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三國之寒門天下 小說作者: 天天不休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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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2012-8-5 17:17: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1 548351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7:30
第一卷 亂世將至     第二十章 兵臨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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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社大火觸目驚心,一群世家子弟看到波才大軍在烈焰中四散逃命,哀號連天,只剩下震驚與呆滯。


“乘風起火,火燒長社,奉孝與元直,僅憑此戰,足以名揚天下!”陳群滿面敬佩嘆服之情。


而戲志才卻朝同樣心潮澎湃不能平復的荀衍拱手道:“休若兄,此刻,波才正在潰逃,請立即下令出城掩殺賊寇,務必不留後患。”


此言一出,不光是荀衍意識到了這是殺賊的好時機,就連那些紈絝子弟也知道此刻若是出城殺敵,是建功立業的天賜良機,只要稍有表現,日後上表朝廷,請宗族中的長輩代為舉薦,定能官運亨通。


所以,當荀衍一聲令下後,世家子弟們各個匆忙下了城樓,帶領著家兵出城剿賊,反正黃巾賊正在潰逃,毫無反抗之力。


……


當波才的敗報傳到張角手中時,張角氣得渾身發抖,一把將呈報軍情的竹簡扔到帳外,破口大駡:“波才,你不自量力!連累我太平道萬人給你陪葬!”


張寶將帳外的竹簡撿起來看完後,又遞給了旁邊的張梁。


張梁一臉驚訝地說道:“郭奉孝莫非有鬼神相助?不損一兵一卒僅憑一把大火就燒掉我一萬大軍?”


坐在帥帳之中的張角閉目長歎道:“我太平道舉六十萬眾圍攻洛陽,我亦未有十分把握,倘若有奉孝,哪怕我只有十萬之眾,也定破洛陽。”


張寶與張梁皆露驚容,張寶喃喃道:“大哥心中,郭奉孝竟抵五十萬雄兵?”


雙眼睜開,精光暴射,張角起身,擲地有聲道:“傳令下去,明日大軍開拔,日落前趕至洛陽城下,待其他幾路大軍匯合後,一舉攻破洛陽!”


“遵命!”


……


洛陽城,司空袁逢府中,袁逢與袁隗這位列當朝三公的司空與太傅的二人正在招待舊年好友荀爽,而在別院的客房中,三位荀家新生代的俊傑也彙聚一堂,商談時事。


荀諶,荀彧,荀攸席地而坐,三人中如今成就要數荀攸為最,至少他現在是大將軍何進帳下的黃門侍郎。


“城中守軍共計五萬,士族大戶將府中僕役派遣到大將軍帳下聽令,近日從城中募兵後,兩項總和共一萬五千新兵,全權交由大將軍調遣。這六萬五千的軍士,相比黃巾賊六十萬眾,還是太少了,不過洛陽城高牆厚,易守難攻,即便賊勢浩大,一時半會還是無法破城的。”荀攸侃侃而談,將他從大將軍幕府中得知的消息分享給兩位元叔叔。


荀諶與荀彧聽後,雖沒有緊張之色,卻也深感憂慮,荀彧更是喃喃道:“若是他在,就好了。”


這句話被荀諶聽到,問道:“文若可是說郭奉孝?”


荀彧點點頭,說:“奉孝胸有韜略,腹有良謀,善出奇謀,洛陽城如今危在旦夕,正道禦敵恐怕城破只是時日長短罷了,唯有出奇制勝方能扭轉時局。”


荀攸雖沒見過郭嘉,卻也聽到族中叔父將此人常掛嘴邊,聽到荀彧如此推崇郭嘉,當下問道:“這郭奉孝當真有扭轉乾坤之智謀?”


這一點,哪怕是與郭嘉相交不深的荀諶也點頭認同,他解釋道:“公達,不瞞你說,我與郭奉孝泛泛之交,往來不過數回,卻有幸得見他教導寒門子弟兵法韜略,以古今數十耳熟能詳戰役為例,常常語出驚人,發人深省。我時常想,若是郭奉孝身臨其境,指揮那古時名戰,結果恐怕會截然不同。此人,只論兵法,世間罕有匹敵之人。”


荀攸滿目震驚,隨即歎道:“恨不能與此人相識,此等世間奇才,若報效朝廷,必能安定四海。”


室內陷入一陣沉默之後,荀諶打起精神說道:“此次洛陽之危能否安然解除,關鍵是天下州郡是否能及時發兵救援了。”


飲了口茶的荀攸卻澆了盆冷水,冷笑道:“黃巾賊六十萬眾,不知嚇破了多少刺史太守的心膽,況且,保不齊這些刺史太守另有所圖,若是洛陽城破……”


下面的話荀攸沒有說,在座的都是聰明人,心中了然。


荀彧握拳砸在案幾上,憤恨道:“這些大漢重臣,今帝都岌岌可危,若不帶兵救援,為天子分憂解難,定是存了不臣之心。”


荀諶與荀攸相視苦笑,道理大家都明白,可事態未來的發展,無人敢斷言。


翌日朝堂之上,漢靈帝高坐龍椅,神色萎靡,連日來擔驚受怕讓他心靈備受煎熬,根本無心朝議。


突然有人入殿伏地稟報:“稟陛下,大將軍讓末將前來彙報軍情,黃巾賊張白騎部已率大軍抵達皇城西門,張牛角部已率大軍抵達皇城東門,張曼成已率大軍抵達皇城南門,妖道張角率大軍抵達皇城北門,如今皇城已四面被圍。大將軍讓末將稟告陛下,他已親自上城樓督戰,誓死堅守皇城,絕不讓一個反賊踏入皇城!”


殿中轟然一亂,惶恐的議論聲不絕於耳,漢靈帝更是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一臉慘白之色地指著殿下的將領顫聲問道:“我王師呢?各地州郡前來救駕的王師呢?到哪里了?到哪里了?”


“稟陛下,末將不知,大將軍也未曾得到任何州郡傳來的援軍消息。”


漢靈帝仿佛窒息一般無法喘息,向後一癱,軟倒在龍椅上,半晌才有氣無力地哀聲道:“告訴,告訴大將軍,務必,務必力保帝都不失。”


“末將遵旨。”


……


洛陽城樓上,雄姿淩然的大將軍何進身穿鎧甲,手提寶劍佇立城樓之上,身旁左右站著英姿勃發的袁紹和外貌粗鄙卻精悍雄武的曹操。


城外曠野之上黃旗林立,黃巾軍的營寨錯落有序,一眼望不到邊,數不清的士兵在眼前晃動,光是此等情景,就足以震懾人心,令人望而生畏。


即便是執掌天下兵馬的大將軍,又何曾見過此等滔天陣勢?何進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轉過頭來望向袁紹問道:“本初,你看這黃巾賊何時會攻城?”


