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在北宋的幸福生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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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49: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51 437623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3 22:11

正文 第十章 竹石

「你若是不信,待會盡可去試試。」銀髮老者也不生氣,笑著說道,其實在他心中,對楚質還是有一定好感的,不僅是因為楚質有悔過之心,更重要的是,楚質居然能親自返回書院為自己說情,這點讓銀髮老者非常欣賞。

要知道,以前也有不少被書院除名的學子,可是他們都沒有臉面再回書院,哪怕心中後悔,也是拖人上門說情,哪裡像楚質一樣,根本沒有他人陪同,落在銀髮老者眼中,這就是勇於認錯,真心悔改的表現。

還有就是,楚質是因為好友分別,才會導致學業暫時退步,在銀髮老者看來,就確實非常不應該,可也側面證明楚質是個重情重義之人,稟性高尚是值得肯定的。

真是可惜啊,銀髮老者暗暗歎息,雖然心中對楚質有好感,可是銀髮老者並沒有出手幫忙的意思,畢竟楚質並沒有表現出什麼驚艷絕世之才,能讓銀髮老者感到動心而網開一面,不過出於對楚質表現的滿意,最後他還是開口鼓勵楚質以後要奮進。

「長者的話,學生自然不會懷疑。」楚質表情失落說道,偏頭呆呆的看著牆壁,盡顯落寞蕭瑟之色。

「汴梁城也不只白雀這一家書院而已,若你是真心向學,老夫在汴梁城還是有些幾分薄面的。」銀髮老者心裡出奇一軟,暗示說道,若是有熟人在旁,知道銀髮老者說出這樣的話,早就目瞪口呆了,怎麼一向不講情面的他,今日居然也說起情面來了。

「長者好意學生心領了,汴梁除了白雀書院之外,還有什麼好書院啊,而且俗話說的好,在哪跌到就在哪爬起來,不然學生寧願在家中自學,也不進其他書院。」楚質堅定說道。

沒有老師的指點,哪怕再聰明絕頂之人,在家中也未必能學到什麼學問,銀髮老者輕輕搖頭,心中卻泛起絲絲驕傲喜悅之情。

「小子不懂莫要胡言,汴梁城比白雀書院名氣大的書院何其多也,例如西城郊外的德陽山書院,還有城中的玉樓書院、白水書院……。」為了掩飾心中的一絲得意之色,銀髮老者故作不悅說道,就算再怎麼不看重虛名,可是聽到有人讚歎,心裡高興也是人之常情,若真的是六根清淨,無情無慾的,那乾脆出家算了,還在紅塵世俗裡待著做什麼。

聽到銀髮老者羅列出來的書院名字,楚質並沒有辯解,只是滿臉的不在意,露出輕視的表情,非常堅決的表明自己的態度。

「你這小子,這麼堅決想返回白雀書院,是否也是與你好友一般,害怕聽到他人的流言蜚語冷嘲熱諷啊。」銀髮老者心念一轉,淡淡笑道。

楚質沒有著急回答,指著牆上掛著的一幅竹石圖說道:「請問長者,此畫是何人所繪?」

牆上的竹石圖,縱約一尺,圖為野外的竹石,土坡上立一奇石,左邊是一高一低,一濃一淡兩竿修竹,右下是一叢竹葉,竹葉上挺,至葉尖處疾挑而出,梢頭結頂,挑出時尤須注意左右顧盼,姿態生動,竹葉的粗細變化恰到好處,獨具丰采。

楚質的詢問似乎正搔到了銀髮老者的癢處,順手捋了下嘴角的花白鬍子,心中得意,臉上淡然說道:「這是老夫前幾日閒暇無事時,隨手塗鴉之作,難登大雅之堂,裝裱之後,懸掛在房屋之中,以便日日觀摩,尋其破綻敗筆之處,以求精進。聽你之意,似乎對此畫有所見解,那不妨明言出來。」

「長者此畫,繪奇石與立竹,行筆平直,奇石兩側各繪欹竹,皆作隨風傾斜之態。畫面輕重佈置得當。寫竹筆意貫穿,葉葉交加,下筆遒健蒼勁,濃淡之墨,相互呼應,極有風致。石下小竹叢生,秀健活潑,生氣浮動。風格瀟灑,真是盡得墨竹之妙啊。」楚質自然是大加讚賞起來。

「哦,你過獎了,其實老夫的畫並沒有你說的那麼好。」

楚質不遺餘力的讚歎並沒有得到銀髮老者太大的反應,心中有一點喜色,可更多的是失落感,畫成之時,自己也請友人看過,擊掌讚歎的話不知道聽了多少次,可這並不是銀髮老者想要的結果。

雖然別人讚歎不已,可是銀髮老者心裡清楚,自己的畫技似乎遇到了一個瓶頸,隱隱約約覺得自己還有突破,更上一層樓的可能,可是突破口的途徑卻籠罩著一層薄霧,明明看到前方的景色了,可是卻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所謂當局者迷,銀髮老者知道自己現在要的不是讚美之言,而是讓別人指出自己的缺點,以便突破自己的現狀。

「長者繪此畫時,是按實物取景的吧。」一看銀髮老者的反應,楚質立即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因為工作的原因,與文化人打交道多了,楚質自然明白,有些文人聽不得別人說自己的壞,而有些人卻不喜聽人說自己的好,其中的微妙,經過長期體會,揣摩,楚質捏拿得非常準。

「正是如此,繪此畫時,為了達到盡真盡實,老夫特意到郊外找了一片竹林,仔細觀摩,細細體會,照著竹石的真實情景,一筆一畫的描繪出來。」銀髮老者傲然說道,對自己的認真十分滿意。

這麼在意,還說是隨手塗鴉,楚質心中暗暗發笑,不過表情卻是異常的認真,上前兩步,看著牆上的竹石圖,一會點頭,一時搖頭,搖頭的動作讓銀髮老者燃起了幾分希望,雖然不相信楚質能指出自己的不足之處,可是總比儘是讚美之辭好啊,想到這裡,銀髮老者屏氣凝神,放緩呼吸,深怕打擾正在觀畫的楚質。

「恕學生直言,長者此畫,似乎有不足之處。」良久,在銀髮老者的熱切注視下,楚質一臉的欲言又止,最後「艱難」的說出了「實情」。

「有何不妥之處?」意識到自己的緊張,銀髮老者清醒過來,沒有表現得太在意,一臉輕鬆自若的樣子,心中有幾分的不以為然,認為楚質是在故弄玄虛,以引起自己的注意,可是不未又有幾分期待,總之心情十分複雜。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3 22:12

正文 第十一章 心有所動

「學生觀長者此畫,雖筆墨濃淡自如,可是稍微顯得呆滯,不夠流暢,拘泥古法,還未做到秀潤天成,胸有成竹之境。」楚質淡然評價起來。

「何為秀潤天成,胸有成竹之境。」銀髮老者明顯一楞,靈光一閃,心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破蛹而出,可是偏偏找不到突破口,難受的感覺讓銀髮老者連忙追問起來。

「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節葉具焉。自蜩腹蛇?以至於劍拔十尋者,生而有之也。今畫者乃節節而為之,葉葉而累之,豈復有竹乎!故畫竹必先得成竹於胸中,執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畫者,急起從之,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兔起鶻落,少縱則逝矣。」楚質沒有明說,只是搖頭晃腦的吟誦一段話。

這可是蘇東坡《文與可畫??谷偃竹記》的內容,此時候蘇東坡還在四川苦讀呢,這文章還沒有寫出來,而文同文與可也沒有闖出墨竹大家的名號,胸有成竹的典故世人也未知道,有這麼現成的,楚質當然秉著拿來主義精神,哪裡還須挖空心思再作解釋啊。

「好一個胸有成竹。」楚質的話猶如振聾發聵一般,銀髮老者驚醒了,猛然起身擊掌叫絕,毫無顧忌開口大笑起來,近年來因為瓶頸積壓已久的鬱悶一掃而空,銀髮老者只覺得神清氣爽,一股立即揮毫潑墨的衝動。

