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唐朝小地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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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07: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516409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2 20:59

第五百三十二章 永欣寺中

唐代的越州,就是後世的紹興市,直領會稽、山巒、諸暨、余姚四縣,永欣寺就位於越州城南十五裡外,秦望山麓腳下的一個狹長山谷裡,三面青山環抱,寧靜優雅、氣候宜人、依山傍水、林泉秀美,是一處清幽脫俗的勝境。

永欣寺的前身,是晉代大書法家王獻之的舊居,傳說在某夜,這裡忽然出現五彩祥雲,皇帝聽聞之後,下詔賜號將王獻之的舊宅改建為雲門寺,然而,直正將永欣寺發揚光大的,卻是智果禪師,與惠欣和尚。

兩人,皆是聞名於世的大書法家,雲門寺也因他們而改名為永欣寺。自然,兩人之中,最負盛名的當然是世號永禪師的智永和尚,他是王羲之的七世孫,王羲之第五個兒子王徽之之後,家傳淵源,本身又努力,常居永欣寺閣,閉門習書三十年,名揚天下。

別的且不提,單是智永禪師的幾個徒弟,智果、辨才、虞世南,也是當世的俊傑,名傳千古的人物,如已經逝世的智果和尚,青出於藍勝於藍,曾被隋煬帝楊廣稱讚,和尚(智永)得右軍,智果得右軍骨,至於虞世南,更是舉世聞名的書法大家,深得世人敬重。

而今永欣寺的主持辨才和尚,儘管在書法上的聲名不及兩位師兄弟,然而卻研習佛法,境界高深,在智永禪師圓寂之後,在眾僧的推選下,接任主持之位,與很多高僧那樣,平時深居簡出,潛心修行,少理凡塵俗事。

腦中想著道聽途說的情報,韓瑞慢慢的向永欣寺山門而去,反正即使沒有自己,辨才和尚手中的蘭亭序,遲早被人騙去的,正是有這樣的想法,所以韓瑞倒也十分坦然,來到越州之後,也不急幫虞世南送信,慢悠悠的前來,準備打個前哨。

仔細觀望山谷優美的景色,只見濃蔭蔽日,環境非常清幽,遊人自松林間穿行,上有團才綠蔭,如傘如蓋,耳畔陣陣松濤,如吟如詠,頓覺心曠神怡,超然物外,的確是修身養性,避居隱世的好地方。

此時已是初夏,不過正如白居易詩中所言,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管永欣寺山谷附近,沒有桃樹,然而山花漫爛,?紫嫣紅,招蜂引蝶,仍然是花意盎然的情形,自然吸引諸多遊人前來禮佛散心。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在這句詩中,四百八十寺,說得有些少了,早些年,智永禪師在世,曾經有過一個創舉,寫了八百餘本真草千分別贈送給逝東諸寺,由此可以推算,江南的佛寺之盛,永欣寺能在這麼多寺院之中脫穎而出,成為名?寶寺,憑藉的自然不是美妙的風景。

寺院繁多,競爭激烈,作為一處林泉秀美、環境清幽的叢林寺廟,如果沒有點兒特色,是很難名動天下,讓人慕名而來的,寺中有高僧大德,只是最基本的條件而已,畢竟哪個寺院沒有個高僧坐鎮,恐怕也難以維持下去。

不過,永欣寺,本是王獻之故居,先天上,就占了優勢,立即就引得一幫文人雅士前來瞻仰,然後,這些文人雅士留下的詩文足跡,又引得後人慕名而來,如此循環往復,好像滾雪球似的,積累越多,底蘊越大,名氣自然深入人心,成為金字招牌。

咳,也就是所謂的名?古寺。

韓瑞嘀咕,覺得寺院與開商店差不多,也是經營出來的,只不過,古代的商店,由於是家族經營,就像世襲制,很容易衰敗,而寺院卻是推選出來的,比較民主,即便這一代主持平庸無能,導致寺院名聲下降,畢竟是多年積累的品牌,實力雄厚,只要下一任方丈有作為,立即煥發生機,具體的事例,可以參照嵩山某寺的總裁精明的運作,就可完全明瞭。

當然,永欣寺沒有這方面的擔憂,寺中常年累月,香火鼎盛,迎客的小沙彌,私底下還經常向佛祖祈禱,希望遊人香客少些來,讓他們不要那麼辛苦。

顯然,就如同某些和尚很在意香油錢那樣,佛祖還是很在乎香火的,沒有理會小沙彌的禱告,隨著夏季的來臨,陽光熾烈,越來越熱,上山賞景避暑的遊客反而更多了。

帶著僕役,韓瑞伴隨人流,慢慢過了山門,進入天王殿中,也沒有標新立異,拿了幾柱清香,簡單的禮拜,捐獻了香油錢,隨之讓出位置來,給虔誠的信眾膜拜。

輕步走出了天王殿,韓瑞左顧右盼,有些茫然起來,不知道該前往何處,畢竟永欣寺的整體建築極大,繚山並溪,樓塔重覆,依岩跨壑,金碧飛踴,就算是走馬觀花似的遊戲玩,恐怕也要一天時間,才能走得盡。

而且,此來寺院,別有用意,不是單純遊玩的,就算是裝模作樣,也要將姿態做足了,至少見過辨才和尚,才能說得過去。

阿彌陀佛,施主有禮了。旁邊的和尚,見到韓瑞氣度不凡,嗯,主要是衣飾華麗,鑲鑫佩玉的,一副貴公子模樣,自然知情識趣的上來招呼。

大師客氣。韓瑞微笑回禮。

這位施主,應該是初來鄙寺……看似猜測,迎客僧卻十分肯定,畢竟迎來送往多年,眼力可以稱得上是明察秋毫。

韓瑞適時露出點驚訝兼雜佩服的神色,笑著說道:大師法眼如炬,正是如此,久聞永欣寺之名,特意前來景仰。

一般來說,慕名而來的貴公子,出手都是比較闊綽的,這可是潛在的大客戶,怎麼可能怠慢,特別是在韓瑞表示留宿的意思之後,迎客僧心花怒放,連忙招來一個機靈的小沙彌,為韓瑞安排雅靜的禪房,順便帶他瀏覽寺中景觀。

永欣寺中,最出名的,自然是子敬(王獻之)山亭、洗硯池、鐵門限、退筆塚、白玉亭、五雲山等地方,其中的典故,小沙彌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不少了娓娓向韓瑞道來。

子敬山亭、洗硯池,相傳是王獻之時常臨書寫字的地方,至於鐵門限與退筆塚,那就是智永和尚的典故了。

當年,智永和尚效仿先人,如癡如醉地練習,毛筆用了一支又一支,他常把用壞了的毛筆扔進大甕,天長日久,就積了好幾甕,將其埋在塔林下,自撰銘詞以葬之,時稱退筆塚。

就是由於智永和尚堅持不懈的努力,書法得以名滿天下,上門求索真跡的人絡繹不絕,以至於連門限也踩壞了,只好用鐵皮加固,時人稱為鐵門限,傳為美談。

怎麼說,韓瑞也是文人雅士之流,既然來到永欣寺,必不可少,要瞻仰幾處名人遺跡,免得有人問起,卻什麼也回答不上來,那也太丟臉了。

在小沙彌的帶領下,韓瑞走過寺院兩邊長長的廂房,來到了智永和尚久居的東院門前,門檻果然是用鐵皮包裹的紮實,沙彌暗藏得意的目光下,韓瑞也很給面子,感歎了番,心中也免不了惡意詆毀,門檻這麼容易踩壞,也有可能是質量問題……

能否進去,瞻仰永禪師的故居?韓瑞問道,東院是主持方丈起居之地,說不定可以巧遇辨才和尚。

這個……小沙彌遲疑不決,想了想,反正只是一間空禪房也無妨,當下微笑應許,在前面引領韓瑞進去。

東院古木參天,枝繁葉茂,環境幽森,十分靜謐,看到古香古色的建築,就有種玄之又玄的佛法禪意撲面而來,給人莫名神聖的感覺,不知不覺,屏氣凝神,步伐輕了幾分。

走了幾步,來到一間禪房之前,小沙彌輕手推開,韓瑞慢慢走了進去,左右打量,陳設十分簡樸,一榻一案一坐蒲而已,牆上掛著幾幅字,中央一個大大的佛字,法度謹嚴,一筆不苟,運筆精熟,飄逸之中猶存古意,秀潤圓勁之極。

這是永禪師親手所書。韓瑞自語說道。

正是。小沙彌點頭,不免有幾分自豪。

韓瑞仔細觀賞,突然說道:這位小師傅,在下十分景仰永禪師,特別慕其書法真跡,今日前來,不惜重金,希望能求得隻字片語墨寶……

這種請求,小沙彌似乎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稔熟的說道:此事,小和尚不能做主,還須方丈同意。

