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在北宋的幸福生活 作者:燭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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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蘿蔔頭 2012-8-3 21:49: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51 437627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3 23:39

正文 第三十章 茶百戲

何府後院,微風徐徐,楊柳依依,滿園百花香氣瀰漫空中,在管家的引領下,楚質來到了柳樹蔭前。

「學生見過山長。」楚質恭敬叫喚,雖然不認識邵雍,可是能被管家稱為貴客,又讓何涉這麼禮遇的,楚質自然不會失禮,拜見何涉之餘,也鞠躬說道:「長者有禮。」

「堯夫,他叫楚質,以前是白雀書院的學子。」心中滿意楚質知禮,何涉微笑說道:「楚質,這位是邵先生。」

「邵先生。」楚質乖乖重新見禮,心中卻盤算著,邵堯夫,好像不認識,歷史書上好像也沒有提到,不過楚質也不覺得奇怪,就算換成一個精通宋史的人,也不可能盡知宋朝全部的人物和事跡吧。

「以前是你門下學生,那現在呢。」隨意瞥了楚質一眼,初步印象是個俊秀少年,邵雍也沒有特別在意,只是順著何涉的口風搭腔。

「前些時候在書院安排的考試中不過關,被除名了,如今上門求情來了。」何涉微笑說道,卻不時留意楚質的表情,現在就是瞭解楚質心性的最佳時機,何涉自然不會錯過。

「學生慚愧。」放下心中的包袱後,楚質也不會特別在意這件事情了,嘴上雖然說慚愧,可是臉上一點愧色都沒有。

咦,這下子邵雍終於感到驚訝了,他也知道何涉在白雀書院定下的規定,如果書院學子得中舉人的,算是自動退出書院,不再是書院學子,以為楚質也是如此,雖然楚質似乎非常年輕,但邵雍見多識廣,清楚天下之大,少年英才極多,十三四歲得中舉人的不在少數,心中決然不會奇怪的。

可是聽了何涉的話之後,才發現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邵雍非常清楚何涉的脾性是出了名的不講情面,哪怕對方是宗室貴族子弟,也不會允許其上門說情的,邵雍心中暗暗尋思,才幾個月沒見而已,濟川不會這麼快就轉性子吧。

這時候,桌上的陶壺升騰的蒸氣越盛,一股股濃郁的茶香瀰漫繚繞空中,何涉也顧不上說話了,微微示意楚質自己坐下,手底下可沒有閒著,墊著一塊紗布單手提起了灼熱的陶壺,由上而下,直接將***的茶水注入盛有各種佐料的茶盞內,茶、盞相遇,在兔毫盞的盞面上幻變出怪怪奇奇的畫面來,有如淡雅的丹青,或似勁疾的草書。

茶香溢起,楚質仔細觀看著,一時間只覺得一切似乎都靜了下來,眼中只剩下盞面上的湯紋水脈會幻變出種種圖樣,若山水雲霧,狀花鳥蟲魚,恰如一幅幅水墨圖畫,雖然茶注碗中不過十數息時間,可楚質卻覺得彷彿過了許久,只留下一個念頭在楚質腦海中迴旋,失傳的茶百戲,果然名不虛傳啊!

茶百戲,又稱湯戲或分茶,是宋代流行的一種茶道,就是將煮好的茶注入茶碗中的技巧,在宋代,茶百戲可不是尋常的品茗喝茶,有人把茶百戲與琴、棋、書等藝並列,是士大夫們喜愛與崇尚的一種文化活動。

茶百戲要使茶湯湯花在瞬即間顯示出瑰麗多變的景象,一是用攪創造出來的湯花形象,一是直接用點使湯麵形成湯花,因此,注水的高低,手勢的不同,壺嘴造型的不一,都會使注茶時出現的湯麵物象形成不同的結果。

所以注定了茶百戲是需要較高的沏茶技藝,所以流行的範圍也比較窄,一般來說只流傳於宮廷和士大夫階層,底層百姓能掌握這種技藝的非常少,反正楚質以前的記憶中,從來沒有這方面的印象。

要知道宋朝時候,由於制茶工藝和其他原因,喝茶也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就以楚家為例,楚洛是朝廷茶案的主官,負責管理全國茶葉的貿易,可是楚家平時也很少能喝到茶,茶一般都是用來招待貴客的。

當然,在宋代,茶也分很多種,普通百姓,如果真想品嚐茶的滋味,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隨便在山上找到棵茶樹,摘幾片葉子,回到家後直接放到鍋裡煮沸,這也是茶,不過這是最原始的喝法。

自詡風流的士大夫們自然不能如同平民百姓一般,而達官顯貴們為了顯示身份的不同,當然也鄙視這樣的行徑,所以喝茶慢慢的演變成為一種藝術,一種道的追求,而茶葉也最原始的摘葉生吃,經過一系列的採茶、揀芽、濯芽、蒸芽、研碾、壓片去膏、烘焙,逐漸形成宋代的團茶。

團茶也分有許多等級,而最上等的當然屬專門進貢給皇帝的龍鳳團茶,如今何涉就是用這個來招待邵雍,嗅著淡淡的茶香,楚質心中大歎今天來得真是巧,不僅見識到了聞名已久卻從未見過的茶百戲,還能品嚐到傳說中的貢茶。

楚質小心翼翼的端起了面前的茶盞,仔細一看,盞中茶水呈青白色,卻有些糊狀,異香撲鼻,看到待何涉與邵雍已經品嚐了,楚質輕輕抿了一口,細細品味著,知道宋代煮茶時喜歡加入姜鹽等佐料,所以在喝茶之前楚質心裡也有了準備,決定就算茶水再怎麼不合自己的口味,也要嚥下去,免得失禮。

略顯滾燙的茶水入喉,怪異味道如期而至,有苦有鹹,不易察覺微皺了下眉,把茶水嚥了下去,片刻之後,楚質只覺得舌尖充溢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一盞茶過,猶如飲瓊漿玉液,使人飄飄欲仙啊。」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邵雍微瞇著眼,輕笑說道:「品了濟川的茶,三月不聞茶香,這如何是好?」

「哈哈,那你就在我家中住上三月即可。」何涉滿面紅潤之色,笑著說道,沒有什麼比自己的茶藝得到承認更令人高興的。

「住上三五日尚可,若是住得久了,豈不是惹人生厭,到時候讓你掃地出門,那我顏面何存啊。」邵雍一臉正經說道,嘴角微微露出調笑之意。

「若是堯夫有此意思,那我是求之不得啊。」何涉輕鬆笑道,可是楚質卻聽得出來,這話沒有半點虛情假意。

在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裡,楚質似乎已經被人遺忘了,兩個老朋友在那裡談天說地,談話內容天文地理、經史子集、詩歌詞賦無所不包,而且跳越性非常大,前一句還是詩經裡的桃之夭夭,下一句也不知道談到哪了,反正楚質聽得如雲似霧,基本沒有聽懂。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3 23:39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功課

越聽下去,楚質就越感到自己學識之渺小,高山仰止的感覺也越發強烈,不過隱隱約約之間,楚質也聽出兩人對話有大半內容是圍繞著易經討論的,《河圖》、《洛書》似乎也提及過好幾次,什麼日月星辰、文王八卦也是反覆出現。.

