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唐朝小地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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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0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517465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2 07:15
第五百一十二章 姑且信之


次日,凌晨,五更二點,官街鼓敲起,百官響應,熙熙攘攘而來,皇城門前,熱鬧如市,飛車華蓋停落,官員披著斗蓬下車,冰雪寒露撲面而來,透過厚厚的錦緞絲綢,滲進血肉,讓人打起了寒噤。

其實,現在的氣溫,已經回暖很多了,要是在十天半個月之前,那種風雪交加的日子,簡直是要人命,不要說打寒噤,連身體都凍僵了,幸好,就要開春,再咬牙熬忍一段時間,就能結束嚴寒的冬季,迎來春暖花開,陽光明媚的生活。

又是一陣冷風撲面,不少官員連忙收起了憧憬,身體縮了縮,輕輕低頭,三三兩兩結伴進了皇城,或是返回官署辦事,或是作為朝參官,到太極殿臨朝議事。

唐代的朝參官,待遇還是不錯的,沒到規定的上朝時間之前,可以在偏殿等候,那些高官大臣,甚至有自己獨立休息的房間,裡面準備了暖盆溫酒,新鮮出爐帶著火氣的糕點……很是讓人羨慕。

在偏殿稍坐片刻,烘著暖盆,身體恢復正常溫度,文武官員,紛紛解開披風斗蓬之類,理了下官袍,懸掛太極殿角落的大鐘敲響,渾厚雄壯的鐘聲悠揚,百官連忙出來,在走廊之中列隊,魚貫而入,進了宮殿,恭候李世民的到來。

時間不大,向來以勤政著稱的李世民,在幾個內侍宮女的簇擁下,龍行虎步而來,文武百官連忙覲見,呼拜,李世民應禮,眾人起身,回席列坐。

今天殿中氣氛有些詭異,很多人的視線,不時看向京兆尹、閻立德、岑文本,畢竟三天的限期已到,案件是否已經偵破,兇犯是否已經擒獲,流言是否屬實,一切即將揭曉。

然而,當事人卻渾然未覺,歸席坐下之後,如同得道的高僧在參禪,低眉垂視,鼻觀口,口觀心,身體紋絲不動,表情如常,不露絲毫異樣,想來也是,如果連最基本的收斂情緒也做不到,也坐不上朝廷的高位。

眾人期待,不過高位的李世民,似乎不打算這麼快就揭曉答案,見到大臣沒有上本奏言,就吩咐內侍,拿出昨日積聚下來奏折,與文武百官商議,眾人也不敢怠慢,暫時拋開心思,仔細的應對。

對於議事的流程,百官駕輕就熟,或是贊同,或是駁斥,或是拾遺補缺,或是擱置不議,速度很快,就將諸事處理完畢,文武大臣,好像沒有什麼事情要說了,至少表面上是這樣,隨之宮殿就安靜下來,大家好像在等候什麼。

沉吟了下,李世民終於開口說道:「諸卿,還有何事要奏?」

一些官員互相打量,默契的搖頭,李世民微微頷首,眼睛看著京兆尹,就當眾人以為,皇帝要點名之時,卻聽他乾脆說道:「既然如此,退朝。」

眾人愕然,卻聽內侍聲音尖利道:「陛下退朝,擺駕回宮……」

「恭送陛下。」聲音稀疏,顯然有些人還沒有回過神來。

直到李世民身影消失,一些官員才恍惚清醒,迷惑不解道:「怎麼回事?」

「已經退朝了,還問怎麼回事。」旁人沒好氣道,悠悠走到廊下,穿上屐履。

有個官員死心眼,急忙說道:「不對呀,三日期限已到,京兆尹……」

「什麼三日四日,你當自己是誰,三品還是四品。」旁人輕嘲,小聲說道:「這件事情,陛下擺明了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多半是在政事堂解決。」

那人錯愕,連忙觀看,果然見到房玄齡等人,包括京兆尹、閻立德、岑文本,慢慢的向門下省走去,這年頭,沒有什麼知情權之類的說法,況且,就是在後世,知情權也多半是個幌子而已,所以那人非常明智,立即閉嘴不再抱怨,穿好鞋子,快步而去。

反正,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除非知情人是不識字的啞巴,不然小道消息遲早滿天飛的。

政事堂中,又是另外一番情景,三省六部,侍郎級別以上的官員,連同御史台、大理寺、秘書監等高官大臣,共聚一堂,按照地位高低,排列而坐,耐心等待聖駕。

人多了,心思自然各不相同,不過他們卻沉得住氣,坐得沉穩,儘管心中有不少疑慮,硬是沒人開口探問,寬敞的政事堂中,十分安靜,直到李世民出現為止。

「陛下。」眾人叫喚,卻沒有在朝堂上那樣拘謹,李世民也是如此,換下件寬鬆的龍紋袍服,扯了下衣擺,從容跪坐,伸手示意,眾人紛紛陪坐下來。

與朝堂上避而不談不同,在政事堂中,李世民十分果斷,一開口,就直接提道:「京兆尹何在。」

「臣在此。」京兆尹列班而出。

「三天期限已到。」李世民沉聲問道:「京郊一案,查得怎樣了?」

眾人關注,留心聆聽,京兆尹連忙說道:「回稟陛下,已經有結論了。」

注意,是有結論,未必是已經調查清楚,一些個七竅玲瓏的大臣,十分敏銳的覺察出來,京兆尹言辭的巧妙。

「怎麼辦的案子,過程詳細說來。」李世民並沒有著急詢問是什麼結論。

京兆尹連忙應聲,從接受閻府報案開始,親自前方探問,再到知道了賊人身份的線索,全城搜捕,去大理寺尋訪……這些事情,有些人清楚,有些人第一次聽說,儘管京兆尹敘說得十分詳細,可是他們心中依然存有疑惑。

魏徵突然問道:「你們是怎麼發現賊人身份的?」

「是閻侍郎派人知會的。」京兆尹說道,多少有幾分感激,如果不是這樣,案子不知道查到什麼時候。

見到眾人目光看來,閻立德說道:「太常博士韓瑞,見過這些賊人,看到了他們的畫像,立即認了出來。」

「他又是什麼時候見過的?」有人問道。

「……旁枝末節不用理會了。」李世民打斷說道:「京兆尹繼續。」

京兆尹應聲,繼續敘說,當眾人得知,那些賊人,是由於衝撞了太子妃蘇綾,意圖不軌,被關在天牢之後,很是驚奇,自然而然,琢磨著,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聯繫。

「是巧合,還是別有用心?」李世民問出了眾人的心聲。

「應該是巧合。」猶豫了下,京兆尹說道:「據府衙司法參軍調查,以及大理寺官員審查賊人的口供,發現他們的確是無心之過,意圖s?o擾巾幗園的女冠,卻衝撞了太子妃的儀駕,被隨行的軍衛誤以為是刺客……」

瞭解其中的來龍去脈,眾人目光閃爍,卻沒有開口,掩飾自己的懷疑,既然這麼說了,那麼就姑且信之。

「一場誤會。」李世民淡聲道:「言歸正傳,繼續往下說,為何牽扯到岑侍郎的胞弟……」

沒錯,這個才是關鍵,眾人定神,目光不是瞟向岑文本,可惜,某些人注定要失望了,岑文本依然淡定,連眼睛都不眨,神態自若,不愧是亂世文臣,名士風範,令人嘆服。

當然,佩服是佩服,如果流言屬實,事情真是岑文昭幕後指使,不管岑文本是否知情,肯定坐實了教弟無方的罪名,必然要罷官免職,才能給閻家一個滿意交待。

「司法參軍到大理寺尋求幫助,借閱檔案資料,證實賊人的身份,奇怪他們身陷牢中,未遇大赦,卻能出去,隨後得知是岑文昭使錢相贖……」京兆尹娓娓述說。

以錢贖罪,在漢代就有了,大名鼎鼎的太史公司馬遷,就是因為李陵投降匈奴,他幫忙說話獲罪入獄,給不起贖罪錢,所以受了腐刑,從此以後,清心寡玉,一心著書,才有了流傳千古的史記。

這種傳統,或許在唐律上,沒有明文規定,但是暗地裡,一直興盛不衰,屬於默認的潛規則之一,滋生了許多官場**現象,縱然李世民心中不悅,打擊力度再大,也消除不了這種頑疾,只能睜只眼,閉只眼,無視了。

政事堂官員也是如此,注意的不是以錢贖罪的行為,而是岑文昭為什麼要贖這些潑皮,難道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得知事情與岑文昭有關,請示陛下之後。」京兆尹誠實說道:「就派遣司法參軍帶人,連夜請他到府衙做個解釋。」

「他怎麼說?」魏徵問道,關心審訊的結果。

「只是受人之托而已。」京兆尹也沒有趁機賣關子,仔細解釋道:「說起來,也與巾幗園的事情有關,那些賊人是受了京城一些醫館的好處,每天到巾幗園搗亂,沒有想到,恰好遇到太子妃的儀駕,因此入獄,過了些時日,醫館的東主,就走了岑文昭的門路,托他幫忙把人贖出來……」

京兆尹說得簡單,但是在場的眾人,卻不是那麼容易糊弄的,潑皮入獄之後,大理寺官員必要嚴加審訊,就算他們得到醫館東主允諾的好處,沒有供出他們,但是多少會露出一些蛛絲馬跡,以大理寺官員豐富的刑訊經驗,難道就察覺不出來?

如果察覺出來,大理寺官員為什麼不審問下去?京城那麼多有門路的人可以找,為什麼醫館的東主,偏要去求岑文昭幫忙?林林總總,有很多疑點,不過看到表情淡然的李世民,眾人沉默,姑且信之。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2 07:16
第五百一十三章 雲淡風輕


「出獄之後,那些賊人為了躲避風頭,出城在郊外盤踞,可是本性難改,耐不住寂寞,見到閻家娘子出行,就起了劫財掠貨之心……」

這個就是結論,在一些大臣看來,簡直就是漏洞百出,可信度不足三分,諸如魏徵幾個直臣,眉頭皺得很是厲害,不過他們也知道,以京兆尹的膽子,如果沒有某人的授意,絕對不敢這樣隱瞞事實。

一幫大臣輕輕向前看去,李世民表情波瀾不起,依然平淡如常,平靜問道:「就是這樣?」

「是……」京兆尹輕聲道,目光垂視,說不出的心虛。

嗯,李世民微微頷首,淡聲道:「既然如此,那就結案,張貼告示,緝捕余犯。」

京兆尹應聲,心裡卻沒有多少喜悅,反而有種莫名的羞愧,袖中的拳頭緊握,已經決定下來,再過些日子,立即辭去京兆尹之職。

「陛下……」魏徵忍不住開口。

「好了,魏卿,就是這樣。」李世民說道,扶案起身,輕步向外走去,轉身的剎那間,臉色也不見得有多麼好看。

一件本來應該掀起驚天駭浪的事情,就是這樣雲淡風輕的結束了,由天子親自蓋棺定論,當事人之一,被害人的家屬,工部侍郎閻立德,卻沒有絲毫的異議,態度十分淡然,似乎早就清楚,事情會這樣了結。

當事人之二,嫌疑人的家屬,中書侍郎岑文本也是如此,而且也不因為案件結束,逃脫了嫌疑而興奮喜悅,臉上平靜,眼睛略轉,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們兩個不說,最為難受的卻是那些大臣,本來以為,案子偵破,揭曉謎團之時,卻偏偏得到這樣的結論,很多人覺得,自己給愚弄了。然而,愚弄大家的卻是當今天子,連報復的機會都沒有,讓人覺得更加痛苦。

皇帝走了,留下一幫大臣面面相覷,互相看了幾眼,房玄齡咳嗽了下,輕聲道:「大家沒事的話,也散了吧。」

宰相開口,況且真的沒事,眾人也稀稀落落的起身,各自返回官衙,表面上倒是正常,不過心裡是什麼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閻侍郎……」魏徵走快兩步,追上了閻立德。