袁紹想了想之後便說道:“回大將軍,末將料想,黃巾賊雖聲勢浩大,卻缺乏攻城器械,再者遠道而來,人困馬乏,必定會休整數日,待養精蓄銳,攻城器械充足後,才會下令攻城。”


何進覺得有道理,不過他還是轉向了另一邊,問曹操:“孟德,依你之見呢?”


曹操眼角餘光瞄了下袁紹,隨後淡淡道:“回大將軍,末將以為,黃巾賊最快下午便會攻城,最遲,也是明日。”


何進一驚,袁紹同樣,不過卻不信:“孟德,此乃國家軍機大事,不可兒戲,休要胡言亂語。”


大將軍抬手制止袁紹,面朝曹操認真的問道:“孟德,將你的理由一一道來。”


曹操一拱手,肅容道:“黃巾賊舉六十萬眾圍攻帝都乃事前謀定,攻城器械他們原本確實沒有,但他們穿州過郡,定然是一邊趕路,一邊砍伐樹木,並一邊打造攻城器械,即便沒有,他們也會在今日連夜打造攻城器械,黃巾賊將我大漢王師十五萬伏殺殆盡,他們必定認為帝都空虛,因此此戰,黃巾賊必定急於破城,速戰速決。否則,遲則生變,尤其是各州郡援軍若至,黃巾賊將會腹背受敵。因此,末將若所料不差,這首戰,不是今日午後便是明日日出之時。”


再次將目光投向城外黃巾軍,何進喃喃道:“孟德言之有理啊。”


……


洛陽城外,黃巾軍張角帥帳之內,各路渠帥分列兩邊,眾人臉上都帶著志得意滿的神色。


張梁出列抱拳道:“將軍,洛陽城近在眼前,我軍士氣高漲,只待攻破城門,一舉推翻漢室。可這攻城器械卻並不充足,現軍中雲梯為數不多,請將軍下令緊急打造飛橋供我軍度過護城河,並補充雲梯數量。”


兩旁眾將贊同地點著頭,張角卻神秘一笑,揮手道:“飛橋我在冀州之時已命人備好,至於雲梯,也已夠用,不需打造。你等只需回營令三軍將士養精蓄銳看,明日日出我等四面發難,攻下洛陽!”


雖然張角這麼說,可是底下將領卻一頭霧水了,劉石出列疑問道:“將軍,各軍營中雲梯數量不足,如不連夜打造的話,明日攻城恐怕會影響我軍攻城啊。”


張角擺擺手,隨意道:“不必多問,你等照我的命令去安排即可。明日,我太平道必血洗皇城!”


眾將無奈,只好退下。


帥帳之中只剩下張角與張寶後,張寶疑問道:“大哥,城中內應十日前回報說洛陽守軍不下五萬,若我軍不連夜打造多些雲梯,恐怕明日攻城受阻啊。”


張角淡淡笑道:“城中五萬守軍,我太平道六十萬大軍,哪怕用十萬,二十萬,三十萬人換對方五萬守軍,我都不心疼。不過,攻入洛陽,並非依靠將士攻城,明日,你就明白了。”


張寶細細一想,知道大哥另有妙策破城,因此也就不多問,下去吩咐將士抓緊時間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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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亂世將至     第二十一章 乾坤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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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皇城被黃巾軍六十萬合圍已過一日,晨曦普照,驕陽似火,春日裏陽光明媚,若是遊玩踏青,天氣正好,而漢朝權力政治中心洛陽,卻城裏城外,一片肅殺之氣。


黃巾軍四方大軍集結完畢,張角大軍面朝洛陽北門,作為黃巾領袖,張角所率領的大軍是其餘各部的表率。


昂首挺立于戰車之上的張角從腰間緩緩抽出一柄鋒芒畢露的寶劍,寒光在日照映射下萬分刺眼,只見張角手握寶劍,劃空而落,劍鋒所指,正是皇權帝都。


“我太平道奉天承命,推翻漢室,匡扶天下,就在今日,眾將聽令,攻城!”


隨著張角一聲令下,黃巾軍潮水般向洛陽湧去。


漫天箭雨從洛陽城頭襲來,沖在最前的黃巾軍抬起盾牌抵擋箭雨,跟在他們後面的弓弩手張弓拉箭還擊,弓弩手後面的便是抬著飛橋的兵卒。


黃巾軍各部同時從四方進攻洛陽城,盾牌兵的抵擋,弓弩手的掩護,臨近午時,洛陽城外的護城河上終於全部搭上了渡河的飛橋,黃巾軍陣前,扛著雲梯的士卒早已準備多時。


喊殺聲,嚎叫聲,擂鼓聲,張角充耳不聞,挺立在戰車上,雙掌相疊抵住寶劍末梢,一切仿佛皆在他掌控之中,這一戰,攻陷洛陽,他勢在必得。


站在洛陽城頭指揮若定的大將軍何進將該傳達的命令已經吩咐下去了,洛陽守不守得住,已經不是他能夠左右的了。


同樣雙手將劍拄在面前,閉目不語的何進仿佛一尊戰神,微風掠過,鎧甲反光,披風飄揚,頭盔上那一縷白羽格外醒目。


此生榮辱富貴,皆在這一戰!


勝,青史留名,權傾朝野!


敗,遺臭萬年,命喪九泉!


無數雲梯搭上洛陽城頭,前赴後繼的黃巾軍揮舞著刀劍攀上雲梯,砍殺守在城頭的大漢守軍,卻被一次又一次斬殺下去,雲梯一次次被推倒,再一次次被扶起搭上,直至被刀劍砍伐破碎,墜落地面殘落一片。


洛陽城下已屍骨如山,血流成河,但是黃巾軍還在進攻,所有黃巾將領策馬列于陣前,目睹著前方事態,只要城頭稍有防守破綻,必將增兵猛攻,所有黃巾將領都知道,只要黃巾軍進了洛陽城,打開城門,此戰勝負再無懸念!


