姐的存在,她簡直一分鐘也不願意多待。

    女人一旦有了家的期盼,就會一夜之間變成守財奴,李華梅也一樣。這次賺取的利潤除去必要的開銷,餘下的她都交到商館櫃上匯回澳門去──這也算是補償一點內心準備「獨走」的虧欠。不過從維斯赫伊床底下搜出來的金幣、寶石和首飾她就不客氣了。

    臨高的房價比兩年前漲了很多。大量移民的湧入使得建築用地變得非常緊張。而更多並非企劃院計畫內的自發移民的到來使得本地的房價和地價跟著一起上漲。

    不但「吃瓦片」的本地土著出租戶大量出現,還出現了許多炒作地皮的人。因而李華梅想買房子比她預計要花更多的錢。好在她又沉甸甸的一口袋金幣:裡面大多數是葡萄牙金幣,還有不少印度和波斯的金幣。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

    李華梅看中了一處小院,在博鋪和臨高之間,這個地區還沒大規模開發,房價相對便宜。房主是當地農戶,因為吃不消澳宋政府的萬稅決定把土地賣給國有農場,自己搬到新建的標準村去住。她看中這個地方主要是因為比較隱秘,又不是很荒涼,便於隱蔽金銀財寶。而且旁邊就有一條文瀾江的支流,準備上一條小船有點風吹草動隨時可以逃跑。這是她做海匪多年養成的習慣──上了岸就要先看好退路。

    決定好了就馬上入手,但是賣家希望能用白銀結賬。雖然臨高目前推廣使用流通券結算,禁止白銀直接流通。但是農民處於傳統習慣還是更信任真金白銀。因而私下使用白銀的情況還是相當普遍的。由於使用白銀屬於「犯法」,所以凡是使用白銀的大宗交易,價格都會有相當程度的下浮,較之於流通券計算要便宜一成以上。

    李華梅手裡只有金幣。只是黃金在東亞不值錢。明清金銀比價大約在1:5-1:8之間浮動,產黃金的日本甚至曾經達到過1:3。而在歐洲,金銀比價通常在1:10-1:15之間,這也是歐洲人一直用白銀而不是黃金購買中國商品的原因。歐洲人同時把用白銀收購中國和日本的黃金販賣到歐洲作為一項有利可圖的貿易來做。

    臨高這裡,黃金沒有貨幣地位,因而不能流通。只有在德隆銀行可以兌換成白銀或者流通券。不過按照李華梅的看法,兌換率不大划算。最划算的是找荷蘭商館的意大利人。萊布?特里尼早就發現亞洲的金銀比價比歐洲低的多。他在巴達維亞不敢插手這種公司壟斷的買賣,到了臨高就無所顧忌了。這裡經常有商人手裡有零散黃金,特里尼就用1:8-1:9的價格收購,范?德蘭特隆也在這個小生意裡分一些肥。元老院對這事睜一眼閉一眼,反正舊金山就在那擺著,西伯利亞就在那擺著,巴西南非澳大利亞就在那擺著,過幾年全世界的金子都是元老院的,元老院真正需要發愁的是那些金子如果不在歐亞非洲土著手裡,就根本形不成對澳宋工業品購買力。

    荷蘭商館距離自己的商館不遠,李華梅為了避人耳目,沒有坐小火車,而是徒步繞道去了商館區。如今商館區像是一個大工地,正在建起十來座磚木結構的歐洲式小樓,也夾雜著中式、日式甚至伊斯蘭式風格,相當精美,在綠樹掩映之下錯落有致。不過這裡的大多數房屋都空著。

    商館區是新得一個創收項目:用來租給來臨高的商團和大商人或者將來的外交使團,比如夸克窮租得商館是一棟仿都鐸式建築,不但比荷蘭人的臨時木屋要高一點,就是地基也比正在修建中的荷蘭人商館子來得高,看起來要巍峨許多。為此,不久前巴達維亞給特里尼送來了新的指示,要他盡快修改澳洲人正在修建的荷蘭商館,將原先的二層之上再加一層。

    在舊時空,英國人和荷蘭人之間的爭霸故事還要到20年後才會全面展開,現在雙方還是盟友,不過無聲的攀比已經開始了。李華梅穿的不男不女,不仔細看就像個小工頭,大中午的穿過這些工地誰也不會注意。