而且楚質也注意到一個細節,雖說是兩人對話,不過聊到易經方面內容時,總是邵先生在說,何涉則露出受教的模樣,絲毫沒有爭辯之意,從這點看來,在何涉的心中,邵先生是易學方面的權威,他的話不容質疑。

「堯夫,聽聞你有意在洛陽安居,著書立言,卻不知道是否有此事。」解決了一個學問上的爭論,為了緩和一下氣氛,何涉微笑詢問道。

「洛陽山水秀麗,我深慕之,確實是有此打算,可惜洛陽乃王貴之地,居之不易啊。」邵雍輕輕笑道,眉定間露出一絲無奈。

「若是你真有此心,我們這些老朋友怎能袖手旁觀。」何涉正容說道。

「濟川,我們兩個老朽只顧著閒聊,卻把客人涼在一旁,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似乎不想再談這個話題,邵雍瞥了眼還在正襟危坐的楚質,微笑著說道。

「能聆聽兩位長者教誨,受益匪淺,是學生之幸。」見話茬扯到了自己身上,楚質連忙表態,這可是真心實意的,人常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話非常在理,雖然剛才聽了半天,沒有明白多少,可是楚質卻硬是把兩人所說的話記了下來,回去之後與書本一對,細細理解,自然會豁然貫通,這要比死讀書強多了,聽人家數十年的經驗,要比自己琢磨容易得多。

「楚質,剛才邵先生所言,你聽明白了多少?」看見楚質坐了半天,卻沒有驕躁不耐之意,何涉心裡暗暗滿意,臉上不動聲色問道。

「十之八九。」楚質語氣一頓,誠實說道:「聽不明白。」

先是楚質一臉肯定之色,讓何涉與邵雍心中一驚,聽完後半句後,立即釋然起來,可讓一個小輩弄得一驚一乍的,兩人心裡甚是不爽。

「楚家小郎,何山長的情面可不是那麼容易給的,卻不知道你要如何說動他。」輕捋胸前飄逸的一綹長鬚,邵雍笑著詢問起來。

「學生不才,只有滿腹的熱忱。」楚質從容回答。

「不只是熱忱而已吧,卻不知道你身後之物價值幾何?居然要時刻攜帶貼身收藏。」欣賞之色一閃而過,邵雍嘴角綻出一絲異笑,眼睛瞄向楚質的身後,似乎是有意為難。

輕碰身後的背囊,剛才忘記把禮物交給管家了,真是大意啊,看到何涉瞥來嚴厲的目光,楚質心中不免有些後悔。

「楚質,以後上門拜訪老夫,庸俗之物就不必帶來了。」有些生氣楚質的俗不可耐的行為,可是何涉還是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士大夫們都崇尚談笑有鴻儒之意境,互相拜訪的時候都是只帶一份名貼和兩袖清風,把這樣的行為視為風流時常,若是遇到真的要贈送禮物的時候,本人是一定不會在現場的,當然,相熟之人肯定是例外的。

在兩人的注視下,楚質突然站了起來,解下背囊打開,把自己製作好的禮物取出,是一個製作還算精緻的卷軸,長約一尺,楚質雙手一呈,恭敬說道:「山長,當日聆聽您的教誨之後,學生偶有所得,這是學生近日來的功課,請山長予以指點。」

不是自己想像中的庸俗之物,何涉心中一喜,微微點頭,伸手拿過卷軸,慢慢攤開仔細觀看起來,良久沒有動靜,似乎沉迷於其中了。

「黎明即起,灑掃庭除,……。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宜未雨而綢繆,毋臨渴而掘井。自奉必須儉約,宴客切勿留連。……。」邵雍見狀,心中也有好奇,上前兩步,仔細觀看之餘,口中輕聲念誦起來,末了喃喃讚歎道:「好一篇修身治家之言。」

其實楚質的禮物也不是別的,只是一篇五百來字的《朱子家訓》而已,《朱子家訓》通篇意在勸人要勤儉持家安分守己,講中國幾千年形成的道德教育思想,以名言警句的形式表達出來,朗朗上口,通俗易懂,許多觀念放在千年後都很有意義。

楚質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沒錢買昂貴的禮物,索性寫了一篇字貼,自己裝裱製作,文人之間互贈字畫也是常有的風雅之事,楚質認為何涉應該不會拒絕收下的。

「堯夫所言極是,楚質,你這篇文章是何人所著?為何老夫從未見過。」細讀下來,只覺意味深長,何涉清醒過來驚喜問道。

《朱子家訓》要在幾百年之後才問世,當初抄這篇文章的時候,楚質已經考慮好這個問題,聞言垂頭搔首說道:「啟稟山長,其實這些都是學生幾代先人流傳下來的家訓,原先這些訓示凌凌散散的,長輩們時常以此訓示教導家中兄弟,學生感觸頗深,整理苦想數日,寫下此文,特來請山長指正。」

「你寫的?」何涉驚訝之極,仔細觀看書貼的字跡,筆直字正,結構分明,正是當日楚質所寫的宋體字,只不過數日時間,楚質的筆力似乎有所長進,字跡之間多了幾分圓轉自如行雲流水之感。

「憑此文章,小郎定將名揚天下,百世流芳。」灼灼盯了楚質半響,除了一抹似是不勝讚賞而羞澀之意外,沒有看出別的什麼來,邵雍扼腕長歎道。

「邵先生此言,著實重了,學生並無此念,只希望以此得到山長肯定,日後好重回書院苦讀。」楚質微微搖頭,一臉認真之色說道,如果放在前幾天,楚質還有這個念頭,可是連續被打擊了幾次,楚質覺得自己學識還有待提高,低調才是王道。

「如果濟川兄不收你,那你可願意隨老夫而去。」邵雍似乎在說笑,態度也是那麼的輕描淡寫,可是何涉知道,老朋友如果沒有動這個心思,肯定不會這樣說。

「堯夫,這麼好的學生,我怎麼可能就此放過。」自己當日的擔憂果然沒錯,搶徒弟的人來了,何涉心中暗歎,一臉笑吟吟之色,和悅說道:「楚質,時辰也不早了,你且先回去,至於這篇家訓,等老夫仔細揣摩一二,明日再與你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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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 私閨之事

趁著邵雍還沒有知道楚質的底細,先把人打發回去,反正過幾日邵雍就要離去,到時候這個心思就淡了,何涉仔細思量,覺得自己這主意確實是妙啊。

「山長,近日來為了度過月末的考試,長輩約束學生在家中苦學,明日可能無暇前來拜訪了。」楚質皺眉說道,清楚與何涉這類文人相處時,某些事情實話實說反而容易獲取對方的好感。

「無妨,過幾日你再來也行。」這樣更好,何涉心中大喜,微笑說道:「什麼時候有空就什麼時候來。」

「謝謝山長。」楚質笑著說道,給兩人施禮告辭,跟著管家離去了。

「濟川,若是他不能考入前三十名,難道你不怕弄巧成拙。」白雀書院的事情邵雍還是略知一二的,待楚質的身影消失之後,邵雍輕笑說道:「若真是如此,這個門生,老夫可以代你收下了。」

「你說會有這樣的可能嗎?這個徒弟我收定了。」瞥了邵雍一眼,何涉淡然笑道,只要楚質的卷子落入自己的手中,排名第幾還不是自己說的算。

「我說怎麼一向『無情無義』的何濟川,居然容許有人上門說情,原來是起了這個心思。」邵雍恍然笑道:「這還是我熟知的不講私情的何濟川嗎?莫非是我認錯人了。」

「隨你怎麼說。」何涉笑容滿面,愛不釋手的撫著手中的字貼,仔細品味著字字如珠璣一般的家訓。

「我看那楚質年紀似乎不大,這篇家訓篇幅雖短,可是卻極為精練,有些人就算苦學數十載,未必能寫出這樣的文章來。」邵雍平淡說道。

「堯夫,你可知道楚質的家世?」明白了邵雍的暗示,何涉自問自答道:「他是觀文閣學士楚汲的侄子。」

「家學淵博啊。」邵雍意有所指笑道。

「我可不認為這篇治家之言是楚汲所著。」何涉知道邵雍會錯了意,解釋說道:「古往今來,年少而才學出眾者不計其數,況且楚質也說這篇奇文並非是他所寫,而是加以整理編著,文中提到的修身治家之言,我等也時常聽說,只是無人想過將其編著成文罷了。」

「想前人之未所想,可見其巧思,若是加以調教,日後必成大器。」邵雍微笑道:「原來濟川欣賞的不是此文,而是看重其人也。」

「天下文章,皆由人所著,我豈能捨本逐末。」何涉面帶紅光,眼睛閃過得意之色,忍不住指著卷貼上的字說道:「堯夫,拋開文章內容不言,你且看這字。」

……………………………

悠悠走出何府,楚質的心情輕鬆許多,有了何涉的關照,只要自己考試時成績不要差得沒臉見人,重回白雀書院那是十拿九穩的事情,至於考進前三十名的約定,在楚質看來,這可放在心上以提醒自己不要鬆懈,不過也不用太過重視。