兩人交情不錯,出了這檔事情,魏徵無論如何也要問個清楚,如果真是迫於天子吟威,閻立德不敢抗爭,那麼眼睛裡肉不下沙子的魏徵,就有用武之地了。

「魏侍中。」閻立德止步,微笑行禮。

.別是在強顏歡笑,魏徵猜測,皺眉說道:「立德,你老實告訴我,之前,陛下是不是找你談過話了?」

「沒錯。」閻立德乾脆說道:「才前天才召見我,問了些關於建築方面的事情。」

「言不盡實。」魏徵哼聲道:「知道我要問什麼,卻故意混淆視聽,肯定有問題。」

「是有問題。」閻立德說道:「不過,茲事體大,又涉及禁中機密,真不好洩露,就是立本來問,我也只能無可奉告,玄成兄就莫要為難人了。」

魏徵微微皺眉,沉吟了下,鄭重說道:「好,我也不勉強,但是你要誠實回答,這樣輕率的結案,有沒有覺得受了委屈。」

「沒有。」閻立德答道,非常乾脆利落。

哼,魏徵嗤之以鼻,轉身就走。

「玄成兄……」閻立德伸手叫喚,見到魏徵疾步而行,很快走遠了,也沒有上前追趕,一臉的苦笑,心中輕嘆,歉疚告罪,沒有辦法,閻家,不只是他一人而已……

正如某些人所料,政事堂中的情形,很快就透了出去,而且飛速散播,一兩個時辰之後,想要知道的,也都清楚了。

當岑文昭安然無恙的從府衙出來之後,大家知道,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一時之間,眾人嘩然,有種就要到大高潮之時,卻硬生生被叫停的憤怒,一開始,得出這樣的結論,大家也不覺得有異,可是在流言漫天,眾人好奇的時候,突然給出這個令人難以信服的答案,真把大家當成傻子呀。

不過,就是再怎麼義憤填膺,大家也只能憋著,畢竟這個結論,英明神武的天子,已經認可了,否認它,豈不是否認皇帝,眾人不是無視禮法的賊盜,自然沒有這樣的膽量,而且又有家族長輩耳提面命,只得忍氣吞聲,捏著鼻子認了。

況且,和後世的情況差不多,眾人多是嘴炮而已,嘴上叫得再是厲害,怎樣憤怒不滿,真要讓他站出來仗義執言,最大的可能,就是就跑得不見蹤影,還有十分重要的一點,所謂民不舉,官不究,連受害者也沒有意見,大家何必多管閒事。

自然,這是自我安慰之語,有些人絕對不會承認自己膽怯的,不過也有膽識過人之輩,不顧身體弱不禁風,掙扎起來,要給閻家討回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輪不到你出頭。」韓瑞沒好氣道:「十八哥,你現在是病人,最生要的就是臥榻休養,其他事情,就不要參合了。」

「阿弟,你怎能這樣冷漠。」韓壯激憤說道:「那個姓岑的混蛋,居然……真是罪大惡極,難道就讓他逍遙法外不成?」

「什麼逍遙法外,道聽途說的事情,怎麼能當真,說不定只是謠言而已。」韓瑞勸解,突然奇怪道:「對了,你臥榻不起,是怎麼知道的這些情況的。」

韓壯愣了下,有些臉紅,輕聲說道:「僕役閒聊,我聽到了。」

有心思聽八卦,看來恢復得不錯,韓瑞滿意點頭,微笑道:「休養幾天,的確精神很多,現在感覺怎樣?」

「很好,傷口結疤,手臂可以動彈了。」韓壯高興道。

「這樣就好。」韓瑞笑道:「能走路了麼?」

「當然可以,阿弟,快扶我起來。」韓壯掙扎直身,興沖沖道:「躺了那麼久,筋骨都要生銹了,可是她卻不讓我下榻……」

「她,是誰呀。」韓瑞輕快問道。

「婉兒……」韓壯脫口而出,意識到什麼,臉上一陣**通紅,韓瑞看得清楚,沒有取笑的心思,反而皺起眉頭,確認自己的猜測。

「這些天,都是婉兒姑娘在照顧我,所以……」韓壯笨拙的解釋,所以半天,沒有支吾出個所以然來。

不想看他難堪,韓瑞笑著說道:「婉兒姑娘就是這樣,受人之恩,湧泉相報,這些天真是讓她受累了。」

「對……」韓壯連連點頭。

「不過,以後就好了。」韓瑞繼續說道:「總不能長期麻煩人家,我今天過來,就是打算接你回去的。」

啊,韓壯驚詫,好像很不情願,不過馬上反應過來,強笑道:「沒錯,也該走了。」

笑了笑,韓瑞說道:「那好,我出去與閻先生告辭。」

「阿弟……」韓壯下意識的叫喚。

韓瑞回頭,探問道:「怎麼了?」

「沒有,幫我謝謝閻先生。」韓壯說道。

「好……」韓瑞應聲,快步走了出去。

交涉很是順利,閻立德自然熱情挽留,可是見到韓瑞的態度堅持,也無可奈何,答應了下來,吩咐管家準備厚禮,以及各種滋補的藥材,裝滿了整整一輛馬車,心裡仍然覺得虧欠,不停的告誡韓瑞,若是缺少什麼,一定記得來拿。

「閻先生,真是太客氣了。」韓瑞苦惱的看著已經沒有空隙的馬車,實在是盛情難卻,只得嘆氣說道:「你這樣,分明是想讓我們步行回去啊。」

「呵呵,走不了?那就留下來呀。」閻立德說道,玩笑而已,一揮手,自然有僕役另外駕車而來。

兩人寒暄,兩個僕役小心翼翼攙扶韓壯坐上馬車,閻立德上前,誠摯說道:「韓校尉的恩情,閻家上下,銘記於心,日報必有所報。」

「區區小事,舉手之勞,閻先生不必放在心上。」韓壯憨厚說道:「不管是誰,遇到了,總不能放著不管吧。」

「閻先生,不要總是報呀報的。」韓瑞輕笑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兄長得罪了你,你琢磨著怎麼報仇雪恨呢。」

「如此,大恩不言謝,也不多說了。」閻立德拱手,果然沒有再提,不過肯定記在心裡。

談笑片刻,也到了拜別的時候,韓瑞告辭,躬身上了馬車,僕役聽到吩咐,輕輕策鞭,馬車緩緩啟動,向前方行去,車簾未落,韓壯呆呆看著閻府門口,期待中的身影,一直沒有出現,眼睛慢慢的浮現出黯然之色。

看到馬車消失在角落,閻立德捋鬚轉身,發現後面多了個人影,不僅有點驚嚇,瞬息定下了心神,吹鬍子瞪眼道:「婉兒,出來了,也不說一聲,是不是要故意嚇人。」

「人家才想開口,你就回頭了。」閻婉兒說道,目光柔弱,帶著委屈,惹人生憐。

到頭來還是自己的不是,閻立德心軟,連忙哄勸道:「是我不對,錯怪了婉兒,對了,不是早通知你了麼,為何現在才出來?人都已經走遠了。」

顧左右而言他,不過多少也有點兒責怪之意,畢竟怎麼說,韓壯也是閻婉兒的救命恩人,而今他離去,卻沒有相送,怎麼也說不過去,認真計較起來,也算是失禮的行為。

閻婉兒沒有回答,柔弱似水的眼眸,瞅了眼馬車行去的方向,纖足輕轉,翩翩而去……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2 07:16
第五百一十四章 春滿人間


一場風波,消彌於無形,城中不明真相的百姓,見到府衙張貼的告示,隨意議論幾句,大罵賊人目無法紀,希望官差早日將他們緝拿歸案,以正法典,伸張正義,隨之也沒有放在心上,最多是以後出城時候,多加小心謹慎而已。

然而,那些高官權貴,就沒有那麼容易相信官衙的結論,普通存在質疑的聲音,不過都在顧及李世民的態度,不敢聲張罷了,s?底下議論不休,但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見到閻家、岑家、甚至朝廷,沒有任何動靜,也識趣的不再討論。

稍有幾分聰明的人,都可以看出,這潭水很深,沒事就別往裡面參合,免得上不了岸,而且年關又準備到了,大部分人的精力,也轉移到置辦年貨,怎樣慶祝的瑣事上,對於這件事情的關注力度,自然弱了很多。

不過,有些小道消息,大家還是十分清楚的。

比如,此事之後,一些朝廷大臣,對於李泰的態度,頗有幾分輕慢,李泰自然覺得非常的委屈,天地良心,這件案子,絕對與他沒有絲毫干係,已經再三澄清,奈何別人總是懷疑,李泰悲憤填膺,忍不住跑去向李世民訴苦。

李世民當場發飆了,把一幫大臣召集起來,大發脾氣,認為大臣對李泰不夠恭謹,怒形於色的質問,卿等何為蔑我兒?

房玄齡以下,戰慄流汗,紛紛請罪,只有魏徵站出來,有條有理,旁徵博引的駁斥起來,義正詞嚴,批得李世民啞口無言,承認自己的錯誤,還要滿面笑容,誇讚魏徵教訓得好,賜絹一千匹,以為榜樣。

天子從諫如流的聖明,自然得到官員百姓的一致讚頌,不過有些人更加在意的卻是李泰聖眷不衰,李世民近乎溺愛的態度,讓不少人鬆了口氣,越王府又恢復了往常的熱鬧。

不管怎麼說,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慢慢的平靜下來,上到天子公卿,下到布衣百姓,每個人都在掐指捏算,等待春節的到來,時間如水,不停的流逝,很快就到了除夕。

在古代,過年的氣氛非常濃厚,臘八小年的時候,百姓就開始準備了,除夕之日,更是暴發了極大的熱情,清晨四五更,曉色幽暗,伸手不見五指,百姓就摸爬起來,燒水洗碗,清掃房屋,準備供食,祭祀祖先等等,忙忙碌碌,直到晚上的團圓宴結束,值夜守歲之後,才能清閒下來。

現在,自然是鍋碗瓢盆響個不停,好像悅耳的曲律,此起彼落,悠揚動聽,綺麗的晨曦在東方的邊際浮起,氤氤氳氳,朦朦朧朧,羞羞答答,好奇的俯首窺視著人間的煙火。

朝陽破曉,雄激打鳴,百姓也放開了手腳,動作利索,不時傳出陣陣歡聲笑語,嘈雜熱鬧的聲音,響徹雲霄,又在空中回盪,遍佈長安城。

其中,自然少不了清亮的爆竹啐啐,自從有了這件新鮮事物,便以最快的速度,取代了燒竹聽響的行為,每當逢年過節,笑得最為開心的,卻是經營煙花爆竹作坊商舖的東主掌櫃,一邊笑不攏嘴的數錢,一邊誇讚自己花錢購買配方的決策英明。

韓瑞就是給陣陣爆竹聲音吵醒了,起榻之後才發現,不過是辰時初而已,難得春節來臨,朝廷連續休假七天,本想睡個懶覺,沒想卻是件奢望的事情。

撫嘴打了個阿欠,韓瑞慢悠悠的披衣穿戴,拉開門窗,欣賞院中含苞玉放的梅花,淡粉的顏色,在白雪之中,是那麼鮮明嬌艷,微風吹拂,花枝輕顫,似乎可以嗅到陣陣清香。

未等韓瑞陶醉,一聲炸響,響亮的爆竹聲,就在前院傳來,久久不歇,刺鼻的硝煙瀰漫,隨著清風飄盪過來,籠罩房屋,韓瑞也吸了不少,覺得有些嗆悶,忍不住咳嗽起來。

烏煙瘴氣,自作自受啊,揮袖拂開煙幕,韓瑞由衷的感嘆,覺得千百年之後,一些環保主義人士,肯定會對自己這個「煙花爆竹之父」口誅筆伐。

一邊自我批判,一邊洗漱,梳理有些凌亂的發頭,韓瑞向外走去,發現寬敞的宅院之中,只有他是最為清閒,僕役婢女,不是在掃塵,就是在擦抹席案,有的甚至爬上了屋頂,拿著竹片,小心翼翼刮去瓦上的冰雪……

廳堂之中,鄭淖約身穿樸素的衣裳,猶如發號施令的將軍,不停指揮眾人,搬來供桌,奉上酒膳,最後請來神明畫像,祖宗牌位之後,一個簡單的祭堂就完成了。

「夫君。」看到韓瑞身影,鄭淖約微笑,掠起一縷香風,輕步走來。

「淖約,辛苦你了。」韓瑞柔聲道,左顧右盼,對於這些細碎的事情,真的不怎麼精通。

鄭淖約柔唇輕彎,纖指捏絲輕捋,笑盈盈道:「這麼早,夫君就起來了,是不是家裡的動靜過大,被吵醒了。」

「習慣了早起,睡足了自然會醒。」韓瑞擺手,左右看了眼,奇怪道:「怎麼不見平常?」

「這裡塵土飛揚,我讓人抱他到後園了。」鄭淖約說道。

韓瑞點頭,忽然快步上前,從管家的手裡,接過父母的靈位,恭敬的安放在供桌中間,鞠躬行禮之後,回頭笑道:「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的麼?」