就等這句話,韓瑞順水推舟道:恕在下冒昧,敢問小師傅,貴寺辨才方丈何在?可否幫忙引見,求教佛法。

這個……小沙彌猶豫說道:這個時候,方丈在參悟佛法……

呵呵,也不急於一時。韓瑞笑著說道:反正,也要在寺中打擾數日,什麼時候方丈大師有空了,再見我也不遲。

小沙彌松了口氣,也機靈的引手道:施主,此地不能久留,不如去看下退筆塚……

韓瑞欣然答應,戀戀不捨望了眼牆上的書法,轉身出了禪房,在小沙彌的帶領下,出了東院,向塔林附近的退筆塚走去。

很快就來到地方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下,有一座高高的墳塚,光禿禿的隆起,沒有任何裝飾點綴,然而韓瑞來到此地,心中不由浮現幾分敬意,鍥而不捨,金石可鏤的道理,誰都知道,但是古往今來,能夠堅持的人,屈指可數,永禪師就是其中之一。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2 21:00

第五百三十三章 半日閑

書法不比其他,天賦固然重要,但是也要經過勤學苦練,才有成就。東漢張芝臨池寫書,池水盡黑,晉代王羲之效仿,一生苦練不輟,洗硯的水,也染黑了五六處池子,其子王獻之,用盡十八大缸清水,才得與父比肩的美名。

而今,智永和尚又以實際行動,證明了堅持不渝,持之以恆的樸素道理,這個就是千百年來書法大家們的練字秘訣,對比之下,韓瑞每天花半小時練字的行為,只能算是小兒科,在退筆塚前,怎能不服。

在退筆塚前轉了兩圈,感歎了番,韓瑞收斂心情,在小沙彌的陪同下,繼續在寺中遊玩,看了大雄寶殿、法堂、禪堂,沿著寺院兩旁長長的廂房,向後山走去,準備觀看子敬山亭,以及洗硯池。

名人古跡,自然引人注目,前去參觀的,自然不只是韓瑞一行而已,旁邊還有不少慕名而來的遊客,只不過由於永欣寺寬廣,可以玩賞的地方很多,每人的興趣偏向不同,儘管有幾分喧鬧,卻也不是多麼擁擠。

特別是秦望山十峰,林泉秀美,風景似畫,一條耶溪蜿蜒流過,滿目青翠,流水潺潺,伴著聲聲鳥語,習習吹過,陣陣襲來的芬芳,十分怡人。

六朝宋時,大小謝曾泛舟耶溪,對詩於子敬山亭,詩文就刻於孤潭樹側……小沙彌盡心盡職的介紹。

韓瑞一邊點頭,一邊走到孤潭,水潭不大,而且並不是很深,但卻是清澈見底,偶爾有幾條小魚遊過,在水面上劃出了幾圈波紋,掀起層層底漣漪,波光粼粼就是這個樣子了。

至於刻在樹上的詩,韓瑞看了兩眼,確定是謝靈運所作,也就轉身離開,沒有多少興趣,畢竟他又不是笨蛋,怎麼看,這棵樹年齡也不超過五十歲,上面的字,怎麼可能是兩三百年前的謝靈運所留。

至於子敬山亭,洗硯池之類,地方可能是那麼地方,然而幾經風雨,不知道翻修了幾次,而且池子的水如果是活泉,就是再多的墨,也被淨化了,怎麼可能依然如同墨染,關於這點,很多人心知肚明,只是懶得揭穿罷了。

畢竟,大家前來,只是想要感受先賢的文化精神,至於古跡的真偽,只要不是假得太過份了,眾人也睜只閉,閉隻眼,心裡有數就成,何必挑明,自找沒趣。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到了目的地,韓瑞也不著急,飽覽山寺美景,直到中午時分,這才返回寺中,用了素齋,回到廂房小憩。

午後,小沙彌來到廂房之中,準備帶領韓瑞,繼續周遊寺中景觀,忽然看見僕役在收拾行李,不由大覺奇怪,驚疑道:這位公子,你這是?

唉,本想在寺中多住幾日,向辨才方丈請教佛法,奈何俗事纏身……韓瑞搖頭歎息,似有難言之隱的模樣。

小沙彌明瞭點頭,自然不能強留韓瑞下來,客氣幾句,就送他們出門,到了大殿,韓瑞又拿了幾柱清香,禮拜佛祖,又添了一筆香油錢,這才輕快而去。

才幾個小時而已,知客僧對於韓瑞,頗有幾分印象,問了小沙彌,知道怎麼回事之後,也覺得有些惋惜,畢竟從前後兩筆香油錢來看,這位貴公子,出手闊綽,若是多住上幾天,辭別之時,供奉豈不是更加豐厚。

輕輕搖頭,知客僧打發小沙彌去打掃廂房,以待新的香客。

小沙彌聽令而去,可是過了片刻,又匆匆忙忙返回,急聲道:師叔,剛才那位公子,在廂房牆壁留了首詩。

沒事過兩天他還來不來,不來的話,就灑水洗去。知客僧非常淡定,對於這種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畢竟慕名而來的文人雅士,都有這樣的舉動,寺中的每個角落,都題滿了詩詞歌賦之類,經常煩勞寺中和尚清洗。

也不知道體諒人。知客僧嘀咕道: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也敢在這裡留詩,難道不知道很難清洗……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

聽到知客僧的輕斥,小沙彌一個激淩,慌忙應聲,準備退下。

等等……知客僧想了想,多年迎來送往,經驗豐富,隱約察覺,韓瑞的舉止氣度,不比常人,所以多問了句:詩文怎樣?

這個……小沙彌犯難了,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

算了。知客僧揮手,清楚小沙彌才學不高,也不懂鑒賞詩文好壞,午後時分,陽光熾烈,也少有香客信眾上山禮佛,借這個機會,閑著也是閑著,知客僧決定親自去看下。

走了幾步,來到廂房之中,知客僧舉目四望,牆上除了兩幅普通字畫,其他的地方一片空白,沒找到小沙彌所說的詩。

詩在何處?知客僧皺眉道,下意識的懷疑小沙彌在戲耍自己。

小沙彌連忙說道:榻邊牆上。

誤會了,知客僧點頭,掀開簾布,走了進去,向左側看去,果然發現牆上寫有幾行字,走近觀看,發現字體飄逸,圓勁迥媚,似曾相似,頗有幾分熟悉。

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乍看之下,知客僧也沒有細想,輕念詩文:終日昏昏醉夢間,忽聞花盡強登山,因過竹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閑……

旁邊,發現知客僧看詩之後,久久不語,半天沒有反應,小沙彌心中惴惴,小聲問道:師叔,這首詩怎樣,要不要我拿水來洗去。

什麼,洗去……罪過,罪過。知客僧十分激動,連宣佛號,喜形於色,鄭重說道:快,去告訴方丈,寺中來了大才……不,我去和方丈說,你留下來守候,千萬不能動屋裡的任何物事,特別是這首詩……

看著興奮失態,忙不迭奔行的知客僧,小沙彌摸不著頭腦,微聲疑問:為什麼?

一會之後,小沙彌吃驚發現,在知客僧的引領下,辨才方丈,還有幾位院殿的主事和尚,帶著驚異之色,輕步而來。

方丈……小沙彌急忙上前見禮。

辨才和尚微微頷首,揮手讓小沙彌退到旁邊,與眾人幾步走到榻前,觀望詩文。

……偷得浮生半日閑。辨才和尚仔細品味,愈加覺得此句充滿了禪意,不由驚歎道:好詩,意味深長,其生若浮,浮生若夢,半日閑最是難得。

浮生半日閑,是因為過竹院逢僧話,此句深深禪意,幾個和尚看了,豈有不附和的道理,一時之間,自然是交口稱讚。

此詩作者為誰?怎麼沒有留下姓名。辨才和尚問道,卻是起了結納之心。

知客僧連忙說道:功德薄上書名,是揚州的王公子。

奉令前來打聽消息的,韓瑞自然不會留下真實姓名,免得受人口實。

江南姓王的人很多,在揚州也是大名之一,只憑姓氏,自然不能斷定詩者身份,辨才和尚自然有些惋惜,轉過身來,向小沙彌仔細瞭解韓瑞在寺中的言行,聽到他對智永禪師的書法感興趣,不由多了點兒希望。

一時瑣事纏身,匆匆而去,解決諸事之後,應該還會再來。

有這個可能。一個和尚說道:能寫出這等好詩之人,肯定不是等閒之輩,說不定是揚州大才。

知客僧摸了下光溜溜的腦袋,輕聲道:年約二十來歲,揚州大才……我只知道一個,但人家姓韓。

咳,一幫人不說話了,實在是不好答話呀。

適時,知客僧也知道說錯話了,不能拿個揚州未知名的小才子,與個舉世聞名的大文士相提並論,兩者之間,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

為了化解尷尬,知客僧側身,作欣賞狀,自語道:且不說詩中禪意,就是這字越看,越是覺得……好生熟悉。

這字……一個和尚回頭觀看,立即驚訝道:真像是在什麼時候看過。

眾人聞聲,仔細端詳,辨才和尚眨眼,馬上反應過來,驚聲道:這是虞師兄的筆法。

虞……的確與世南居士的筆法形似。幾個和尚細看,也紛紛贊同。

不只,而且還有三分神韻。辨才和尚肯定道,頗有幾分意外的驚喜,畢竟與虞世南師出同門,看到有人的字與他相似,主觀上就留下良好的印象。

不錯,不錯……幾個和尚連連點頭,卻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畢竟虞世南的聲名遠播,乃是當世的書法大家,天下臨其書帖習字的文人書生,不知道有幾何。