紅日西斜,黃巾軍一波又一波的攻勢止於城頭,始終無法形成規模佔領城頭,被守軍一次次在眼看就要成功時剿滅。


黃巾軍攻城的雲梯已用盡,眼看攻勢將滅,黃巾將領們無不閉目長歎,惋惜不已,同時也隱隱埋怨天公將軍昨日不聽勸告,若是今日雲梯足夠,再堅持進攻一段時間,也許,也許就能突破守軍的防備了,可惜,可惜……


“將軍,我軍攻城雲梯已經用盡,現在怎麼辦?”張寶來到張角身邊,看著那神情始終不變閉著雙眼的張角,語氣十分低落,城下已堆積了無數的黃巾軍屍體,戰事的慘烈程度難以想像,可是黃巾軍卻最終沒能攻下城池。


黑白分明深邃質樸的眸子緩緩睜開,張角再次揚起寶劍,揮動一指,喝道:“傳令全軍各部,全力進攻洛陽城北門!”


“這……”張寶不知所措,帝都的城門堅固程度可想而知,硬沖的話,傷亡太大了啊,況且還未必有效果。


“張寶,你敢貽誤軍令?”張角面色冷然,目光如刀,逼視張寶。


張寶不敢違抗軍令,於是傳令全軍各部猛攻洛陽北門。


軍令下達以後,其餘三面的黃巾將領均是不敢相信的表情,但軍令不可違,於是下令全軍轉戰洛陽北門。


而張角在下達了新的作戰指令後便再次手拄寶劍,閉目養神。


成敗,在此一戰,元義,不要讓我失望。


正當黃巾軍轉戰洛陽北門時,洛陽北門奇跡般地打開了!


“大將軍,不好了,城中早已潛伏太平道反賊,以馬元義為首的三千黃巾反賊剛剛在北門突然發難,現北門已經失守,淳于瓊將軍已經趕過去補防,馬元義等一干反賊被當場格殺,但黃巾賊已經進入北門,現在與我軍在北門僵持,城中守軍一日鏖戰損傷雖遠比黃巾賊小,如今也只剩下不到四萬,可黃巾賊恐怕至少還有四十萬哪,為今之計該當如何,還請大將軍定奪。”錦袍銀甲的袁紹滿身血污地站在大將軍何進的身後。


同樣血跡斑斑一身傷痕還有曹操與袁術,他們二人並列在袁紹左右。


猛然睜開雙眼,何進揚起巨劍朝城牆一揮。





巨劍嵌入石牆中,何進轉過身望著袁紹,袁術,曹操,面無表情的何進,不怒自威,對著三人一字一字冷然道:“調兵全力守住北門,守不住,也要守,如果我們守不住,天子就有難了!那時,大漢的天,就要塌了!我們這些漢臣,還有什麼立足容身之地?給我聽好,臨陣退縮者,殺!”


袁紹,袁術,曹操三人心中一稟,一臉慷慨激昂之色,躬身抱拳領命。


待三人退下後,何進再次轉過身望向城外,黃巾軍已經有目的地朝北門湧來,四萬守軍面對四十萬黃巾軍,還有懸念嗎?


俯視城外密密麻麻的黃巾軍,何進心中一片冰涼,儘管他始終面不改色。


此戰能勝?恐怕要寄託於奇跡出現吧!


黃巾主力大軍正對洛陽北門,此刻張寶喜形於色地騎在馬上,朝佇立在戰車上始終面色平靜地張角說道:“將軍,北門已破,只待耗盡城中守軍,我太平道大勢已定。”


嘴角浮現一絲淺笑,張角張開雙眼望向天空,淡淡道:“傳令下去,攻入洛陽後,首重是拿下皇宮,不能走漏任何一個皇室宗親,尤其是那個皇帝,我要讓他親自跪在我太平道子民面前,然後再將他斬首,以正天道。其次,先將城中百官控制起來,反抗者,殺。”


“遵命。”張寶親自拍馬趕去各部傳令,如今大事已定,張寶喜上眉梢,恨不得立馬攻入洛陽,親眼看著那昏庸的皇帝屁滾尿流的模樣。


昂首仰望天空的張角此刻並未得意忘形,他知道,這是太平道蕩平四海的第一步。


帝都淪陷,漢室傾覆,天下大亂。


太平道要走的路,還很長,很長……


奉孝,此刻你若在,該多好。


遙望洛陽北城門的張曼成急不可耐的朝著手下吼道:“沖!給本將軍沖!沖進皇城,把漢帝給本將軍擒來。”


黃巾將領們都知道,此時城門已開,攻入城中只是時間問題,為了搶功勞,自然要更加賣力,進了城後,誰能先把漢帝擒住,誰就撈到了天大的功勞!


正在張曼成呼喝著士兵們加快前進速度時,後方卻傳來一聲震天爆喝。


“吳郡孫堅率江東子弟前來討賊!逆賊還不下馬受死!”


張曼成毫無驚懼,反倒是一愣,拉住韁繩後回首一瞧,一隊千人騎兵衝殺而來,為首兩騎居然一長一少,長者約莫三十出頭,一身鎧甲,手持一把古錠刀,少者不過十歲孩童,卻也身穿鎧甲,揮舞著一柄長戟。二人雄武過人,率領一千騎兵殺入黃巾陣中,所到之處,血霧漫天,殘肢斷臂隨處可見。


“休要張狂,太平道將領張曼成在此!”張曼成掉頭朝著孫堅就沖了過去。


孫堅所率騎兵本就是黃巾步卒的剋星,加上勇武難敵,黃巾軍片刻便死傷大片,孫堅斬殺普通士卒如屠豬宰狗,毫無成就感,見到黃巾將領前來拼殺,頓時精神一震,拍馬迎去。


張曼成與孫堅兩騎相沖,在交鋒的瞬間兵器相撞,張曼成心中悚然驚歎著:好猛的力道。


他的內心讀白卻成了人生最後的感歎。





古錠刀不但在電光火石間砍斷了張曼成手中的刀,更是順勢帶走了張曼成的生命,血泉從張曼成的脖子噴天而起,一顆頭顱在空中劃過美妙的弧線落入亂軍叢中。


“呸,如此不堪一擊還是將領?我兒孫策都能三合斬你!”


張曼成與孫堅只打照面便被斬落,周圍黃巾軍一看頓時心膽俱裂,何況孫堅率領的騎兵驍勇無比,心中怯意更盛,不少週邊黃巾士卒已經丟下兵器逃命去了。


洛陽城盡在眼前,只需片刻大局可定,但是黃巾軍卻沒想到,四面八方出現了無數股軍隊對他們形成了包夾之勢。


“幽州刺史劉焉率王師討伐反賊!”


“中山靖王之後劉備奉詔討賊!”


“燕人張翼德來也!”


“關羽在此,賊將還不束手就擒!”


……


“陶謙率丹陽兵前來討賊!”


“遼西公孫瓚率白馬義從奉詔殺賊!”


……


“涼州董卓率西涼鐵騎遵詔前來護駕!”