    敲開荷蘭商館的門,荷蘭僕人帶著怪異的眼神進去通稟,如果不是李華梅會說幾句葡萄牙語,大概會被當成問路討水的路人。不一會特里尼滿面堆笑的迎了出來,雙方在殖民貿易部舉辦的招待會吹風會各種會上見過,雖然屬於不同陣營,畢竟同在異鄉為異客,兩個人又都身兼臥底使命,不覺就能談到一起。

    特里尼多次使出渾身解數企圖勾搭她,包括提出為她繪製一幅肖像和給她製作若干首飾。不過李華梅對意大利人沒有什麼特別的性趣,不管鬼佬活大活小,身上的體味讓人頭大,不用香料還好,熏了香以後,抱著睡覺還不如抱一桶鯡魚乾。

    不過,李華梅看得出特里尼的笑容十分勉強,眼睛裡更是心事重重。不知道這意大利佬有什麼煩心事?

    特里尼的畫室兼工作室裡還坐著十來個人,正在圍著石膏像畫畫。見到來了客人紛紛起來行禮。特里尼那些歸化民學生李華梅大概還是有點印象的──他們出去采風的時候在博鋪碼頭上見過幾次,不過起身的人裡有一個嚇了李華梅一跳,這人整整比自己高了一頭,剃著寸頭,一看皮膚和神態表情,顯然是個「真髡」。

    「這位是……」

    「李華梅小姐吧?幸會幸會,我姓祁,祁峰,山峰的峰,建築總公司的」

    「您是……首……首長好。」李華梅一時半會還大習慣這種歸化民的稱呼。

    李華梅粗門大嗓慣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一下變成了澳洲人說的香菜腔。

    得益於前時空21世紀初人類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城市化進程,元老中有好幾個學城市規劃和干城市規劃的,上到馬千矚、季潤之,下到目前還很醬油的祁峰。不過按照馬督工的話說,前時空的城市規劃專業純屬誤人子弟兼禍害地方,按督工已經進化成機械式函數計算機的頭腦,世界上的一切工作都可以分解為n元n次方程或者矩陣,城規無非是由產業配套半徑,資源供給半徑,本地支持能力和投資規模組成的四元矩陣,而前時空的城規專業只是教會學建築的人怎麼畫街道和下水道。

    祁峰同學恰恰就是督公認為被耽誤了城規畢業生。不過祁峰的看法完全相反,出生在杭州老城區狹窄街巷裡的他在小學時候見到了一本國外城市風景掛曆,被狹窄的生活環境壓抑的內心忽然找到了釋放通道,從此他開始自學建築繪畫,瘋狂的閱讀與東西方建築有關的一切。到了高中時候他的家鄉也進入了大拆大蓋時代,他覺得再也無法雖然狹窄老舊但是起碼還充滿獨特歷史印跡的街巷被設計拙劣的混凝土叢林取代,「美感」這個信念支撐他考上了著名高校的城規專業,支持他成了一個兼職建築畫家,然後又支撐他換了好幾份在地上打格的工作,最後支持他毅然回到古代,只為在新世界留下優美而充滿性格的城市群。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7:39
第九節 男人  

     這個超理想主義的元老一直過著清教徒般的生活,除了完成建築總公司的各種工作之外,就是在自己的宿舍裡每天塗塗抹抹,苦練畫技。因為油畫顏料尚不能自產,在澳門也很難買到當時的油畫顏料和畫筆。他只能用碳棒不斷的苦練素描和速寫。臨高城裡城外稍有歷史的建築全給他畫了一個遍。城裡城外經常可以看到祁元老手持速寫本矗立在荒煙蔓草或者廢墟之上對著某個殘破的建築物揮毫。不時還可以看到他在破爛的古建上爬來爬去的身影,於是祁峰就在元老院裡得了個綽號「臨高的梁思成」──他一直頗為遺憾沒林徽因陪伴。

    雖然繪得都是中國古建築,但是對他來說,佛羅倫薩和威尼斯才是他嚮往的地方──當然維也納、巴黎、愛丁堡、紐倫堡和京都也是。只是未來的帝國城市要比那些更完美,更有個性。元老的各種政治性沙龍裡從來見不到他的身影。

    和季潤之一樣,他經常繪製未來帝國城市的草圖:從一個門廊飛簷之類的細節直到整個城市輪廓,他都想親手畫出來。只不過建築總公司一直沒有給他實現理想的機會。季潤之去三亞以後他客串規劃師職務,不過實際工作一直是打格畫馬路,還不如原來當結構工程師。