片刻之後,多年來的修心養性功夫,讓銀髮老者瞬速恢復了心情,不過這回沒有再掩飾自己心中的喜悅,對楚質的好感也如坐火箭一般直速上升,而且態度也變得大不一樣了。

「小友,可否當即作畫一幅,讓老夫在旁觀摩?」在銀髮老者的心中,楚質已經是一個大師級別的畫家了,雖然年紀有點小,可是有志不在年高,古時甘羅十二歲為相,孔聖人也曾經拜過小孩為師,寫下了不恥下問的聖訓,對於真正有才之人,銀髮老者認為自己自然要以禮相待,不能失禮於人。

「怎麼當得長者小友之稱。」楚質慌忙站了起來鞠躬行禮,口中解釋說道:「學生從未學過畫,雖然明白胸有成竹的道理,可是卻不能做到。」

「你不懂作畫,那為何明白這個道理?」銀髮老者疑惑道,以為是楚質謙虛之言。

「古時候的庖丁善於宰牛,他非常熟悉牛體的骨骼筋脈,拿起刀來分割牛體,聲音很好聽,動作很好看,既不損害工具,又不花費氣力,文惠君看到他的操作,又聽了他一番談話,就領悟了關於養生的道理。」楚質微笑說道:「雖然學生不懂畫竹,可是也聽書院教諭們談論過作畫的技巧,自然而然的就明白了胸有成竹的道理,況且這只是學生一時之得,卻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理,請長者指正。」

「不錯,不錯,難得你能觸類旁通,舉一反三,可見悟性極佳,孺子可教也。」銀髮老者仔細一想,覺得也是,繪畫雖然也要有天賦,可是也要長期練習才能有所成,楚質的年齡太小,哪怕是從小習畫,也不可能達到大成之境。

不過銀髮老者卻沒有覺得失望,反而些許慶幸,數十年的人生經驗讓銀髮老者清楚一件事情,習畫雖然要長期刻苦的練習,可是天賦卻是異常重要的,如果沒有習畫的天賦,就算如何的努力,也只能達小成境界,日後的成就不會太高,自己門下的幾個弟子就是這樣的情況,雖然其他方面有所成就,可是在繪畫方面卻沒有突出才能,沒有弟子可以繼承自己這方面的衣缽,這讓銀髮老者感到十分失落。

雖然門下的弟子知道銀髮老者的遺憾,努力練習繪畫,可是卻沒有絲毫進步,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最後銀髮老者自己也想開了,沒有再執著讓弟子們學畫,可是沒有想到楚質卻送上門來了。

從一開始,銀髮老者對楚質的印象就非常好,接觸不久,通過談話,對於楚質的從容自若、謙恭禮讓更是滿意,所以才有心幫忙,要給楚質介紹書院,可是當楚質表現出驚人的文學和繪畫天賦後,銀髮老者又有了新的打算,璞玉在前,只要精心雕琢,便能大放光華,這樣的機會,正如兔起鶻落,少縱則逝,絕對不能錯過。

銀髮老者的決定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在心中認真的考慮過了,雖然驚訝楚質身上與年齡不浮的冷靜鎮定,可是從楚質的反應來看,銀髮老者知道,這一切都是真情流露,並不是自己開始懷疑的那樣,是有人給自己下了個套。

說話可以有假,可以有人教,可是學問卻是假裝不來的,因為自己出題考校時,完全是隨興而為,而且胸有成竹的道理,自己從來沒有聽別人說起過,銀髮老者非常清楚現時的風氣,像這等風雅之言,只要一出恐怕早已傳遍大江南北,說話之人也會名揚天下,自己也有所耳聞,哪裡還會從一個小孩口中聽到。

思來想去,銀髮老者得出一個結論,只因自己的一時心血來潮,回一次書院,天意使然,讓自己白揀到一塊璞玉,若是就此放過了,天理難容,正當銀髮老者心念轉動,尋思怎麼委婉開口,讓對方拜自己為師時,楚質聞言大喜,拜道:「山長此言,是否已經同意讓學生重返書院。」

「哦,你認識老夫?」銀髮老者訝色一閃而過,饒有興趣笑著問道,心中也有一絲疑慮,難道自己估計有錯。

「山長長年不在書院露面,學生豈會認識。」見銀髮老者沒有生氣之意,楚質心中大定,連忙搖頭說道。

「那你怎麼知道老夫是何涉。」銀髮老者淡笑道,雖然身為白雀書院的創始人,可是他卻很少在書院露面教學,平時把工作都交給書院裡的講師處理,自己卻閒賦家中,有空時就出門訪,特別是近年來,從未踏足書院一步。

別以為這樣是對書院漠不關心的表現,何涉崇尚道家的無為而治,認為只要大方向把握準確了,其餘事情交由下面處理即可,可以的話,他也一般都是在家中處理,有點運籌帷幄的意味在,如果遇到書院講師解決不了的問題,憑著他的面子,也是幾句話的事情,也不須要他親自出馬。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3 22:12

正文 第十二章 宋體字

「山長說此竹石圖是自己所畫,學生再如何愚昧糊塗,也在此圖落款處明白了山長的身份。」楚質拱手恭敬說道,心中喜不自勝,本來以為銀髮老者只是書院請來講課的名士大儒,想通過他為自己說兩句好話,沒有想到卻錯有錯著,釣了條大魚。

「原來問題在這啊,是老夫糊塗了。」何涉恍然,笑著說道,對楚質的機靈更喜愛一分。

「山長,學生是真心悔過,你山長讓學生回來吧。」楚質捉住機會懇求道。

老夫還不捨得你走呢,反正把人留下,收徒之事也不用急,緩緩圖之即可,何涉笑了起來,準備點頭同意,忽然想起一事,不由開口問道:「楚質,你剛才為何無緣無故的問起牆上之畫來?」

「剛才山長問學生是否害怕聽到流言蜚語才執意返回書院的,故而學生是想以竹石為題,賦詩一首,以答山長之疑。」楚質微笑說道。

「以物鳴志?那說來讓老夫聽聽。」何涉一聽,興趣更濃了。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西南北風。」除了鄭板橋的這首竹石詩,楚質再也想不到有哪首詩詞與何涉的這幅竹石圖,還有自己的現在狀況情景相融了,前面兩句隱喻自己的根是白雀書院,後兩句表明自己並不在意別人的冷嘲熱諷,之所以要返回書院,其實是為了尋找自己的根而已。

「好!難得你如此有心,老夫怎能讓你失望而歸。」何涉細細品味,眼睛越發明亮起來,幸好開始之時,自己有耐心聆聽楚質述說,不然差點錯過一個奇才,末了何涉還在心中感歎起來,看來自己要經常回書院走動走動了,不然自己書院有什麼遺漏之才,卻因為缺少伯樂的發現,始終默默無聞。

想到剛才考校之時,因為楚質回答的中規中矩,自已並沒有在意,差點兒與璞玉失之交臂,何涉暗暗反思起來,繼而對管理書院的講師也有一絲不滿,自己將書院交給他們,那是因為相信他們,可是他們卻沒有盡心管理,怎麼對得起自己的信任。

「謝謝山長。」楚質大喜過望,抱手行禮,懸浮的心終於安然落地。

「老夫可以破例讓你回來,不過……。」何涉微笑道,尾音拉得長長的。

「山長有何吩咐,學生一定照辦。」落地的心重新懸起,楚質嚴肅斂容,認真說道。

「老夫的竹石圖,有畫無詩,既然你把詩作出來了,那再勞你執筆揮毫吧。」越讀越覺得楚質作的詩回味無窮,意味深長,何涉乾脆把牆上的畫取了下來,平平放在書案上,示意楚質在空白處寫上詩。