……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張角看著大軍突然陷入混亂,無數小股軍隊殺入黃巾軍,眺望而去,那些部隊少則千人,多則亦不到萬人,只有一股從西北方向出現的隊伍恐怕有三萬左右騎兵,其餘出現的隊伍皆不足為懼,但是偏偏黃巾軍如今亂作一團,完全失去了指揮調令。


“大哥,大哥。”張梁渾身是血地跑到張角面前。


“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張角目光冰冷,緊盯張梁。


張梁蒼白無色的面孔露出驚恐之色,帶著哭腔道:“四面八方出現了漢庭援軍啊,那領頭的人都有萬夫不當之勇啊,還有,來了數萬鐵騎,我們擋不住了,真的擋不住了。快下令撤軍吧。”


“報!稟天公將軍,張曼成戰死。”傳令官傳來的消息讓張角神情大變。


可接下來……


“報!彭脫戰死!”


“報!韓忠戰死!”


“報!趙弘戰死!”


“報!張牛角重傷瀕死!”


“報!孫夏戰死!”


……


張角三兄弟都被接二連三的敗報震驚得臉色煞白。





一口鮮血沖口而出,張角仰天倒下,張寶順勢將他抱住,口中急切地喚道:“大哥,大哥,你怎麼樣了?”


張角雙目失神地望著天空,自言自語喃喃道:“一敗塗地,一敗塗地。奉孝,終究還是被你說中了。”


想起當日徐庶曾說黃巾軍雖人多勢眾,卻難以抵抗朝廷大軍,倘若交鋒,兵鋒受挫後必兵敗如山倒。如今形勢不正如此嗎?那幾路援軍加起來不過五六萬兵馬,而黃巾軍可是至少還有四十萬人,可現在,敗亡的卻是太平道。


“天不助我啊!天不助我啊!”張角忽然奮力向著天空咆哮起來。


口中還在溢出鮮血,張角卻已經失去了任何求生意念,倘若能早一個時辰攻入洛陽城,如今戰場上的局面絕不會如此。


“大哥,大哥,我們撤吧,日後卷土再來。”張寶焦急地俯視著懷中的張角,萬分擔憂。


張角慘笑著搖搖頭道:“你們趕快撤吧,大哥大限已至,命不久矣。張寶,張梁,大哥恨啊,你我三兄弟從小顛沛流離,嘗遍人間疾苦,看破世道炎涼,立志匡扶天下,救萬民於水火,為何會功虧一簣?為何?那漢室皇帝又何德何能穩居高堂,做這萬民之主?天子?天子?這天子究竟是天送來造福百姓的,還是上天派來折磨百姓的?”


張角猛然瞪大雙眼,眼角血水順著眼眶滑落,眸子漸漸暗淡下去,生命最後一刻,張角死死抓著張寶和張梁的手,朝天悲呼道:“奉孝,我不甘心啊!”


張寶緊緊抱住張角的屍體,張梁撲在張角屍體上,兩兄弟嚎啕大哭,周圍黃巾軍也黯然垂淚。


太平道創始人大賢良師張角,就此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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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亂世將至     第二十二章 天生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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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城破在即,守軍浴血奮戰卻漸漸不敵,眼看黃巾軍即將在這城門對峙中佔據上風,只要打開更大的缺口,黃巾軍即可蜂擁而入,席捲皇城。


城內殺聲震天,城樓上的大將軍何進已握緊了手中的巨劍,面無表情的他內心在掙扎。


帝都淪陷,我唯有自刎以謝皇恩。


黃巾賊是平民造反,倘若殺入皇城,上至天子,下至百官,恐怕都不得好死。


何進身為大將軍,執掌天下兵馬,可謂權勢滔天,臨危受難於社稷將傾之際,這本就是一場賭博。


世間鄙夷何進乃一屠夫莽漢,憑妹妹姿色而竊據高位,何進自己也承認,沒有妹妹何皇后的枕邊風,他絕不可能攀登上大將軍的寶座,但是屠戶一說,他深為不屑。


祖上的確是屠戶,可何進自小學文習武,比之士族豪門子弟有過之無不及。


緩緩抬起手中巨劍,何進知道北城門快守不住了,黃巾軍步步緊逼,一步的進退,足以決定勝敗。


回首望向雄偉的長樂宮,何進閉目暗暗道:陛下,臣已盡力,今生皇恩,唯有來生再報。


再想到朝中文武與深受帝寵的宦官,何進露出一個玩味而嘲諷的笑容。


此危亡之刻,文武百官在做什麼?宦官常侍又在做什麼?唯有我何進挺身而出,替天子把守這最後一道防線!


我雖敗,卻無愧於陛下!


我何進,不會乞降逃命,因為我是,執掌天下兵馬的大將軍!


黃巾軍已衝破北門防線,只需片刻就會殺入帝都,何進深知大勢已去,長歎一聲,揚起巨劍,打算自刎殉國。


千鈞一髮之際,何進停下了動作,因為他的眼角看到了城外黃巾軍的後方,突然出現了一股騎兵,那騎兵猶如一條游蛇在黃巾軍中左沖右撞,生生將黃巾軍數萬人的軍隊沖散,攪得天翻地覆。


救兵?


何進放下巨劍,站在城頭俯瞰整個戰場,此時此刻,不知從何處冒出了數支援軍,而這些援軍幾乎清一色騎兵,猛烈衝殺之下,黃巾軍死亡無數。


而戰場的西北方,數萬鐵甲戰騎奔襲而來,氣焰震天,數萬駿馬奮蹄奔騰之下,地動山搖,勢如雷霆。


渾身血污,盔甲殘破的曹操奔上城樓,見到何進後急切地說道:“大將軍,援軍到了!”


何進雄心複燃,手扶城牆,興奮道:“好好好!援軍都是從何而來?”


曹操如實答道:“吳郡孫氏率江東子弟千騎,陶謙率八千丹陽兵,遼西公孫瓚率三千白馬義從,幽州劉焉率軍一萬,涼州董卓率西涼鐵騎三萬。”


望著那從西北而來的數萬鐵騎勢不可擋,黃巾軍兵敗如山倒,何進心中激昂難以平復:董仲穎,你救了本將軍和大漢啊!


“大將軍,請讓末將率領城中守軍從東西南三門出門接應援軍,此時黃巾軍敗局已定,正是趕盡殺絕的天賜良機。”曹操請戰。


何進也知道這是逆轉戰局的時刻,所以也不猶豫,傳令道:“曹操聽令,命你率五千人馬從南門出城迎敵,傳令袁紹帶五千人馬從東門出戰,傳令袁術帶五千人馬從西門出戰迎敵,務必將黃巾反賊一網打盡!”