    特里尼的降臨使得他的工作重心發生了最大改變──因為他即通意大利語又是美術出身,為特里尼充當翻譯,培訓下一代藝術人才就成了他的主要任務。

    用身為一個狂熱的「西方美術教」信徒,意大利是他的耶路撒冷,所以當初就將意大利語選為第二外語,期望著有朝一日能夠去朝聖。現在來了一個貨真價實的意大利畫師──於是祁峰就成了特里尼的好基友,幾乎天天都在一起探討藝術問題,他還從這意大利人手中學會了當時的油畫畫具製作和很多傳統技法。

    祁峰發覺特里尼的油畫技術要比他當年唸書時候牛逼哄哄的大學教授們強太多了。難怪藝術界一說起歐洲傳統油畫都是推崇備至,這麼個無名之輩的技術都讓他望塵莫及了,更別說能戴上大師頭銜的畫家了。

    當然祁峰也有不少新理念傳授給意大利人,兩人之間的友誼日深,而且祁峰也漸漸的改造了許多意大利佬的「惡習」──比如洗澡和理短髮這一衛生習慣。

    梅晚很高興能把這個從不在涉及美感的任何問題上妥協的規劃師踢到海邊來和他的好基友探討美術,順便負責設計監督商館區的建設工作──祁峰自己當然更高興。在他看來臨高的包豪斯學派在運用這一派別的藝術理念的時候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祁峰個子很高,眉目俊朗,在工地上幾年下來皮膚黝黑,肌肉結實,整個人的線條看上去十分的硬朗,嚴肅的時候不怒自威,笑起來又如春風拂面。讓李華梅不由得一陣莫名的心跳加速。

    見過禮之後各自落座,特里尼這裡很少有女客拜訪,當下讓學生們先收了畫具離開。親自去沏了紅茶,端來作陪──這意大利人現在十分討厭那骯髒而不願洗澡的荷蘭僕人了,不要。要不是知道對方是公司派來監視他的人,他早就把這荷蘭人解僱一腳踹出門外,在臨高可以通過殖民和貿易部僱傭到更乾淨能幹的僕役。

    特里尼原本一直愁眉不展──自從他被門多薩忽悠出了紳士的俠義精神,為了贖取一位「高貴的西班牙貴族女子」而背上了年息66%的高利貸。最糟心的是,最後這一榮譽被一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蘭度爵爺──據說也是個意大利人竊取了。

    但是借款給他的元老們卻拒絕了他立即還款不計利息的要求:借了就得算利息──就算馬上還款,他也得支付一年的利息。結果就是特里尼的所有積蓄被全部清零。

    他花光了積蓄,卻又一無所獲。這讓他鬱悶不已。幸好元老院對他的手藝依然垂青──訂貨源源不絕,他只好更加拚命的工作為元老院服務了。

    祁峰對特里尼深表同情,為了進一步的減輕他的負擔,讓他爭取多賺點錢,就把特里尼拉入了新成立的商館開發區的項目組──負責繪製效果圖和建築外觀設計,另外還負責許多內部和外部裝飾工程。

    可憐的特里尼先生日以繼夜的工作,每天至少工作十四個小時,在工作量上和許多元老不相上下。幸好他有一堆學員可供他驅使剝削,為了更大程度的剝削學員們,他自然得把自己的手藝傾囊教授。

    他的工作室已經擴大了,拆除了沒什麼用處會客室──這種張興培設計的組裝式木結構房屋的內部結構改動十分的方便──擴大之後的工作室裡安排了更多的工作台、畫架、雕塑台等等的物品。跟著他的歸化民學員也超過四十個。

    他們落座閒談的地方就在工作室一角,這裡是祁峰佈置的,專門用來會客和談論藝術的地方。特意做爹高出地面一層的地板,竹欄杆,組合式藤沙發,面對綠意盎然的小庭院的落地玻璃凸窗,高低錯落的點綴在四周的綠色盆栽,還有牆壁上兩幅水彩畫,都顯得文藝范十足。

    祁峰和特里尼經常在這裡高談闊論藝術問題,特里尼先生對祁峰的精通意大利藝術史非常的納悶──即使他這個意大利人,也不知道的如此全面嘞。文藝復興以來的意大利藝術家們的流派、傳承、作品乃至特點他全都如數家珍,這其中有很多藝術家他特里尼從來就沒有見過作品,而這位澳洲人卻什麼都知道,簡直令人咋舌。