幾人在這裡品詩賞字,沒有離去的意思,就在這個時候,有個小和尚走了進來,輕聲道:主持,謝公子來了。

哦,這可是大施主,似乎是職業習慣,知客僧眼睛突然亮了,主動說道:方丈,我去相迎。

嗯,不得怠慢。辨才和尚點頭,頓了下,又說道:對了,謝公子喜好詩文,待他進香之後,不妨邀他來,賞此妙作。

知客僧應聲而去,過了小半個時辰,帶了個少年返回,這少年身穿儒服長衫,眼睛如星光璀璨,十分清逸俊美,舉止優雅之極,眼眉帶笑,讓人如沐花風,真個道不盡的雅俊飄逸,風流倜儻,眾人見人,忍不住在心中暗贊,好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2 21:00

第五百三十四章 謙虛

謝公子。一幫和尚連忙見禮。

見過諸位大師。清逸佳公子也十分客氣,目光輕移,看到牆上的詩句,細讀之下,情不自禁點頭道:確如知客大師所言,真是妙作。

知客僧笑了笑,惋惜道:可惜,作詩的公子已經離去,不然與之暢談佛法,也是一件難得的樂事。

是啊。幾個和尚紛紛贊同,覺得如果不精通佛理的話,怎能寫出偷得浮生半日閑,這類充滿禪意的詩句來。

似乎想到什麼,謝公子嘴角綻放出一抹奇異的笑容,有些人,從來不信佛,然而卻總能作出禪味十足的詩詞來。

謝公子……

現自己有些走神了,謝公子眼眸流光,帶著幾分歉意,清聲道:幾位大師,在下還要下山,拜訪一位長者,不便久留了,先行告辭,日後再登門賠罪,望請見諒。

無妨……辨才和尚擺手,似乎雙方非常熟悉,絲毫沒有介意,客氣了句,就讓知客僧禮送謝公子下山,自己與幾個師兄弟,繼續觀賞詩文。

在知客僧的引請下,謝公子輕步走出永欣寺山門,回身與和尚辭行,一番客套,約定了下次再來的日期,謝公子也不耽擱,繼續往前,到了山腳下,一輛馬車輕悠而來,繡簾掀起露出了一張絕色的容顏,肌膚瑩白似雪,長髮如雲,風姿綽約,宛如仙子。

要走了嗎?絕色女子輕聲問,聲音美妙,如同潺潺的清溪澗流,極其悅耳動聽。

謝公子微笑點頭,半躲上了馬車,繡簾落下,吩咐了句,車夫輕手揚鞭,馬匹長嘶了下,滴答而去,很快消失在遠方。

與此同時,韓瑞已經身在山下城中,按照虞世南給出的地址,再向城中路人打聽,來到了虞世南友人陶卓然的宅院之前,投帖說明了來意。

陶卓然,是晉代名將,大司馬陶侃的後代,屬於陶氏分支,久居山下,在當地很有名望,與虞世南是多年好友,時常有聯繫,而今,聽到虞世南托人送來書信,自然不會不見,立即讓請人進來。

走進陶家,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片喜慶的場面,屋裡屋外,管家主事之流,不停的支使僕役披紅掛彩。

貴府,有何喜事?韓瑞忍不住問道。

在前面引路的僕役回頭,笑呵呵道:今日是家主八十大壽。

韓瑞恍然大悟,難怪虞世南指定,不能提前,也不能壓後,就要在今天送到書信,原來是記得老友生辰,送書信前來祝賀的。

過了走廊,就到了會客廳,僕役進去彙報,隨之又出來,引請韓瑞進去。

拜見陶老先生。韓瑞恭敬問候,呈上了書信。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現年已經八十高齡的陶卓然,或許是養生有道,看起來鶴髮童顏,精神矍鑠,並沒有多少老態。而且,在這個時候,收到遠在京城的虞世南的書信,書信內容不言而喻,更是添加了三分喜悅。

不必拘禮。陶卓然抬手,喜形於色道:世南兄近來可好?

甚安。韓瑞回答。

陶卓然輕輕點頭,心裡估摸著,韓瑞不過是幫忙跑腿送信而已,知道的事情並不多,也沒繼續問下去,就要三言兩語打發他走,最多是交待管家,送錢財貨聊表心意就行。

這位小哥……

陶卓然正想開口,適時廳外有人疾步而來,卻是個半大小子,十二三歲年紀,稚氣未脫,歡蹦跳跳進去,揚手叫道:阿翁,阿翁,我畫了幅畫,給你作壽禮,你是否滿意……

似乎是頗得寵愛的幼孫,這樣失禮的行為,陶卓然視而不見,拈須笑道:滿意,自然十分滿意。

真的,太好了。半大小子眉開眼笑,得意洋洋道:就知道,我送的禮物,肯定比幾個兄長好。

好,好,你的最好。陶卓然眼睛充滿慈祥,摸著小孫兒的腦袋,輕聲道:這裡有客,你先下去吧。

哎呀,真是失禮。半大小子咋舌,扯著陶卓然的衣袖,小聲求道:阿翁,這事不要告訴耶耶,不然他又要生氣打罰孫兒了。

他敢……陶卓然吹鬍子瞪眼,安撫半大小子,和藹說道:放心,這位小哥是虞家爺爺派來的,不是外人。

虞爺爺。半大小子驚喜交集:他也來了。

沒來。陶卓然微笑道:只是送信。

呼,半大小子有些失望,年紀小,並不意味著,他不清楚虞世南的聲名,兩年前,虞世南返鄉探親,前來陶家拜訪,眾人陪同的場面,他可是清楚記得。

旁邊,韓瑞也識趣,站了起來,微笑行禮道:陶老先生,小子也就告辭而去了。

不急,恰逢老夫壽宴,若無其他事情,不妨留下用酒,再走也不遲。陶卓然客氣道,多少有幾分真誠,反正開宴之時,賓客雲集,也不差多請一人。

閑著也是閑著,遲疑了下,韓瑞笑道:長者之邀,不敢推遲,恭敬不如從命。

好……陶卓然援須而笑,所謂人老成精,隱隱約約的察覺韓瑞,好像不是普通跑腿送信的僕役,眼睛轉動了下,試探問道:這位小哥,是哪裡人呀?

揚州人士。韓瑞據實回復。

揚州……陶卓然沉思道:江都,真是好地方,卻不知小哥是怎麼……

就要探問韓瑞與虞世南是什麼關係,怎麼受到他的托請送信前來,旁邊的半大小子,卻有幾分不耐煩了,纏著陶卓然,叫嚷道:阿翁,你看一下,我的畫怎樣。

得,給鄙視了,韓瑞摸了摸鼻子,何嘗看不出來,半大小子分明是故意的,看不起自己這個卑微的信使,不與小孩計較,韓瑞輕微一笑,也沒有挑明。

傑兒,在客人面前,不得胡鬧。陶卓然人老,心中卻不糊塗,輕斥了下小孫兒,和聲說道:下去找兄長玩耍吧。

小公子家傳淵博,畫作必定不同凡響,也不知在下是否有榮幸觀賞。韓瑞微笑說道,給了一個臺階。

小小頑童,塗鴉之作罷了。陶卓然謙虛道。

半大小子卻不滿意了,撒嬌道:阿翁,才不是,我費了幾日功夫才完成的,很有深意,謝先生見了,也都稱好,不信你看。

罷,半大小子連忙展開手中的畫卷,展示給兩人看。

韓瑞湊近輕看,畫中,簡陋的房裡,坐著一個雍容慈祥,衣飾樸素的美人,手拿剪刀,剪下一絡長髮,房外卻是兩個男子在松下盤坐,談笑風生的模樣。

圖畫的筆法還算可以,線條流暢,然而顯得十分生嫩,不過想到畫作出於十二三歲小孩之手,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立意極為深遠,掩蓋了其中的不足。

如果瞭解陶家的傳承,自然明白,這是幅陶母剪髮圖,說的是當年,陶侃家貧,有好友來訪,卻無心款待,最後還是陶母湛氏,剪下自己的長髮換錢,置辦酒菜待客。

這是流芳百世的故事,陶家子孫,肯定不會忘記,即使與壽慶挨不上關係,但是小孫兒畫圖送給自己,陶卓然自然心情愉快,笑贊不已。

當然,作為客人,韓瑞也不會那麼不知趣,挑小孩筆法的毛病,而是揀好話來說,微笑附和起來。

小哥莫要贊了。陶卓然笑道:小孩子不能多誇,免得驕傲自滿,忘乎所以。

怎會,小公子天資聰明,日後非是池中之物。韓瑞笑道,反正好話也不花錢,為什麼不說,至少沒有壞處。

諂媚。

陶卓然正笑著,適當表示謙虛,沒想半大小子陶傑,卻滿面正容,鄙視道:我這幅畫,謝先生看過了,他說只是一般水平,只是孝心難得,寓意深長,送給阿翁正好合適,還需要努力學習畫技,才不是什麼大師之作。

傑兒,不得無禮。陶卓然皺眉斥責,心中並沒有多少怪罪之意。

孩子嘛,不懂掩飾好惡,有口無心,童言無忌,也是可以理解的,韓瑞也沒有介懷,一笑置之,看了眼低頭受訓的陶傑,饒有興趣道:看來,小公子年紀雖小,特別是那位謝先生,也是個明白人,既然如此,為何不指出畫中錯誤,讓小公子修改呢。

畫中錯誤?陶卓然驚愕,低頭看畫,一時之間,卻不知道韓瑞話中所指。

你胡說,畫中有錯,謝先生肯定告訴我的。陶傑怒目而視,對於韓瑞的感觀,已經從無視上升到厭惡的地步了,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進步。

傑兒,三人行,必有我師,不能自滿。陶卓然訓了句,捋須道:這位小哥,小孫年少無知,畫中自有不足之處,還望指正。

不敢,不敢。韓瑞笑了笑,也明白陶卓然心中,也有可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故弄玄虛,當下伸手,指著畫中陶母發鬃,淡然說道:此處,不應該戴有金釧。

為什麼不能……陶傑下意識的反駁。

韓瑞微笑不語,陶卓然卻恍然大悟,目光掠過一抹贊許,由衷歎道:小哥真是觀察入微呀!