「山長,學生的字醜陋不堪,怕會辱沒山長之畫。」楚質連忙推辭起來。

雖然楚質說的是實話,可是何涉卻不這麼認為,字跡不好不算什麼問題,只要努力練習也不會差到哪去,可是才思卻不一樣了,有多少人苦苦思索,徹夜不眠,為了就是想到一字半句的絕世好詩,有時甚至不惜殺人奪詩。

楚質的這首竹石詩,雖然不是什麼絕世佳作,可是比起其他的陳詞濫調,強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已經當楚質是內定的徒弟,何涉自然存了提攜楚質的心思,打算等楚質在自己的畫上寫下詩後,連同胸有成竹的典故,向汴梁城中的好友們炫耀一番。

要知道何涉的交遊可是極其廣闊的,上至朝廷大員,下到寒門儒士,何涉的影響力都涉足其中,不然剛成立幾年的白雀書院,也不會有這麼多的學子前來報名了,學子們前來進學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想著有一天,得到何涉的賞識,予以只言半語的讚譽。

若是讓書院的學子知道,他們夢寐以求的機會,讓楚質無意之中得到了,情急之下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不過可以預料到的是,有了何涉的提攜,楚質以後不再用費心想著怎麼樣才能揚名立萬了。

在何涉的堅持下,楚質不敢再作推辭,提起毫筆,沾了點墨,悄悄吸氣,收腹凝神,醞釀了半天,這才在竹石圖上的空白之處小心翼翼的書寫起來。

身為出版社的員工,常年要與文人打交道,楚質自然也學習過一段時間的毛筆字,而學習的字體理所當然是出版常用的宋體字。

一首詩,從右到左,四行二十八個字,若是在平日,楚質最多花幾分鐘就能寫完,可是現在足足用了十五分鐘,才輕輕擱下毛筆,退立一旁,趁著何涉審視之時,輕輕抹了抹額上的汗珠,喘了幾口氣。

「咦,楚質,描紅之時,你習的是哪位大家之字啊?」也不怪何涉感到驚訝,宋體字雖然源於唐代楷書,在是經過數百年的發展,在南宋的時候才算成型,其集大成而發明這種字體者卻是大名鼎鼎的奸賊秦檜。

秦檜博學多才,在書法上很有造詣,綜合前人之長,自成一家,創立了一種用於印刷的字體,若是按一般的習慣,應該把這種字稱為秦體字才對,可是由於他的人品太差,在抗金鬥爭中,是投降派的代表人物,而且還曾以莫須有的罪名殺害了民族英雄岳飛父子,成為千古罪人,所以人們痛恨他,雖然應用他創立的字體,可是卻把字體命名為宋體。

這是百多年後的事情,何涉自然不會知道,看到楚質寫的字,筆畫橫平豎直,橫細豎粗,稜角分明,結構嚴謹,整齊均勻,看似與楷書相近,可是卻有所不同,雖然筆畫之間顯得生疏呆滯,可細細看來,卻有自成一格之象,想到這裡,何涉心中一動,莫非這小子的書法已經大成,和蔡君謨一般,自成一家,開宗立派了?

「學生習的是歐體《九成宮醴泉銘》。」楚質剛要說話,卻忽然想到現在這時候秦檜還沒有出生呢,哪來的宋體字,所以話到嘴邊就改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3 22:12

正文 第十三章 花明柳暗

「《九成宮醴泉銘》,怎麼一點也不像啊。」何涉含笑說道,心中卻大呼揀到寶了,不知道這小子還能給自己什麼驚喜,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楚質這一手宋體字都談不上絕妙,根本沒有資格與前朝名家相比,還未達到揮灑自然、圓潤自如之境,可是卻異於前人,大家氣象初具,若是加以歷練,細心琢磨,日後前途無可限量啊。

其實與不怪何涉這麼感慨,與唐朝書法鼎盛,名家輩出的情況不同,自從北周衰微之際,宋太祖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自立為帝,建立趙宋王朝,半個世紀的五代十國分裂混亂局面至此結束,國家復歸統一,可是三百多年間,因為久經戰亂的原因,這段時期的書法發展比較緩慢。

直到趙匡胤杯酒釋兵權,定下重文輕武的國策,士大夫們的地位得到提高,而書法自然也水漲船高,越發得到世人的重視,而宋太宗趙光義更是喜好翰墨書法,曾購募古先帝王名臣墨跡,命令朝中大臣摹刻禁中,厘為十卷,藏於宮中,這就是《淳化閣帖》。

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連天子都這麼重視書法,下面的官員們自然明白怎麼做,況且這也是一件風雅之事,一時之間,衰微三百餘年的書道重新復興起來,

可是宋初的書法,雖說是源於「二王」,多從《淳化閣帖》翻刻,但是這種輾轉傳刻的帖,與原跡差別就會越來越大,連學習的行貼都是錯的,那書法怎麼能有所提高,所以自從宋朝立國以來,能稱得上書法大家的寥寥無幾,書道也每況愈下,越發不景氣了。

這個情況暴露出來後,這下子可急壞了喜好書道的士大夫們,可是心裡著急也沒有用,書法是一門藝術,不是想創新就能創新,想成大家就成大家的,需要天賦,要深沉,要積累,要毅力……,反正仁宗皇帝登基這麼以來,真正得到士大夫們公認是書法大家的,便是蔡襄蔡君謨了。

何涉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雖然對書法偶有涉獵,可是技藝遠遠比不上繪畫,也沒有成為大家的念頭,可是看了楚質的字後,起燃起了將楚質培養成書法大家的野心,反正自古書畫不分家,楚質年紀還小,有的是時間,況且藝多不壓身,自己這樣做也是為了他以後的前程著想。

根本沒有詢問當事人的意思,何涉已經在心中為楚質規劃好日後學習的方向,同時也臨時改變了主意,在沒有認下這個弟子之前,今日之事還是暫時不向外宣揚了,楚質才小小的年紀,成名過早不見得是好事,容易分心,最重要的是,若是讓人都知道了,把自己定下的弟子搶去了,那豈不是空歡喜一場。

活了幾十歲的何涉自然明白什麼叫謹慎從事,在名份沒有定下之前,一切都要低調,況且收徒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楚質的品性才學還沒有盡知,這也不能急切,不過這樣一來的話,楚質回書院之事,就要緩一緩了……

楚質可不清楚何涉為了自己動了那麼多心思,聽到何涉的置疑,心中一驚,悄悄打量,發現何涉只是隨口一言,並不是發現了什麼,心情也放輕鬆了,恭敬笑著說道:「那可能是弟子在掃管描紅之時,練習不當,未能領會先人書法精髓,不足之處,還請山長多多教誨。」

「只要你有這個心,老夫自然不會推辭。」機會送上門了,何涉自然不會放過,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

什麼意思?楚質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怎麼回應,只得在一旁呵呵陪笑,就算楚質再怎麼聰明,但也不能猜出他人心中所想,也不知道何涉已經看上自己,想收自己為徒弟,其實何涉考慮得太多了,要是直接明說出來,或者一個淺顯的暗示,以楚質現在的性子,還不立即倒頭就拜。

這就是古今觀念的差異了,在楚質看來,拜師而已,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況且何涉還是知名人士,白雀書院的山長,朝野關係、人際脈絡通達,拜這樣一個人為師,好處多多,楚質當然十分情願。

可是古代的師生關係可沒有楚質想像中的那麼簡單,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師道有經師、人師之分,經師是純粹把經學的學問當作知識傳授,也就是書院裡的教師,而人師教的是做人的原則、風範。

中國古代是宗法社會,師道是很重的一倫,五倫中的天地君親師,師跟社稷和家庭放在一起,處於第五位,五倫中的天地只是一個比喻,真正起作用的是君親師,師生之間的關係堪比父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簡直要比父親還要親,所以就算動了收楚質為弟子的念頭,何涉也不會這麼輕易開口,打算緩和幾天,考查一下楚質的各個方面再作決定。