自己重返白雀書院的決定權在誰手中,楚質心裡明白得很,只要何涉願意,哪怕自己還是考得末等,再回書院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情,走出繡巷,發現時間已經近午時,楚質考慮片刻,摸遍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個銅錢,覺得還是回家的好。

「公子,這麼早就回來了?」看見悠悠走入院子的楚質,秋兒驚訝道。

「小叔有公務要處理,佈置了幾道功課,讓我回家做。」楚質撒起謊來面不改色,一點也不會讓人看出破綻來,秋兒果然沒有懷疑,露出甜甜的笑容,還囑咐楚質要認真完成功課,不要讓大家失望。

「秋兒姐姐,娘親呢?」在閣樓前院裡轉了圈,沒有發現惠夫人,楚質隨口問道,心中認為惠夫人去找王氏或者芸娘聊天了,這也是經常的事,高宅大院的,楚家僕役又不少,沒有事情可做,不聊天怎麼麼排解寂寞啊,況且平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哪怕相互之間勾心鬥角的,表面上也要一團和氣,這就是所謂的婦女美德。

「惠夫人在臥房裡休息。」秋兒一滯,隨即若無其事說道。

「那我去給她請安。」秋兒實在是太缺乏經驗了,說謊的時候,眼睛根本不敢看楚質,白嫩的小手還不停揉搓衣角,一幅我在撒謊的模樣,楚質不是瞎子,當然能看得出來,況且現在都已經快近中午了,時值仲夏,這麼熱的天氣,又有誰能睡得著啊。

「公子,不要。」看著楚質準備往惠夫人臥室走去,秋兒有些急了,連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身子上前兩步擋在前面。

「怎麼回事?」楚質微皺額頭,奇怪之餘也不禁有些著急,難道是惠夫人生病了?

「惠夫人說了,自己在房中休息,不許任何人打擾。」秋兒美麗的眼睛波光流盼,顯然是隱瞞了部分事實。

「秋兒姐姐,我想這任何人,應該不會包括我吧。」楚質笑著說道,向左移兩步,準備繞過秋兒。

「公子,惠夫人現在心情不好,你不要去打擾她。」小手一攔,秋兒輕聲說道,紅潤的小嘴輕輕嘟了起來,似乎在表達她心中的不滿。

「心情不好,怎麼了?」楚質眼眉緊鎖,沉聲說道:「什麼原因?是因為我,還是大夫人,或者芸姨娘?」

秋兒驚訝的看了楚質一眼,發覺楚質要比往常聰明許多,不這在楚質再三的追問下,她也沒有往深處想,猶豫了片刻,才輕啟紅唇說道:「是因為大人。」

「他怎麼了?難道是他打娘親了?」楚質咬牙切齒問道,如果真是這樣,哪怕背上一個不孝忤逆的名聲,也要去揍某人一頓。

「不是,不是。」秋兒連連擺手,精緻的小臉左顧右盼,輕輕靠近楚質,玉頰飛起一抹微紅,細聲說道:「大人好久沒有在這裡過夜了。」

楚質楞住了,只覺得一陣啼笑皆非,鬧了半天原來是人家夫妻之間的私事啊,這個還真不好插手。

「公子你先回房做功課,小婢去忙了。」羞澀之意上湧,秋兒扯著衣袖,摭住通紅的小臉,搖著似緩實急的蓮步,快速消失在院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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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 後院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這話十分有道理,哪怕擁有千年遠見的楚質,面對這類事情也只能望而興歎,心中憤慨楚洛薄情之時,也不禁燃起一股熊熊嫉妒心理,無論是王氏,還是惠夫人、芸娘,無一不是人間秀美佳麗。

這個討厭的傢伙享受著齊人之福之餘,每天一早出去,說是處理公務,其實是在外面花天酒地、尋歡作樂,到了夜晚,才一臉醉暈暈的模樣,帶著一身的胭脂香氣之氣回來,而家中的妻妾卻放任不管,真是讓人嫉恨之極。

帶著滿肚子怨氣,楚質咬牙切齒返回房中,取出筆墨紙硯,楚潛交待的功課還沒有完成,只能化怨氣為動力,認真作答了,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太陽正懸高空,秋兒已經準備好膳食,到房中請楚質到閣樓客廳之中食用。

「質兒,快些坐下來。」惠夫人一臉溫柔笑意,秀眉彎彎,如果不是秋兒露出破綻,疏忽大意的楚質一點兒也看不出她的心情不好,如今仔細觀察,發現正如秋兒所說,楚質發現惠夫人的眼袋有微微紅腫的跡象。

想像惠夫淚若莉花的模樣,楚質心情也變得黯然起來,可是這種事情自己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暗暗氣悶,而惠夫人也沒有覺察楚質的情緒,依然笑語盈盈為他添飯挾菜。

午餐過後,楚質悶悶不樂的返回房中翻書默記,心煩意亂之下,哪裡還能看得下去,索性打開窗子,透一下氣,卻看到嬌柔嫵媚的芸娘拉著楚?的手,一臉明媚笑意,盈盈從外面走來。

楚質也沒有在意,也沒有心情出去打招呼,逕直躺在床上,隨手拿起一本書翻閱起來,可是心思卻不在書上面,客廳外惠夫人與芸娘寒暄的聲音不時從窗子外傳來,楚?稚聲奶氣的問好請安,以及惠夫人微笑誇讚的景像一一在楚質的腦海中勾勒了出來。

「惠姐姐,昨日夫君送給我一支釵子,你替我看一下,戴在我發上合不合適?」

芸娘嬌滴滴的聲音傳入耳中,楚質的臉色頓時陰沉沉的,這哪裡是什麼過來聊天,純粹是來炫耀的,根本不用親自出去看,楚質可以想像惠夫人現在的表情,一定是心中酸楚強顏歡笑附和著。

聽著芸娘從頭上的髮釵,到手腕的鐲子乃至秀眉間的粉黛都炫了一遍,楚質的心情也越發差了起來,臉也變成了青色,如果不是理智還在,恐怕早就按捺不住,怒氣沖沖闖出去指著某人大罵了。

「還有,夫君考較?兒近日來的功課,沒有想到?兒把千字文都背了出來,夫君樂得喜上眉梢的,直誇?兒聰明伶俐,不愧是書香門第的子弟,惠姐姐你也是這樣認為吧?」芸娘細聲細語說道,語氣中的那得意之色顯露無疑。

「?兒真聰明,長大以後一定有出息。」沉默了半響,惠夫人溫柔的聲音才響起,帶著一絲低落之色。

這明顯是意有所指嘛?欺人太甚了,楚質憤然而起,準備衝出去之時,芸娘柔媚的聲音繼續傳來。

「當不得惠姐姐誇讚,只不過?兒有出息了,我這個當娘的臉上也有光,以後的日子就全指望?兒了。」

芸娘的話如驚雷之震,振聾發聵,楚質猛然醒悟過來,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這是古代社會,女子受到三從四德的影響極深,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以後從子觀念在她們的腦中根深蒂固,惠夫人也是如此,在府中楚洛就是現在她的依靠,而楚質是她未來的依靠,兩人在她心中的地位根本沒有輕重之分。

由於楚質的原因,似乎影響到了楚洛對她的寵愛,而楚質以前的表現不佳,讓惠夫人對現在未來都迷茫不已,特別是近段時間來,楚質被打,楚洛的淡漠,更是使她心中產生極大的壓力,心情自然好不起來。

母憑子貴,歸根到底還是自己的原因啊,仔細分析之後,楚質苦笑不已,靜靜坐了下來,慢慢考慮起來,良久,楚質心中有了決定,看來自己要改變之前做人要低調的打算了。

穿越之初,行事自然要小心謹慎,楚質本想繼續低調一段時間,慢慢改變,漸漸融入其中,這樣也沒有人會起疑心,當然,不可否認,楚質心中也有牴觸情緒,不能完全拋開一片心對待身邊的人和事,哪怕在外面做了什麼事情,也沒有全部說出來。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楚質覺得自己似乎是多此一舉,經過何涉和楚潛的教訓後,楚質才知道,自己所謂的才學,與他們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人家都是飽讀讀書之人,自己只通曉一些皮毛,還妄自尊大,若是讓人知道了,只怕會淪落為笑話。