旁觀者清罷了。輪到韓瑞謙虛起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2 21:01
五百三十五章 受寵若驚

金釧怎麼了?陶傑依然沒有反應過來。

陶卓然捋須,教訓道:當時,先祖家貧,先祖母只得剪髮換錢,置辦酒菜,哪還有金釧好戴,如有金釧,就徑直可去市上換錢,何必剪頭髮。

要是畫功筆力不足,還可以用年少,技術淺陋來推託,但是這種常識性的錯誤,就沒有任何藉口了。陶傑明悟,羞赧低頭,小聲道:是孫兒疏忽,沒有考慮清楚,只想畫上金釧,會好看一些……阿翁,把畫給我,再重新畫過……

一把手,奪過畫卷,陶傑風風火火跑了出去。

這孩子,毛毛躁躁的。陶卓然責怪了句,轉頭笑道:倒是讓客人見笑了。

小公子也是心急,想在陶公的壽宴上獻禮而已。韓瑞笑道。

應對得體,讓陶卓然很是滿意,畢竟是最寵愛的孫子,自己罵了還心疼,況且別人指責,儘管表面上微笑稱是,恐怕心裡恨死了。

這種低級錯誤,韓瑞自然不會觸犯,又說了不少好話,很是順耳,陶卓然心中愉快之餘,也對韓瑞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前來拜訪虞世南的好友,韓瑞穿著並不張揚,一身普通的青衫,十分低調,也難怪進來之初,陶卓然會將其當成僕役之流,可是會談片刻,發現韓瑞的方行舉止,不但沒有僕役低聲下氣的氣息,反而應對如流,見識不凡,立即明白,自己恐怕誤會了。

扯了幾句,陶卓然笑道:揚州,年青的時候,老夫也曾經去過,住了一段日子,不知小哥住在何處,說不定,就是我當年居住的地方。

就在城東……韓瑞微笑,說了錢緒家的地址,不信陶卓然會識破。

哦,聽說過,當時老夫住城南,一個朋友家中……陶卓然笑了笑,眼睛掠過一抹明瞭之意,城東……那可是富貴人家集居之地,看來,這人的出身,果真不是尋常百姓。

就待繼續挖掘有用信息之時,一個僕役請示之後,走了進來,恭敬說道:家主,王先生到訪。

這麼快就到了。陶卓然似有幾分欣喜,站了起來,朝韓瑞解釋似的說道:多年的知交好友,住在縣南郊外,也有幾分路程,本來以為會晚些才到的,沒想卻是提前來了……

韓瑞自然陪同起身,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王先生……莫不是琅琊王氏……

沒錯。目光帶著點兒贊許,陶卓然笑道:若是小哥無事,不妨同我前去相迎。

韓瑞微笑,沒有拒絕,陶卓然含笑點頭,輕步走了出去。

庭院之中,聽到王家來人了,陶家上下出迎,就是一些客人,也不請自來,帶著景仰的心情,迎接王家一行,一時之間,卻是將庭院擠滿,圍得水泄不通,韓瑞識趣,退步在角落,冷眼旁觀。

與陶卓然談笑自若,親切交談的,是個銀髮白須的老者,旁邊是幾個氣度不凡的中年人,看了兩眼,韓瑞就直接略過,在人群中仔細觀察,沒有發現想找的人,心中泛出莫名滋味,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慶倖……

在院中小敘幾句,陶卓然自然迎客人到廳中,一幫客人,自覺有資格的,自然隨行而進,其餘之人,也就紛紛散去。

沒有亮明身份,韓瑞很有自知之明,沒去湊這個熱鬧,隨大流,退出庭院,在陶家宅第閑走,反正今日宴會,賓客雲集,宅院之中的每個角落,都有僕役伺候,奉來果瓜糕點酒水,不虞受到冷落。

漫不經心走到後園,欄杆旁邊的小池塘之前,韓瑞低頭,望著青碧的池水,幾尾銀白色的小魚兒,在水中自在暢遊,卷起了陣陣b?瀾,一圈圈漣漪,慢慢的擴散,一圈接著一圈,沒有平息的時候。

韓瑞看得仔細,其實已經神遊物外,心中在想事情,卻刻意抑制不去深思,渾渾噩噩,迷迷糊糊,待清醒過來左右,卻已經是日落時分,酒宴就要開始。

適時,一個僕役走來,笑容滿面道:公子,開宴了,請去廳中,入席就坐。

韓瑞欣然前往,來到廳中,才發現,這裡是上席,儘管只是陪敬末尾,卻看得出來,陶卓然對於送信而來的韓瑞,印象深刻,特意交待安排。對此,韓瑞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不過,還是向正與旁人敘談的陶卓然輕輕行禮,入席盤坐。

客廳十分寬敞,席案分成兩排,容納將近四十個客人綽綽有餘,而且中央的位置,還空出大片空間,供伎樂表演,四面牆壁,懸掛輕薄的紗簾,點燃了燈燭,營造出一種迷離朦朧的氛圍,韓瑞坐於二排末尾位置,旁邊是個年約三十歲,頗為健談的青年文人,以為他是陶家的親戚之類,卻是頗為客氣熱情。

小兄弟,來一杯。

韓瑞自然不會拒絕,舉盞與之小酌,宴席之上,儘管宴會還未正式開始,但是美酒杯盞已經奉了上來,客人執懷對飲,竊竊私語,談笑風生,倒也熱鬧。

閒聊片刻,青年文人的臉上,忽然露出神秘之色,身體湊近,小聲問道:小兄弟,聽說今晚謝公子要拂琴獻藝,為陶老爺子祝壽,是否真有此事?

韓瑞愣了下,有些哭笑不得,看來青年文人,真把自己當成陶家的親戚了,以為自己知道內幕消息。

這個……我卻是不曾聽說。韓瑞誠實搖頭,帶著幾分好奇,輕聲問道:聽兄台之意,這位謝公子,琴技肯定非比尋常。

這下子,輪到青年文人驚愕起來,十分奇怪道:小兄弟,難道就沒有聽說過謝公子的聲名?

看到青年文人露出,你是火星人的神態,韓瑞啼笑皆非,解釋道:這位兄台,在下是揚州人士,近日才來到越州,不曾聽說謝公子之名,望請指教。

原來如此。青年文人恍然大悟,表示理解,興致勃勃道:江都揚州,那可是個好地方呀,山清水秀,勝景如林,特別是人傑地靈……

果然健談,韓瑞腦袋冒出黑線,不得不打斷,提醒說道:咳,說到人傑地靈,卻是不及越州人才輩出,單是大王小王二人,就讓人望塵莫及……

聽到韓瑞提到王羲之父子,青年文人深以為然,心中愉快,補充道:還有會稽東山的謝安謝丞相,安石不出,將如蒼生何……

是是是,差點忘了。韓瑞點頭,猜測道:那個謝公子,莫不是謝丞相之後?

雖不中,卻也不遠。青年文人笑道:是義子,不過,很得謝家的器重,視若親子。

韓瑞微微點頭,也不覺得奇怪,在古代收養子,認義子的情況,並不罕見,是延續家族,維護興旺的一種常用手段。

未成為謝家義子之前,那位謝公子是何來歷,什麼身份,屬?隱私機密,除了謝家人,或者與謝家親近的人之外,青年文人並不清楚,只是知道,這個謝公子,琴技非凡,不過平日深居簡出,很少當眾彈奏,現在可能在宴會上獻藝,自然倍受關注。

既然少有彈奏,你們又如何知道,他的琴技出眾。習慣性的,韓瑞提出了質疑。

越州達官貴人,名士大儒皆有耳聞,難道還會欺騙我們不成。青年文人說道,眼睛露出了期待之意。

韓瑞一笑,也沒有糾纏此事,與青年文人說了些揚州的風景名勝,宴會也開始了,眾人舉杯齊敬壽星陶卓然,一番熱鬧之後,也坐了下來,欣賞歌舞,觥籌交錯,宴席上充滿了歡聲笑語,非常熱鬧。

過了良久,宴會進半,廳中表演的舞姬悄無聲息的退下,並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過了片刻,宴廳中央位置,依然空蕩蕩的,才有人想到,上個節目結束,怎麼沒人上臺表演?