不多時,洛陽城另外三門大開,曹操,袁紹,袁術紛紛各自領軍出門迎敵,此時戰場勝負已經扭轉,黃巾軍毫無抵抗之力,紛紛只顧逃命而去,何況張角已經身亡,張梁與張寶傳令各部撤軍,至於撤向何處,他們根本沒有想過。


……


黃巾軍六十萬圍攻洛陽,眼看漢室將傾,卻功敗垂成,最終潰不成軍,四散逃命。


若是郭嘉在此,定會感歎:風雲際會,梟雄並起,日後的八方諸侯,終究還是在最關鍵的時刻,登上了歷史舞臺,人謀,始終敵不過天意。


浩浩蕩蕩的黃巾造反被火速鎮壓,儘管此後數年各地仍然有黃巾餘孽作亂,但都不成氣候,太平道謀劃十數年意圖顛覆漢室的起義,在洛陽城外落下帷幕。


……


十日之後,潁川


深夜的郊外,郭嘉盤腿而坐,飲酒消愁,伴著涼風,發絲輕揚飛舞。


左慈,戲志才,徐庶不約而同來到了郭嘉的身後,三人皆是一臉擔憂之色。


“小太公,大賢良師已經歸天了。”


此刻雖然潁川得到了黃巾軍兵敗洛陽城下的消息,但實際上並不知道詳細的情況,大致上只是瞭解到董卓,劉焉,公孫瓚,陶謙等各路援軍及時趕到洛陽城下,解了帝都之圍。


但是左慈夜觀天象,推算出張角敗亡,這幾日隱而不說,現在忍不住,終究還是告知了郭嘉。


郭嘉沒有說話,垂下的腦袋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下巴尖隱隱有晶瑩淚滴墜落。


士為知己者死,郭嘉前世不明白,現在卻懂了。


在東漢末年十四年的經歷讓他懂得了這個世道的艱難,深刻感受到了階級的刻薄。


寒門子弟想要出人頭地簡直難比登天,在士族面前連最基本的尊重時常都得不到。


世間知郭嘉有才華者,並非屈指可數。可這些人又怎樣對待郭嘉的呢?


徐庶,戲志才同出寒門,推心置腹引為知己無可厚非。


荀家待郭嘉至誠至真,可士族與寒門之間那條看不見摸不著的鴻溝始終存在。


這個時代是士族壟斷著仕途,士族處處打壓寒門子弟也並非嫉賢妒能,不過是為了家族利益罷了。


郭嘉想要得到荀家支持,除非拜入荀家門下,將來出仕,才有可能得到荀家的舉薦,倘真如此,郭嘉從寒門跨入士族集團,身份地位將瞬間轉變,但他的立場也將為之轉變。


正是這個原因,郭嘉雖與荀家俊傑私交頗深,卻也時刻保持著距離。


而豪門大戶甄家的賞識也讓郭嘉感動,但僅僅是感動,論其本質,郭嘉深刻明白,甄家也是想招攬他,為甄家所用,否則甄逸豈會將女兒指婚給他?豪門婚嫁皆利益驅使,成人之美只是天真的妄想罷了。


唯有張角愛惜郭嘉之才,甚至想要將畢生基業傳給郭嘉,這讓郭嘉除了感動之外,更有難以訴說的激動。


寒門子弟懷才不遇者車載斗量,而太平道基業大的難以想像,張角竟肯託付重任給郭嘉,足見其誠,也恰好說明張角知道郭嘉的才華有多麼高,這一點,郭嘉與張角心照不宣,卻都心意相通。


只可惜時運不濟,郭嘉命中註定的伯樂不是張角,但是這份情義足以讓郭嘉銘記一生。


拭去眼角淚珠,郭嘉仰起頭看向左慈,戲志才,徐庶,輕聲道:“嘉叫各位見笑了。”


三人各自搖了搖頭,看到郭嘉振作起來,心中懸著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下,左慈轉身離去,戲志才和徐庶在郭嘉面前坐下。


“如今帝都之圍已解,太平道造反也大勢已去,此次不遠千里趕去帝都解圍的人馬,看來會得到天子重用。”徐庶感慨不已,危難之際挺身而出,四方英雄雲集,那副場景,何等壯觀。


喝了口酒,郭嘉卻抹嘴冷笑道:“哼,狼子野心之輩。太平道造反,天下焉有安樂之土?自家一畝三分地況且不太平,卻奔赴洛陽解帝都之難?還不是妄圖借機豎立名望,掌權上位。”


戲志才與徐庶相視一愣,而後露出釋然之色,徐庶嘆服道:“奉孝一言驚醒夢中人,以奉孝所見,這些人能得逞嗎?”


郭嘉微微一歎,說:“此一戰必傳誦天下,而此戰脫穎而出的英雄人物也將名揚四海,這天下皆知的英雄之名,這些人自然收入囊中,誰也取不走,不過,他們若是想入朝掌權,那是癡心妄想。要不了多久,這些人從哪兒來,還得回哪兒去。”


戲志才卻不同意郭嘉的說法,反駁道:“奉孝此言差矣,若天子不重用這些趕來救駕的忠臣,試問若是日後舊事重演,誰又會來替天子解難排憂呢?”


郭嘉輕笑聳肩,不置可否地撇撇嘴,隨即問道:“那我問你,朝中權力落在何人之手?”


戲志才思量片刻後說道:“如今朝中大權盡落宦官與外戚之手。”


郭嘉繼而說道:“桓帝時,第一次黨錮之禍便奪了朝臣大權,靈帝登基時,第二次黨錮之禍更令朝中士族雪上加霜,而如今,宦官與外戚專權,士族會甘心嗎?張角起兵冀州時,靈帝便下令解禁黨錮,如今士族眼看有了興複的苗頭,他們會把機會送給董卓,公孫瓚,劉焉等人?宦官也深知一旦他們失去權力將是什麼下場,宦官會給他人機會嗎?再說外戚,大將軍此戰守洛陽不失,威望如日中天,靈帝將帝都安危交托給大將軍,而大將軍也不負天子所托,你們說,天子會削大將軍的權嗎?如果不會,那麼外人又怎有空隙入朝掌權?”


聽完郭嘉的分析,戲志才啞口無言,而徐庶則憂慮地說道:“這些率軍千里趕赴洛陽的有功之臣若是遭到冷落,必心生不滿,若回了各自屬地,恐生不臣之心。”


郭嘉不以為然地說道:“這些都是天生的野心家,恰逢亂世,順勢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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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亂世將至     第二十三章 各懷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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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大難化解之後,士民歡聲震天,漢靈帝更是在長樂宮大擺酒宴,與百官同慶。


酒宴深夜結束,百官群臣相繼回府,而劉焉這個從外地而來的大功臣只能回到臨時住所。


一回到房中,劉焉就氣急敗壞地摔砸屋中擺設,甚至拔劍刺入牆壁之內。


“誰?”