況且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和感受,楚質發現,宋人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樣狹隘,接受能力也比較強,可能是神童輩出的原故吧,對於一些年紀比較小的人,表現出異於年紀的成熟與聰明一點也不會驚訝。

就拿楚?來說,如今四歲不到,卻能背出千字文,放在現代,根本被稱為神童,媒體爭相炒作報道,可是在宋朝,似乎是一件平時普通之事,連芸娘告訴惠夫人這件事時,炫耀的重點不是楚?的聰明,而是楚洛的疼愛。

想起古往今來的名人們,似乎也是從小聰明,異於常人,然後成就一番事業,楚質覺得自己低調的打算,實在是不合社會風氣啊。

雖然說已經想通了,心中的怒氣也消失大半,可是楚質卻不想留在房中聽芸娘炫耀的聲音,輕輕拉開房門,悄無聲息的向後院走去。

楚府後院,假山流水池塘,百花綠樹搖曳,微風徐徐,花香瀰漫,池塘中間小亭之中,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年,坐在亭子的石椅上,手執一個算盤,埋頭苦算著什麼,連楚質走到身後都沒有發覺。

「你算錯了,這方格裡填的數字應該為七。」站了一會,默算片刻,看到少年出錯,楚質忍不住開口提醒起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8-3 23:40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九宮格

清秀少年聞聲一滯,轉身抬頭,發現是楚質,眼睛閃過驚訝之色,不過反應卻是不慢,站了起來彬彬有禮說道:「二哥。」

楚府之中,能稱楚質為二哥的,除了楚?之外,也只有王氏之子楚玨了。楚質輕輕點頭示意,目光依然沒有離開亭子中間石桌上擺著的九宮格,在心裡面默默計算著。

九宮格起源於河圖洛書,相傳,上古伏羲氏時,黃河中浮出龍馬,背負河圖,獻給伏羲,伏羲依此而演成八卦,後為《周易》來源。又相傳,大禹時,洛陽西洛寧縣洛河中浮出神龜,背馱洛書,獻給大禹,大禹依此治水成功,遂劃天下為九州,又依此定九章大法,治理社會,流傳下來收入《尚書》中,名《洪範》。

河圖上,排列成數陣的黑點和白點,蘊藏著無窮的奧秘,洛書上的圖案正好對應著從一到九,九個數字,並且無論是縱向、橫向、斜向、三條線上的三個數字其和皆等於十五,當時人們並不知道這就是現代數學中的三階幻方,便把這個神秘的數字排列稱為九宮圖。

「這是算科教諭佈置的功課,明日就要上交了。」楚玨聲音裡沒有熱情親切之意,不過卻也沒有淡漠之色,不冷不淡的,似乎缺乏感情。

「你算了多久了,怎麼才破解一小半而已。」記憶之中的楚玨就是這個性子,楚質也沒有覺得奇怪,反而微笑說道。

「半個時辰了,這有些難度。」楚玨皺眉回答。

如果單是一個九宮格,根本不算什麼,楚質想都不用想,根據戴九履一,右三左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的口訣,可以直接寫出答案來,不過古代人不是笨蛋,怎麼破解九宮格也不是什麼秘密,算科的教諭也不會多此一舉,出一道這麼簡單的題目讓學生作答。

擺在桌子上的是一個由九宮格演化而來的二十五宮格,要求是橫豎對角相加都得六十五,其實這題目說難也不難,只要花點心思,再多時間,肯定可以破解出來。

「要我幫忙嗎?」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有芸娘在閣樓裡,也是沒有心情看書了,不如找點事情做打發時間,況且以前為了鍛煉思維能力,楚質也沒有少做九宮格遊戲,如今再做一遍,也有些親切感覺。

清澈的眼睛露出訝色,楚玨猶豫起來,不過沒有等楚玨開口說話,楚質已經提起桌子上的筆,稍微回憶一下,在楚玨破解出來的基礎上,輕快的填寫起來,一氣呵成填滿二十五個格子,之後認真計算一下,修改了兩三處失誤的地方,再重新對照檢查,確認無誤,楚質這才擱下筆,滿心欣慰之色觀賞自己的作品,心中大歎久未練習,記憶力也生疏了,不然也不用再修改了。

「你填完了。」楚玨眨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感覺。

「這個還算簡單,如果是四十九宮格或者八十一宮格的話,我也沒有這麼快破解出來。」楚質笑著說道,其實破解九宮格也有秘訣的,不過太複雜,一時之間解釋不清楚,很多詞彙宋朝根本沒有,楚質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謝謝二哥。」接過二十五宮格圖紙,楚玨輕聲說道,末了似乎不知道說什麼好,呆呆的站了那裡,沉默不語。

「書院最近怎麼樣了?」楚質洒然問道,跨步安穩坐在池塘邊的石欄杆上,望著水中自然游動的魚兒,清風徐來,把衣袖吹起,還真有幾分飄逸之感。

「還是與以前一樣,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最近前來求教的學子比往日多一些。」看著楚質灑脫自然的模樣,不知為何,楚玨心中掠過一絲羨慕之色來。

「應該是我和一樣,被書院除名的學子。」楚質輕笑說道:「也真難為他們了,居然能承受住一些人的冷嘲熱諷。」

「本來教諭們不打算讓他們進入書院的,可是山長說,這些人能知恥而後進,有悔過自新之意,自然要給他們彌補的機會,特允許他們進書院旁聽。」楚玨解釋說道。

「還是山長深明大意,不像某些人,腦子僵硬頑固不化。」楚質冷笑道,嘲諷之意濃郁,也不知道諷刺某些人是指誰。

隱隱約約察覺楚質在表達對誰的不滿,楚玨沒有回答,依然冷著個臉,直立亭中,透出一股無數文人雅士夢寐以求的清寂孤傲之氣。

「三公子,夫人有事請你回去。」這時,亭子外走進來一個容貌姣好的婢女,盈盈向兩人屈身施禮,柔聲朝楚玨說道。

「娘親找我有什麼事情?」沉默片刻,楚玨冷冷問道。

「小婢不清楚,只是讓您速回。」似乎承受不住楚玨冷若冰霜的目光,婢女低下了頭,輕聲回答。

「二哥,我先回房了。」語氣之中帶著一絲壓抑,楚玨繞過婢女,慢慢騰騰的朝東邊院子走去。

「二公子,小婢告退了。」婢女眼睛裡露出輕視之色,也沒有等楚質有所回應,回過身子疾步朝楚玨離去方向追去。

兩人離開之後,後院裡頓時空蕩蕩的,只剩下楚質一個人,平時裡打理後院花草樹木的僕役們也沒有蹤影,看著池塘水面模糊的倒影,雖然沒有生氣憤怒,不過楚質心裡總不是個滋味。

這個時候芸娘應該也走了吧,輕鬆跳下欄杆,楚質吐了口悶氣,快步穿越走廊,返回房中,也不管芸娘到底回去了沒有,取出楚潛佈置的功課,認真仔細的作答起來,在不知不覺之中,做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苦讀聖賢書的意境了。

東院閣樓,王氏秀麗的玉面冷若冰霜,眼睛裡嚴厲之色盡顯,冰冷訓道:「玨兒,娘數次告誡過你,你為何總是記不住,楚質不求上進,自甘墮落,你要少和他接觸……。」

面對王氏厲聲訓誡,楚玨不發一言,輕輕碰觸著懷中的二十五宮格圖紙,對王氏的話產生的一絲懷疑,難道二哥真的如大家所說,是那麼的平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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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公堂之上

又是一個明媚爽朗的清晨,楚質從夢鄉中醒了過來,洗漱,食用早餐,告別惠夫人和秋兒,踏著輕快的步伐向南城門走去,走出城門之後,駕輕就熟的在路上尋了輛駛向祥符縣方向的車,甜言蜜語一番,得到趕車人的同意,坐上了車,悠悠朝祥符縣而去。