正覺奇怪,在廳側房間,紗幔之後,有人捏指緩緩撥動琴弦。

初時曼妙的琴聲,猶如天籟綸音,幽悠響起,好像流水,淺淺細細的溢了出來。

初時琴音宛似空山鳥語,幽谷鳴泉,引得樹梢上的彩雀亦吱啾爭鳴相合,忽而琴聲低轉,像煞風生院竹,雨打芭蕉,緊湊的直叩人心,驚走飛鳥,一忽兒,琴音回折,恰似珠走yu盤,露滴牡丹,予人喜稅祥和之感。

這陣細碎的聲音,雖是輕悄的若有若無,幾近不可聽聞,卻又恁般清晰綿延,源源不絕地傳出,彷佛要滲入人心一般,充盈在傾注的眾人耳中,引人入勝,沉醉其中。

悄然無聲,一襲白裙身影出現在廳中,開始的時候,眾人渾然未覺,癡醉于弦樂之中,忽然琴聲倏停再起,猶如平地炸響一聲焦雷,眾人驚醒,才看到廳中的曼妙身影。

琴聲音韻鏗鏘似鐵,如同急風驟雨,雷電交加,千軍酣戰,萬馬奔騰,充滿壯烈凜然,越撥越急,越奏越緊,使得旁人聞之血脈賁張,只想長嘯而起,宣洩激蕩的情緒。

悠然,琴音又緩,奔騰的音樂變成襲卷海面的和風,祥和而又無所不在,輕靈而又飄逸的掠向大地,琴音在飄,悠悠蕩蕩……

廳中的身影,也輕輕舒展身體,她身子像被輕風卷起似的,和著音樂的節奏,愉快的踏步舞蹈,她的雙手像輕拈著花瓣,向前柔和地輕顫著,月白色的紗裙炫麗旋舞著,修長柔軟的雙臂突然輕振,向兩邊輕輕地揮出,袖中拋出兩道白綢長帶。

白綢長帶輕柔的旋繞,輕輕揚揚地在周身飛舞了起來,不停的旋轉,幻化成各種美妙的圓圈,好像水中的波紋漣漪,變幻莫測,似夢似真,充滿了美感。

優美的琴聲依然,伴隨著美妙的舞蹈,這一刻,整個廳中寂然無聲,所有的人,深深沉醉於其中,迷失了自己……不知經過多久的時間,眾人回神,這才發現,廳中再次空蕩蕩的,卻是已經曲終人散。

好,太妙了,妙趣橫生。

不愧是謝公子,琴聲超凡……

對了,剛才起舞的女子,不知是何許人也?

清醒過來,廳中賓客立即為之讚歎,七嘴八舌的誇獎起來,心神激動,卻是沒有留意,坐在角落的韓瑞,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廳中。

這個時候,韓瑞帶著j?動的心情,快步來到幕後,手指碰到紗簾,遲疑了下,毅然掀開,閃身而進,看清裡面的情景,頓時愣住了。

意想中的人並不在,只有兩三個婢女,在收拾琴弦,發現韓瑞不問就闖了進來,似乎有幾分驚嚇,張嘴欲要呼叫。

失禮,真是太失禮了。韓瑞連忙賠罪,訕然說道:我是謝公子的好友,聽他在此,特意過來打個招呼,怎麼,他走了?

一個婢女眸光輕閃,依稀記得,韓瑞是廳中的客人,頓時松了口氣,掩口笑道:公子來遲了,謝公子才離開不久……

哦,謝謝指點。韓瑞繼續告罪,退出房屋,快步疾行而去。

這位公子……

不顧陶家僕役的叫喚,韓瑞疾步出了宅院,遙望街巷,映入眼簾的,卻是馬車輕快而去的情形,隱隱傳來陣陣鈴聲。

韓瑞呆站了片刻,目光深邃而悠遠,忽然,腦中浮現片段影像,在某個陽光明媚,和風送爽的清晨,揚州碼頭岸邊,一人執柳,宣稱家住在越州山城縣南……

過了許久,韓瑞才慢慢收拾心情,也不返回參加宴會了,徑直向城中客棧走去。

一夜無話,輾轉反側,第二天清晨,天色未亮,韓瑞就叫醒兩個僕役,洗漱用餐之後,立即乘船,前往縣城南郊三十餘裡外的小鎮之中。

?o鎮不小,十分繁華,這裡是王氏宗族的聚居地,鎮中數百戶人家,皆是姓王,韓瑞到達地方之後,一路打聽,才找到目的地,一片綠竹簇擁下的王家宅院,這是王氏幾個嫡系的住宅之一。

應該就是這裡了,輕輕理了下衣冠儀容,韓瑞伸手阻止隨從,親自上前敲門,過了片刻,小門開了半邊,一個青衣僕役探身而出,看了眼韓瑞主僕三人,拱手道:這位公子,不知有何事情?

敢問府上,王公子可在。韓瑞微笑問道,態度和氣,如沐春風。

青衣僕役遲疑說道:敝府有幾位公子,不知道公子要找的是……

王瓔珞,王兄。韓瑞連忙說道,心中多了點兒忐忑。

王瓔珞……青衣僕役皺眉,仔細打量韓瑞,搖頭說道:這位公子,是否尋錯地方了,敝府並無此人。

怎麼會?韓瑞驚愕。

青衣僕役說道:抱歉,府中真無此人,鎮上王姓太多,公子還是到別處打聽吧。

不可能,他明明說的就是這個地址……韓瑞正想問個清楚,青衣僕役一笑,表示了歉意,隨之退回宅院之中,隨手合上了大門

見此情況,韓瑞欲言又止,額頭鎖成了川字。

郎君,要不我們到鎮上打聽下。兩個隨從連忙上前請示。

韓瑞輕輕點頭,與隨從故意走遠幾步,向附近的百姓求教,綜合各人的消息,得出結果,青衣僕役的確沒有撒謊,綠竹林下的王家,確實沒有王瓔珞這人,而且與幾位公子的字輩、小名,都挨不上任何關係。

怎麼可能,一年前,我還收到他們寄出的書畫。韓瑞難以置信,可是眾口一詞,總不會都在騙自己吧。

韓瑞思緒起伏,有些後悔,當初在揚州遇到懷海和尚之時,由於種種原因,沒有問他,王瓔珞與絳真的事情,使得現在,心煩意亂,一肚子悶氣。

郎君,現在怎麼辦?隨從問道。

韓瑞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走了幾步,回身道:起程,繼續到永欣寺拜訪。

當年,懷海和尚就是在永欣寺,碰到王瓔珞,受他之托,給自己送畫,想必寺中的和尚,應該知道點情況,不然的話,只有返回揚州,向懷海和尚請教了。

來去匆匆,第二天中午,韓瑞再次來到永欣寺山門,知客僧依舊在此迎客,發現韓瑞的身影,眼睛一亮,急忙上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王公子終於來了,小僧等候多時了。

大師還記得在下,真是讓人欣喜。韓瑞笑道,明白自己耍的小花樣奏效了。

公子氣宇軒昂,才華橫溢,自然令人過目難忘。知客僧小小奉承了下,招手說道:快些,去通知方丈。

旁邊的小沙彌應聲,快步而去。見到韓瑞有些不解,知客僧笑道:方丈有言,只要公子到了,立即親自出迎。

哎呀,怎敢勞煩辨才大師,應該是小子前往拜見才是。韓瑞說道,連忙進了寺院,向東院香閣走去。

兩撥人在途中相遇,看到在大小和尚的簇擁下,身披黃色袈裟,慈眉善目,一團和氣的老和尚,韓瑞自然明白,這個就是永欣寺的主持方丈辨才大師,立即彎身見禮。

方丈,這位就是王公子。知客僧在旁邊引見。

阿彌陀佛。辨才和尚喜形於色,笑著說道:等了兩日,不見王公子前來,還以為會錯過了機緣,幸得我佛庇護……

方丈大師客氣,著實讓小子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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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對面相逢

相互引請之下,韓瑞進了寺中東院香閣,院子不大,正中幾間禪房,排列整齊,在辨才和尚的引領下,韓瑞走進其中一間,房中四壁空空,地上只有幾個蒲團,簡單之極。

推託了下,眾人坐下,自有小沙彌奉上了茶湯,沒有添加薑蔥,有點苦澀,但是味道天然清冽,頗是爽口。

辨才和尚笑道:出家之人,不貪口舌之慾,一杯清茶,少了幾分滋味,公子莫怪。

天然本性,不加外物,苦盡甘來,意味更加深長。韓瑞說道,舉盞飲了口茶湯,苦澀的滋味之中,又帶著清香,味道不錯。

辨才和尚眼睛微亮,泛出幾分欣喜,又是個同道中人,當下興致勃勃的與韓瑞,探討茶的問題。這個時代,茶葉只是一種飲品,還沒有發展成為茶道,然而,一些見識高遠之人,已經認識到喝茶的好處,願意花心思研究。

辨才和尚就是其中之一,不過,肯定不能與韓瑞相比,儘管只是略懂,但是寥寥數語,就能讓辨才和尚驚為天人,感歎道:本來以為,世間除了謝公子之外,王施主也如此精通茶道,真是讓人佩服。

略知一二而已,不敢稱為精通。韓瑞謙虛道,心中暗暗奇怪,茶道這個概念,現在就有人提出來了麼?