正怒火中燒的劉焉察覺門外有人,冷靜下來,沉聲喝道。


“小侄劉備拜見叔父。”門外傳來劉備沉穩的聲音。


劉焉壓下心中怒意,將劉備請了進屋。


一屋狼藉,劉備視而不見,逕自跪坐在了劉焉的面前,垂首淡淡道:“叔父可有煩心事?”


劉焉此刻表情平靜,聞言回道:“陛下重賞于我,我又怎會有煩心事?”


這就是典型的口不對心了,但是劉焉說的反話卻點出了要害所在。


劉備是聰明人,也猜到了劉焉是因得不到天子的重用而發怒,儘管賞賜不少,加官晉爵,可錢財身外物,官爵也是閒散虛職,自然心中不甘了。


“叔父不日將返回幽州,可黃巾作亂,幽州各郡縣官吏望風而逃者不在少數,叔父何不稟明陛下如今形勢,刺史權輕,欲平亂賊,可令刺史總領一州軍政之權,如此,一州之地,統軍平亂事半功倍,清選賢才,以居其任。只需短時,天下即可恢復太平。”


聽完劉備的建議,劉焉驀然睜大雙眼,神色鄭重,心中思慮萬千:若我總領一州軍政大權,既可養兵自重,不懼內亂外患,又可籠絡士族出任郡縣官吏為我所用,進退有據,堪比裂土稱王。


但是如此一來,倘若各州不聽朝廷調遣,大漢江山便萬劫不復!


劉焉心思百轉,權衡利弊,最終冒出一個念頭:我劉焉乃漢室宗親,倘若他日有不臣之人割據稱王,我劉焉自然高舉漢室大旗興兵討伐,那時,既可擴張屬地,若是天子勢孤,這萬里江山,我劉焉豈不是能夠……


劉備緩步退出劉焉房中,待關上房門後,劉備趁著夜色仰望空中殘月,一雙深邃精明的眸子綻出不為人知的色彩。


與此同時,司空袁逢的府中,袁逢與袁紹相對而坐。


這二人是親生父子,但袁逢已將袁紹過繼了兄弟。


豪飲一夜的袁紹此刻已經酒醒了大半,知道父親深夜將自己喚至府中並且遣退下人,定是有要事相談。


袁逢一直望著外貌英武不凡的袁紹,袁紹只低頭飲茶,醒醒腦子,並不出言詢問。


良久,袁逢撫須一歎,說:“本初,倘若日後公路有難,你可千萬不能見死不救啊。”


袁紹大驚失色,急忙道:“公路乃我從弟,骨肉至親,我豈會坐視他蒙難?父親此言何意?”


汝南袁家到了袁紹這一代,能夠令人高看幾眼的也只有袁紹與袁術了,而袁紹是庶子,袁術是嫡子,二人若日後相爭,必使袁家元氣大傷。作為二人的父親,袁逢內心也清楚袁術對袁紹面服心不服,袁紹素有大志,恐怕也不會將袁家嫡子袁術放在眼裏。


這個話題,袁逢暫且放下,他緩緩說道:“本初,這幾年你在洛陽的所作所為,我們這些長輩都看在眼裏。數年前你廣結名士,頗有戰國公子之風。可你卻忘了我袁家時刻處在風口浪尖,當日便有小人上表天子說你蓄養死士意圖不軌,險些令我袁家身處險地。”


“父親,我,我……”袁紹百口莫辯,他喜好結交天下名士沒錯,卻絲毫沒有蓄養死士的意圖,那幾年,他袁紹得了不少文人雅士的好評,贊他禮賢下士,風度過人。


袁逢擺擺手示意袁紹不必驚慌,繼而說道:“我說這些,只是想告誡你要審時度勢,而你廣結名士的作為,為父和你的叔伯甚感欣慰。如今陛下賣官售爵,我袁家有四世三公的美譽,但如今三公之位,錢帛換購,唾手可得。長久下去,我袁家勢必衰落,因此,我今日喚你來,是想將振興袁家的重任交托與你。”


內心狂喜面上卻一副驚容的袁紹道:“孩兒何德何能擔此大任?”


任誰都知道這是謙恭之辭,袁逢也不願在旁枝末節多費唇舌,繼續說道:“你私交好友曹阿瞞乃非常之人,他日若能成你臂膀固然是好,若不能為你所用,儘早除之。”


見到袁紹面露疑惑之色,袁逢解釋道:“那曹阿瞞雖是閹宦之後,但志向不小。早年他杖斃蹇碩之叔,贏得士林一片讚譽,近年他數次被貶也是因他為當年黨錮之禍而翻案,由此可見,此人不但要與閹宦劃清界限,更是要贏得士族支持。梁國橋玄,南陽何顒,汝南許劭皆對曹阿瞞另眼相看,稱其有安邦定國之才。”


袁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懂的是曹操比他出色,儘管內心並不承認,可父親就是這麼認為的,他不懂的是曹操既然有安邦定國的才幹,為何要除掉他?于漢室有助,于江山社稷有利啊。


接下來袁逢的話解開了他的疑惑,袁逢說:“黃巾雖平,閹宦猶在,十常侍把持朝中大權,大將軍作為外戚自然不甘,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將是兩者之間的明爭暗鬥了。本初,四海紛亂,江山不平,亂世將至,外戚與宦官只顧在朝中爭權奪利,為父卻希望你將眼光,投向朝廷之外,這萬里江山之中。”


袁紹心頭劇震,他已經深刻感受到了父親這句話的深意。


袁逢同樣目光如炬地直視著袁紹,見他神色,欣慰地浮起一抹微笑,說:“先帝與陛下重用宦官外戚,將士族批為亂党,天下士族門閥皆心生怨憤,我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只待時機一到,便可登高一呼,天下有志之士必將爭相投效!”


呆呆地望著父親在自己面前握住的拳頭,那澎湃的氣勢哪像一個儒雅文士會有的?袁紹發現自己根本不瞭解父親,此時此刻,他躬身一拜,鄭重而謙卑地說道:“請父親教我。”


袁逢將袁紹扶起,嚴肅地說道:“十常侍與大將軍之爭,你可在暗中推波助瀾,待兩方生死不休之際,你可自立門庭,待兩敗俱傷時,一舉上位。”


袁紹忽現愁容,問:“這兩方雖勢同水火,卻不見得會生死相搏,此事難為。”


袁逢卻鄭重地搖了搖頭,同時手指指了指屋頂。


袁紹即刻會意,心驚不已。


陛下殯天?再一想,恍然大悟!