樹木夾峙的郊野小路上,連綿不斷的行人,前後不等,趕著一隊隊馱載著各種貨物的的牛驢牲畜,向汴城走去,小路上的兩旁,略顯金黃色的麥浪隨風搖曳,偶見幾個農夫在田中辛勞耕作,天空之中不時飛過幾隻小鳥,吱吱喳喳的清脆聲音悅耳動聽極了,呈現出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不久之後,已經進入祥符縣城中的楚質,越過熱鬧忙碌的街道,來到縣城衙門之前,卻發現原本應該安靜肅穆的衙門前面卻圍滿了百姓,幾個衙役正忙著維持秩序,不停大聲麼喝百姓不要亂動。

不知道是誰一大清晨就來打官司,楚質在心中嘀咕一下,也沒有覺得奇怪,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糾紛,古代沒有專門處理各種案件的法院,百姓之間的矛盾都是由地方官員負責解決,除了上古時代所謂的三代之治時期外,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哪個朝代官員不用審理案子的。

看到眼前的情景,楚質知道不用妄想從縣衙大門進去了,而且這個時候也不好去打擾正在審案的楚潛,還好古代的房屋都留有後門,與已方便的同時也與人方便,圍著衙門轉了半圈,來到後門,輕敲了幾聲,負責看守後門的衙役也認識楚質,根本不用多做解釋,連忙一臉笑容的迎了楚質進去。

「質公子,大人正在大堂審案,您先到前面客廳中休息一會,容小的去稟報一聲。」緊鎖上了後門,看門衙役機靈說道,楚潛在辦案,當然不能打擾,那向誰稟報就不言而喻了。

「天色尚早,嬸娘可能還在休息,你不要去打擾,我在這裡等一會吧,想必以叔父大人辦案的能力,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回來的。」楚質笑著說道。

「質公子說的是。」看門衙役等同笑道,卻沒有離開的意思,慇勤的端杯倒水,在一旁隨時聽候差遣的模樣。

享受著人家慇勤的招待,總不能開口讓人走吧,喝了口水,楚質笑問道:「這位差大哥,卻不知道叔父大人在大堂辦的是什麼案子,是哪個人家這麼不懂人情世故,一大清晨就來過堂了,這豈不是有擾人清夢之嫌。」

「誰說不是,若不是大人心胸開闊,恐怕這時也不免生氣了。」衙役微笑奉承一句,這才解釋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案子,只是有個小寡婦想再嫁,可是夫家的阿公卻不同意,而小寡婦家人自然不答應,兩家人就吵了起來,爭執不下,乾脆找大人裁奪。」

「那阿公為何阻止人家再嫁啊?莫非那寡婦有子嗣?」楚質順口問道,宋朝時候,朝廷沒有法律規定寡婦不能再嫁,連大名鼎鼎的范仲淹的母親也是嫁過他人。

當年,范仲淹的生父范墉,在范仲淹出生第二年便病逝了,母親謝氏貧困無依,只好抱著襁褓中的范仲淹.改嫁一戶姓朱的人家,而范仲淹也改從其姓,取名朱說,在朱家長大成*人,後來知道自己的身世,發奮讀書,步入仕途才恢復自己的姓氏。

雖然范仲淹有這樣的身世,可是世人並沒有表示輕視,可見宋朝社會對寡婦再嫁並沒有牴觸心理,這可能源於唐時風氣,婦女的地位還沒有像元明清時候那樣低,還是有著一定的自主權力的。

最重要的是,後唐至五代這段時間內,長年戰亂,人口銳減,戰死沙場的男丁不計其數,整個社會女多男少,生存條件十分艱難,什麼貞節禮教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根本不起任何的約束作用,女子再嫁那是一個把非常符合時代趨勢的事情。

雖然過了幾十年安穩生活,可是風氣傳統還保留著,可能已經習慣了,世人對此並不抱有成見,不過社會安定了,有些人對此就看不順眼了,張口禮數,閉口貞節,聖人之訓,世風日下,其實不過是想滿足心中那難以啟齒的佔有慾罷了。

「哪裡有什麼子嗣,那小寡婦才二十左右,嫁入夫家一年不到,夫君就病死了,如今過了大半年,寡婦家的親人尋思為她再找門親事,以後也好有個依靠,沒有想到夫家的阿公卻堅決反對,不肯歸還人家的婚書。」衙役微笑說道,想到那小寡婦俊俏的模樣,心中怦然心動,大為歎惜。

「理由是什麼?」楚質驚訝問道。

「那寡婦夫家的阿公是個屢試不第的舉人,說女子再嫁,不合乎禮節,之乎者也一大堆的,小的也聽不懂。」衙役笑著說道:「大人勸說了半天,他依然不改變主意,後來輪到小的換班,也不知道現在事情怎麼樣了。」

又是個死讀書的腐儒,楚質心中鄙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也沒有說話,靜靜的等待起來,看門衙役見楚質沒有了說話的興致,站了半響,眼睛輕輕一轉,滿面笑容向楚質說了一聲,退出廳門,身子一轉,馬上不見的蹤影。

過了十來分鐘,那衙役又興沖沖跑進了客廳裡,一臉討好的笑容,「質公子,小的剛才到大堂看了一下,那個舉人還在叨嘮不已,似乎他還有些身份,大人耐心勸說之餘,也不好當場決斷,看樣子一時半會也結不了案。」

「嗯,那我去看看。」坐了這麼久,楚質也有點無聊的感覺,反正也是閒著,不如去看下古代官員是怎麼斷案的,不知道和電視屏幕上是否一樣。

「質公子,這邊請。」衙役當然不會反對,立即在前面引路,帶著楚質悄悄來到衙門大堂的背後一個既不容易讓人發現,又能看到大堂情況的絕佳位置。

審案的情況似乎與銀屏上的沒有什麼差別,大堂之上楚潛威風凜凜的正襟危坐著,右邊有個小吏模樣的人在執筆記錄,兩旁有序的站著幾個衙役,堂下有幾個人在爭辯著,應該就是案子的當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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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 斷案

若是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堂上沒有楚質想像中正在唇槍舌劍的狀師,而且也沒有圍觀看熱鬧的的百姓,就只有幾個當事人一言一語的爭論著。

「質公子,你看,那個有兩撇鬍子的就是寡婦夫家的公公了,還有旁邊的那個是他兒子,那個掩袖抽泣的小娘子就是來告狀的小寡婦,旁邊的小伙子就是她的弟弟,那枯瘦的小老兒是她父親。」指著堂下的幾人,衙役輕聲說道。

「胡兄,事已至此,你還要堅持已見不成?」大堂之上,楚潛無奈說道,其實他已經將判決書寫好了,如果不是礙於對方舉人身份,楚潛根本無須多費口舌,直接斷案了。

「大人,胡家世代乃是書香門第,家風嚴謹,從未有過失禮辱節之事,此事萬萬不可從我這裡開先例。」胡舉人使勁搖頭說道。

「什麼失禮辱節,你放……。」寡婦的弟弟勃然大怒,指著胡舉人正欲大罵,幸好那枯瘦老頭有幾分見識,知道這裡是官衙,不能放肆,連忙扯住他的衣袖。

胡舉人似乎被嚇了一跳,身子晃了下,看到沒有危險之後,臉上恢復了鎮定之色,而他的兒子也在一旁幫腔說道:「大人,嫂子嫁入我胡家,就是胡家的人,自當遵守我胡家的家規,豈能再嫁他人。」

「胡兄,朝廷法令中並無禁止孀寡之人再嫁之理,如果胡兄還堅持已見,本官也只能違你之意了。」楚潛歎惜說道,如果不是知道胡舉人屢試不中,明年若是再不中的話,朝廷肯定給他一次機會參加殿試,授予他一個官職,所以給未來同僚一個面子,不然楚潛根本不用廢話,直接大拍驚堂木,判決了事。