「楚質,雖然老夫說不讓你失望而歸,可是書院自有書院的規矩,也不能輕易破例,不然如何使書院數百學子心服。」何涉斂起了笑容,一臉認真嚴肅說道。

「山長……。」楚質失望叫道,可是心中並沒有激動,知道何涉還有下文。

「不過老夫既然答應給你機會,自然也不會失信於你。」看楚質眼睛波瀾平靜,就知道他是在裝模作樣,肯定猜出自己還有下文,那自己偏偏不如他之意,何涉捋鬚一笑,卻沒有往下說的意思。

「恕學生愚魯,不能領會山長之意,請山長解惑。」等了半響,發現何涉沒有往下說,楚質只好乖乖行禮請教起來。

「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何涉笑道。

「不若於人。」楚質眨眼,一時之間不明白何涉怎麼又掉起書袋了,不過不明白也不要緊,自己只要恭敬的回答就可以了。

「與少樂樂,與眾樂樂,孰樂?」見楚質還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何涉繼續笑問道。

「不若與眾。」楚質眼睛一亮,有些明白何涉的打算,如果單獨為自己一個人破例,那麼自己就置身於浪尖風口之上,而一向以正直無私著稱的何涉,也肯定受人非議,書院因為種種原因被除名的學子不在少數,若是為眾人破例的話,別人只會讚歎何涉寬宏大量,於心不忍,不會想那麼多,真是一舉兩得。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3 23:08

正文 第十四章 峰迴路轉

「總算開竅了,老夫決定,只要是被書院除名的學子,有悔過之心的,書院都會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何涉笑著說道,為了能順利收下楚質這個弟子,自己可真算是費盡心思了,希望楚質不要讓自己失望啊。

「謝謝山長。」楚質微笑行禮,本來是件很高興的事,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楚質心中一軟,有種失落的感覺。

「你怎麼了?莫非是不想與眾樂?」看見楚質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何涉皺眉問道,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弟子是個心胸狹窄之人。

「學生怎有此心,只是想起回鄉的好友,若是他能知道這個消息就好了。」細細回味,楚質找到了原因,一臉唏噓傷感模樣,同時明白自己接受了以前的記憶,一段時間內,恐怕很難消除這樣的影響了。

「你能這樣想是好事,可是人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也不必太過介懷了。」輕輕點頭,何涉心中滿意,和聲勸慰起來。

「學生明白了。」楚質認真點頭,隨即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事情:「卻不知道山長所說的機會是?」

楚質清楚,在這種時候,機會往往等同於考驗,只有通過了,才能返回白雀書院,在事情還沒有完全落實之前,楚質可不敢掉以輕心。

「這個月末的月考,允許你們參加,只要考進前三十名,書院大門將為你們敞開。」輕瞄了楚質一眼,何涉淡淡說道:「楚質,你覺得如何?」

經過剛才的考驗,何涉知道,雖然楚質的才學不錯,月考得了末等確實很冤枉,可是要在數百學子中脫穎而出,考進前三十名也並非易事,這樣看來,給出了這個前提,是何涉有意為難楚質。

「山長放心,學生自當努力。」怎麼轉眼間就變臉了,楚質暗暗叫苦,可是如今騎虎難下,哪怕再沒有把握,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有決心就好。」何涉含笑點頭。

「山長能情開一面,學生感激不盡。」既然今天來的目的已經得到答覆,那自己也沒有什麼借口留下來,楚質恭敬肅立拱手,準備開口告辭,前三十名,這個目標很難,也要回家仔細考慮一番才行,如果實在沒有辦法的話,那也只能放棄了,想想真不甘心,自己費盡心思求得的情面,卻讓別人白白揀了便宜。

「慢著,老夫還有話問你。」怎麼能讓楚質這樣輕易離去,何涉連忙打斷說道。

「請山長明示。」楚質拱手,心裡有些驚訝。

「今天才初三,二十八才月考,近一個月的時間,你準備如何度過?」問這話的時候,何涉有些許緊張。

「當然是在家中溫習功課。」楚質毫不猶豫的回答道,不過心裡面卻不怎麼肯定,除名的風波還沒有散去,誰知道「父親」楚洛會怎麼對待自己。

「沒有書院教諭的指點,你可有把握考進前三十名?」何涉心裡輕鬆了,臉上悄悄掛了一絲笑容。

「沒有把握,但事已至此,學生只能盡力而為。」猶豫了下,楚質照實回答。

「後天就是端午,你且休息兩天,汴梁城南四聖觀旁的繡巷,那裡有一處何府,端午過後,你到那裡來找老夫吧。」何涉語氣淡淡的,似乎十分的隨意。

嗯,自己沒有聽錯吧,楚質訝異的看向何涉,這話是什麼意思?

「去的時候記得帶上這個,不然進不了門可別怪老夫沒有提醒。」從書案底下取出一張自己的名刺,何涉臉上露出若隱若現的笑容。

「學生自當牢記。」沒有再懷疑,楚質連忙恭敬接過名刺,心中的喜悅如鮮花怒放一般,難道何涉也準備給自己暗箱操作?沒有足夠的信息,楚質自然想不到何涉是想收自己為徒,所以打算考查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參照前世的思維慣性,楚質當然往這方面想了。

「時辰也不早了,你且回去吧,未考進前三十名之前,你也不宜在書院久留。」看到楚質這麼興奮,何涉也覺得心情舒暢。

「那學生就此告辭,過幾日再登門拜訪山長。」知道何涉肯定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楚質非常知趣的告辭走人,何涉含笑點頭,卻沒有起身相送。

意外之得,真是意外之得啊,看來自己親自到書院求情的決定果然正確之極,在通往書院大門的道路上,楚質笑容燦爛的想到,心情愉悅之下,看什麼都是那麼順眼,而且也沒有進來時候的謹慎小心,敢光明正大的在書院大道上行走了。

進書院的時候,楚質怕見到以前的同窗,所以盡量拐彎抹角走小道,避開眾人的視線,可是現在心情不一樣,也沒有了那麼多避諱,偶爾在路上碰到幾個書院的學子,楚質也能坦然自若微笑示意,顯得很真誠。

楚質在書院不是什麼名人,除了同班之人,認識他的人也不多,見到他這樣真誠禮貌打招呼,其他學子自然一一回禮,可是當楚質走到學堂區域,正巧遇上以前同班的學子在外面活動,有幾個眼力過人的學子立即發現了楚質的身影。

「咦,那邊的好像是景純啊。」擦了幾次眼睛,一個學子肯定說道。

「在哪?好像真的是他。」閒著沒事,自然會有好奇之人。

「胡說八道,景純前兩天就被逐出書院了,怎麼可能會是他。」有人看也沒看,直接開口反駁說道。

「就是,說笑也不看對象,人都被除名了,哪裡還有臉面回來。」一個學子附和,語氣有說不出的輕蔑。

「其實景純人蠻好的,現在走了,真有點想念他啊。」

「想他,是想他幫你抄書吧。」

「就是,就是。」

幾個學子起哄大笑,這時候楚質已經走遠,身影也變得很模糊,學子們也分辯不出遠處的到底是不是楚質本人,也沒有人想追上去確認,不過關於楚質的話題依然繼續著。

「真是奇怪,同是兩兄弟,為什麼文玉的功課這麼好,次次都考得甲等,而身為兄長的景純卻這麼差。」

「有什麼奇怪的,人家文玉是嫡子,家中長輩自然偏愛一些,好處都受用盡了,景純卻不一樣,聽說他在家裡很不好過啊。」

「你也聽說了,……。」

在背後議論別人的隱私,雖然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可是從古到今,這個人類天性上的惡習從來沒有得到改正過,反正當事人沒有在場,而且也沒有人出面阻止,一幫好事的學子當然興致勃勃的說道起來。

不遠處,一棵粗壯大樹之後,一位身穿銀白色儒服,眉清目秀,容貌俊美,與楚質有幾分相似之人,聽到隱隱約約傳來的議論聲,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3 23:09