鄭淖約認真考慮,掩口笑道:「沒有。」

韓瑞故作傷心,一臉無奈道:「也就是說,我在這裡,不僅多餘,而且礙手礙腳……」

「作怪!」鄭淖約輕嗔,笑道:「有空的話,就去看孩子。」

韓瑞微笑,扯了幾句,才向後園走去,其實,這才是正理,男主外,女主內,作為妻室,自然要經手各種家務,持家有道可是形容女子的。

除夕,氣溫明顯回升,不過積雪融化,反而更冷了,後園的各種花草樹木,大多數已經凋零,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但是也有幾株,適宜在嚴寒季節綻放的花卉,盛開出鮮艷奪目的花朵,在白雪的襯托下,更加顯得嬌妍絢麗。

韓瑞走來,見到鮮花嬌艷,忍不住伸手摘了朵,湊近鼻端輕嗅,淡淡的暗香飄浮,似有若無,令人回味無窮,順手握在掌心,韓瑞悠步向前,目光游移,突然愣了下。

卻見臨池而建的亭子之中,池水依然清澈,只是水面已經結了層薄薄的冰霜,水中更是不見了靈活游動的魚兒,亭中擺了張軟榻,李希音優雅跪坐其中,身形纖秀,膚似膩脂,白衣勝雪,影若幽蘭,說不盡的秀雅絕俗。

一縷微風掠過,吹拂著她的長髮,吹亂了幾許青絲,在風中飄揚,一隻肥乎乎,白嫩嫩的嬰兒小手,晃顫顫的追逐著柔若絲綢的長髮,李希音展顏而笑,猶如春暖花開,絢麗明媚,妍麗動人之極。

纖手抱著小孩,李希音輕倚軟榻,柔情綽態,眸藏笑意,索性捲了小束烏黑光亮的青絲,在懷中嬰兒眼前撩動,輕聲笑道:「平常,來拿……」

「咿咿……」兩個月了,嬰兒聲音愈加的清晰,肥嫩白皙的小手,緩慢晃動,半天撲不到眼前的玩具。這個年齡階段的嬰兒,還沒有得與失的概念,伸手抓了片刻,就沒有興趣,或者覺得累了,也有可能是餓了,小手放到李希音的酥胸上,呀呀的歡叫。

李希音晶瑩如玉的俏臉上,多了抹亮麗的脂紅,拿開嬰孩軟綿綿的肥嫩小手,點了點他秀氣的小鼻子,笑斥道:「平常,小壞蛋。」

「咿咿……」平常連聲開口,舞動另外的小手,似乎是在抗議。

「他是餓了。」韓瑞提醒道,輕笑上前。

好像可以辨認出父母的聲音,烏亮純淨的眼睛眨了下,平常立即停下了吵鬧,看到韓瑞的身影,李希音有點兒羞意,纖手輕遞,微嗔道:「來,抱回你的兒子。」

「給我也沒用。」韓瑞略微謔笑道:「你身上才有他要的。」

李希音稍微愕然,瞬間就明白過來,俏臉飛紅,白眼嫵媚,嗔怪道:「你更是個混蛋。」

韓瑞臉皮很厚,渾不在意,笑瞇瞇的接抱兒子,樂聲道:「餓了,要覓食,這是人的本能與天性,有什麼好奇怪的,對不對呀,平常……」

「呀呀……」平常應和,肥嫩的小手繼續亂抓。

「教壞孩子。」羞怨了下,李希音關心道:「真餓了,要不要抱去找淖約姐姐。」

「她在忙。」韓瑞目光掠過,嘴角泛笑道:「可惜,你沒有……」

連晶瑩的耳垂,也多了兩分暈紅,李希音怒了,纖手伸去,擰了好幾下,見到韓瑞不停滋咧求饒,這才罷休。

「??。」平常歡笑,似在幸災樂禍。

「小鬼頭。」憐愛捏了下嬰兒的小臉,韓瑞側身,表面嚴肅正經,輕聲喚道:「希音。」

心中隱約有些悸動,李希音低頭掩飾,伸手撩了下青絲秀髮,嗯聲道:「怎麼了。」

「平常已經出生兩個月了。」韓瑞說道。

李希音微微點頭道:「是呀,過得真快,又要到百晬了。」

「而且,又要過年了。」韓瑞暗示道:「春滿人間,很是喜慶。」

「那又怎樣……」李希音俏臉如火燒,心口怦怦亂跳,猶如鹿撞,與韓瑞情意綿綿的目光乍一接觸,便低下頭去,不敢和他對視。

「你覺得,什麼時候抽空,上山拜訪兩位長輩才好?」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2 07:16
第五百一十五章 除夕夜


「懶得和你說,平常餓了,我帶他去找淖約姐姐。」李希音俏臉羞紅,伸手奪過孩子,悠然而去。餘香繚繞,韓瑞輕躺在軟榻之上,仰望天空,遮蔽數月的烏雲,已經煙消雲散,淺藍碧透的顏色,清澈如洗,朝陽明媚,暖融融的,非常舒服。

韓瑞閉上眼睛,曬了片刻,臉上突然有些癢癢的,睜開眼睛,李希音妍麗的容顏,立即呈現在眼前,一頭猶如絲緞般的青絲長髮,清香亮澤,垂掉下來幾根,髮梢在臉龐上掠過,酥酥麻麻,透過皮膚,滲進了心中。

「怎麼又回來了。」韓瑞微笑,伸手撈了幾根在手掌,輕輕撫過,絲軟柔軟,無比光滑,充滿了幽香。

眸中隱約露出羞喜,又有點兒嗔怪,李希音似是解釋道:「進食之後,平常睡了,淖約姐姐在忙碌,我又幫不上忙……」

女人呀,總是喜歡找些不是理由的理由,來掩飾自己的目的,韓瑞笑了笑,躺著不動,輕輕展開了雙臂。李希音臉上一紅,舉起拳頭,裝作要打人,速度緩慢,韓瑞輕而易舉捉住她的拳頭,光潔柔膩,衣袖寬大,一段粉潤的手臂頓時滑了出來,皓腕如玉,欺霜賽雪。

韓瑞引手輕帶,李希音不由自主,半推半就,撲在韓瑞的懷中,伸臂抱住他的腰身,俏臉貼在胸口位置,聆聽如雷如鼓的心跳聲音。

手掌輕輕撫摸李希音柔軟如雲的秀髮,韓瑞輕聲道:「不要拖了,這個月辦了吧。」

嗯,李希音聲音似有若無,喜不自勝,俏臉火燒似霞,連白玉般的耳垂,也悄然抹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

韓瑞抱緊李希音柔軟的身子,感覺她在微微顫慄,雙臂使力,輕輕翻身,伏在她山巒起伏的身上,兩人呼吸相聞,兩顆心緊緊相貼,從沒有此刻近過,只見李希音眸光流盼,水汪汪的極是嬌媚,貝齒輕咬著紅潤的柔唇,吐氣如蘭,芬香怡人。

李希音首先忍不住嬌羞,悄悄閉上了星眸,紅唇柔軟飽滿,輕輕的顫動,似乎在發出無聲的邀請,韓瑞自然而然,深深的印了上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希音渾身酥軟無力,依偎在韓瑞懷中,俏臉暈紅如火,低聲說道:「你和淖約姐姐說了沒有?」

「……說過了,她沒有意見。」韓瑞含糊道,手掌在兩團豐腴柔軟的山峰之間來回滑動,渾圓勻稱而柔膩,只手難以掌握。

李希音微微喘息,一雙眸子嫩得可以滴出水來,充滿了羞澀、欣喜,不過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有淡淡的彷徨,以及緊張不安,為了尋求安心的感覺,兩條柔軟的手臂抱緊韓瑞,蜷縮在他的心口,感受到強烈的跳動,才慢慢靜下心來。

「兩位長輩,喜歡些什麼?」韓瑞輕聲問道。

李希音仔細考慮,搖頭說道:「阿娘清心寡玉,一心修道,對於世俗的事物看得很輕,倒是…父親,喜歡練丹,你知道的。」

「嗯,所以我決定,給他送一隻訂製的丹爐,還有一大車yao材。」韓瑞笑嘻嘻道:「算是聘禮,他肯定不會有意見,至於你阿娘,更是簡單了,送幾本道經即可,真是廉價。」

「你才廉價……」李希音羞怒,又擰又掐,心中泛酸,多了幾分委屈。

韓瑞愣了下,知道失言,連忙捉住她的纖手,滿面歉意,柔聲說道:「是我錯了,在我心中,世間最貴的珠寶,都不及你的萬分之一。」

儘管清楚,這是甜言蜜語,李希音卻十分愛聽,心中歡喜,卻裝成餘怒未消的模樣,讓韓瑞哄勸了良久,這才似喜還嗔的表示諒解,隨之,兩人柔情蜜意,粘得忘乎所以,一身的火熱,差點連棉衣也扒下了。

適時,走廊傳來婢女的聲音:「郎君……」

李希音滿面通紅,這才意識到,身在何處,也不顧理順凌亂的絲發,猶如受驚的兔子,躍下了軟榻,轉過身子,飛也似地跑了。

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韓瑞搖了搖頭,懶洋洋問道:「什麼事情呀?」

俏麗的婢女盈盈走來,小臉紅撲撲的,低聲道:「準備祭祀了,夫人請郎君過去主持。」

「好,走吧。」韓瑞點頭,起身理了下衣冠,快步向堂中走去。

對於祭祀,韓瑞已經駕輕就熟,來到堂中,取了幾柱香火,就開始禮拜起來,與往年差不多,祭神拜祖,最大的不同,就是多了兒子平常,面對祖先靈位,也可以心安理得的跪拜,焚香禱告,韓家後繼有人,香火不斷……一番折騰,連同已經熟睡的平常,也給晃醒,哇哇的嚎哭,給肅靜的廳堂帶來幾分生氣。

祭祖結束,又費了半天功夫,才把哭鬧的小子重新哄睡了,韓瑞抹了把汗,把孩子交給姆嬸照看,本想歇息片刻,沒想門外又來了訪客,卻是鄭家的僕役,帶來了各樣禮物,以及一些問候之語。

男主外,這種事情,自然是韓瑞負責,也不能推托,回禮回信,自然是少不了的,對於初二上門探親的邀請,更是連聲答應……好不容易把這人打發走了,各家僕役,接踵而來,韓瑞忙忙碌碌,直到晚上,除夕夜宴,禮尚往來的事情,這才告了一段落。

夕陽西下,入夜時分,華燈初上,長安城一片燈火輝煌,無論公卿權貴,還是布衣百姓,這個時刻,全部安守在家中,陪同父母子女,和氣融融的享受團圓夜宴,燭光搖曳之中,不時傳出陣陣歡聲笑語,充滿了溫馨祥和。

韓家宅第,韓瑞沒有那麼多規矩,不論是賣身為奴的僕役,還是依附的長工短工,都已經提前發了紅包,只要有親人在長安附近的,一律放假給他們回去探親,所以人數少了大半,頗顯得有幾分清冷。

而且,去年的除夕,有韓晦、錢緒一家三口陪同,十分熱鬧,今年他們已經返家,各分東西,韓瑞難免有些想念,不過,多了韓壯,還有兒子平常,也算是彌補了親情的缺憾。

「阿弟,來喝酒。」韓壯豪氣說道,舉杯飲盡,休養了半個月,雖然臉色仍然有些蒼白,不過卻也能行動自如了,在寒冷的氣候中,喝點酒,暖和身體,也有益處,所以韓瑞也沒有勸阻,含笑陪同。

「再來……」韓壯繼續說道,也不等韓瑞,直接豪飲。

韓瑞皺眉,這分明有些借酒消愁的意味,陪飲了半杯,勸說道:「十八哥,你的身體還未完成康復,還是少喝幾杯吧。」

「沒事。」韓壯倒酒,滿不在乎道:「以前,一罈酒不在話下,現在才幾杯而已……」

這個時候,鄭淖約幾人,也看出了點端倪,亮麗的眼眸,輕輕掠過,鄭淖約低聲道:「夫君,兄長這是?」

「隨他吧。」沉吟了下,韓瑞說道:「反正,急酒易醉,多飲幾杯,不省人事,恰好可以安眠沉睡,免得終日胡思亂想,不得安寧。」

鄭淖約莫名其妙,不過也知道,不是探問的時機,微笑了下,輕柔抱著平常,神情恬然而祥和,閃動著無比聖潔的母愛光輝。

如同韓瑞所料,韓壯的身體,沒有完成康復,頗為虛弱,幾杯醇酒下肚,酒意立即上湧,一下子就變得昏昏沉沉,伏在案上,呼呼大睡,韓瑞輕笑,招來僕役,攙扶韓壯回房休息,再吃了碗飯,夜宴也差不多結束了。