「大人,朝廷無禁止之令,但也無允許之法啊,若是大人一意孤行,胡某人小勢力微,也只能求助於開封府尹主持公道了。」胡舉人硬邦邦說道。

「你這老頭,我姐姐今年才十九歲,若是不嫁人,後半生靠誰養活?」站在寡婦旁邊的小伙子挑眉大聲道。

「嫁入我胡家,那就是胡家的人,嫂子以後的生活,胡家自然一力承擔。」胡舉人的兒子義正詞嚴說道。

胡舉人兒子的話,並沒有得到小伙子的共鳴,兩家又開始新的一輪爭論,吵得滿面通紅熱汗直流,也弄得楚潛煩不勝煩。

「看模樣,如果大人不當機立斷的話,這案子還得繼續審下去。」大堂後面,看門衙役輕聲說道:「若是質公子等累了,不如讓小的找個機會去向大人稟報一聲。」

看著胡舉人一臉捍衛真理的模樣,楚質心中鄙視之極,這應該就是理學形成的雛形了吧,雖然沒有在社會價值觀上佔主流地位,可是已經有了苗頭,然後在往後的百多年時間裡,逐步發展,最後形成了氣候,不知道禁錮了多少代人的思想。

「這裡有筆紙嗎?」楚質沉吟片刻,回身對衙役說道。

「質公子稍等。」衙役也沒有多問,這裡是楚潛平時審案時休息之處,筆墨紙硯一律具全,衙役仔細一打量,馬上在書案旁邊找到了筆和紙。

「你把這個呈給叔父大人。」接過筆紙,提筆沾墨,楚質不加思考在紙上寫下幾行字,待墨汁透干後,隨手一折疊,遞給衙役。

「沒有問題。」衙役滿面春風說道,拱手向楚質示意,也沒有從後堂直接走出去,而是繞了一個***,走到大堂正門,找了個爭辯人歇氣的縫隙,大搖大擺的從他們旁邊走過,來到楚潛旁邊小吏身旁,把楚質寫好的那頁紙遞了過去,悄悄的說了一句,然後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退了出去。

小吏接過信紙,也沒有打開觀看,立即轉呈給楚潛,而此時大堂內的衙役們似乎什麼也沒有瞧見一樣,依然挺胸直立兩旁,還打算爭論不休的兩家人,似乎也意識到什麼,也漸漸沉默了下來,眼睛偷偷摸摸的觀望著楚潛。

輕輕打開信紙,楚潛雙眉一揚,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對旁邊的小吏說道:「把這個呈給胡舉人過目。」

胡舉人莫名其妙接過小吏遞來的信紙,打開一看,刷的一下,滿臉頓時紅了起來,似乎被火燒過一般,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拿信紙的手也不停的抖動,他的兒子見到這情況,連忙湊了上去問道:「父親,怎麼了?」

胡舉人沒有說話,只是雙手抖得更加厲害了,一時不慎,似乎連信紙也拿不穩,輕輕飄落到地上,露出了有字的那一面,除了楚潛和胡舉人之外,眾人都不知道信紙上寫的是什麼,看見信紙落地,自然好奇的望去,只見信紙上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寫了幾行字:

「豆蔻年華,失夫孀寡,公壯叔大,瓜田李下,嫁與不嫁?」

那小寡婦似乎也是識字之人,看了信紙上的內容,俊俏的小臉浮上兩朵紅雲,嚀嚶一聲,兩隻衣袖立即撫著了臉頰,低頭不敢看向眾人。

在宋朝讀書識字的人不在少數,而能進衙門裡當差,大字不識一個肯定是不行的,兩旁的衙役也自然明白信紙上寫的內容是什麼意思,看向胡舉人父子的目光也變得莫名詭異起來,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

「好啊,原來你們竟然在打這個主意,怪不得反對我姐姐再嫁,真是……。」小寡婦的弟弟,年約十六七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心中藏不住話,看了信紙上的內容後,怒目圓瞪,放聲大罵起來。

這回枯瘦老頭也沒有再阻止兒子了,緊繃著個臉,氣沖沖的看著胡家父子,若非自己也不擅言辭,恐怕也隨兒子一般斥罵起來。

「親家,你別誤會……。」古人娶妻生子比較早,雖然兒子已經很大了,模樣雖然看起來有些老,可是胡舉人真正年紀也不過三十多四十歲左右,面對眾人鄙視的目光和小伙子的責斥,胡舉人顯得狼狽不已,再也沒有剛才鎮定自若,而胡舉人的兒子,還算英俊的臉龐也臊得不行,悄悄站在胡舉人身後,不敢面對眾人。

「胡兄,本官再問你一句,嫁與不嫁?」看著台下亂蓬蓬的情況,楚潛強忍笑意,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心中大有揚眉吐氣之感。

「嫁,嫁,嫁。」胡舉人擺頭避開小伙子的扭打,連忙高聲疾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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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盛會

衙門內院,佈置簡約的書房中,楚潛笑容滿面的看著楚質,心情舒暢之極。

「小叔,這是質兒近日來的功課,請您指正。」楚質微笑從懷裡掏出一疊厚厚的紙呈交給楚潛。

「質兒,今日你為小叔解決一件麻煩事,小叔決定獎勵你,說吧,你想要什麼物事?」隨手把楚質的功課放在一旁,楚潛笑著說道。

「就算沒有質兒的幫忙,這個小案子對小叔來說算得了什麼。」楚質可不敢居功,剛才他可是看得清清的,那個胡舉人還沒有答應,楚潛已經拿出已經寫好的判決書,顯然應該怎麼斷案楚潛心中有數。

「案子不算什麼,可是那個胡舉人若是繼續糾纏不清,小叔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有繼續和他磨下去。」楚潛輕笑道:「多虧質兒的四句話,不然這案子還要繼續拖下去。」

宋朝對士大夫們非常優待,只要不犯謀反大罪,有功名在身的士大夫,絕對不會被處死,胡舉人要是不同意判決的話,楚潛還真不敢輕易定案,不然哪怕證明他案判對了,可是卻落得個怠慢士人的名聲。

「小叔是當局者迷,過後只要仔細考慮,說服胡舉人那是輕而易舉之事。」楚質笑著說道,既然那胡舉人這麼看重禮法,那就要用禮法對付他,哪怕胡家父子行為端正,從來沒有這個心思,可是世界上還有一種輿論叫做謠言,瓜田李下,為了避嫌,胡舉人只能答應。

「不管怎麼說,案子判結了,但是胡兄這段日子就難過了。」楚潛也明白這個道理,說話的時候有股幸災樂禍的味道。

活該,楚質暗罵一句,臉上掛著笑容,沒有接下話茬。

「質兒,幾日不見,你的學問又有所長進啊。」想到胡舉人因為謠言,可能有段時間不敢出門的下場,楚潛心中大暢,隨後也把此事放下了,拿起楚質的功課仔細觀看起來,也不知道是心情舒暢,還是楚質真的有進步,楚潛連連大加讚賞。

「小叔的指點讓質兒受益菲淺,有所長進也是當然的,不然豈不是辜負小叔的一番苦心。」楚質露出笑容,理所當然的說道。

「質兒你……,長大了。」感受到楚質的從容自信,楚潛心中突然有所明悟,這個侄兒真的與以前不同了。

「娘親和小叔為質兒操心已久,質兒怎能不長大。」楚質微笑,帶著一絲落寞之意。

聽出楚質話裡的意味,楚潛沉默了一會,忽然開口說道:「質兒,過兩天,縣裡十里山亭要舉行一個盛會,小叔帶你去見識一番,當做今日你幫小叔的獎勵吧。」

「什麼盛會?」楚質驚訝問道。

「名滿天下的邵先生近日準備離開汴梁,消息傳出後,由幾個大儒提議,朝廷諸公以及汴梁名士準備為邵先生餞行。」楚潛笑著說道:「祥符縣的十里山亭依山伴水,景色秀麗,自古就是離別送行之地,也不知道是哪位提議,將舉行盛會的地點定在這裡,若是讓小叔知道了,定要登門好好感謝他一番。」

「小叔,邵先生是……。」看著楚潛笑容燦爛的模樣,就知道他真的是喜不自禁了,不過楚質心中卻有些疑慮,這個邵先生,該不會是當日自己見到的那個吧,

「嗯,你年紀還小,沒有聽過邵先生的名聲。」楚潛一楞,隨後微笑說道:「邵先生,名諱雍,字堯夫,是天下有名的易學大家,少年時胸懷大志,發憤刻苦讀書,於書無所不讀,為了增長見識,還遊學四方……。」