正文 第十五章 返回家中

楚質可沒有聽到別人背後的議論聲,況且以他的性格,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太在意,楚質相信,只要自己能在月末的考試上取得好成績,足以證明自己的實力,一切的流言蜚語也會煙消雲散的。

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時,楚質想了很多,在大學的時候,雖然主修的不是歷史學,但是對宋朝的意識形態、經濟基礎都有所瞭解,知道這是一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清楚一個人想要在宋朝得到世人的尊重肯定,生活過得愜意,最簡單也是最難的就是進入官場,成為宋朝數萬官僚中的一員。

官員也有文武之分,可是宋朝重文輕武,武官得到士大夫和大部分世人的鄙視,從沒有想過標新立異的楚質,當然只能順從潮流,讀書習字,參加科舉,中秀才舉人進士,一步一步的成為朝廷官員。

楚質十分清楚自己的優勢就是擁有千年的遠見卓識,正是源於這種優越感,既然決心成為一名官員,那就要努力奮進,就算成不了一品兩品的朝廷大員,起碼也要混個轉運使知州之類的官職,不然豈不是顯得自己太過沒用了。

不過從記憶裡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後,楚質頓時鬱悶了,被書院除名了,這事可大可小,如果以後自己功成名就了,世人評價無非是年少輕狂,改過了就好,可是事物具有兩面性,這說不定也成為日後別人指責攻擊的目標。

無論如何評價,這件事情,肯定成為自己人生的一點污點,也不怪楚質太過敏感,只是他吃過這方面的虧,沒有穿越之前,楚質和另一個人爭搶出版社經理的位置,兩人的條件也差不多,誰能上位就看老闆的意思了。

想想平時的表現,還有老闆的不時肯定,楚質覺得自己應該有七成機會的,可是在翻看以前的履歷表時,僅僅就是因為幾次幾關緊要的遲到逃課行為,經理的位置就和他擦身而過,雖然到了後來,楚質才知道,原來和自己競爭的人,是老闆小姨子的大學同學,有了這層關係在,同事們都認為楚質輸的也不冤,他心裡也舒服許多,可是事後楚質卻忐忑了,污點擺在那,如果以後還有機會晉陞,會不會還有人來翻舊帳啊。

還沒有等楚質想出辦法消除這個影響,車禍發生了,楚質也回到千年前的宋朝,遇到這件事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心有餘悸的楚質當然要絞盡腦汁,千方百計抹去這個已經存在的污點。

思來想去,上門悔過,祈求原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只要自己能被白雀書院重新接納,那這件事情不僅不會成為自己的污點,說不定還會成為一段佳話呢,看著事態似乎朝著這個方向發展,楚質此時此刻的心情當然極其歡喜,哪裡還會計較什麼流言蜚語。

有了何涉的答覆,劉易那裡當然不用再去了,楚質滿面笑容的邁出了書院大門,享受著不遠處林間吹拂而來的徐徐清風,一時之間,只覺得渾身清爽,精神飽滿。

「公子,你出來了。」在書院大門轉悠許久的長貴,忽然發現楚質走了出來,連忙匆匆迎了上去。

「咦,長貴,你沒有回去嗎?」楚質微笑問道。

「小的是回去了,可是惠夫人又吩咐下來,讓小的再來請公子回去,不能讓公子在書院裡受委曲。」長貴吞吞吐吐回答,心裡卻有點稀里糊塗的,不明白惠夫人為什麼要這樣說,可是在他回去之前,楚質已經走進書院了,就算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想進去把楚質請出來,但是書院的守衛說什麼也不放行,長貴無奈,只有在門裡等候了。

「辛苦你了,那我們回去吧。」抬頭看看天色,從太陽溫度和地上的影子判斷,現在也差不多中午時分,楚質朝長貴溫和一笑,逕直往山下行去,都已經出來這麼久,不知道自己打算的惠夫人,心中一定不安之極,也是時候回去了。

長貴楞了一下,看著楚質漸漸遠見的背景,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發出聲音,回頭狠狠瞄了書院守衛一眼,邁開雙腿,大步跟上前去。

中午時候的汴梁城,陽光高照,空氣熱悶,可依然還是那麼熱鬧,來往行人車輛川流不息,過兩日就是端午節了,無論是民間百姓還是達官顯貴都不會忘記置辦貨物,看著街道兩旁琳琅滿目的各種物品,楚質有著目不暇接眼花繚亂之感,其中絕大多數都是楚質沒有見過的,既叫不出名字,也不知道其用途,這更讓楚質產生濃厚興趣。

拐了幾條巷子,避開熱鬧繁忙的街道,楚質行走的速度也變得快了起來,這讓尾隨在後的長貴暗暗鬆了口氣,不久之後,就回到了楚府門前。

「二公子。」聽到敲門聲,守門僕役打開一條門縫,看到楚質俊雅面容,連忙拉開沉重的大門,讓到一邊,恭敬行禮。

楚質輕輕點頭,邁過門檻,走了進去,來到了前院,前院裡種了幾株要榆樹,枝繁葉茂鬱鬱蔥蔥的甚是好看,院子右邊挖了個小池,注滿了水,放了幾尾活魚,還有幾塊奇石,半池荷花,清風徐徐,半綻的花苞搖曳,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不過楚質也沒有心情欣賞,只想著穿過客廳,返回西屋,面見惠夫人。

剛踏入客廳,卻看到客廳的主位上坐著一位身穿淡黃色華麗綢衣,身材高挑,風韻綽約多姿,容顏秀雅的婦人,眼睛餘光一瞄,楚質立即停住腳步,下意識的準備回身往外走。

「你回來了。」可是秀雅婦人卻沒有給楚質離開的機會,輕輕一句話,語氣中帶著逼人的寒意,自有一股威嚴氣勢。

「質兒見過大娘。」楚質無奈行禮,心中十分不舒服,對這個稱呼非常牴觸,可是沒有辦法,誰讓秀雅婦人是楚洛的正妻,楚府的女主人王氏,按照禮教規矩,楚質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乖乖行禮叫喚。

「小的見過大夫人。」長貴也不例外,恭敬彎腰鞠躬。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3 23:10

正文 第十六章 母子之間


「你剛才去哪了?」王氏細潤如脂的玉面依然如霜,語氣冷冷的,不帶一絲半縷溫和之色。

楚質微皺雙眉,心中反感異常,自己去哪裡還要一一向她說明不成,如果是惠夫人問的話,自己還乖乖回答,至於王氏,態度惡劣且不說,居然還一臉責問的語氣,楚質當然沒有回答的心情。

驚詫之意一閃而過,王氏秀美的蛾眉一鎖,明亮的眸子寒光點點,怒氣漸漸湧了上來,這小子難道是病糊塗了,居然有膽子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轉念想到楚質平時膽小的模樣,王氏心中一動,直覺認為是有人教授的。

「你好大的膽子,才被除名兩天,居然有臉再跑去白雀書院,難道楚家的臉面你還沒有丟夠嗎?」王氏寒聲嘲諷道,看到楚質滿臉不在意的模樣,她心裡就來氣,不顧幾個僕役在一旁,將楚質的「劣跡」赤裸裸的揭穿了。

這個女人還真是不客氣啊,發覺長貴和幾個僕役投來驚訝的目光,楚質依然默不作聲,並沒有解釋辯駁,冷眼看著王氏的表演。

「見過姐姐。」

這時惠夫夫款步姍姍走進了客廳,皓如凝脂的容顏帶著絲絲怨愁,對王氏的行為十分不滿,可是在這個時候,她也不好多說什麼,輕柔恭順一禮。

「妹妹來了正好,質兒大病初癒,應該留在府中好好休養,豈可貿然外出,若是再受涼了,舊病復發就不好了。」王氏清眸流盼,意有所指道,一臉的淡然,似乎剛才她說的話不存在一般。