也是,謝公子曾言,茶之道,博大精深,就算窮畢生之力,也難以專精。辨才和尚笑道:我等,只是管中窺豹而已,能知其皮毛,也算是難得可貴了。

韓瑞深以為然,不過,今日前來,不是為了什麼謝公子,所以韓瑞沒有接茬,點點頭,忽然笑道:對了,差點忘記,揚州棲靈寺懷海大師,托我向辨才大師問好。

怎麼,施主也認識懷海師弟。辨才和尚有些驚訝。

懷海大師是揚州有名的高僧,我怎麼可能不認識。韓瑞笑道:曾經多次前往棲靈寺,聆聽他的教誨,知道我這次要來越州,特別托我問候大師,本來前天就應該把話帶到,可是俗事纏身,不得不辭行而去,現在想來,有負懷海大師之托,慚愧啊。

區區小事,施主不必牽掛心上。辨才和尚自然不會在意,微笑道:懷海師弟,近來可安好?

很好。韓瑞說道:而且,已經尋到了得道的機緣。

阿彌陀佛。辨才和尚欣然道:如此,真是我佛門幸事。

旁邊幾個和尚,也紛紛宣誦佛號,一臉的喜色,為懷海和尚能夠成功悟道而高興。

韓瑞趁機說道:懷海大師說了,他能尋到機緣,多虧了一位名為王瓔珞公子的提點,臨行之前叮囑我,若是有緣遇上王公子,一定要我代他表示感謝,幾位大師可知道,這位王公子家居何處呀?

阿彌陀佛。辨才和尚微微皺眉,想了想,側身問道:諸位師弟,你們有誰知道那位王瓔珞公子?

旁邊幾個和尚面面相覷,紛紛搖頭,表示沒有聽說過此人。

韓瑞不死心,急忙道:幾位大師,你們再仔細想下,懷海大師說,那位王公子,是琅琊王氏子弟……

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等人,確實沒有聽說。知客僧鄭重說道。

辨才和尚點頭,沉思道:兩年來,懷海師弟雲遊各地,說不定這位王公子,是在其他地方遇上的,不是在越州。

……也有這個可能。韓瑞慢慢說道,甚至連名字,也可能是假的,想到這個可能,韓瑞心中有些茫然悵惘。

辨才和尚察覺韓瑞的異常,輕喚道:王施主……

哦。韓瑞清醒回神,掩飾微笑,解釋道:聽懷海大師說,這位王公子才華橫溢,見識非凡,心中仰慕,想要與之結交,可惜……無緣相見啊。

呵呵,施主定是喜歡交遊之人。辨才和尚笑道。

韓瑞順水推舟,感歎道:交遊廣闊,知音難尋呀。

然也。辨才和尚贊同,深邃的眼睛,閃動靈光,似乎在考慮什麼,不過卻沒有失禮,繼續與韓瑞敘談。

談天論地,評文述史,探討書法,無論是什麼話題,韓瑞儘管不精通,卻也能說出一些讓人眼睛一亮的見解,讓辨才與幾個和尚,深住韓瑞是個飽學之士。當然,在虞世南、李淳風等人的薰陶下,韓瑞的學問,也大有長進,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草包。

一番暢談,發現韓瑞的興致不高,以為他舟車勞頓,辨才和尚也善解人意,安排食宿後,意猶未盡的帶著幾個和尚告退而去。

合上房門,韓瑞跪座團蒲,額頭緊鎖,心亂如麻,怎麼回事?

現在,已經不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根本就是個騙局,越州山城縣,根本沒有王瓔珞這人,自己上當了,韓瑞心中焦慮,更加擔心的,卻是絳真……

不對,如果真的沒有,那麼他們兩個,怎麼能給自己寄書畫,韓瑞非常困惑,思緒萬千,亂蓬蓬的,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小沙彌前來敲門,才打斷了韓瑞的深思。

進來。韓瑞應聲。

推門而進,小沙彌笑道:施主,方丈有請。

何事?韓瑞起身,隨口問道。

小僧不知。小沙彌微笑搖頭,引著韓瑞,來到禪房,輕步退去。

韓瑞客氣行禮:辨才大師。

王施主。辨才和尚回禮,有些不好意思,也不賣關子,直接道:本來是想給王施主介紹一位才俊的,可是他正在禮佛……

辨才和尚倒是古道熱腸,韓瑞明瞭,笑了笑,躬身表示謝意。

兩位皆是當世俊傑,必然會意氣相投。辨才和尚說道:要在能在寺中結為知己好友,日後未必不是一段流傳千古的佳話。

一笑置之,儘管覺得可能性不大,但是韓瑞也沒有拒絕辨才和尚的好意,也沒有刻意打聽那人是誰,而辨才和尚似乎也有意識的保密,好像是打算在最後才揭示謎底。

稍坐了片刻,那人仍在禮佛,寺中鐘罄響起,卻是到了誦經時間,這是寺中和尚,每日必須參加的功課,辨才和尚也不例外,歉意告罪而去。

幸好,沒有邀請自己參加,韓瑞拍拍胸口,又等了會,覺得無聊,乾脆出了禪房,在寺院中閒逛起來。

中午時分,寺中的香客信徒,卻是比清晨少了許多,不過,仍然有不少虔誠的信眾,連齋飯也不吃,繼續在殿中燒香拜佛,特別是百多個和尚齊集大殿,整齊洪亮的誦經聲,充滿了莊嚴空靈的神秘感覺。

清香嫋嫋,經聲陣陣,自然引得大幫信眾圍觀,伏跪在地,聆聽佛音。

對於這樣的場面,韓瑞不感興趣,轉身出了寺院,在山谷之中隨意漫步,林蔭小道上,樹木參天,遮天蓋日,很是清涼,兩旁的灌叢也是鬱鬱蔥蔥,甚是養眼,清風吹動枝葉,滿眼的翠綠,十分平和寧靜,令人為之神醉。

韓瑞望著青山綠水,呼吸清新的空氣,原本煩躁的心情,也漸漸平息下來。

忽然,側邊傳來一陣窸窸嗦嗦的聲音,韓瑞好奇,轉身望去,由遠而近,一個極其美麗的少女,盈步向這邊走來。

一身翠湖色衣衫,柔亮潤澤的秀髮高挽,髮際插著一支掛翠的銀釵,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在陽光下,散發出晶瑩璀璨的光芒。容顏明亮俏麗,秀眉宛如新月,一雙美目蕩漾著澈然婉約的神情,肌膚欺霜賽雪,晶瑩如玉,若說堪稱人間絕色,一點不假!

似乎,也發現韓瑞的存在,美麗少女抬頭看來,纖步急停,那雙黑白分明的瞳孔,立時閃爍著驚心動魄的光采,隱隱透出一種莫名的恍惚。

非禮勿視,儘管覺得美麗少女似曾相識,不過韓瑞現在,也沒有艷遇的心境,目光輕輕掠過,微微頷首,轉身而去。

看著韓瑞漸漸遠去的身影,美麗少女秀眉微蹙,心中莫名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過了片刻,一個長身玉立,風姿俊美的少年走了過來,看到美麗少女的模樣,明亮清澈掠過幾分奇怪,輕喚道:兮若,怎麼了?

美麗少女輕輕轉身,恍惚說道:剛才,我好像見到了他。

誰?俊美少年不解。

……

沉默了片刻,美麗少女輕聲道:應該是看錯了。

清亮的眼睛掠過一抹奇異之色,俊美少年似乎明白美麗少女之意,手掌輕輕搭在她纖美的香肩上,柔聲道:兮若,不要胡思亂想,我們回寺吧,辨才大師已經備了齋宴等我們。

美麗少女微微點頭,凝脂肌膚略顯柔弱蒼白,秀氣眼眸帶著淡淡的憂鬱,在俊美少年的攙扶下,盈盈向寺院走去,微風過處,殘留淡淡的脂香。

一會兒之後,韓瑞輕步而來,看到空蕩蕩的灌叢,心中隱約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有風拂過,薄薄的涼涼的輕輕的,撩撥著深藏心底的那一抹思緒……

恍恍惚惚,韓瑞回到了寺院之中,走到膳堂,用了齋飯,一時之間,無所事事起來,不知道要做什麼,渾身懶洋洋的,提不起勁來。

在房中深思良久,韓瑞起身,無聲無息歎氣,不如歸去,至少可以向懷海和尚打聽具體情況,不像現在,毫無頭緒,茫然無知的亂猜。

心動就要行動,韓瑞馬上吩咐隨從收拾行李,拿起包袱,就要起程,忽然想起,在人家的地盤上,連招呼也不打,匆匆而去,似乎不怎麼厚道,想到這裡,韓瑞讓隨從等候片刻,徑直向東院走去,準備與辨才和尚辭行。

午後,陽光熾烈,香客信眾,要麼已經回家,要麼在廂房中休息,寺院古樹茂盛,隱約傳出蟬蟲鳴叫的聲音,少了喧鬧和浮躁,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蕭然。

微風輕拂,古樹枝葉挲挲作響,韓瑞輕步走到長廊的盡頭,就要拐彎,冷不防懷中溫軟,一股幽若蘭香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

韓瑞愣了下,反應自然慢了拍,懷中立即傳來女子驚呼的聲音,韓瑞低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雙微微挑起的柳眉,清亮明澈的雙眸,深潭般漆黑的瞳孔中,滲出慌亂驚恐的神色,楚楚動人的模樣,足可融化任何鐵石心腸的人。

是剛才遇到的美麗女子,韓瑞心神恍惚了下,才發現美麗女子已經退步,不過溫香依然繚繞,清新怡人。

兮若,沒事吧。

韓瑞就要開口表示歉意,卻忽然聽到一個略微低沉的聲音傳來,拐角處閃現一個俊俏的少年,伸手扶著美麗少女,關心呵護,柔聲慰問,同時抬頭輕斥,你這人,走路也不……

正巧,韓瑞也望來,與俊俏少年四目相對,兩人立時愣住了。

俊俏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相貌異常秀美,膚色紅潤晶瑩,如脂如玉,眼睛清澈而有神,美目流盼,秋波似水,顯得極為靈動,還有精緻絕美的五官……絕對是不亞于如意的俊逸美少年。

不過此時,韓瑞卻懷疑自己是否眼花了,直愣愣盯住俊美少年熟悉的面容,口中不確定的輕喚道:絳真?