天子膝下兩子,長子劉辯乃何後所生,次子劉協乃王美人所生,若陛下殯天,儲位之爭將事關兩方身家性命。


不過,袁紹還是心存顧慮,說:“可陛下未過而立之年……”


此時漢靈帝連三十歲都沒到呢,到了明年才剛滿三十,就算他再短命,袁紹此刻也只敢設想天子四旬才會去世。


可是袁逢卻低聲道:“天子雖正當壯年,龍體卻每況愈下,不出十年,恐辭世歸天。”


袁紹目瞪口呆,再也說不出什麼。


袁逢最後囑咐道:“本初,袁家盛衰皆交托於你了,千萬記得,若天賜良機,不要猶豫,你登高一呼,天下士族必以我袁家為首,只要你一手掌握兵權,一手掌握士族,天下盡在袁家囊中,那時,若天命在我袁家,你便自取,若不在,你就效仿齊桓晉文即可。”


袁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狀態走出司空府的。


與父親的密談讓袁紹在心中埋下了野心的種子,他不禁在心中想道:我袁紹原本不過只想做一個效忠漢室的大將軍,我袁家也能有機會問鼎天下?


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但是袁紹今天聽了父親一席話,猶如醍醐灌頂,他的眼界和志向,有了本質的變化。


帝都之危雖化解了,可各地還是有叛亂需要平定,那些在洛陽之戰嶄露頭角的英雄豪傑如今都各自領兵離去。


董卓懷著難以平復的怨氣返回涼州,更是將大將軍送他的寶劍丟棄荒野。


陶謙和公孫瓚同樣憤憤不平地離去。


有人歡喜有人愁。


孫堅帶著江東子弟志得意滿地去長沙上任,本來只想討個吳郡太守,卻沒想到坐上了荊州長沙的太守。


在歸途路上都情不自禁咧嘴輕笑的劉焉顯然是最為高興的,他現在已經不是幽州刺史了,而是幽州牧,總領軍政大權,跟著他一同返回的劉關張只有劉備撈了個平原令的芝麻小官。


黃巾之亂後,天子下詔將各州刺史改為州牧,州牧總領一州軍政事務。


在潁川得到消息的郭嘉聽了之後哈哈大笑,心中暗道:漢帝自掘墳墓,州牧權力如此之大,時日一久,各州牧必定擁兵自重,不聽朝廷號令,那時,漢朝江山也就名存實亡了。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7:32
第一卷 亂世將至     第二十四章 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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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黃巾之亂後又過了三年,這三年中天下發生不少大事,譬如冀州牧王芬與許攸合謀意欲弑君,邀曹操共襄大義卻遭拒絕,最終事情敗露,王芬滿門被誅,許攸潛逃,而漢靈帝也愈發感到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於是在皇城新建西園軍,雖名義上是蹇碩是總攬大權,可西園八校尉中有七位是士族中人,其中就包括曹操和袁紹。


各地仍有黃巾餘孽作亂,你方唱罷我登場,不光是平民造反,就是官吏也不甘寂寞妄圖揭竿而起,世道是愈加紛亂不安了。


而郭嘉的周圍也發生了不少事情,戲志才成親,未來老丈人甄逸病逝,郭嘉與甄薑的婚事因此拖延。而荀家隨著黨錮解禁也重新在朝堂崛起。


夏秋更替之際,潁川一帶大霧彌漫,一日清晨,郭嘉收拾好行裝,提上寶劍走出房門,門外站著八位少年郎。


左側四人年紀約十四,雖相貌平平,卻氣度隱然,喜怒不形於色,他們四人都是孤兒,無名無姓,後來在學堂中脫穎而出,如今也是文采風流,學識過人的少年俊彥,他們跟著郭嘉一同姓郭,分別叫:郭修,郭齊,郭治,郭平。


取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修齊治平四字。


來到最年長的郭修面前,郭嘉見他肩上有些塵埃,於是伸手為他擦去,再整理儀裝,一邊動作一邊說道:“郭修,我不在時,你作為兄長要以身作則,一方面要照顧好家中老幼,另一方面要親自督導弟弟們的學業,千萬不可怠慢,學海無涯苦作舟,不進則退,希望你銘記於心。”


“小太公教誨,郭修終身不敢忘卻半分。”郭修深受感動。


其他人將郭嘉的動作看在眼裏也和郭修感同身受,他們本是孤苦貧民,承蒙上天眷顧,不但得到了郭嘉無微不至的照顧,還有幸得到郭嘉和戲志才以及徐庶的親自教導,這份恩情一生難報,如今郭嘉交托重擔於他們,怎敢怠慢,必鞠躬盡瘁。


郭嘉淡淡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帶著另外四名白衣少年一同牽了馬匹,乘著大霧緩緩離去。


煙蒙浩渺,五名白衣少年揚長而去,瞬間便消失在了大霧中,郭修四人駐足目送良久才作罷。


郭嘉帶走的四名白衣少年是四兄弟,姓蕭,因父母目不識丁所以並沒有名,後來被左慈教導武藝時發現這四兄弟根骨不俗,誇讚為練武奇才,數年調教下來,確實成就斐然,至少郭嘉單打獨鬥面對四兄弟任何一個必敗無疑。


郭嘉雖然不是天生練武的料子,可他十歲前就有規律地做著強身健體的運動,十歲之後有了左慈指點,七年下來,也算小有成果,雖不可能有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本事,但好歹郭嘉自認也是個百人敵的高手啊,可就是這樣,面對這四兄弟任何一人,郭嘉沒有一絲勝算。


後來郭嘉就給這四兄弟取了名,從老大到小四,分別叫蕭忠,蕭勇,蕭仁,蕭義,取忠勇仁義的意思,也希望這四兄弟能夠明白強橫的武藝並不足讓他們立足天地,內修忠勇,外施仁義,才是一個強者的處世之道。


這一次郭嘉遠遊也有目的,生逢亂世,他不可能有閒情逸致雲遊四方,此次出行,郭嘉一方面想要完成一份各州郡山川險要的地形圖,另一方面也是出門碰碰運氣,看能否碰上幾個青史留名的謀臣武將,待日後投身明主時事半功倍。