「姐姐說的是。」惠夫人纖弱點頭,盈盈回身說道:「質兒,還不謝謝大娘的關心。」

「有勞大娘關心,質兒在此謝過了。」楚質身體輕彎,面無表情拱手說道,沒有一點誠心誠意之色。

「過兩日就是端午了,沒事的話別老想著往外跑。」瓊鼻輕輕哼氣,當著惠夫人的面,也不好繼續教訓楚質,不過想到楚質前兩天吃的苦頭,王氏心中的一絲怒氣漸漸消去,懶得再追究楚質去白雀書院做什麼了,起身拂袖,冷冷拋下一句話,步履輕盈的走了。

「質兒,我們回屋吧。」待王氏走遠,惠夫人黛眉微顰,嬌柔丰姿盡展,聲音溫和而親切,沒有半點責怪之意。

回到閣樓之後,惠夫人對楚質關懷備至,噓寒問暖,卻絲毫沒有詢問楚質到白雀書院的情況。

「娘親,你不想問質兒為什麼要去書院嗎?」楚質心中掠過溫馨暖意,微笑問道。

「質兒長大了,做什麼事情也有了自己的主見,娘親總不能還當你是小孩子,事事都要過問吧。」惠夫人柔美笑道,心中悠悠歎息感慨,卻有幾分歡喜。

今天一早,楚質說自己的悔過自新,接著又跑到白雀書院去,惠夫人也隱約明白了楚質的心思,對楚質能有勇氣親自到書院求情,惠夫人感到心中歡喜,可是對楚質此行的結果卻不抱希望。

雖然久居家中相夫教子,可是白雀書院的名聲惠夫人還是知曉的,也聽說過山長何涉不講情面的事跡,同時詢問過丈夫楚洛和小叔子楚潛,知道凡是被白雀書院除名了學子,從來沒有一人能再回到書院,知道這個情況後,惠夫人也死心了。

看了楚質一眼,惠夫人心中感歎之餘,也泛起了喜悅,雖然被書院除名了,可是質兒像換了個人似的,懂事長進許多,這未嘗不是件好事,見楚質這麼想上進,惠夫人也考慮好了,等再過幾天,這件事情淡化了,求夫君楚洛給楚質再找家書院進學,到時府中的閒言閒語也該消失了。

楚質不知道惠夫人的打算,看到她這麼理解自己,楚質心中暖融融的,剛想把自己努力的成果告訴她,可是想到事情還沒有定下來,現在說了出來惠夫人未必相信,乾脆等幾天,待何涉公佈消息,到時候給她一個驚喜。

傍晚時分,楚府東院閣樓,一個清秀俊逸的翩翩美少年正恭恭敬敬的給王氏見禮,述說著自己今日在書院的學習情況。

「玨兒,你要在書院認真苦讀學習,以待明白參加科舉,和你大哥一樣考上秀才,進到太學裡讀書,以後參加舉試會試殿試,成為進士,光耀楚家門楣。」聽到自己兒子在書院又受到表揚了,王氏喜滋滋的諄諄教育道。

「玨兒緊記娘親教誨。」心中掠過一股說不出的躁動,楚玨垂頭回答,身為楚家的嫡子,楚玨不知道得到多少來自長輩們的厚愛,年僅十四歲的他,一心遵守長輩們的教誨,根本不明白自己背負了多少的壓力。

「今日在書院,你見到楚質了沒有?」王氏滿意點頭,說起了一些在她看來無關緊要的事情,其實是想和自己的兒子多待一會,不然以楚玨的性格,一說完事情,馬上就返回屋子裡看書了。

「沒有,只是聽到幾個人談論,似乎二哥去過書院了。」楚玨眼睛晃過一絲異彩,隨即恢復了清明,聲音依然是那麼恭敬,卻顯得有些呆板。

「嗯,以後在書院好好讀書,莫要聽別人的閒言閒語,兩耳不聞窗外事,才能全神貫注牢記聖賢的經典大義。」感覺到自己和兒子之間有一層隔閡,王氏費盡心思想消除,可是總不見效果。

就像剛才,她明明想和楚玨閒聊幾句,可是話剛到嘴邊,又變成了訓示之言,其實王氏也知道這樣不好,可是為了楚玨日後的前程著想,她又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玨兒記下了。」楚玨垂視,清亮的眼睛淡了下來。

「那好,沒事的話,你就回屋休息吧。」王氏的心裡也有些不舒服,沉默了片刻,似乎再也找不到話題,王氏也只能這樣說了。

「玨兒告退,娘親晚安。」楚玨黯然開口,輕輕一禮,緩緩回身離去。

第二天,有了惠夫人的約束,楚質只能待在府中,陪惠夫人聊天說話,好在有秋兒在一旁插科打諢,說了幾段奇聞逸事,楚質也不覺得寂寞無聊,時間飛快逝去,轉眼間就已經到了端午節。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3 23:10

正文 第十七章 留家反省


五月初五為端午節,又稱端陽節,在這一天,必不可少的活動是吃粽子、賽龍舟、掛菖蒲、蒿草、艾葉、薰蒼朮、白芷,喝雄黃酒、系百索子、做香角子、貼五毒、貼符、放黃煙子、吃十二紅等。

在這一天,城內每家,竭盡所能,弄來菖蒲、生薑、杏梅、李子、紫蘇,切得細細如絲,撒上鹽曝曬,大做這種名為百草頭的端午果子,或者將梅用糖蜜漬浸,做釀梅香糖,端午最主要的是食物,則是從春秋戰國時傳下來喚為角黍的粽子。

楚府也不例外,這日清晨,天還沒透亮,楚府上上下下開始忙碌起來了,拿出前些日子已經備好的節物用品,鼓、扇、百索等,懸掛在房梁角落裡,鼓,都是小鼓,有的懸掛架上,有的放置座上。

扇,都是小扇,分青、黃、赤、白四種顏色,但或繡或畫或縷金或合色,式樣不一。百索,是用彩絲線結成紉的百索紉,這些端午節物,其源出於夏至陰氣萌生,百姓恐物不成,故製作鼓、扇、百索,用來避兵鬼,防病瘟。

當然,忙忙碌碌的只是楚府的僕役,府邸中央一個院子裡,一個儒雅俊逸,風度翩翩的中年文士,一臉淡然的聽著楚府管家祝福的匯報。

「大人,爆竹香料、三牲祭品、角黍果子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名字取得非常吉祥的管家祝福畢恭畢敬的說道,在楚府裡,讓他這樣恭敬稱呼的,也只有楚府的家主楚洛了。

「嗯,轎子備妥了嗎?」楚洛問道,似乎準備出門。

「按照大人的吩咐,已經在院子備好五頂轎子,抬轎的下人也做好準備了。」祝福笑著說道,心裡面卻泛起了嘀咕,轎子怎麼比往年少了。

「儉兒拖人傳信,太學課程安排得緊,端午節也不休假,不回家了。」看出祝福的疑惑,楚洛沉聲說道,似乎有些不滿之意。

「也是,還要三個月就舉行鄉試了,大公子確實要在國子監安心學習,得中舉人之後,明年再考個狀元。」祝福笑著說道。

「承祝管家吉言了。」楚洛呵呵一笑,雖然知道這不怎麼可能,不要說是狀元了,進士都很難考,但是聽了心裡歡喜。

「夫君。」

這時,外面響起了惠夫人柔弱的聲音,管家祝福一聽,非常識趣的向楚洛告退,退出門外之時,不忘記向惠夫人問好。

「不知道夫君找妾身有何事情?」輕盈走入,惠夫人浮起明媚笑容,淡施粉黛的嬌潤容顏光艷逼人。

「儉兒不回來了,辰時末起程去大哥家。」楚洛停頓一下,繼續說道:「至於質兒,讓他留在家中反省,不用跟著去了。」

「夫君……。」惠夫人急了,清麗秀顏悄然掠起愁緒,要知道,楚洛口中的大哥可不是尋常人物,而是楚氏家族的現任當家人,朝廷審官院同知院觀文閣學士楚汲。

宋朝職官制度,雖說是承襲唐制,但是為了防範文臣、武將、女後、外戚、宗室、宦官等六種人的專權獨裁,宋朝廷制訂出一整套集中政權、兵權、財權、司法權等各種制度,把權力都集中到皇帝手裡。