清澈的眼眸,掠過一抹茫然,深處隱藏著逃避,下意識的,俊美少年伸手,攙著美麗的少女,急行而去,低聲說道:對不起,你認錯人了。

認錯人了?韓瑞迷惑,呆呆的望去,卻見美麗少女回眸,俏麗的容顏,流露出一抹如夢似幻的神采,好像難以置信似的。

不對,突然,腦中猶如電擊,靈光閃現,韓瑞驚醒,連忙伸手要呼叫,可是在聲音出口的?那間,毫無徵兆的,又咽吞回去。

習慣性的,韓瑞優柔寡斷起來,見面了,又該說些什麼?

阿彌陀佛。適時,知客僧走了過來,見到韓瑞在此,頗為奇怪道:王施主,怎麼了?

大師,我剛才見到有位俊俏公子,從這裡路過。韓瑞求教道:不知他是……

哦,這個方向,應該是從方丈禪房出來,必是謝公子無疑。知客僧笑道:方丈正準備為你們引見呢,沒想你們卻先見面了,真是有緣。

真的有緣……麼?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2 21:03

第五百三十七章 大結局

篤篤!

南院廂房,韓瑞輕輕敲門,耐心等了半響,卻不見有人開門,無奈之下,只得開口道:謝公子,故人求見,能否開門相迎。

房中依然沒有動靜,風輕輕吹,蟬蟲絲鳴,安靜而祥和,又過了良久,韓瑞輕聲歎道:既然你不願意相見,那麼我走好了。

語氣說不出的失落,伴隨著陣陣腳步聲,漸行漸遠。

吱呀,房門輕開,美麗少女王兮若探頭出來,映入眼簾的,卻是韓瑞溫雅和煦的笑容,立即明白怎麼回事,啐了聲,嗔怪道:騙子。

韓瑞摸了下鼻翼,有點兒尷尬,輕聲道:你…們,也沒說實話。

哼,王兮若俏臉微紅,妙目白了一眼,似帶幽怨,纖手輕伸,就要合上房門,韓瑞見狀,連忙擠身上前,輕輕按住。

挨得近了,沁人的清香飄逸而來,韓瑞望著王兮若俏美容顏,輕聲道:王兄……兩年不見,故友來訪,就這樣拒之門外?

你也知道兩年了。王兮若抬頭,眸光似怨似恨,幽幽說道:揚州到此,只是兩日的路程,近在咫尺,為何偏去了長安……

在王兮若清澈的眸光下,韓瑞無言以對,湧現出愧疚難安之意,喃喃道:本來,只是去長安散心,沒想造化弄人……

那書畫呢,知道……我們的婚訊,反應這般冷淡。王兮若質問道,眸光柔弱,充滿了憂傷之意。

沉默半響,韓瑞低頭道:……那種情況下,除了祝福,我還能做什麼。

纖手輕捋柔亮的絲發,王兮若輕聲道:既然如此,你為何還來。

我想見她。韓瑞誠懇道,真心實意,發自肺腑,什麼送信,打探蘭亭序消息,全部只是附帶的藉口而已,前來越州的真正目的,只有一個。

王兮若俏臉微變,明眸流轉,似喜還嗔,默默注視韓瑞,脆聲道:絳真不想見你。

為什麼?韓瑞問道,有些落漠。

自己想……隨著王兮若的聲音,房門蓬聲關閉,要不是韓瑞急忙退開,恐怕不是碰壁而已,而是真正的碰鼻了。

女人的心思,誰能摸得清楚,韓瑞輕輕歎氣,皺眉苦思,不得其解,過了片刻,輕輕的搖頭,漫步而去。

霎時,房門又開了條縫隙,漸漸擴大,王兮若再次探頭觀望,發現韓瑞已然不見蹤影,心中那個氣呀,貝齒輕咬,砰的一聲,房門震合。

廂房之內,絳真已經換回了女裝,青絲秀髮梳成蝴蝶狀的髮髻,以淡藍色水晶珠飾點綴,在陽光照耀下,散發出璀璨光芒。一件粉紅印著華麗花紋的輕紗長衫,潔白美麗的流蘇長裙飄然垂地,緊貼纖細的腰肢,修長的美腿,美好身材,展現無疑。

此時此刻,絳真精緻美麗的臉龐有些憂鬱之色,一雙美眸漆黑泛著光澤,卻充滿了茫然,見到王兮若返回,低聲道:他真走了?

王兮若沒答,不過氣呼呼的表情,卻證實了絳真的猜測。

俏媚的小臉輕白,心中絞痛,絳真強忍住悲傷的感覺,神態自若,淡聲道:走了也好,畢竟他已經娶妻生子,相見不如不見,免得……

絳真……兩年相處,怎能不清楚她的想法,王兮若眼眸充滿了歉疚,愧聲道:是我不好,連累了你。

與你無關,一切皆是天意。絳真柔聲道,心中的酸楚,難以盡述。

腦中浮現兩年前,自己一意孤行要來越州,尋找易釵而牟的王兮若,乳母就曾告誡自己,要考慮再三,識清誰才是良人,免得以後後悔莫及,然而……世上沒有後悔藥,再大的苦果,也只能吞咽下去了。

眸光盈淚,王兮若責?道:他真是個混蛋,難道就不明白女兒家的矜持……

車遙遙,馬憧憧……

適時,窗側有人輕輕誦詞:君游東山東複東,安得奮飛逐西風……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下意識的,絳真輕揉,念出了自己兩年來,日夜默誦的詩句。

月暫晦,星常明,留明待月複,三五共盈盈。

這是首情詩,隱藏濃郁的愛慕之意,卻是當年夜宴,韓瑞借著酒意,向絳真誦詩表白,致使她心慌意亂,沒有細想,立即起程赴往越州,此後韓瑞也趁著陪同錢豐進京參加科舉的機會,離開了傷心之地,一走就是兩年。

王兮若上前,輕輕推開窗子,卻見韓瑞靜立旁邊,手中多了枝帶露的花朵,鮮艷奪目,輕輕一擲,落到了絳真的腳下。

你什麼意思。王兮若問道。

韓瑞微笑,左右觀望了下,突然攀上了窗櫺,輕躍進了廂房,不顧瞠目結舌,清澈眼睛瞪得圓亮的王兮若,輕步走到絳真旁邊,拾起了花枝,輕聲說道:初見之時,我曾經說過,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然而我卻忘了,失去了最好的機會,而且一直不敢面對自己的本心……

認真看著神情不安的絳真,韓瑞慢慢伸出手掌,柔聲道:現在,我不想再逃避了,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絳真低頭不語,輕咬柔唇,瑩白的俏臉,染著淺淺的紅暈,心頭猶如小鹿亂撞,美麗的眼眸濕潤,不爭氣的滲出了點點淚光,細小柔嫩的芊芊玉手忽暖,陡然心驚,卻發現是落在了韓瑞的手掌之中。

猝不及防,絳真下意識的想要抽回纖手,奈何韓瑞緊握掌中,掙脫不了。

你……放開。絳真羞聲道,心口砰砰直跳,躁熱不安。

拿著柔若無骨的白嫩韓瑞鄭重說道:兩年前,我已經放開一次,現在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放棄了。

絳真聞聲,心旌搖蕩,面紅耳赤,羞澀不堪,秋水般的雙眸,漸漸浮現一層薄薄的迷霧,憶起與眼下這個男子由相交初識到再次相逢的點點滴滴,內心深處的顫慄,兩年的相思守望,猶如一朵慢慢綻放的小花,透明卻又十分清晰。

純淨透明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像斷了線的珍珠,輕輕的滑落……

忽然,感覺手背濕了,韓瑞望去,慢慢輕跪下來,看著絳真雨帶梨花的模樣,心中憐愛之意更甚,伸出手指,輕輕拂去溫潤的珍珠,然而卻越拂越多,源源不斷,滾滾而來。

女人,真是水做的,韓瑞心中輕歎,雙手溫柔而又堅定的攬過絳真不盈一握的纖腰,親呢的動作,讓絳真心中顫慄,一時之間,卻是忘記了流淚,直到伏在韓瑞的懷中,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心中驀地感到前所未有過的緊張,全身都僵住了。