    「商館區這一帶祁元老現在建造,傑出作品有給我欣賞在今天。」特里尼普通話雖然怪腔怪調,語法奇怪,但是好歹已經到了可以讓人聽明白的地步了。

    「還要請您多指點啊。」大多數元老平時都很謙和,即便像司凱德那樣視人命如草芥的傢伙也是。

    「李小姐也來指點指點。」

    「我……小女子哪懂啊……真……真漂亮啊!外……外面那麼多房子都是首……首長您親自畫的嗎,您太……太了不起了,」後面的話是腦子裡的,「哎呀,我怎麼穿了這麼一身破衣爛衫的,要死了,沒臉見人了,聖母在上,媽祖娘娘在上,就一個雷把我劈了吧。」

    「不要叫首長,太客氣了。」祁峰面帶笑容,「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

    「祁……峰……」李華梅覺得這麼叫很是讓人忸怩。

    李華梅的少女之心終於蕩漾了。自從姐姐跟一個據說長得像安康魚的蠢男人跑了,自己就對男人沒什麼好印象,17歲那年跟著小姐和澳門的市政議會議員應酬,對方的一個侍從藉著酒意對自己毛手毛腳,結果被揍斷了兩顆門牙,要不是李絲雅及時出現,那傢伙的小弟弟大概早就不在身上了。後來為這事李絲雅結結實實破了一筆財。而自己在愧疚之餘也對男人越發反感。

    李華梅不是一個肌肉大嫂,看起來還略顯纖細,不過從小被當作小姐的貼身侍衛培養,受過東西武學的嚴格訓練,這女人動作迅如閃電,不管是用彎刀還是直劍或者槍棒,李家的海盜沒幾個能近的了身。結果是瞭解她的男人都敬而遠之,李絲雅出於私心也沒捨得把這個乳妹嫁出去,現在就成了大齡剩女。

    這麼多年來,她出沒風波,幾次死裡逃生,對感情的問題看得愈發淡薄。不過已經完全成熟的身體不斷的向她的大腦發出了最原始的本能信號。

    「這是最好的紅茶──南海農莊阿薩姆茶園出品,是元老的特供品呢,外面根本買不到的,你嘗嘗看。」

    祁峰嘴角的露出一絲微笑,笑容猶如一道初夏的陽光,透射入少女的內心,暖洋洋的,帶來一股燥熱的情緒。

    李華梅只覺得嗓子微微發乾,不由自主的拉了下裙子的下襬。端起了茶杯。

    杯子是精緻的彩色花卉骨瓷器,晶瑩剔透。李華梅在澳門見到過,知道這是澳洲人燒製的最好的瓷器,和最好的大明瓷器不相上下。

    她淺淺的呷了一口苦澀芬芳的茶水──感覺這香氣頗為奇特,讓人難以適應,卻不由自主的說:「好茶。」說著,又從發簾裡悄悄的瞥了他一眼。

    祁峰同學倒是如同一切少女漫男主角一樣的木頭且無辜,只是覺得這個傳說中叱咤風雲,引得海軍少壯派們如痴如醉的女海盜很有趣。特別是看著她穿著不大合體的,又肥又短而且還褪了色的歸化民職工制服,坐在那裡還扭扭捏捏,不由得覺得暗暗好笑。

    閒聊了幾句之後,祁峰忽然想起來應該想請女海盜幫他跑一趟船:地方倒是很近,一白天航程的甲子煤礦專用碼頭──他想去趟甲子煤礦。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1 17:39
第十節 海上巡邏

     按理說祁峰對煤礦這種地方是完全徹底的不感興趣的──祁同學喜歡的是傳統古典主義,對繪製工人階級的勞動美和工業化壯闊的畫卷都不大感興趣。

    他想去煤礦的元嬰是目前主持修建的一個地中海風格片區找不到合適的材料。按祁元老的想法,這片房子是一個整體,牆要刷白,這個好說,要有礫石碼的房基和圍牆,這個也好說,門窗有藍色和黃色兩種巧妙搭配,這個更好說。

    唯獨他理想中的霞紅色板瓦在臨高卻到處也找不到。臨高燒製得紅得總是不那麼對勁,和他記憶中的顏色完全對不起號來,看上去總是灰濛蒙的。他特意到磚窯和陶瓷廠找人試燒了好幾次,也得不到他想要的色澤,沒有鮮亮的紅瓦,在蔚藍的大海邊上藍天綠樹掩映之下還怎麼入得了眼?不過瓦這種東西想進口是不可能的。