同時,用設官分職、分割各級長官事權的辦法來削弱他們的權力的,這樣,有些官只是空名,使他們保持官位,領取俸祿,但不使掌握實權,按照這個制度,一般官員都有官和差遣兩個頭銜,有的官還加有職的頭銜,官只是說明他可以領取俸祿,而職才有實際的權力。

官稱和實職的分離,使朝廷內外大批官員無所事事,三省、六部、二十四司名義上都有正式官員,但除非皇帝特命,不管本部的職事。

宋朝立國之初,宋太祖,設立流內銓、委派權判流內銓事二員,專管考試選人、判決案例和擬定差遣等事,還設立三班院,委派知三班院事,員數不定,負責對東西頭供奉官等武臣的考課和擬定差遣等事。

太宗時,設立磨勘京朝官院和磨勘幕職州縣官院,總稱磨勘院,負責對京朝官和選人進行考核,隨後,改磨勘京朝官院為審官院、磨勘幕職州縣官院為考課院,兩院各派知院、同知院各一員、主簿二員為主官。

也就是說,審官院和考課院,實際就是相當於行使吏部的職能,主管文臣京朝官以下考核功過、敘其爵秩、注擬差遣、選試、注擬、責任、陞遷、敘復、蔭補、考課等職能。

而楚汲身為審官院的同知院,位居正二品,真可謂朝廷大員,不說當朝文武百官,就是宗室勳爵也都要給幾分面子,說是位高權重也一點不為過,平常時候,為了避開閒言閒語,身為親兄弟的楚洛楚潛沒事的時候也不敢輕易求見。

只有在逢年過節時,才能名正言順,帶上家人親眷上門拜訪,有這樣一個強勢的大伯子,惠夫人自然希望楚質在他的面前多露臉親近,以後能多承拂照應楚質,可是如今聽到楚洛不讓楚質一同前往,惠夫人心裡自然幽怨之極,知道楚洛的怒氣還未散去。

「就這樣了,你回去告訴質兒,讓他在家裡好好反省。」看到惠夫人蛾眉緊鎖,秀容幽怨的樣子,楚洛絲毫不為所動,站了起來,拂袖匆匆離去。

西屋閣樓

「娘親,不能去就不能去,反正清明節的時候,孩兒已經去看過大伯了。」聽到惠夫人吞吞吐吐的暗示,楚質怒火上湧,礙於惠夫人在一旁,勉強壓了回去,反而露出笑容,希望能寬慰傷感的惠夫人。

「質兒,你父親還未知道你已經悔過了,等端午節過後,娘立即和你父親說清楚。」惠夫人柔聲說道,心裡卻歎息不已,如果不是前天晚上小叔子又和夫君吵了一次,夫君心中的怒氣應該消散得差不多了吧,不過三叔也是一片好心,自己豈能責怪。

楚質自然是一臉笑容的答應,心裡面卻非常不以為然,從以前的記憶中瞭解,對於父親楚洛,以前的楚質總是畏懼有加,沒有任何的親切感,到了現在,在楚質心中的地位還沒有秋兒高,楚質自然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3 23:11

正文 第十八章 端午印象

「公子,大人和夫人們已經走了。」沒有選入隨行的婢女當中,秋兒也留在府中,看著楚家一行人漸漸遠去,匆匆忙忙匯報給楚質知道。

「知道了。」楚質不置可否說道,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秋兒剛想告訴楚質,剛才楚洛見他沒有過去送行,似乎很生氣的模樣,可是見楚質這個態度,也不再多說什麼,心中輕輕歎氣,俏麗可愛的小臉上掠起愁結,輕言細語安慰幾句,也隨之告退,雖然主人家都出去訪親了,但是府中的僕役婢女可不能閒下來,端午節時候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

坐了一會,楚質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煩躁,想起月末還要過一關才能返回白雀書院,順手從書案上到了本《中庸》,翻開數頁,細細閱讀起來,背下幾句經義後,心中煩亂之氣更甚,精神難以集中。

文字在眼中劃過,一點都沒有在腦中留下印象,知道自己現在完全不在狀態內,楚質無奈合上手中的書,瞄見書案上擺放整齊的筆墨紙硯,乾脆改變了主意,把手中的書籍放回原處,攤紙磨墨,提筆輕點墨汁,凝神醞釀了下情緒,發現自己也靜不下心來,筆尖已經點在紙上,楚質也顧忌不了那麼多了,手腕轉運,洋洋灑灑的書寫起來。

寫了十數個靜字,紙上沾滿了墨色,再也找不出空白之處,楚質這才放下毛筆,認真欣賞自己的成果來,嗯,一行草書下來,雖然明白自己寫的是什麼字,可是一筆一畫仔細打量,楚質楞是認不出來,要是讓何涉看到這一暮,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說什麼也不會相信楚質有成為書法大家的潛質。

觀賞自己作品片刻,有股惱羞成怒的感覺,不顧墨汁還未干,楚質一把拿起紙張,揉搓成一團,順手丟到垃圾簍的最底處,胸中的氣悶這才消去一些,憤憤坐回椅子上,呆呆的想了一會,楚質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氣惱了,說到底還是以前的記憶在作怪。

找到了根源,楚質心中的怒氣漸消,仔細回味剛才的心情,哪怕是什麼煩躁氣憤,這分明是一個得不到父母寵愛的孩子心中無限委曲嘛。

楚質洒然一笑,饒有興趣的分析「自己」在楚府中的地位,楚洛育有四子,長子楚儉十八歲,雖然是妾侍所生,可是早在一年前就考中了秀才,從小溫良敦厚尊重長輩,有希望在今年鄉試中舉,深得楚洛的器重。

三子楚玨,母親是楚洛正妻王氏,嫡子身份,是楚洛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以後楚家家業百分之百落到他身上,還可以依靠楚洛的恩蔭,從朝廷那裡獲取一官半職,況且楚玨從小聰明伶俐,功課學問不亞於楚儉,而且又知上進,怎麼能不受楚洛的喜愛。

四子楚?,也妾生之子,今年還不足四歲,長得虎頭虎腦,機靈可愛,可是自古以來,人性中都有偏愛幼子的習慣,如果說楚洛對待長子楚儉和三子楚玨用寵愛來形容的話,那對四子楚?,要用溺愛才能表達他的心情。

至於「自己」,不是妾生,但也不是嫡子,與長子無緣,又不是幼子,雖為楚家的二公子,正好處於一個不尷不尬的位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父親楚洛的關懷似乎已經在其他三個兒子身上用盡了,留給「自己」的只有無盡的威嚴。

重重的吐了口氣,把胸口的煩悶倒出來,楚質覺得自己應該出去轉轉,觀看古代人是怎麼過端午節的同時,也好換一下心情,不然待在房裡會鬱悶死的,至於楚洛那留家反省的訓示,已經被楚質拋諸腦後了。

心動不如行動,在床上枕頭下面摸出幾十枚銅錢,貼身藏好,整理一下衣服,拉開房門,楚質悠悠的向後門走去,不理會途中遇到幾個露出怪異之色的僕役,轉眼間走到了楚府後門,看守後門的僕役沒有資格知道楚洛讓楚質留在家中反省的訓誡,見到二公子來了,心裡奇怪之極,可還是乖乖上前行禮開門。

出了楚府後門,楚質毫無目的的一路行去,只聽耳邊響徹大街小巷的賣花之聲,家家戶戶門前都點著艾草,放眼望去,似乎汴梁城都籠罩在裊裊縈繞的香雲中,嗅著濃郁的香氣,楚質漫步來到城東最為繁華熱鬧的東十字大街,只見這裡千人萬眾,輕車飛蓋,匯成一條滾滾的洪流,流向汴梁城各處,進發出了像火山熔漿般的灼人熱浪。