輕輕撫著她絲絨般的秀髮,韓瑞輕聲道:莫要哭了,是我愚笨,不該讓你等了兩年。

絳真心中的柔軟,又被觸動了,晶瑩的淚珠,再度盈落,就在這時,卻突然感到,自己香軟的柔唇上,多了兩片**熾烈,漂亮的眸子,驚愣圓睜,不知道作何反應。

韓瑞微微躬身探頭過去,重重的吻住了濕熱的櫻唇,沒有絳真的配合,他只是在外面嬌嫩的唇邊恣意微吸,沉醉於香甜的氣息之中。

驚愣之後,絳真反應過來,紅的臉上發燙,猶如塗上了一層厚厚的亮麗胭脂,也嘗試輕微地反抗著,但那反抗是那樣的無力,那樣的軟綿,在韓瑞的熱情下,漸漸的,也迷失了,貝齒輕開,吐氣如蘭。

韓瑞經驗豐富,就在那一瞬間,立即抓住了機會,突破進去,勾住她那柔軟滑膩的香舌纏綿起來,貪婪的吸允吸著。

絳真清亮的眼眸,充滿了迷離之色,嬌喘吁吁,嚶嚀聲聲,渾身酸麻酥軟,情不自禁,反抱住韓瑞,俏臉羞紅如火,一種莫名的渴望在燃燒。

你們……不要太過分了。

就在兩人渾然忘我,動作愈加熱烈之際,旁邊的王兮若,再也忍不住羞澀,輕側身子,嗔怨道:當人家不存在呀。

才意識,房中還有旁人,絳真嬌羞難抑,輕輕推開韓瑞,腦袋低垂,纖手rou搓衣裳擺角,臉蛋紅得似要滴出水來。

咳,韓瑞尷尬開口道:王……姑娘,謝謝你兩年來,幫忙照顧絳真……十分感激……

只是感激而已……王兮若低聲道,說不出的幽怨。

最難消受美人恩,此情此景,韓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然而,他卻不知道輕易許諾之後,能否捏得起這分責任。

見到韓瑞沉默不語,王兮若心灰意冷,輕輕轉身,哀傷道:不用道謝,我與絳真情同姐妹,照顧她也是應該的,以後你要好好待她,祝福你們了。

罷,王兮若悲痛欲絕,忍淚盈步而去。

兮若……顧上不羞澀,絳真急忙上前扯住王兮若,回眸說道:你……難道還不明白麼?

韓瑞遲疑了下,就在這裡,門外有人說道:這樣的花心薄情郎,豈有不明白之理,無非是裝模作樣罷了。

聲音好生熟悉,待來人走了進來,韓瑞頭皮發麻,驚聲道:淖約,你怎麼來了……

不來,怎麼知道,你在外面拈花惹草的德行。鄭淖約嗔怪道,妙目輕掠,讓開身子,李希音與流螢畫屏也隨之湧了進來,對了,還有……

呀呀!平常拍著白嫩嫩,肉乎乎的手,眉開眼笑的向韓瑞打招呼。

你們……都來了。韓瑞訕然,乾巴巴道:什麼時候來的。

在某人爬窗戶的時候。李希音說道,嫵媚的眼眸,也不看韓瑞,仔細打量著絳真與王兮若,在韓瑞心驚膽戰中,忽然展顏笑道:哪位是絳真姑娘?

眸閃閃爍兩分怯懦,絳真站了出來,輕襝衣袖,柔柔行禮道:絳真……見過姐姐。

希音,事情是這樣的……韓瑞開口,就要解釋。

你出去。鄭淖約揮手道:女兒家的體已話,不能讓你聽去了。

就是,早就聽說絳真妹妹大名,琴藝超凡入聖,現在見了,定要向她好好請教。李希音微笑說道,似乎不是為尋釁而來。

韓瑞愕然,隨之欣喜若狂,也有些奇怪道:你們是怎麼知道絳真的。

在揚州,隨處可聞,特別是那些書生士子,經常討論。流螢掩口,嬌笑說道:語氣很是羡慕郎君……

尼瑪,這幫長舌男,當面不說,背後論人是非,以後進京參加科舉,一定讓考官把他們通通刷下來,韓瑞心中腹誹,在畫屏的手中,接過了平常,在幾個女眷的推扯下,慢慢走出房門,不忘給絳真投去鼓勵的目光。

浮風如梭過,卻悄無聲息,充滿了嫺靜的意味,一種叫做感動的情緒,慢慢湧現心頭,韓瑞何嘗不知,鄭淖約她們的包容,此事只會輕輕揭過。

兒子,三妻四妾不是夢想,然而,卻要記得盡到丈夫的責任。韓瑞如是告誡平常,得來的卻是天真無邪的笑容。

咿咿……稚嫩的笑聲中,房門再度開啟,一幫女子盈盈而出,容色秀美,風姿各異,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淖約……韓瑞輕喚,有點兒忐忑。

只能便宜你了,記得,這是最後的一次。鄭淖約嚴肅宣告,拉著羞羞答答的絳真與王兮若,徑直向寺院大殿走去。

輕輕眨眼,韓瑞心中歡呼雀躍,急忙上前,在幾個美女旁邊獻起殷勤來。

適時,陽光和煦,微風陣陣,溫暖舒適,充滿了溫馨與幸福的氣息。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12 21:04


後記

半個月以後,解決了江南各種事情,韓瑞攜帶家眷,浩浩蕩蕩的返回長安,一路上的辛苦與甜蜜也不贅述,終於回到了京城。

一幫親朋好友,自然前來道賀,在他們口中,韓瑞得知,天子李世民與朝廷大臣,已經到洛陽巡視,而今是太子李承乾監國。

知道韓瑞回來了,李承乾心中歡喜,決定在驪山湯泉宮設宴,為他接風洗塵,在夜宴的過程中,韓瑞半醉,興致大起,夜遊驪山,卻撞破了敵人的陰謀──湯泉宮的部分守衛,已經被人收買,準備在子夜時分,刺殺太子李承乾。

現重大陰謀,韓瑞急退,想要告密,差點被敵人發現,情急之下,韓瑞躲藏在以前發現的金沙洞中,逃過了敵人的搜尋,在青雲道士的幫助下,回到驪山莊園之內,飛鴿傳書,通知了鄭淖約,讓她提醒李承乾。

同時,在危急時刻,韓瑞憑著李承乾當年,贈送給他的龍玉,調動禁軍,火速救駕,擒下敵人,揪出幕後的黑手,也就是刺殺閻婉兒,栽贓李泰之人──打下大唐半壁江山的河間王李孝恭。(全屬胡謅瞎扯,請勿當真。)

救駕之功,韓瑞官運亨通,十多年以後,李世民病逝,太子李承乾順利接位,憑著多年立下的汗馬功勞,提拔韓瑞為中書令,開始了三十為相,推行新政的生涯。

從此以後,歷史出現了拐點,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又過了好久,韓瑞致仕,天子賜封荊國公,返回揚州養老,含飴弄孫之際,在陽光明媚的某天,收到了一張有趣的拜貼,上書:白聞天下談士相聚而言曰:生不用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公。

全書完






寫在完結後面的話

倉促收尾,很是無奈,按照我的寫作大綱,這個故事,沒有這麼快完結的,在結束江南的旅程之後,韓瑞回到京城,獻上了蘭亭序,受到嘉獎。

隨後,受到李世民的派遣,到洛陽打前站,籌備接待的事宜,不知道大家對於羅錦、胭脂、羅山是否有印象,這個時候,輪到他們登場了。

在洛陽巡視的過程中,李世民狩獵遇險,韓瑞相救,表面上只是意外,其實又是謀,不過為了穩定人心,李世民沒有揭穿而已。

之後,李世民返回長安,氏族志排名出爐,山東士族崔氏為第一,自然引得李世民心中大為不滿,一陣風波之後,李世民決心,為打壓名門世家,推行韓瑞提議的新政。

這個時候,敵人又出來推波助瀾,韓瑞機緣巧合,發現了幕後黑手,呈上證據,李世民龍顏大怒,為了皇家顏面,沒有公佈天下,然而,河間王李孝恭卻暴斃身亡。

征高昌,作為太子心腹,為了收攏軍心,韓瑞不能逃避,隨軍出征,凱旋歸來,恰逢李承乾與李泰斗法,如火如荼,韓瑞自然幫助李承乾取得壓倒性勝利。由於韓瑞的勸誡,李承乾表現出仁慈的風範,只是建議貶黜李泰而已,深得李世民之心,太子之位更加牢固。

這時,已經是貞觀十七八年,朝廷遠征高麗,在韓瑞的建議下,海陸並行,得勝歸來,然而李世民卻染病,不久逝世。

李泰、李恪、李?幾個皇子,與一些勢力勾結,準備再次上演玄武門之變,由於周瑋的關係,韓瑞得知消息,立即調兵遣將,平息叛亂,李承乾得以順利登基。

至此,韓瑞為相,推行新政,本書才算圓滿完結。

以上,就是本書的大綱,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理想與現實,總是有些差異的,由於私人的事情,不得不倉促收尾,在此向全體書友,表示十二萬分的歉意,請隨便打臉。

聲明,罵作者本人可以,請勿涉及家人。

最後,感謝各位書友,一直以來的支持,頓首!再頓!三頓!仰身躺下,四肢張開,請不要客氣,隨便蹂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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