    祁峰撓了半天頭之後去了重工業行業中央實驗室──這個實驗室是專為重工業系統各企業生產提供各種化學分析的大型實驗室──請他們分析燒製磚瓦的各種原料的成分。經過實驗室分析得出結論:臨高這一帶是海相沉積地層,沒有他要的那種高鐵質石英粘土,粘土層中豐富的鈣鎂離子會把一切燒結產物刷上一層白慘慘的灰色。讓紅磚不那麼好看。不過類似的粘土甲子煤礦就出。

    在甲子礦務局湯夢龍的努力下,對原先的甲子礦區進行了深度開發,以尋找更多適合煉焦的褐煤。海南的褐煤大體上屬於是劣質煤:高灰分,高矸石,低熱值。長昌煤礦理論埋藏量6721萬噸,不過能稱得上真正的褐煤只有900多萬噸。剩下85%叫低熱值燃料,也就是含矸石多的煤和含煤多的矸石。

    當初為節約運力的關係,在甲子礦搞了一個洗煤廠,洗礦剩下來得大量煤矸石就堆積在礦區,這麼長時間下來已經積累起了幾號座小小的山頭。

    這些東西堆積著成了很大的麻煩,又佔地,又容易自燃,還污染水源。湯總幾次到企劃院痛陳利弊,要搞綜合利用。最終企劃院批准他在當地修了一個磚廠。甲子煤礦所在的長昌和長坡兩個礦區都蘊藏有大量礦山粘土,一二三級都有,再加上大量的煤矸石即可做燃料又能做原料,綜合利用起來從一般磚瓦、陶器到高性能耐火磚、高溫坩堝都可以燒製。

    雖然臨高建設上的磚瓦需求量很大,但是受限於運力問題。甲子煤礦的磚瓦外運到臨高的數量並不大,除了工業口要一些耐火磚和異型耐火陶瓷件以外,主要是供應瓊山、文昌一帶的,劉翔在瓊山主持搞得農田水利建設成了主要的消費戶。

    湯總還燒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器皿和工藝品送到臨高來,向建築業、工業、外貿部門推銷。大圖書館裡就有不少湯氏花盆,祁元老找土著工作人員過來,用水洗乾淨一看……好,就是它了。

    於是就下了訂單,圖紙拿過去,貨也做出來,就等著船,不過從甲子煤礦返回的船都是裝煤的,另外還有少量噸位裝用來燒水泥的等級矸石,剩下一點也要裝i級耐火粘土和耐火磚,要是按計畫排到祁元老的iii級粘土製品,少說得等下半年了。

    於是祁峰就靦腆的向女海盜提出了自己的需要,末了還不自覺的瞪著兩個大眼睛無辜的看著女海盜的瞳孔,這一萌不要緊,女海盜這會正手不是手腳不是腳呢,美郎君一句話那就是刀山火海也要沖上去,祁峰一個勁解釋沒有多少錢預算付太高運費blublublu,李華梅只顧了一個勁表忠心:「哎呀人家也想去瓊山府看看的……小女子那些手下還欠調教……都不會在淺海行船的,得練啊……多虧了祁……祁首長瞧得起……」就差唱個「十娘我有百寶箱了」。她都沒想過她那條杭州號根本開不進南渡江去。不過其實就是搬點瓦,手裡有那麼一票壯的跟驢一樣的黃白毛鬼佬,大不了拿小船多搬幾次就是,當然這是後話。

    不過後來祁峰提到「海軍」二個字,讓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明天還有任務──得上高雄去運貨。