團圓宴,不在乎時間長久,而是在於意義,家人團聚,縱然只是相聚分秒,也勝過與一大群陌生人聚會,通宵達旦。

晚宴散去,眾人來到寬敞的庭院之中,搬來幾張床榻,坐臥小憩,欣賞絢麗燦爛的煙火,聽到啪啪的聲響,熟睡的平常驚醒了,一雙烏溜溜的漆黑眼睛,在夜裡熠熠泛著亮光,忽閃忽閃的,十分可愛。

注意到夜空中,砰砰炸開的絢麗花朵,平常目不轉睛的觀看,直到煙花散盡,小嘴才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顯得十分興奮。

韓瑞輕笑,見到兒子喜歡,當下揮手,吩咐僕役,拿來全部庫存,輪流燃放,足足有一個時辰,直到平常膩味了,張著小嘴,打著阿欠,疲乏玉睡,韓瑞才罷休叫停。

適時,夜已深沉,一彎新月宛如一葉小舟,翹著尖尖的船頭,散發出柔和的光澤,清澈如水,寧靜的普照大地,韓瑞沐浴月光,柔聲說道:「時辰不早,你們忙碌了一天,也應該累了,早些回房休息。」

鄭淖約輕輕點頭,抱著孩子,與幾人盈盈而去,韓瑞卻沒有隨行,站了起來,返回廳堂,點了盞青燈,遵照傳統的習俗,熬夜守歲。迷不迷信,反正大家都這樣做,連皇帝也不例外,韓瑞也不想標新立異,惹人非議。

自然,守歲,也不意味著什麼也不能做,乾熬苦等,誰也受不了,所以韓瑞早就準備了幾本書籍,月夜挑燈讀書,也頗有幾分情趣。

當然,如果有紅袖添香,那麼更加美妙了,韓瑞浮想聯翩,沒有看到,夜空之中,灰白色的輕霧,遮住了清亮的月光,夜幕朦朧,一縷縷微風從門窗掠過,青燈忽長忽短,搖曳起伏,不時何處,傳來了一陣奇異怪聲,如同淒婉悲泣,令人心中毛骨悚然。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2 07:16
第五百一十六章 接二連三


呀吱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是那麼的刺耳明顯,夜風蕭瑟,嗚咽似泣,窗外暗影重重,看了眼畫得猙獰恐怖的神明畫像,韓瑞覺得自己的小心肝有些撲撲亂跳,連忙低頭繼續看書,培養儒家的浩然正氣,以正其心,消除一切雜念。

才靜下心來,忽聽叮咚的一聲,韓瑞心弦一緊,駭然之下,轉頭望去,卻見一個婀娜的模糊人影,撥開了珠簾,輕步盈盈走了過來。

「郎君……」蚊聲細語,似有若無。

韓瑞立即鎮定下來,放了下書本,微笑道:「屏兒,這麼晚了,還沒睡?」

「夜露濃重,十分寒冷,給郎君拿塊絲衾。」畫屏說道,慢慢上前,纖手捧著一襲絲衾,燈光搖曳下,兩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光閃溢,帶著三分嫵媚一分羞澀。

扯了下厚厚的衣袍,韓瑞不覺得冷,不過美人的心意,總不能拒絕,當下輕笑言謝,接過來隨意披上,誇讚畫屏細心,考慮周到。

畫屏小臉多了抹甜美秀氣的笑容,臉頰上露著兩個小巧的酒窩,十分清秀可愛,也沒有就此離去,伸出嫩白的小手,輕輕的整理絲衾。

長夜漫漫,又不能眠,韓瑞回頭又看了眼神明畫像,才想著要紅袖添香,馬上就來了,真是靈驗,今天沒有白白祭祀,明天繼續,供品加倍……

心裡尋思,行為卻不慢,韓瑞伸手,輕輕提帶,畫屏柔軟的身子,就順勢跨坐在他的膝腿之上,溫香撲鼻,肌膚相接之處明顯感到柔軟滑膩之極,稍微刺激,就蠢蠢玉動。

畫屏有些羞澀而笑,嬌媚百生,粉嫩的手臂卻輕輕摟住韓瑞的脖頸,小巧玲瓏的酥胸,由於韓瑞時常催促,慢慢的經歷了少女的蛻變,向成熟少婦發展,十分高聳圓潤,豐腴柔滑,時不時挨碰韓瑞胸膛,分明是種引誘。

這種情況下,男人的天性,主導了一切,韓瑞如何忍得?丹田中的那股熱氣,登時像鬆開的彈簧般,蹦跳了起來。

肌膚相接,親密無間,畫屏自然察覺,小臉微紅,糯軟說道:「郎君,你怎麼了?」

「明知故問。」韓瑞惡狠狠的訓斥,手掌毫不客氣,由纖細柔軟的腰身,直接爬上了高聳起伏的酥胸,回應他的,卻是畫屏顫抖的呻吟,眼波水潤迷離,朦朧得就像窗外的月色。

霎時,不知何處傳來咚咚的聲音,幽暗的環境中,本來就容易滋生害怕的心理,兩人頓時愣住了,身體有幾分僵硬,對看了眼,一齊向門外看去。

月色依舊,清風依舊,窸窸窣窣的聲音繼續傳來,不是風聲,也不是風吹樹葉的瑟瑟響,倒像是輕輕的步履,過了片刻,又有人走來了,黑暗中依稀可辨曼妙玲瓏的動人曲線,聲音帶著嫵媚,輕輕喚道:「郎君……」

「是螢兒……」畫屏掩口,好像有幾分吃驚,也不等韓瑞應聲,慌忙不迭的起身,左右看了眼,就捲著絲衾,藏在韓瑞的身後,後面就是屏風,燈光照不到的範圍,只要不是刻意觀察,很難發現那裡有人。

「什麼情況?」韓瑞摸不著頭腦,感覺有些好笑,輕聲道:「流螢,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呀?」

「夜裡冷,我給郎君送衾褥。」流螢說道,微微抿起的櫻唇,露出淺淺的笑容,纖手也捧著一襲衾褥,不過行動,卻比畫屏直接得多,走近之後,把衾褥擱下,立即投懷送抱,豐盈圓潤的tun部彈性十足,柔軟滑膩。

「我可不冷,反而很熱,需要消火。」韓瑞輕笑,摟抱流螢纖細的柳腰,手掌攀上豐潤柔美香tun,來回的撫愛,不時繞過渾圓滑膩的玉腿,探上美麗的花園。

「郎君壞蛋,人家只是送衾褥而已。」流螢羞嗔道,秀美的粉靨上嬌羞無限,漆亮的眸子裡水波盪漾,燭火之下,小臉瑩白細膩,宛如粉雕玉琢,說不出的俏麗艷美。

女人總是這樣口是心非,韓瑞已經習慣了,恰好被畫屏撩得火起,流螢就送上門來,再客氣的話,連他都要鄙視自己,當下手臂一緊,印上她鮮潤的櫻桃小口,啜了幾下,流螢羞答答的啟唇,丁香暗渡……

在熾熱而甜蜜的吻中,兩人呼吸變得輕快,身體逐漸熱了起來,韓瑞情念如火,一邊拉住她的衣襟,探索纖柔的嬌軀,溫軟的觸感充盈滿懷,手掌儘是柔滑軟膩,飄出來的氣息,芳郁若蘭,撩動人心。

「郎君……」流螢低吟,身子越加酥軟無力,舒展修長雙臂,軟綿綿的掛在韓瑞脖頸上,星眸半睜半閉,如癡如醉。

當此情境,只有身體的交流,才能滿足彼此之間的需要,藉著燈光,韓瑞手掌慢慢滑下,拉開了衣裳的絲結,流螢柔唇張啟,嬌顫著呼出甜燙的氣息,心中情致潮湧,溫柔的眼波,水潤迷醉,渾然忘我。

旁邊,耳中聽到兩人的喘息和低吟,畫屏芳心撲撲亂跳,藉著燈光,可以朦朧的看到,兩人肢體相纏,難分難解,不知道應該是睜眼還是閉眼,不過畢竟已經不是初經人事的少女,猶豫了下,就羞澀的打量起來,偷窺似的心理,這種異樣的刺激讓她又緊張又羞澀。

看得出神之際,韓瑞忽然側身,推倒流螢在席間,就在她的旁邊,畫屏呆愣住了,忽然一陣陣的酥麻滋味湧遍全身,卻是韓瑞的手掌,極不老實的探伸過來,隔著絲衾,捏柔著她的玲瓏綿r?,畫屏小臉飛紅,嬌顏生暈,只覺得身子陣陣酸軟,不禁情思飄盪,芳心如沸,腦子裡暈糊一片,差點吟叫起來。

天空中星辰稀疏,霧一般的月光從枝葉間灑落,偶爾風過,攪亂一地碎銀。

廳堂之中,卻是濃情蜜意的場景,韓瑞已經不滿足口舌之玉,就要實際行動之時,卻聽到鄭淖約輕柔的叫喚:「夫君。」

聲音在安靜的環境中,格外的清亮,彷彿晨鐘暮鼓似的,一下子就將流螢驚醒了,連忙推開韓瑞,胡亂扯著衣裳,東張西望,自然而然,就鑽進了畫屏的絲衾之內。

「螢兒……」畫屏低聲道,聲音有些慌亂。

似乎早知道畫屏在這裡,流螢也不覺得奇怪,小聲道:「不是內急,去小解,讓我先睡的麼,怎麼跑來這裡了?」

畫屏小臉通紅,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麼回答。

「你們兩個,怕什麼?」回過神來,韓瑞哭笑不得。

「噓……」

門前人影晃動,鄭淖約就要進來了,流螢作了個噤聲的動作,也不管韓瑞是否能夠看見, 扯著畫屏,如同鴕鳥,躲在絲衾之中不願意出來了。

韓瑞無語,應聲道:「淖約。」

「剛才,好像有人在說話。」鄭淖約輕步走來,有幾分困惑。

「有嗎?」韓瑞裝傻。

鄭淖約環視周圍,房中安靜,燈光忽暗忽明,夜風吹拂,樹葉嘩嘩瑟瑟,一些不知名的蟲子發出低低的鳴叫,從角落裡飄過來,寂寥而深邃。

「聽錯了吧。」鄭淖約不確定說道。

「或許。」韓瑞起身,緊了緊身上的衣袍,笑迎道:「怎麼,怕我冷,送絲衾來了?」

「算是吧。」鄭淖約笑道:「適才平常醒了,吵鬧了片刻,餵他進食,這才睡下,我卻沒了睡意,索性過來陪夫君。」

「小孩子,睡覺沒有規律,大些就好了。」韓瑞說道,拉著鄭淖約坐了下來,目光灼熱。

夜裡,鄭淖約穿了件睡袍,外面披著厚厚的狐裘,裹住了全身,不過坐下之後,自然要解開輕軟狐裘,瑩白色的絲裳之下,高聳的胸脯撐得白衣薄透,兩弧飽滿的凸浮,聳翹得驚心動魄,似要裂衣而出。

撫育嬰兒,自然不系訶子之類的貼身內衣,睡袍輕薄,十分寬鬆,兩點圓粒十分明顯,看得韓瑞心神搖曳。若在平時,韓瑞不會這麼失態的,可是現在,經過兩個俏美婢女的挑逗,已經到了一個臨界狀態,意志力極為薄弱,兩眼發直生光很是正常。

鄭淖約隱約有點奇怪,不過更多的卻是羞赧,纖手扯了下胸口衣襟,嫵媚橫了個白眼,嗔怪道:「夫君,哪有這樣子看人的。」

「也對。」韓瑞從善如流,伸出手掌,溫柔解開狐裘,隨之抓住她的睡袍衣襟,輕輕拉向兩旁,剎那間雪膩晃耀,一對碩大的軟峰彈躍而出,滑似凝脂嫩若酥酪,在空中顫巍巍的晃動,迷人地盪漾出圈圈漣漪。