邵雍?寫梅花詩的那個,楚質猛然醒起,想起以前看過邵雍的介紹,知道他是一個遇事先知的奇才,對於後世的歷史發展做出了驚人準確的預言,對此楚質當然是半信半疑,不過不管怎麼說,邵雍的名氣很大是定然的,聽說只要他路過一個地方,士大夫們都盛情不已,爭相請他到自己家裡做客。

「邵先生不僅學貫古今、奇才蓋世,而且品德渾厚,待人至誠,喜歡結交天下名士,汴梁文人顯貴早就聞名已久,兩日後的餞行宴必將會成為一個盛會。」楚潛笑容裡帶著認真說道:「質兒,機會難得,你可不能錯過,若是能在盛會中聽得各位名家大儒的隻字片語,回來之後細細琢磨,學問必有長進。」

「小叔放心,如此盛會,質兒一定參加。」想到可能見到一大幫仰慕已久的名人大臣們,楚質的心裡也有幾分激動。

「參加?質兒,連小叔都沒有資格參加這個盛會,你不用妄想了。」楚潛大笑起來,有些惡趣味想看下楚質驚訝疑惑的表情。

「沒有資格?」楚質還真感到一絲驚奇。

「那是當然,汴梁城不知道有多少文人學子,想參加這個餞行會的何其多也,要是這些人都來了,祥符縣城未必能容得下。」楚潛解釋說道:「邵先生來到汴梁的消息還沒有傳揚開來,只有少數人知道而已,所以參加這個盛會的,不過三五十人罷了,如果不是在祥符縣舉行這個盛會,我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呢。」

「那小叔的意思是?讓我……」楚質輕眨眼睛,有點明白楚潛的意思。

「文人名士聚會,自然少不了待從在一旁斟酒倒水、提筆研墨,不知道質兒你可受得了這個委曲。」楚潛說道。

「此等盛事,能為諸公分憂解勞,是質兒的榮幸,怎麼能說是委曲呢。」楚質大喜過望,提筆研墨,正合自己的意思,說不定有機會帶走那麼一兩張墨寶,那豈不是發了。

「你明白就好。」楚潛心中安穩了,剛才還怕楚質有傲氣,不願做這樣的事情。

「小叔,參加這個盛會的都有哪些人啊?」楚質別有用心的問道,求墨寶嘛,當然是找一個在歷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要一個無名小卒的墨寶有什麼用。

「這個還不清楚,不過聽說朝廷裡的館閣學士、還有幾個大儒都要來。」想了下,楚潛笑著說道:「到時候你自己看吧,可能你大伯也會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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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女伎

清晨,汴梁城外各個連綿不斷的山巒被一層白色薄霧籠罩著,微風吹拂,霧氣瀰漫,變化出千奇百怪的形狀,祥符縣效十里山亭坐落在半山腰之中,亭子不大,但是建築雅致,亭前有一塊空闊之地,周圍樹木參天鬱鬱蔥蔥,樹枝葉芽間,隱約可見早起的小動物,亭裡亭外顯現出一片祥和幽靜的模樣。.

正在此時,山下的小道湧上來一群人,十里山亭安靜的環境頓時被破壞了,松鼠野兔等小動物奔相而去,麻雀百靈躍然飛起,喧鬧之聲如潮。

餞行宴,當然不能缺少美食佳釀,如果是在城中酒樓舉辦的話,自然沒有麻煩,可是文人聚會講究的就是一個雅字,城中環境怎麼能和山裡相比,生性追求風雅浪漫的文人士大夫們也不會考慮那麼詳細,反正地點定在這裡了,至於怎麼辦,那就輪不到他們操心了。

要是宴會舉辦得好,士大夫們自然不吝誇讚,若是宴會辦差了,士大夫們表面上也不會說什麼,不過心裡怎麼想就難說了,而且參加宴會的也有不少朝廷大員顯貴,作為東道主的楚潛,當然要事事操心。

柴米油鹽醬醋茶,筆墨紙硯棋酒花,蔥姜蒜末、山珍河味,桌椅板凳,這些東西應該怎麼安放,怎麼擺設都要考慮清楚,雖然從縣衙裡調了幾十個衙役,不過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過繁瑣,楚潛一時忙得焦頭爛額的,還好祥符縣主簿似乎有些經驗,在一旁不時幫一下忙,才能讓楚潛緩一緩氣。

「大人,要我去做些什麼?」一身僕役打扮的楚質,看著忙忙碌碌的眾人,覺得自己站在楚潛身邊什麼都不做,顯得太過突兀了,趁著楚潛緩氣的當口,連忙自動請纓。

「你去山道路口守著,有應約而來的客人,就放行請他們上來。」楚潛沉吟一下,開口吩咐說道,這樣的盛會,封山守路是必然的,還好十里山亭的小路並不是什麼交通要道,清晨時候除了幾個上門打柴的樵夫,行人也不會多,封山的行為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知道是楚潛心疼自己,安排個輕鬆的差事,楚質應聲而去,到了山腳下,與守路的幾個衙役打聲招呼,悠悠的等待著。

辰時末,僻靜的山路突然間熱鬧起來,金鞍爭道,香車飛蓋,一個個氣度不凡俊逸儒雅的文人名士紛至沓來,有孤身而來的,也有結伴而行的,這時候楚質和幾個負責接待的衙役們開始忙碌起來,卑躬屈膝,笑臉迎客,連接到聞訊而來的楚潛也不例外。

山上山下不知道走了多少次,應約而來的人似乎已經聚齊了,而前來的文人之中,也有幾個好事的,越俎代庖當起了宴會的司儀來,站在路口迎接來客,這使得楚質他們輕鬆許多,聽到亭子中寒暄聲、歡笑聲陣陣,抹去臉上的汗珠,楚質總算舒了口氣,實在是太忙了,也沒有留意到這次宴會的主角邵雍到了沒有。

「質兒,你先在這裡守著,我去看看宴會開始了沒有。」剛才得到幾個朝廷大員的肯定,楚潛雖然也覺得有些勞累,可是動力依然還在。

楚質點頭,現在這個時候自己渾身是汗,顯得有些狼狽,不如留在這裡透下氣,等宴會開始了,再上去幫忙,找個最佳時機實施自己的計劃,在路口找了塊大青石坐了下來,山風吹拂,楚質只覺得渾身清爽。

「咦。」

陣陣鈴聲響起,一輛馬車從楚質身旁掠過,逕直向山亭駛去,車廂內人影晃動,可惜有紗簾的掩飾,讓人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聞著馬車奔馳而過留下的香氣,楚質聽得這聲音有些熟悉,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了。

「不知道又是汴梁城哪個樓閣的女伎,若是能一親芳澤,我死了也甘心情願。」路口旁邊,一個衙役露出神往之色。

「小子,你還是回家做夢吧。」其他幾個衙役笑罵起來,臉上也露出動心之色。

注意,這裡說的是女伎,並不是妓女,以伎藝誘招顧客的女伎,和以調笑**為主的妓女是有區別的,不錯,在宋代典籍中,伎和妓是通用的,但在宋代城市中並不等於有伎藝的女子就是妓女。

在世人的心目中,成為一名女伎藝人是很不簡單的事情,且不說稱得上女伎的,幾乎都要儀形秀美,光彩溢目,更難得的是女伎要具備多方面的伎藝才能,她要會插科打諢,她可以和雅弦聲,她要會翩翻飛劍,她可以填詞作賦……

女伎是以自身的才藝招攬客人,而不是以美色誘人,既知情識趣,又能表演才藝,而且賞心悅目,士大夫們的宴會自然也少不了她們的身影,當然,在某些時候,女伎和妓女其實只是一線之隔。