摩肩接踵,揮汗如雨,擠了半天終於從十字路口的茫茫人海中解脫了,楚質順了口氣,滿臉苦笑擦去臉上的汗珠,心有餘悸的看了看身後滾滾人潮,大步向前方走去,中途還特意尋了僻靜的小巷,來到一處人較少的地方,這才覺得身上清爽許多。

在僻靜的小巷子轉悠了半天,楚質悄然發覺,自己似乎迷路了,不過楚質也沒有著急,就算汴梁城要比天大,只要長了嘴巴,不愁找不到出路,只不過現在這個時候,楚質沒有心情找人詢問,聽著巷子兩旁傳來的歡聲笑語,他感到有些茫然了。

想到沒有穿越之前,在家中與父母兄弟姐妹一起過節的時候,雖然在現代工業社會裡沒有了節慶的喜氣,可是一家人聚齊在一起,現在想起來,自有溫暖之意在心中繚繞,好過現在一人獨處,心中冷清寂寞無人知。

「喂,你在這裡做什麼?」

一個清脆透亮如珍珠落地一般的聲音響起,楚質循聲望去,一座雅致院落前,一個俏年約十五歲的俏麗少女緊繃著嬌艷的小臉站在門口,膚光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可是如水的明亮眸子似乎閃動著點點寒光,狠狠的盯住自己。

楚質楞了下,轉身四望,從地上的腳印來年,原來在自己茫然的時候,不知不覺中,已經在人家門前轉悠了半天了,楚質朝少女歉意一笑,轉身準備離去。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3 23:11

正文 第十九章 家族聚會

汴梁城東楊樓街任店附近有一座裝修雅致,卻顯豪華的宅院,這裡是審官院同知院楚汲的家宅,在此時,身為弟弟的楚洛和楚潛,已經帶著各自的親眷來到這裡,在楚汲熱情的招呼下,一家人歡聚後院中。

今天與其說是楚家歡慶端午之日,不如說是楚家三兄弟借此時機,舉家聚會,聯絡感情之時,所以後院之中,楚汲並沒有什麼動作,只是淡淡吩咐府中的僕役準備節日用品,準備好酒宴,自己卻與兩個兄弟閒聊起來。

一旁的女眷似乎也明白這個道理,鶯鶯燕燕,一團和氣的圍坐在一起談起了家常,而幾個楚家小輩也就成為了她們玩弄調戲取笑的對象,特別是不足四歲的楚?,肥嘟嘟的圓臉蛋不知道被人蹂躪多少次,滿面都是櫻紅的唇印,雖然身在眾香國之中,可是楚?卻絲毫不解風情,使勁的掙扎,想擺脫諸多女眷的糾纏,憨態的樣子把眾人都逗樂了。

女眷小孩在那邊玩笑取樂,楚氏三兄弟卻談起了廟堂之事來。

「君瑞,最近葉相可又有什麼動作?」身穿微紫錦服,長相和楚洛楚潛兩人有幾分相似,但是比兩人要年長,風度更加沉穩,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嚴之勢的楚汲微笑問道。

葉相,是指權三司使葉清臣,二月份的時候,葉清臣上書宋仁宗,認為三司是全國最重要的財政機關,負責國家經費及其它一切開支,但三司的經費來源必須依靠全國十七路共同供給,這就需要有幹練的官員具體辦理,而近年來荊湖等路上供朝廷的錢財、糧食等物虧欠太多,倘若不及時改革這一弊端,國家財政損失將越來越大。

因而葉清臣建議選拔一些有才能的官員擔任各路轉運使、副使,辦理上供朝廷的錢財,並將他們的政績分成六等,宋仁宗採納了葉清臣的建議,並要求審官院具體執行。

既然皇帝下了命令,身為審官院的大員,楚汲自然為了這件事情著實忙活了一陣,被指名道姓的各路官員也怨聲載道,葉清臣的言下之意,豈不是在說自己的能力不足?若是在自己的履歷上留下這樣一個污點,那以後還怎麼讓皇帝提拔啟用啊。

一些有真才實學的官員自然不會擔心,但也有部分官員心虛不已,不過卻不敢明著反對,那只有走曲線救國的路線了,能坐上各路轉運使的位置,人脈自然是少不了的,所以負責考核的審官院自然是沒少受到朝廷上上下下的招呼。

什麼人的情應該給,什麼人的情可以拒絕,楚汲自然分得清楚,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終於把這件事情辦妥了,不過在心裡對葉清臣還是有所怨言的,畢竟出主意,拿功勞的是他,而得罪人的事情卻推給了審官院,就算知道葉清臣這個建議完全出於公義之心,楚汲還是忍不住抱怨幾句。

而楚洛是三司衙門轄下鹽鐵司茶案的主官,名義上也是葉清臣底下的官員,可實際上差了好幾個級別,平時根本不會有機會接觸到葉清臣,故而楚汲才會用玩笑般的語氣詢問楚洛是否知道葉清臣的情況。

「自從上次之後,政事堂的其他幾位相公對葉相也少有埋怨,聽說宰執陳相公也私下抱怨葉相沒有提前給他打招呼,讓他很被動,在這個時候,就算葉相再怎麼不為外事所動,也不會有什麼動作了。」楚洛當然不可能知道,微笑說起自己從別處聽來的消息。

「大哥,聽底下的人說,連葉相的幾個門生故舊,也對此事頗有微辭,也不是真是假。」都是自家人,反正不會傳揚出去,楚潛也饒有興趣的講起了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

「他們自然有微辭,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不知道有多麼人盯著各路轉運使的位置呢,可是葉相卻沒有關照他們,反而讓審官院負責此事,心裡能不怨上幾句?」楚洛笑了起來,轉運使啊,掌控一路的財政大權,誰人不動心,如果不是自己沒有資格,恐怕也要讓大哥為自己活動活動。

「葉相品性耿直,眼睛裡容不下半粒沙子,自然不會有私心雜念。」楚汲微笑讚歎。

「葉相已經在三司使的位置上待了兩年多了,也是時候換人了吧?」楚洛小心翼翼的說道,輕輕的看向楚汲。

出於權力的平衡,像中書省、三司、樞密院等掌握中央大權的部門長官,基本不可能任他們長期掌權,哪怕皇帝再怎麼信任他們,也要幾年調換一次,而葉清臣這次動作,已經觸動不少人的神經,雖然沒有人明說,但是朝廷中嗅覺靈敏的人也收到了風聲,有不少官員已經向皇帝上書,讓皇帝挪一挪葉清臣的位置,理由非常簡單,在位已久,唯恐生變,宜退位避嫌。

當然,並不是楚洛對這個位置感興趣,就算葉清臣真的退下來了,按資排輩,怎麼也不會輪到他,對於這點楚洛還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只不過是想知道,如果葉清臣真的退下來了,有望接任三司使的人是誰而已。

「或許吧。」楚汲微笑,並沒有直接回答。

「卻不知道朝中上下,誰人可接此重任。」楚洛聞言精神大振,眼睛不眨著盯住楚汲,希望可以從他那裡得到答案。

「那要看官家和相公們的意思。」楚汲笑道。

「官家能有什麼意思,自然是虛心納諫啊。」知道楚汲是怕自己知道後,忍不住去拉交情,走露了風聲,所以沒有明白告訴自己,楚洛也只好滿臉遺憾說道。

「大人,門外有幾位官人來訪。」找了個空隙時間,一個僕役上前恭敬呈上來訪客人的的名刺。

「端午了,難得休假一天,也不讓人消停一會。」接過名刺,發現有幾個人自己不能不見,楚汲微微苦笑搖頭,歎息一聲,說道:「君瑞,至之,你們先聊著,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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