嚶嚀,除去了束縛,鄭淖約半是羞澀,半是舒服的輕吟,俏臉暈紅,低聲道:「夫君,這樣不好。」

這個時候,韓瑞哪裡顧得好不好,雙手捧著凝脂般的軟肉,小心翼翼地摸了幾下,美妙的觸覺,任誰都是無法自制的,鄭淖約喘息,聲音嬌膩,羞不可抑,啐聲道:「無賴。」

手掌輕扶,韓瑞仍然不能滿足,輕輕上前,略一低頭,吻了上去,用力sh?n吸,細細白漿激射而出,香甜如蜜,令人回味無窮。

「不要這樣……」鄭淖約顫不成聲,咬著櫻唇,滿面暈紅,含嗔帶媚,也是在半推半就之中,就給韓瑞撲倒席上。

就在這時,叮咚幾聲,珠簾掀開,幽暗的堂中光明綻放,眾人驚愕,韓瑞看去,卻是李希音提著燈籠走了進來,見到這裡的情形,嬌羞驚呼,立即轉身,落荒而逃……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2 07:17
第五百一十七章 二婚


「流螢,畫屏,你們怎麼在……」藉著燈籠的亮光,鄭淖約發現了絲衾下的兩個婢女,立即羞得滿面通紅,纖手披上狐裘,也匆匆忙忙的而去。

「娘子,等等。」流螢畫屏對看了眼,急忙追趕。頃刻之間,廳堂空盪盪的,餘下一盞青燈,以及悲憤莫名的韓瑞,玉哭無淚。

一夜,滋味難言,不堪回首,韓瑞也不知道怎麼熬了過去,直到五更激鳴,東方的天際泛出了魚肚白之後,這才完成了守歲任務,吩咐早起的僕役,燃放了兩串爆竹,回房小憩,一兩個時辰,神采奕奕的起榻,歡慶春節的到來。

大年初一,按照習俗,辦好各種事情,韓瑞帶著家眷,逛起了集市,傳統佳節的年會,自然是熱鬧非凡,大街小巷上車水馬龍,行人交織,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男女老少,衣著光鮮,笑容滿面。

「恭喜發財,大吉大利。」

「財源滾滾,官運亨通!」

親朋好友在街道上碰面了,各種各樣的祝福,不停的在每個角落回盪,使得長安城中,充滿了祥和的氣息。

對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最痛苦的事莫過於陪一個女人逛街,比陪伴一個女人逛街還要痛苦的事,那就是陪幾個女人逛街。這段話,也不知道出自哪裡,韓瑞以前,就覺得有理,現在領會得更加深刻了。

幸好,只是陪同走路而已,她們選購的禮品,自然有僕役提拿,擱放到車廂之中,滿了,立即運回家中,再拉一車錢來,循環往復,直到半個太陽落進了西山,天色已晚,這才罷休,即使如此,韓瑞也覺得腳板都要麻木了,看見幾個美女容光煥發,興致不減的模樣,心中只有無比的佩服。

初二,韓瑞也沒得輕鬆,陪鄭淖約抱著孩子回娘家省親,在一幫親戚的親戚輪流圍攻下,光榮的趴下了,真是豎著進來,橫著回去,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幽幽轉醒,又迎來了官場同僚、親朋好友的拜訪,少不了擺酒設宴,觥籌交錯。

初四初五也是這樣,不是有人來拜訪,就是去走訪他人,到了初六,假期的最後一天,韓瑞也出現在驪山腳下,年節未過,百姓忙於世俗之事,到山上求佛問道的人,卻是比以往少了大半,驪山顯得有些冷清清的,反而頗有幾分縹緲的仙味。

順著蜿蜒曲折的山路,韓瑞輕步夢爬而上,迎著清新透涼的嵐風,心潮起伏,沒有表面上那麼淡然,這次上山的目的十分明確,就是徵得李希音父母的同意,答應他們的親事。

儘管平日接觸不多,但是韓瑞猜測,既然他們允許李希音長久住在自己家中,那麼對於這件事情,肯定不會有什麼意見,問題在於,事到臨頭,總有幾分忐忑,特別是到了朝聖宮附近的精捨之中,看到一臉不爽表情的青雲道士,更多了幾分不安。

還好,白雲女冠,依然那麼平和,看不出有什麼反對的跡象,卻讓韓瑞懸掛起來的心,小小的回落了少許,不過仍然沒有安穩平靜下來。

韓瑞心中遲疑,自然不敢怠慢,連忙行禮道:「兩位……長輩,小子有禮了。」

哼,青雲道士直接偏過頭去,置之不理,白雲女冠揮袖抬手,輕聲說道:「韓公子不必多禮了,聽希音說,你找我們有事?」

本來以為,要拐彎抹角幾句,沒有想到,白雲女冠還真是乾脆,韓瑞愣了下,急忙點頭,客氣說道:「來給二位拜年……」

「虛偽。」青雲道士小聲道:「真是拜年就好了。」

韓瑞有點尷尬,支吾說道:「自然,還有件事情……」

「何事?」白雲女冠問道,態度緩和,眼眸似乎帶著幾分笑意。

韓瑞覺察,心中欣喜,連忙頓首說道:「我與希音情投意合,希望二位能夠答應我們的親事。」

青雲道士與白雲女冠沉默了,在李希音告訴他們,韓瑞準備前來拜訪的時候,他們就隱隱約約的明白,多半會是為了這件事情,但是真的聽到韓瑞的懇求,心情卻頗為複雜。

這個時候,一向不待見韓瑞的青雲道士,出奇的,沒有開口駁斥,捋著青須,看向白雲女冠,等待她的決定。

目光清幽,深深盯住韓瑞,白雲女冠淡聲道:「我若是不同意,你會如何?」

韓瑞驚愕,心中一沉,最擔心的情況,居然出現了,只是沒想,反對的人不是青雲道士,而是白雲女冠罷了。

「雲……」

精捨之內,人影晃動,撲通的聲,似乎什麼東西跌落地上,聽到裡面的動靜,青雲道士嘴唇動了下,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可是頓了下,又乖乖的嚥了回去。

如果不同意,自己會怎樣?韓瑞仔細考慮,過了半響,鄭重說道:「那我明天再來,繼續拜求,直到二位同意為止。」

表情依舊,不動聲色,白雲女冠說道:「既然如此,那麼你就……」

篤篤,精捨的門窗,傳來清脆的聲音,似在提醒什麼,或者在表達心中的不滿。

「女大不中留呀。」白雲女冠頓時止聲,好半晌才輕輕嘆了口氣,嘴角突然泛出了一抹笑容,輕聲說道:「你就空手而來,沒拿什麼禮物?」

「有……」韓瑞眨了下眼睛,立即醒悟,驚喜交集,伸手在懷中取出了準備多日的錦盒,恭敬的呈了上去。

白雲女冠接拿,隨手打開,一枚羊脂白玉指環,在陽光下,晶瑩剔透,灼灼如華,散發出柔和的光澤,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正是當日韓瑞在荊州購置,收藏至今,終於派上用場。

仔細打量,不在乎禮物貴重,而是指環本身的含義,白雲女冠滿意點頭,收了起來,清亮的眼眸,瞅了眼青雲道士,淡聲道:「這事,你與他商量吧。」

言罷,白雲女冠起身,不帶絲毫煙火氣息,輕盈向精捨走去。

韓瑞連忙站了起來,目送白雲女冠進屋,朝窗口方向笑了笑,這才重新坐下,映入眼簾的卻是青雲道士非常不爽的臉龐。

糟糕,韓瑞心中叫苦,喜悅的心情,頓時消去了大半。

果然,青雲道士不以正眼相看,瞥視說道:「親事是定下了,不過貧道掐算過,今年的黃道吉日與希音相沖,不適宜舉行婚儀。」

夠狠,韓瑞?嘴,臉上露出一看就知道很假的諂媚笑容,低聲下氣道:「岳父大人,你老人家是不是……」

「沒成親之前,不要亂叫。」青雲道士不屑,倨傲說道:「貧道精通天文地理,擇個吉日而已,不可能出錯。」

「沒說你算錯,只是小女婿覺得,你肯定看漏了。」韓瑞笑瞇瞇道,奉上了禮單。

「這個嘛……或許……也有商量的餘地。」反正是先定了親事,才收受禮物,不算賣女求財,青雲道士動搖了,遲疑不決。

精捨之中,李希音低頭,俏臉微紅,纖手捏了束青絲秀髮,漫不經心的把玩,不時看著白雲女冠,玉言又止。

「諾,這是文定之禮。」白雲白冠輕輕搖頭,拿出了錦盒,遞了過去。

李希音竊喜,羞澀而笑,看似緩慢,實際迫不及待的接拿,輕輕打開錦盒,看到裡面的白玉指環,指環繫著紅繩絲穗,李希音輕輕扣拿,發現錦盒底層,還有壓有張紙條,自然帶著好奇的心情,微微展開觀看,剎那間,秋水般的眼眸,泛出幾分迷醉。

「捻指環,相思見環重相憶,願君永持玩,循環無終極。」

白雲女冠湊近觀看,低吟出來,不知是斥還是笑道:「文采飛揚,真會討人歡喜,你呀,就是這樣給哄走的。」

李希音充耳不聞,輕捻指環,又看著詩句,柔唇輕彎,眼眸充滿了憧憬。

在討價還價之中,韓瑞與青雲道士,最終定下了婚期,在這個月,解決各種細鎖的事情,下個月初二,就舉行儀式,在此之前,李希音自然是留在朝聖宮,這是規矩,韓瑞無可奈何,只得孤零零的告辭離去。

一個月時間,籌辦一場婚禮,卻是有幾分緊迫,所以韓瑞回去之後,立即忙碌起來,連上班的心思也沒有了,若不是朝廷沒有這樣的規定,韓瑞真想請一個月的婚假,不得不提,古代的女子真是賢惠,見到韓瑞不能兩頭兼顧,鄭淖約乾脆接手過來操辦。

韓瑞自然清楚,天下沒有不吃醋的女人,只是有沒有表現出來而已,感激涕零之餘,肯定要鞠躬盡瘁,日夜耕耘以報,另外還有點小心思,給平常多添個弟弟或妹妹,不僅家中更加熱鬧,而且……也不怕精力憔悴,難以消受了。

時間飛快,轉眼就到了二月初二,宅院的花草樹木恢復生氣,開始抽出嫩芽,萬物復甦,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成親的諸般事宜,也終於準備得差不多了,天才濛濛亮,韓家閤府上下已然熱鬧起來,到處張燈結綵,煙花爆竹?啪作響,喜樂不歇。

由於是二婚,咳,對於韓瑞來說,是第二次成親,娶的又是平妻,所以場面自然沒法與上次相比,不過官場的同僚與親朋好友,收到請帖,十分給面子,親自前來祝賀,加上鄰里街坊,近兩百人濟濟一堂,也是熱鬧喜慶之極。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2 07:17
第五百一十八章 見禮


黃昏時刻,忽聽門外嗶啪啪一片聲音,兩掛千響爆竹,放得驚天動地的響,大門中開,前面是銅鑼和鼓簫開道,後面跟著迎親的隊伍,簇擁著新婦走來,幾個喜娘執扇,擋住了李希音的面容,不過盛裝艷服,腰身纖秀,步履輕盈,裊裊婷婷,卻顯出無限的風姿。

韓瑞滿面春風,手牽彩綢,引著新婦來到廳堂之中,儐相贊禮,一番跪拜之後,又經歷了卻扇禮,李希音露出了真容,猶如清雅芬香的蘭花,秀雅絕俗,亦喜亦羞,一雙清水般的明眸閃耀著動人的神采,令在場之人無不為之失神。

暗暗羨慕韓瑞艷福之餘,眾人自然起哄不已,戲耍了片刻,在眾人熱鬧的哄笑中,新娘子在婢女、喜娘的攙扶下,輕步走入內院dong房,韓瑞自然留下陪宴。

入夜,二月初春,月明星稠,清風習習,真是難得的良辰美景,宅院之中,廳裡廳外,充滿了歡聲笑語,韓瑞一身華麗冠服,更顯得容光煥發,神采飛揚,精神百倍,拿著酒壺,不停穿梭於宴席之中,觥籌交錯,酣暢快飲。

新月如眉,已經到了亥時,賓客仍未散去,糾纏對飲,韓瑞卻有些急了,眼珠子溜溜轉了幾圈,勉強陪了幾杯酒,故計重施,尿遁而去,好不容易脫身出來,匆匆就往內宅走去,後院到處懸掛紅燈籠、彩紗幕、同心結,一派濃郁的喜慶景象。

dong房之前,兩個俏麗的婢女,笑盈盈的守在門口,見到韓瑞的身影,急忙行禮。

習慣性的,拿出喜錢,給了雙份,韓瑞輕聲道:「夜了,你們也回去休息吧,明天清晨,再過來侍候。」

兩個婢女笑嘻嘻應聲,拿了紅包,輕步而去。

推門而進,只見新房之中陳設華麗,花團錦簇,紅燭高燒,燈光璀璨,氣象萬千,打量了眼,韓瑞滿意點頭,小心翼翼的鎖好門窗,快步越過屏風,向角落看去。精致的香爐裡檀香繚繞,搖曳的燭光與濃郁的香氣交織在一起,讓整個屋子變得朦朧迷離。