「質哥兒,大人吩咐你上去服侍上面的官人們。」一個眉清目秀的僕役匆匆奔了下來,打斷楚質的尋思。

「質哥兒真是好福氣啊,可以就近觀看女技們的表演。」不知道楚質身份的衙役們大為羨慕,而知情之人則閉口不言,猛然向相熟的同僚使眼色。

「福氣倒也未必,不過辛苦那是一定的了。」楚質輕聲笑道,轉向與報信的僕役一同向山亭走去,走了一半山路時,就隱隱約約聽到陣陣歡聲笑語,楚質還以為是那些文人名士們的說笑聲,待再上前幾步,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一個個,尖尖的臉,細細的眼,彎彎的眉,薄薄的唇,頭戴花冠,或著紅黃生色銷金錦繡衣,或扎仙人髻,或捲曲花腳帕頭的秀美女伎們正堵住進入山亭的入口,她們像穿行春風的楊柳,搖擺著纖柔的腰,移動著細碎的步,紅黛相媚,顧盼生輝,鶯鶯燕燕。

「又有兩個俊俏的小哥過來了。」也不知道是否太過無聊的原故,一個女伎故意驚呼起來,頓時引起陣陣嬌笑之聲,報信的僕役臉皮輕薄,一聽笑聲臉頰馬上紅了起來,不過眼睛裡卻透出興奮之光,不時偷偷摸摸的看著嬌美的女伎們。

胭脂香粉氣味太重了,走上前去,楚質覺得有些不適應,正準備越過這個眾香迷陣,卻發現那些女伎們俏臉笑吟吟的,似乎沒有讓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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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章 白瑾瑜

「各位小姐,可否讓下路。」總不能蠻橫推開人家吧,楚質輕揉了下鼻子,彬彬有禮的請求起來,世事無常,小姐這個稱呼,在宋代也是個特定詞,專門用來稱呼女伎和妓女的。

「好了,莫要為難人家了,人家還要進去服侍裡面的官人們呢。」一陣清脆嬌笑聲過後,一個似乎有點威望的女伎說話了,女伎們這才輕移腳步,讓出一條小道來,不過這路確實有些窄小,只能容一人通過,過去之時,肢體肯定免不了碰觸。

「謝謝各位小姐。」反正吃虧的不是自己,楚質微笑拱手,正欲邁開步伐向裡面走去。

「月香小姐要找幾個伴舞的,你們誰願意去。」這時一個青衣少女從一旁走了過來輕聲說道,聲音清脆而軟綿,楚質聞聲望去,精緻的臉蛋白膩如玉,柔嫩光滑,清麗的雙眸溫柔如水,卻是相識之人。

「瑾瑜小姐,你覺得我可以嗎?」聽清楚少女的話後,女伎們頓時一片騷動,有人認出少女的身份,連忙走上前去毛遂自薦。

「月香小姐是汴梁城赫赫有名的舞伎大家,能為她伴舞,那是我們的榮幸,不過誰人的舞姿最妙,大伙心中也有數,獻醜的就不要站出來了,免得讓官人們笑話我等自不量力。」一個女伎開口說道,得到眾人的附和,女伎們都是同行,平時也沒少在一起同台表演,也算是知根知底的,稍微那麼推讓一番,就選出幾個身材苗條勻稱的少女。

就在女伎們選人的時候,楚質趁機在空隙中穿行過去,來到山亭的入口處,這時總算看清楚文人們聚會的情景了,應約前來的客人大約有三四十人,亭子前面的的空地十分寬闊,容納這些人綽綽有餘。

雖然楚潛已經在空地擺設好桌椅,而且新鮮果蔬、茶水佳釀也一一陳列,可是客人們似乎都不願意坐下,而是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輕聲細語的不知道在聊些什麼內容,不時發個陣陣歡快的笑聲,整個宴會的場景卻顯得雜而不亂,透出一股風雅的意味,不過似乎邵雍還沒有到場,楚質仔細尋找,都沒有發現他的身影。

「壞人,你怎麼變成這樣子了?」不知何時,美麗少女瑾瑜悄悄來到楚質身邊,輕聲詢問起來,聲音甜美,暗香襲人,秀氣的柳眉彎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慮色。

楚質回身輕笑道:「上次和小娘子會別之後,相國寺的那個大和尚追了上來,扭著讓我賠償,可憐我身無分文,只好到牙行賣身為僕了。」

「你說的是真的?」瑾瑜如水的星眸憂色閃爍,晶瑩迷濛,一時有些迷惘,輕咬紅唇,嬌媚之態盡顯。

「那是自然,在牙行好幾天了,清早才被人雇到這裡幫忙,聽那些官人們說,完事之後又要將我遣回去。」楚質上前兩步,可憐兮兮說道:「小娘子,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不如待此地事了,就把我雇回你家吧。」

「這事我做不了主,要去問小……。」似乎有些壓迫感,瑾瑜輕輕後退幾分,白皙細膩的臉蛋泛起一絲紅暈。

「小娘子,上次你不是說我在騙人的嗎?為何如今又相信了?」

少女瑾瑜聞言稍微一楞,明亮的眸子忽然盼到楚質嘴角綻放出的壞笑,頓時恍然明白過來,芳心一時之間又羞又氣,精緻的小臉紅樸樸的,嗔怪道:「你果然是壞人,以後都不相信你了。」

「我說實話你不相信,那只好撒謊了。」楚質笑著說道,怪不得有那麼多紈褲子弟喜歡調戲美麗少女,原來這感覺特別的愉快。

「誰知道你說的哪一句是真話,哪一句是假話?」瑾瑜惡狠狠白了楚質一眼,少女的風情顯露無疑,絲毫沒有半點震懾力。

「這裡的縣官是我叔父,我是來幫忙的。」楚質笑道:「白瑾瑜小娘子,這次我說的可是實話,你可相信?」

「你怎麼知道我……。」少女瑾瑜芳心怦然一跳,嬌俏的小臉紅暈擴散,努力尋思楚質怎麼會知道自己姓名,哪裡還有心情辨別此話的真假。

「小娘子,這可是秘密,我怎能輕易說出。」楚質腆著個笑臉,要是讓山亭旁的文人大儒們瞧見,肯定落個輕浮的評價。

「什麼秘密,肯定是你偷聽人家說話了。」白瑾瑜心思敏銳,盼了眼不遠處的鶯鶯燕燕,立即猜出答案來。

「沒有辦法,聲音硬要鑽進耳中,我也趕不跑啊。」楚質輕笑奉承道:「小娘子聰慧秀穎,真是讓人敬佩啊。」

好話誰都喜歡聽,雖然沒有表態,可是從白瑾瑜星眸中透出的那絲得意之色,便知道她的心情不壞,不過瞬息之間又清醒了。

「不對,你是怎麼知道我姓白的。」白瑾瑜驚訝詢問,清亮美麗的眼睛泛起一絲迷惑,汴梁城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自己的姓氏,這幾個人之中,肯定不包括楚質,而知情的幾個人也不會把自己的事情透露出去的。

「這是秘密。」楚質露出一絲神秘微笑。

「瑜兒。」一個眉目如畫,眼光如水,香腮櫻唇,玉骨冰肌,氣質雍容華貴,美艷成熟的麗人盈盈走了過來,纖細的腰肢如柳,高聳的酥胸似乎欲破衣而出,勾魂奪魄的媚態讓人迷醉其中。

「小姐。」白瑾瑜放下追問楚質之心,輕移翩步迎了上去。

「瑜兒,待會就要上場了,你幫我看看身上的妝束是否有遺漏之處。」美艷麗人盈盈一笑,眼波盈動,笑得分外撩人,說完扭動著不堪一握的小腰回身離去,目光根本沒有看楚質方向一眼,好像那邊空蕩無人似的。

白瑾瑜輕輕點頭,瞥了楚質一眼,默默緊跟上去。

「小娘子,以後有緣再見了。」楚質微笑輕聲說道,也不管白瑾瑜是否聽到,也隨之轉身朝僕役們聚集的方向走去,看會場裡的情形,宴會似乎要開始了。

「質哥兒,好運道啊,居然能和月香小姐離得那麼近,好像還認識月香小姐身邊的俏美婢女,真是艷福不淺。」見楚質走了過來,幾個僕役露出羨慕之色,有的人目光中甚至帶上一絲嫉妒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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