    這下李華梅不由得萬分的不情願,要按照過去的脾氣,她早就把這事往後推一推了,但是想到自己肩負的臥底重任和姐姐的下落,急切的想為祁峰搬磚的念頭頓時冷了下來。

    「不,嗯,大人……不,首長,要送您去是沒問題的。但是我之後就要去高雄,要不……首長您在瓊山等我的船回來……」

    「哦,你要去高雄啊,那就不麻煩了,我主要是想多運回些磚瓦來。可惜可惜。」祁峰搓著手有點遺憾的說道。

    「啊,我從高雄一回來就送您去……」

    在這之後也不知道到底說了些什麼,由於意外的邂逅導致的小鹿亂撞,李華梅金幣也沒換成,只好回來再說了。一路上還在痛罵自己沒出息,連句整話都不會說了。

    一艘單桅巡邏艇正在香港附近的外伶仃洋海域滿帆航行著。

    這種輕快的單桅三角帆船雖然噸位不大,但是速度快,航向靈活,加上甲板上一門打得又遠又猛的大炮,外加二挺打字機,在南中國海沿海就是橫著走,更何況這船上還掛著啟明星旗──如今的南中國海霸主的旗號趙豬籠──官名助隆──正矗立在駕駛台後面,用望遠鏡搜索著海面。他的船屬於駐香港的海岸警備隊,專門負責對香港周邊海域進行全天巡邏,彈壓一切海盜行為,保護航線和漁業生產安全。

    這個任務很枯燥,基本就是沿著一定的航線進行巡邏,對遇到的可疑船隻進行盤查──特別是那些沒有懸掛元老院航行許可旗和捕魚旗的船隻。不過對趙豬籠來說,這樣的航行還是輕鬆的。他的腿腳有點毛病,經不起經年累月的航行,這樣只要白天出海,晚上可以安心睡覺的工作很適合他。

    趙豬籠喜歡別人叫他趙大,後面跟「哥」也可以,跟「爺」最好,「伯」也湊合,「叔」也勉強。尤其不喜歡別人叫他的大名。

    這個爛名字是他爹給他起的,趙豬籠的爹說:「豬籠進水滿是金,我們打魚的,不進水進哪裡?」

    趙豬籠的爹叫趙金海,在趙豬籠十五歲的時候死了,在一場毫無預兆的風暴裡,連人帶船都沒回來。

    趙豬籠的娘一直說,他爹的名字起錯了,金海金海,那是進海啊,進了海,哪裡出得來。

    趙豬籠十五歲沒了爹,十六歲跟本家二叔出海,十八歲入夥金大雄的海幫。隔了一年,金大雄在打劫一條福建船時挨了一火銃當場斃命,他的幫也散了,趙豬籠跟幾個相與的好的兄弟一起投了諸彩老的大幫。

    在海上縱橫了十幾年,出生入死,總算也混到了有一條自己的小船,衣食無憂。沒想到諸彩老一仗大敗,大幫就此潰散。趙豬籠跟著自傢伙的頭目一起跟著施十四又投奔到臨高的澳洲人這裡。

    趙豬籠跟著老大們一樣的也剪了頭髮,換了衣服,進了學習班。經過半年「政治學習」,他居然考出了丙種文憑,被昔日的老大揶揄:「趙豬籠,看不出,你還是個讀書種子嘛!」

    趙豬籠只是笑笑,不說話。他長年漂泊海上,一條腿受了風濕,有點瘸。讀書是為了想留在岸上,胡九妹胡老大不就洗腳上岸了?

    但是他還是沒有能上岸。澳洲人看他腿腳不好,沒有讓他進海軍,而是讓他上了貨運船。趙豬籠也改名叫趙助隆,分到一條小船跑貨運,自然也成了海軍預備役少尉。

    開始是在臨廣線跑了兩年,後來進了大波公司當船長,繼續跑沿海的定期貨運航線。再後來發動機行動開始了,護航警戒力量需要大規模的擴編,熟練水手太少,一時間連合格的船長都湊不齊。趙助隆即當過船長,又有戰鬥經驗,於是又被重新徵召回現役。由於他的腿腳有毛病,不適合長期隊列服役,為了照顧他就編入了任務相對輕鬆的駐香港海警隊。

    趙助隆對這種帆裝的船隻開始有點不適應,不過培訓一個月之後就能基本掌握了。看風航海的道理還是有相同之處的。

    今天,照舊是他的巡邏班次。香港幾天前剛剛過過一次颱風,此時海面上風平浪靜,浪高不過1米多,巡邏船航行起來輕快而平滑,簡直感覺到海浪的顛簸。

    趙助隆看了一會海面又坐了下來,自己的風濕腿感覺越來越重了,雖然總醫院那邊給開過幾次膏藥,貼了可以緩解,但是這麼下去不是個事,還是要想法上岸才行。

    不過上了岸,自己做什麼好呢?他打小到現在都在海上討生活,雖說因傷病退役人員照例分配工作,但是收入可就大不如前了,自己還沒有老婆……正在想著,瞭望哨喊道:「左前方,有可疑船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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