床榻之上,絲帛被衾輕柔如水,雪白的鴛鴦合歡紗帳高高掛起,李希音靜靜地跪坐其中,羞澀低頭,秀靨嬌艷如火,火光映照之下,容色晶瑩如玉,肌膚猶如冰雪,潤美如玉,彷彿一粒散發著柔和光亮的明珠。

韓瑞輕步走近,仔細端詳,怔怔的,有些入神。

袖中纖手緊了緊,李希音有些不勝嬌羞,輕嗔道:「看什麼?」

如夢初醒,韓瑞笑嘻嘻道:「自然是看你,今天真美。」

李希音羞喜低頭,原本暈紅的臉頰,又多了抹鮮麗的胭脂,更增三分艷美。

「用膳了?」韓瑞問道。

李希音輕輕點頭,韓瑞更加欣喜,探手摟住她的腰肢,觸手豐腴滑膩,輕柔芬芳的氣息沁人肺腑,一種舒適愉悅的感覺湧上心頭。李希音身體顫動了下,一顆心怦怦亂跳,卻柔順的依在韓瑞的懷中,纖手肉著衣袖,頗有幾分緊張。

芬香素雅的氣息撲鼻,韓瑞心甜如蜜,低頭找到李希音的柔唇,如饑似渴的熱吻,柔軟細嫩,芬芳襲人,讓韓瑞沉醉其中。

李希音嚶嚀起來,聲音微帶顫抖,柔軟的手臂,悄無聲息的抱著韓瑞,輕輕抬起俏臉,香膩的小舌,也主動吐了出來,不停的纏繞,不時發出醉人柔膩的哼聲,過了一會,就渾身酸軟無力,如水一般化了。

有幾分窒息的感覺,韓瑞這才放開香軟柔唇,透了口氣,回味了下,看著滿面潮紅,好像綿花似軟弱的李希音,極力壓抑心中的衝動,溫柔喚道:「希音。」

嗯,李希音含糊應聲,眸光迷離,好像還沒有回過神來。

「終於等到了今天。」韓瑞輕笑,移到她的耳邊,舔咬了下白玉柔軟的耳垂,呵著熱氣,小聲說道:「乖乖,服侍夫君更衣。」

明眸微眨,李希音醒了,羞得滿臉發燙,俏臉上紅得好似要滴出血來。不過,在韓瑞的期盼下,卻沒有拒絕,伸出軟玉纖手,顫悠悠的為韓瑞寬衣解帶。韓瑞也趁機,除去李希音身上那些礙事的衣物和束縛,就剩下那輕薄近乎透明的訶子,不等韓瑞扯開,李希音就大羞掙扎,想要鑽進絲帛被衾之中。

韓瑞怎能讓她如願,眼明手快,拉住了李希音,看著她修長的玉頸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弧度雖然沒有鄭淖約那麼誇張,但是飽滿堅挺,色澤晶瑩,不住顫巍巍地抖動,半遮半掩,充滿了無邊的誘惑。

在韓瑞火熱的目光中,李希音心如鹿撞,身子也隨之顫動,纖手想要回撫,卻讓韓瑞輕輕的移開了,清香而膩滑的嬌軀把韓瑞看得心神搖曳,只覺熱潮洶湧澎湃,渾身火熱難當,一伸手,在李希音的輕呼中,就將礙眼的訶子扯去。

柔軟的雪峰彈跳而出,又挺又圓,無比驕傲的挺立著,隨著李希音那帶喘的呼吸,微微的躍動著,完美無暇,飽滿豐潤,誘人之極,韓瑞忍不住伸出手掌,輕輕握住兩團雪白細膩之物,綿軟酥滑,如脂如玉,又溫暖豐潤,動人情致實在是難以形容。

李希音嬌喘急促,閉了眼,長長睫毛覆下,一頭青絲凌亂散在半邊飛紅的雪白面頰上,嬌羞之態,不可方物,韓瑞情潮如熾,再也按壓不住,輕輕撲帶李希音倒在柔軟的被衾上,吻著她的柔唇,一邊享受著她唇間的芬芳,一邊肆無忌憚地撫摩著她的身子。

李希音星眸迷離,嬌喘細細,忽然,低抑的哼聲,在屋中回盪,纏綿悱惻,桌台之上,紅燭搖曳,幾滴櫻紅的燭淚,悄無聲息的滑落,燭光忽長忽短,似幻似真,直到五更時分,這才燃盡熄滅。

稀疏而凌亂的星星,慢慢變得黯淡無光,東方泛起了魚肚白,又是清晨時候,李希音幽幽的醒來,茫然的睜開眼睛,過了半響,這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方,卻是軟綿綿的蜷伏在韓瑞的懷中,身子酥麻軟痛,又有種難以言喻的……

李希音俏臉飛紅,輕輕搖頭,似乎要把這個念頭揮去,忽然覺得腰肢微沉,低頭看去,卻是韓瑞醒了,眼睛帶笑,輕聲問候:「夫人,早安。」

表情有些羞亂,李希音遲疑了下,輕輕低頭,蚊聲細語喚道:「夫君……」

笑了笑,韓瑞抱住她柔軟如綿的身子,柔聲道:「不用這麼早起來,多睡會。」

「天亮了。」李希音掙扎了下,羞聲道:「要去給姐姐見禮。」

也是,韓瑞心念一轉,輕輕點頭,在李希音嫩臉羞紅,又嬌又嗔下,好不容易,兩人才穿好了衣物,拉開房門,婢女端水進來,笑瞇瞇的服侍他們洗漱。

之後,兩人攜手並肩,來到了正房,鄭淖約已經起來,在小廳擺好了膳食,見到兩人,柔唇微彎,露出了笑容,韓瑞快步上前,在鄭淖約的身邊坐下,握住她柔軟的纖手,緊了緊,久久沒有鬆開。

李希音落後兩步,行動頗有幾分不自然,而且多了幾分小心翼翼,輕步上前,十分鄭重的行禮,開口喚道:「姐姐。」

「自家人,不要那麼多禮。」鄭淖約盈盈笑道,伸手攙扶,帶她到自己旁邊坐下。

這個時候,韓瑞才鬆了口氣,滿心歡喜道:「好了,大家用膳吧,對了,平常……」

哇哇,近三個月大小的平常,似乎很不滿意父親才記得自己,在婢女的懷中,嚎啕的哭叫起來,立即引得幾個女子的注意,急忙上前哄勸。

伸手接過孩子,鄭淖約奇怪道:「怎麼回事,難道餓了?」

「可是剛才,才餵過呀。」畫屏說道。

流螢掀開襁褓,仔細觀察,小手捏了捏白皙嬌嫩的肉芽,十分肯定道:「不是溺了。」

彷彿,也知道,這是男人的恥辱,平常哭泣得更加厲害了。就當她們情急之時,李希音妙目微轉,指著平常肥嫩的小臉上,細微至無的小紅點,輕聲道:「被小蟲叮咬了一口。」

「真是。」鄭淖約蹙眉,心痛道:「可憐的寶寶,莫哭,莫哭……」

李希音伸手蔥嫩纖指,在平常的小臉上,摩挲了幾圈,似乎是按了什麼xue位之類,奇跡般地,平常立即停止了哭泣,烏黑如漆亮的眼睛,仍然掛著晶瑩的淚珠,不過小嘴卻樂了,好像認得李希音,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咿咿呀呀歡叫。

感激一笑,鄭淖約拿住平常的小手,輕搖說道:「平常,快,叫二娘,二娘……」

「咿呀!」平常應和。

「平常真乖。」李希音驚喜交集,笑逐顏開,輕拍纖手,柔聲道:「來,讓二娘抱下。」

離開了母親的懷抱,來到李希音的懷中,氣息陌生而熟悉,平常眼珠子轉了下,繼續展顏歡笑,努力揮手踢腿,希望能夠掙脫襁褓的束縛。

「平常,開口,喚阿娘……」幾個女子,圍著嬰兒,不停的逗樂,歡聲笑語,氣氛融洽,正是韓瑞希望看到的場景,不過左顧右盼,兩邊席案卻空盪盪的,心裡不由泛酸,唉,這個世道,父輕子貴,沒天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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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想家了麼


韓瑞婚後的生活,甜蜜而苦惱,且不理他,皇宮之中,身居三千佳麗之中,李世民卻非常逍遙自,從來沒有擔心後院葡萄架倒的事情,勤於政事之餘,還有閒情逸致練習書法,就是由於多年的堅持不懈,李世民也由普通的書法愛好者,成為書法名家之列。

而且,這個名家頭銜,工隸書、飛白,得二王法,尤善臨古帖,殆於逼真,這樣的評價,不帶多少水分,縱然沒法與虞世南、歐陽詢這樣的大家相比,但是肯定勝過韓瑞很多。

作為皇帝,卻喜歡書法,也算是種小小的缺點,為了這件事情,虞世南就曾經直言不諱的批評李世民,覺得長期以往,會造成不良影響,這是非常有遠見的,就是因為李世民非常喜愛王羲之的字貼,不惜重金搜購大王墨跡三千六百紙,然而,卻非常厭惡小王,使得社會風氣,普遍貶低王獻之,十分的不公。

虞世南勸誡,李世民表面上答應,多有嘉獎,可是s?底下,照樣我行我素,一有閒暇的時間,就書臨古帖,自我欣賞之餘,也想聽點意見,下意識的排除歐陽詢虞世南魏徵等人,考慮了下,長孫無忌好像在沐休,立即下旨,傳喚房玄齡。

聽到皇帝召見,房玄齡匆匆忙忙而來,進了宮殿,看到李世民臨案,兩個內侍一人一邊,懸拿著墨跡未乾的書貼,立即明白怎麼回事了。

「陛下。」房玄齡行禮,目光看向字貼,輕聲吟唱:「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

「玄齡,你看朕的字如何?」李世民問道,言語之中,頗有幾分自得之意。

不是魏徵等人,房玄齡自然不會敗興,仔細打量片刻,讚嘆說道:「一模一樣,若不是紙新,墨汁未干,與真跡無虞。」

即使知道,這多半是奉承之語,但是李世民聽了,依然很是高興,謙虛說道:「怎能與先賢相比,能有其中十分之一,朕就心滿意足了。」

「不然。」房玄齡搖頭反駁道:「陛下所臨的蘭亭序,細微之處,形勢上是有少許差別,不過骨力與雄秀之氣,深得大王書法神韻,形勢自然生。」

「玄齡,又來奉承朕了。」李世民捋鬚說道,不過欣然之意,就是瞎子,也能聽得出來。

畢竟,李世民不是那種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就是知道,自己這幅字帖能拿得出手,才敢叫房玄齡過來欣賞。

「怎麼會是奉承。」房玄齡正經說道:「臣觀陛下之禊貼,彷彿身臨蘭亭之中,與古時群賢相會,曲水流觴……」

不得不說,房玄齡的這席話,正撓到了李世民的癢處,心中十分高興,感嘆說道:「唉,朕也時常幻想,若是能返回古時,與蘭亭諸公舉觴暢談,那是何等的幸事,此生無憾矣。」

這個感嘆,聽聽也就罷了,真讓李世民舍下皇帝之位穿越,他肯定不捨得,房玄齡明瞭,笑了笑,同嘆不已。

突然,李世民沉默不語,怔怔的看著字貼,忽然上前,伸手抓拿,撕破肉碎,宮殿之中,眾人皆驚,特別是兩個拿畫的內侍,小腿打顫,差點嚇得癱軟在地。

房玄齡愕然,輕聲道:「陛下,因何至此?」

「這幅禊貼,是朕按虞世南的字帖書臨的。」李世民嘆氣道:「然而,虞世南的字帖,又是按照智永大師的字貼臨摹,一人傳一人,必然失真,怎能得到大王的神韻。」

固然覺得有理,但是房玄齡自然不會附和,待要勸慰幾句,卻聽李世民說道:「此生,若是能得蘭亭真跡一觀,朕縱死,也心甘情願。」

「陛下,慎言。」房玄齡急忙道。

李世民微笑擺手,半生征戰沙場,不忌言談生死,羨慕說道:「右軍字體,古法一變,其雄氣之氣,出於天然,故古今以為師法,臨河序又為其精品之作,堪稱絕妙,不知落於誰人之手,真是三生之幸。」

房玄齡稍微沉吟,斟酌說道:「臣偶爾聽聞,臨河序真跡,在永禪師手中,他是大王第五子王徽之的後裔,出家為僧,初從蕭子雲學書法,後以先祖大王為宗,閉門習書三十年,退筆成塚,舉世皆知,應該能從王氏族人那裡,傳承到臨河序真跡。」

「真的……」李世民驚喜,就想說傳旨召見智永和尚,忽然想到什麼,皺眉道:「等等,朕記得,前年虞世南告假半月,卻是因為……」

「永禪師圓寂,虞秘監是其高足,自然要盡孝。」房玄齡點頭說道,李世民微微頷首,不管這個,更加在意的是智永和尚死後,蘭亭集序落在誰的手中。

「永禪師百歲而終,其書法高足有智果、辨才、虞秘監等人。」房玄齡分析說道:「圓寂之時,虞秘監在長安,自然不可能得到傳承,最有可能的,自然是永欣寺的主持辨才和尚,不然,就是交還越州王氏族人了。」

「言之有理。」李世民深以為然,緩慢的坐了下來,一臉的若有所思。

作為多年的心得,李世民的心思,房玄齡自然很容易摸透,想了想,微笑道:「陛下若是有心,不妨下道旨意,令他們帶禊帖進京覲見。」

「算了,君子不奪人所愛。」李世民搖頭說道。

房玄齡不自然抽搐嘴角,他的意思是想蘭亭集序的持有者,拿字帖過來,給李世民過目欣賞,沒有想到,這位天子的意思,居然是佔為己有,真是……大不敬的腹誹,見到李世民不時瞅來的目光,房玄齡就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得,又要背黑鍋了。

誰叫他是君,自己為臣呢,房玄齡自嘆倒霉,笑著說道:「陛下,此言羞矣,古人云,神器,為有德者居之……」

說了不少冠冕堂皇的話,房玄齡發現,皇帝依然不為所動,心中更加悲嘆,撇得這麼乾淨,不僅要自己背黑鍋,連鍋灰也不想沾,得了,什麼話也說了,房玄齡領會其意,拱手道:「陛下仁厚,臣明白了。」

咳,李世民也怪不好意思的,展顏笑道:「還是卿知朕心,對了,此事……就不要往外宣揚了。」

明白皇帝在顧忌虞世南與魏徵等人,房玄齡應聲,識趣告辭而去,一邊退步而出,一邊仔細考慮,這件事情,似乎也不怎麼好辦,第一步,先要確認蘭亭集序的真跡,到底是否如同自己的猜測那樣,在永欣寺中,應該怎樣打聽,才不那麼引人注意?

不愧是房謀杜斷,過了片刻,房玄齡立即有了主意,快步返回官衙……

與此同時,韓家宅院,卻是熱鬧非凡的景象,不要誤會,不是韓瑞三婚,而是平常公子百晬之禮,嬰兒出生百天之後,少病少災,夜裡不哭不鬧,一切都正常,證明他可以健康的成長下去,自然值得賀喜。

常說,孩子出世,父親的地位,急促下降,也不是沒有道理,起碼重視的程度,遠遠不如以前了,這點韓瑞深有體會,以前,是幾個女眷,圍著自己打轉,現在,全部轉移到孩子身上去了,甚至連登門拜訪的賓客,率先問候的,都是令郎怎樣。

韓瑞不是在吃醋,只是嫉妒而已,恨不能平常快快長大,找幾個媳婦,省得和自己搶,心裡嘀咕,臉上的笑容燦爛,捏了捏兒子肥嫩嫩的小臉,抱著他向前來道賀的賓客行禮,一時之間,收到了很多禮物,單是長命鎖,就有十幾種款式,其他的零零碎碎,如果可以長期保存的話,能讓平常用到成年,賣出去,足夠n?i粉錢了吧,韓瑞有幾分惡趣味的幻想。

熱鬧的一天,就是在眾人的祝賀聲中度過,第二天清晨,五更時分,韓瑞迷迷糊糊的爬了起來,洗漱用餐,迎著春意盎然的晨風,策馬前往皇城上班,點卯之後,一切如常,慣例聆聽李淳風與呂才關於數量知識的辯論,半知半解的附和,直到中午用餐,在太常禮院附近的花圃欣賞景色,透了口氣,一個書吏輕步而來,輕聲喚道:「韓博士!」

嗯,韓瑞轉身,不認識來人,自然迷惑道:「你是?」

「奉房相之令,請韓博士前去敘話。」書吏恭敬說道。

原來是房玄齡找自己,由於工作原因,沒少與尚書省官員打交道,韓瑞也沒有多想,立即點頭,與書吏同去,輕車熟路,很快就到了宰相衙房,書吏敲門而去,隨之出來引手示意,以禮相謝,韓瑞微笑走了進去,拜見房玄齡。

「房相。」韓瑞十分客氣。

輕手擱筆,房玄齡笑道:「來了,聽說令郎昨日百晬,卻是忘了送禮道賀,不好意思,回頭就補上……」

「不用,不用。」韓瑞連忙擺手。

房玄齡說道:「自然要的,不能少……」

隨之就是一番推托客套,東拉西扯,韓瑞心中漸漸迷惑起來,隱約感覺,這次房玄齡找自己前來,恐怕不是為了公事。

果然,扯著扯著,房玄齡忽然笑瞇瞇道:「符節呀,你進京多長時間了?」

「貞觀八年秋來長安,至今也有一年多了吧。」儘管摸不清房玄齡的意思,但韓瑞還是誠實回答,多少有幾分噓唏,一轉眼,就是兩年,連孩子都有了。

「這般久,想家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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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順路辦點事


什麼意思,韓瑞驚詫,忍不住問道:「房相,為何……」

「離家年餘,又娶妻生子,也該衣錦還鄉,祭告先祖了。」房玄齡微笑道,眼睛裡透出一種叫做算計的光芒。

眨了下眼睛,韓瑞含糊應聲,也有幾分真情流露,嘆氣道:「誰說不是,時常收到家鄉父老的書信,卻不能回去探望,心中慚愧啊。」

房玄齡沒問,你怎麼不回去之類的廢話,古代的交通,非常的不便利,從長安到揚州,速度再快,來回也要將近兩個月,足以讓人望而卻步,所以有很多人在異地為官,直到逝世,都沒有回到家鄉。

韓瑞懷疑,自己也有可能,像賀知章那樣,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是啊,多年沒有返鄉,恐怕已經物是人非了。」房玄齡感嘆說道:「有的時候,真想上書乞骸骨,致仕回家,安享天年。」

「房相此言差矣,朝廷離不開房相呀。」韓瑞說道,有點虛情假意,畢竟貞觀名臣輩出,隨意拿出個人,就能主持朝政,不會說離開了誰,就會出亂子。

房玄齡擺手,微笑道:「這話有些過了,我老了,朝廷以後,就看你們年輕人……」

中流砥柱,棟樑之材,等等,一堆讚美之詞,換了個初入官場的新丁,肯定是激動興奮不已,一種捨我其誰的感覺油然而生,然而韓瑞十分清醒,有些話,偶爾聽下不要緊,要是信以為真,那就是笨蛋了。

韓瑞心裡不為所動,表面上卻是誠惶誠恐,謙遜連連,不過,羞澀的笑容之中,卻泛出幾分得意、期盼之意,微妙的表情,很是到位,不過,演技畢竟只是登堂入室而已,怎能與爐火純青,已臻化境的房玄齡相比,一眼就看出,這個小子在裝模作樣。

很好,房玄齡心中滿意,若不是有這分機靈勁,那麼就要考慮另派人選了。房玄齡在盤算的時候,韓瑞也在推敲猜測,房玄齡找自己來,不會真的只是隨意閒聊吧。

又扯了片刻,房玄齡終於切入正題,輕笑道:「韓博士,俗話說,百善孝為先,朝廷以孝治天下,再有月餘,就是清明,你就不想回去掃墓祭拜?」

「想自然是想。」韓瑞遲疑道:「可是下官家鄉在揚州,路途遙遠,來回費時日久……」

「這好辦,可以告假呀。」房玄齡說道:「回,要一個月,來,要一個月,再給假一個月,足夠了吧?」

「綽綽有餘。」韓瑞怔忡道:「可是三個月的假期,怕是……」

「病假,可以申請百天,盡孝,能為期三年,況且返鄉探親。」房玄齡輕描淡寫道:「你儘管上個陳條,老夫批准就是了。」

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心念百轉,韓瑞拱手道:「如此……就多謝房相了。」

「些微小事,舉手之勞罷了。」房玄齡滿不在乎,似乎想起了些什麼,很是自然的說道:「對了,你回鄉的時候,應該會路過越州吧。」

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拜託,有點地理常識好不好,雖然說,從地圖上看,揚州與越州的距離不遠,但分明是一北一南,相隔了好幾個州,由北南下,肯定是先到揚州,絕對不可能順路經過越州。

心中腹誹,韓瑞明白,房玄齡這是要揭開謎底了,當下笑了笑,從容說道:「只要時間充裕,肯定會路過的。」

眼裡露出欣然笑意,房玄齡微微頷首道:「這樣就好。」

「不知路過越州之時,下官有什麼事情,可以為房相效勞的?」韓瑞問道,琢磨著如果很難辦到,乾脆婉拒。

「一點小事,不耽誤什麼功夫。」房玄齡笑道:「聽聞越州永欣寺永禪師手中,收藏有大王臨河序真跡,就是不知永禪師圓寂之後,臨河序的去向如何。」

韓瑞愕然,愣愣的看著房玄齡,臨河序就是蘭亭集序,天下第一行書的名頭,他自然非常清楚,而且也知道,蕭翼計賺蘭亭序的典故,問題在於,自己不姓蕭啊,差事怎麼落到自己的頭上了?

咳,給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房玄齡捋鬚說道:「你只要打聽到臨河序的去向就可以了,其他事情,不用理會。」

說罷,房玄齡頗有幾分不自然,目光閃爍,考慮著,要是韓瑞責問,應該怎樣應對。

原來是讓自己去打前哨,眼睛微眨,韓瑞點頭說道:「明白了。」

韓瑞沉穩,若無其事,卻讓房玄齡感覺幾分奇怪,忍不住問道:「你就不好奇,老夫為什麼讓你打聽這件事情?」

「上意難違,有什麼辦法。」韓瑞聳肩說道。

房玄齡目光微聚,他可不認為,韓瑞所說的上意,會是自己,也就是說,韓瑞已經猜測出來,這是皇帝的吩咐,想想,也可以理解,畢竟當今天子,是出了名的喜愛王羲之書法,不僅一次,透露出想要得神品蘭亭序真跡的念頭,只要稍微揣摩,就可以推測出事實真相。

陛下,非是臣不盡心,洩露了口風,而是在於你以往的表現,令人懷疑啊。

房玄齡感嘆,心裡隱隱有幾分幸災樂禍,不過臉上,卻沒有露出絲毫端倪,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和聲道:「怎樣,這事不麻煩吧?」

「不麻煩。」韓瑞說道,真的不麻煩,如是不是沒有辦法解釋,他現在就可以肯定的告訴房玄齡,蘭亭序真跡在辯才和尚的手中。

「甚善。」房玄齡說道。

對話到這裡,韓瑞也應該識趣,告退而去,然後打報告請假,得到了批復,返鄉探親,住上一個月,甚至連越州也不用去,時間到了就回長安,把蘭亭序的下落告訴房玄齡,以後的事件,就與他無關了。

然而,介於自己與虞世南的親密關係,韓瑞不得不問道:「房相,此事,虞秘監知否?」

「你覺得呢?」房玄齡瞥視道。

韓瑞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這種奪人之愛的事情,無論古今,都是倍受世人譴責,以虞世南的性子,知道這件事情,早就犯顏直諫,不過也是李世民這種,顧慮名聲的皇帝,才會偷偷摸摸的派人打聽,如果換了楊廣,早就下旨索取,不給就等著寺毀人亡吧。

韓瑞也沒問,房玄齡為什麼不勸止,因為換了他,也不會這樣做,畢竟,房玄齡是名相,不是直臣,沒有魏徵的風骨,問題在於,後人的評價,房玄齡卻高於魏徵,真是奇怪。

「為什麼是我?」韓瑞問道,多少有點不甘,難道在房玄齡的眼中,自己就是那種人?

房玄齡微笑道:「你可以不去,不強求。」

你信嗎?反正韓瑞不信,心中悻悻,嘆氣道:「這樣,有愧於虞秘監。」

「上意難違,沒有辦法的事。」房玄齡安慰道。

一聽,韓瑞心裡舒服多了,起身,告退而去,到了門口,突然回頭道:「房相,我可以拒絕麼?」

「可以,不過,你會嗎?」房玄齡問道。

認真考慮片刻,韓瑞拉門而出,聲音悄悄傳來:「不會。」

看了眼韓瑞遠去的身影,房玄齡嘴角泛笑,語氣莫名:「小子……」

回到太常禮院,韓瑞絞盡腦汁,又參照陳情表等等文章,終於炮製出一篇,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的告假書,連忙送到房玄齡手中,簽字附印之後,又到太常寺備案,見到房玄齡的批復,太常少卿劉文收根本沒有遲疑,直接同意,錄入檔案之中。

隨之,韓瑞解放了,可以光明正大的享受,三個多月的帶薪休假的時間,令人羨慕。

「什麼,返鄉探親?」不久之後,見到韓瑞提前回家,幾個女眷自然好奇詢問,卻得到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眾人自然驚嘆起來。

「是啊。」抱著兒子,摸摸小臉,捏捏小手,韓瑞笑道:「進京差不多有一年半載,平常都已經過了百晬,也該回去,讓大家看看了。」

愣了下,鄭淖約又是欣喜,又是擔憂道:「平常年幼,此行路途遙遠,要是……」

「沒事,時間寬綽,我們走慢點,悉心照顧,不會有問題的。」韓瑞皺眉說道:「要不然,托給岳母照看也成。」

「這怎麼行。」鄭淖約毫不猶豫,表示反對,埋怨道:「夫君這麼急做什麼,等平常再大一些,回去也不遲。」

「姐姐說得沒錯。」李希音附和道:「突然就告假了,也不提前和我們商量。」

摸了下鼻翼,韓瑞無言以對,仔細考慮,的確是有些衝動了,不過事已至此,沒有反悔的可能,只得苦笑,辯解道:「機會難得,回去恰好是清明節,可以上香掃墓。」

幾個女眷對看了眼,突然沒了聲響,鄭淖約抱過孩子,輕聲說道:「其實,平常沒有那麼孱弱的。」

「沒錯,現在氣候暖和,特別是南下,非常平穩,只要小心注意,不會有事的。」李希音也改口說道。

「呀呀……」平常歡叫起來,似乎也在贊同。

眾人輕笑,事情也就定下來了,商量在三天之後起程,收拾行李,安排家事,通知親朋好友餞行,繁細瑣碎之極,一時之間,韓家上下,再次忙碌起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2 20:55
第五百二十一章 得來不費功夫


「你要回去……」

在房中休養的韓壯,聽到這件事情,一愣之後,臉上浮現思念之色。

韓瑞輕輕點頭,明白他的心事,輕聲說道:「十八哥,七伯說的只是氣話,也不是一定要你當上將軍,才能回家。」

「我知道。」韓壯嘀咕說道:「一輩子嘴硬心軟,給他揍幾下,也就氣消了。」

知父莫若子呀,韓瑞輕笑,勸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借這個機會,大家一起回去,好久沒有回鄉了,見到我們,村中父老,肯定非常高興。」

「就快一年了。」韓壯感嘆。

韓瑞微笑,以為韓壯就要應承下來,可是出乎意料,他卻搖頭說道:「不了,你帶著弟妹回去就好,我打算留下來。」

「為什麼?」韓瑞驚訝道。

「休養多日,差不多好了。」舞動了下手臂,韓壯說道:「這麼多天,沒去軍營,雖然是事出有因,但是也算失職,若是再請假返鄉,不知道袍澤怎麼看我。」

「回家探親,人之常情,他們會理解的。」韓瑞勸慰道。

「軍中有好多袍澤兄弟,已經數年沒有回家,我才一年而已,就急不可耐的回去,豈不是惹人笑話。」韓壯依然搖頭,輕聲道:「你回村之時,幫我捎帶些禮物給阿耶就可以了,告訴他,我一切安好,讓他放心,對了,切記,不要提我受傷的事情,不然他又該罵了,連幾個小毛賊也對付不了,居然還從軍……」

韓壯絮絮叨叨,韓瑞勸了良久,見他真是心意已決,無可奈何,也不再提了,讓他安心休養,早日康復。

韓瑞準備返鄉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親朋好友之類,紛紛上門拜訪,聽說他是回去清明祭祖掃墓,眾人卻是沒有什麼異議,更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這是孝道的表現,否認這個理由,反過來會說明自己不孝,沒人願意背負這個罵名。

當然,餞行宴是必不可少的,不過那是在起程之日舉行,現在,韓瑞正在前往虞世南府第的路上,準備親口告訴他這件事情,自然,也有另外的目的。

韓瑞自然明白,房玄齡為什麼挑自己去辦那件事情,無非是看中自己與虞世南的關係,可以輕易接近越州永欣寺的和尚,打聽消息更加方便。

蘭亭序呀,天下第一行書,無論古今,舉世聞名,若說不想親眼目睹,仔細觀賞,甚至據為己有,那自然是假話,但是韓瑞卻十分理智,明白,但凡重寶,有德者居之,所謂的德,其實就是權力,說白了,皇帝看上的物事,除非不要命了,不然,韓瑞可不敢打主意。

不過,揚州與越州,根本就不相鄰,更加不順路了,平白無故的,又沒有借口,貿然前去拜訪,只會惹人生疑,人家又不是笨蛋,肯定會有所防範……

雖說,已經知道,蘭亭序在誰的手中,但是做戲,總要做全套,什麼在家鄉享受,時間夠了就回來,只是說笑而已,真這樣做,下次房玄齡,派那個蕭翼去騙蘭亭序的時候,稍微打聽,知道自己壓根沒去永欣寺,回京匯報,怎麼解釋未卜先知的事情?

自己可不是袁天綱,更不是李淳風、麻衣神相賴布衣之流,過程還是要走的,韓瑞尋思,很快來到虞府,熟門熟路,聽到虞世南在家,連匯報也省了,直接進去,到了門口,才讓個小廝幫忙通傳,一會兒,就在書房之中拜見虞世南,說明了來意。

「返鄉祭祖……」虞世南微微驚訝,卻非常贊同道:「好呀,趁著年輕,職權不重,多回鄉走動,不然年紀大了,體衰多病,想走也難了。」

韓瑞知道,虞世南是有感而發,近兩年來,虞世南自覺年事已高,多次遞交辭呈,告老還鄉,然而李世民卻不同意,鐵了心要留下虞世南,多次挽留,加恩嘉獎,虞世南無奈之極,只得遵從聖意,留了下來。

有的時候,事情就是這樣諷刺,有些人想走,卻偏偏不能如意,有些人想留下來,卻不得不走,對此,韓瑞唯有感嘆,權力作祟,造化弄人了。

「我也是這樣覺得的。」韓瑞笑道:「差不多兩年沒有返親,再不回去探望,且不說村中父老,就是父母墳前的雜草,也該譏諷我不孝了。」

虞世南點頭,問道:「告假了麼?」

「告假三月,沒想,真得到批准了。」韓瑞假假的歡呼雀躍,很自然說道:「這次我回家,虞公有什麼書信之類,讓我轉交給晦叔嗎?」

韓瑞已經盤算好了,拿了書信,回到家鄉,就對眾人宣揚,虞世南還有書信要自己送去永欣寺,等到回京,則對虞世南宣稱,是奉了晦叔之令,到越州辦到,反正天南地北的,也不擔心被拆穿,有理有據,等到那個蕭翼賺蘭亭序回來的時候,大家應該不會懷疑自己。

就算有什麼風聲傳出來,自己與閻立本的關係不錯,讓他畫什麼蕭翼賺蘭亭圖就好了,發現與自己有關的,堅決撕掉,省得流下千古罵名。

「書信自然是有的。」虞世南沉吟說道:「待我想想,你什麼時候起程?」

「計劃在三天以後。」韓瑞說道。

虞世南點頭說道:「嗯,餞行之時,再給你吧。」

韓瑞自然沒有意見,陪虞世南聊了片刻,也告辭而去,回到家中,應付一幫前來問候的朋友,紛紛擾擾的三天時間一晃而過,立即到了臨行之日,天色未亮,韓家僕役就早早起來,準備好車馬,搬拿行李包袱上車,一切妥當之後,已經是辰時初刻。

韓瑞與家眷起床,梳洗用膳,費了點兒功夫,飲了杯茶湯,小憩了下,也不耽擱下去,叮囑管家與留守僕役看好家,眾人也就出門了,隊伍很是龐大,十幾輛大車,二十多匹良馬,外加七八十個奴婢、護衛,一行浩浩盪盪,引人注目。

自然,與王公權貴出行,排場還是欠缺不少,京都百姓,見多識廣,看了幾眼,也就沒有興趣了,更不用說引起什麼轟動圍觀。

一路緩行,出了長安城,很快就來到了灞橋之上,又是到了春意盎然、春風撲面之際,灞橋邊岸,長橋跨河,碧水藍天,一望無限,垂柳依依,柳絮漫天飛揚,煙霧濛濛,猶如風中雪花,景色怡人。

然而,此時此刻,眾人卻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思,一幫人來給韓瑞送行,不要求悲傷落淚,但是興高采烈,那也過分點了。不過,韓瑞只是告假而已,也不是常久不歸,所以大家的離愁之意,卻是淡了幾分,但是折柳吟詩,卻是必不可少的,唯一讓韓瑞感到喜悅的是,這次是別人贈詩送自己,不是自己贈詩送別人,至少可以少費些腦筋了。

一番情真意切的對白,在這裡也不用多加贅述,反正喝了許多杯酒,受到氣氛的感染,韓瑞的眼睛也有幾分紅紅的,走到虞世南面前,舉杯道:「虞公……」

「符節,一路順風。」虞世南祝願,喝了口酒,從懷中摸出幾封書信來,慢慢遞了過去,輕聲說道:「還裡有幾封書信,其中之一是給阿晦的,還有幾封,是給我幾個友人,你回到揚州,你托人幫我送去吧。」

「是。」韓瑞應聲,接拿書信,自然而然瞄了眼,頓時為之愕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書信之中居然有封是送去越州的,韓瑞表情怪異,忍不住望了眼虞世南,該不會是他也聽到什麼風聲了吧?

「怎麼了?」虞世南問道。

咳,遲疑了下,韓瑞搖頭,輕聲道:「虞公,我走了。」

「嗯,保重。」虞世南說道。

韓瑞抱手,拜向四方,高聲道:「諸位,告辭!」

「一路平安……」

「早些回來。」

在眾人依依不捨的道別聲中,韓瑞躬身上了馬車,探出半邊身子,揮手示意,收到指令,一幫奴僕連忙策馬前行,馬車悠悠而去,緩緩的消失在寬敞的官道盡頭。

一路馬車晃盪,頗為顛簸,又要照顧孩子,自然十分辛苦,不過到了洛陽附近的城鎮,租了艘南下的大船,卻是輕鬆了很多,而且河運的速度,自然陸地更快,特別是到了長江那段水道,簡直就是順流直下,一日行裡。

不知不覺之中,就到了後世的南京附近,韓瑞心中激動,來到船頭,舉目四望,只見雲霞當空,大江東去,煙濤微茫,浩浩盪盪,直走天際,極目遠眺,群山連綿,碧綠層疊,偶有孤峰突兀,宛若銀簪螺髻,又似吳鉤玉鉞,巋然不動,千秋挺立。

江中不時有船隻游過,拖著粼粼的尾痕,在陽光下,金星點點,閃閃爍爍,再看江道的兩邊,壁立千仞,驚濤拍岸,雷霆萬鈞的轟鳴,氣衝霄漢,響遏行雲,氣勢非凡,不愧是長江天險的屏障。

「鍾山龍蟠,石城虎踞,這裡便是南朝的都城麼?」鄭淖約也走了出來,春日的陽光明媚而悠遠,映照得肌膚晶瑩如玉,素白衣裳飄飛,淡雅如仙。

「沒錯。」韓瑞心情舒暢,伸手指著彼岸說道:「虎踞龍蟠何處是,只有興亡滿目,陳朝滅亡之後,除石頭城外,宮苑城池夷為平地,建康城從此棄用,滿目瘡痍,景象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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