一月後,郭嘉一行五人來到了河東郡,眼看安邑縣就在眼前,郭嘉見到道路兩旁農田中的佃戶都在忙著秋收,而不少孩童都在道路中自在玩耍,於是下馬步行。


郭嘉一邊走著一邊點頭,不論如今天下大體民生如何,至少帝都周邊的郡縣還是能夠維持安定的,至於沒有賊寇作亂之外的百姓生活究竟如何,郭嘉無法得知詳情,但至少有一個安穩的環境,已是難得了。


安邑縣城門已映入眼簾,郭嘉卻眉頭微皺,因為後面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他轉身一瞧,塵土飛揚,三十多騎快馬賓士而來,跨在馬上之人多是家丁侍衛打扮,唯獨中間的一人,錦袍綸巾,必是世家大族子弟。


聞聽馬蹄聲傳來,田裏的農戶不少放下手上的農活,趕緊跑到道路上將自家孩子抱在懷中躲到一邊,但還是有七八個孩童聚在道路中玩著泥土,絲毫不知快馬逼近,而較遠農田的幾個農戶正神色焦急地朝這邊趕,口中還大叫著幼童的乳名。


郭嘉眉頭不展,因為他看不到這三十多騎減速的趨勢。


這些人看不到路中央的孩童嗎?不,絕對看得到。


那麼,只有一個解釋了,他們不在乎。


“救人!”郭嘉一聲令下,蕭忠,蕭勇,蕭仁,蕭義與郭嘉一同奔向那前方不遠處的孩童,而這時,快馬也同時從他們身後不足三步的位置迎頭奔來。


千鈞一髮之際,忠勇仁義四人各抱了一名孩童滾地躲開了馬蹄,而郭嘉也兩手各抱了一個孩童滾到一旁,但是。


蕭仁呆呆地看著自己落空的右手,儘管他的左手已經抱住了一個孩童,可是,他的右手落空了。


沒有人想到那個原本是蕭仁勢在必得的孩童卻站起身朝一邊跑去,那個方向,孩童的父親正一臉驚駭之色。





馬蹄衝擊之下,那名孩童倒飛十數丈,落地之後,濺起塵埃,發出一聲不大卻震得郭嘉瞳孔微縮的悶響。


馬匹一陣鳴叫,郭嘉五人剛才的救人動作,驚了馬,這一行人拽住韁繩,安撫了胯下駿馬後才將目光投向郭嘉五人。


哭聲震天,那孩童的父親抱著已經骨骼完全錯位,甚至連腦袋都扭曲到了一個慘不忍睹角度的孩童屍體,老淚縱橫,卻不敢抬眼看一看仇人究竟是誰。


痛入心扉的哭聲,郭嘉同樣也痛,不過他更多的是恨。


蕭仁面露愧色,握著的拳頭滴下鮮血,他的心在顫抖:“小太公,我,我該死。”


“不,你不該死,該死的人,永遠不是想要救人的人。”


郭嘉語氣清冷,放下懷中孩童後緩緩轉身,目光冰冷地逼視那坐在馬上的錦袍青年。


錦袍青年一表人才,只憑外貌,絕對是濁世佳公子。


“兄台為何攔我去路?我看兄台外貌不凡,氣質不俗,還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青年公子面帶微笑,直視郭嘉,而不遠處農戶的哭聲卻置若罔聞。


郭嘉緩緩走到那青年公子的馬前,昂首輕聲問道:“有人枉死,那就有人要償命。公子,你是自己下馬受死痛快點兒呢?還是我請你下馬將你折磨致死呢?”


馬上青年公子大驚失色,再一探頭去看前方的情景,知道今天碰上打抱不平的遊俠了,遇到這種人,道理是講不通的,於是當下告饒道:“兄台,此事是我的過失,沒看到路前有孩童擋道,你看這樣可好?我賠償那孩童老父錢財,以平喪子之痛。兄台,我這是生逢喜事,匆忙趕路回家報喜才行事魯莽,還望見諒。兄台,莫不如與我一同進入縣城,這河東郡安邑縣,我衛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且與兄台把酒言歡,豈不快事?”


郭嘉低頭冷笑。


擋道?


孩童懵懂無知,知道什麼是擋道嗎?


賠錢?


人命關天,破財消災嗎?


喜事?


你生逢喜事,可他人卻要辦喪事嗎?


衛家?


好大的口氣,名門子弟只剩下家世立足於世了嗎?


郭嘉再次抬頭地時候露出一抹淺笑,那衛家公子以為郭嘉妥協了,頓時趾高氣揚起來。


“公子,我明白了。原來殺人只要破財就可以了,呵呵,衛公子,請問,你的命,值幾錢?”


衛公子頓時面色大變,招呼左右喝道:“給我拿下此狂徒!”


忠勇仁義四人早已蓄勢待發,此刻圖窮匕見,四人不等那些家丁侍衛下馬來擒,便拔劍而上。


“殺了。”郭嘉淡淡吩咐了一句,算是告知了忠勇仁義四人此時的底線。


“你敢殺人?我衛家不會放過你的!”衛公子還在叫囂,可是下一秒,他叫不出了。


因為郭嘉拽住他的腳踝,生生將他摔落下馬。


四肢百骸疼痛無比的衛公子剛想起身,卻被一隻腳踩在了臉上。


“踩著你這種世家子弟的感覺,簡直是一種享受。”郭嘉淡淡道,而他的身後,忠勇仁義四人驍勇無比,每劍揮出便撩起血花,地上已橫躺十幾具屍體。


“我,我是衛家的嫡子,你不能殺我。”衛公子被踩著臉,無法起身,屈辱之中,卻只能忍氣吞聲。


“我不管你是誰家的公子?你衛家先祖衛青是一代英雄人物,可你是你,衛家在河東郡有多大勢力,我沒興趣知道,現在,我倒是有興趣知道,你口中的喜事是什麼?是什麼喜事能夠讓你得意忘形到罔顧人命的地步。”


郭嘉目視遠方,腳踩衛公子,絲毫不擔心惹禍上身。


“我,我從京師歸來,喜事,喜事是我與當朝蔡議郎之女的親事定了下來,來年開春,我便迎娶蔡議郎之女過門。”衛公子此刻心驚膽戰不已,因為他已經聞到了血腥味,而且一聲聲慘叫之後,卻突然陷入了平靜,他不禁在想,難道他的家丁侍衛都死光了。


的確都死光了,此刻,忠勇仁義四人就站在郭嘉身後,目露凶光地盯著衛公子。


郭嘉接過蕭仁遞來的一把衛家侍衛用的劍,手指輕輕一彈劍身,發出一陣沉悶的迴響,看來此劍不但是凡品,而且是次品。


“蔡邕之女啊,看來你是衛仲道了。蔡琰如果嫁給你,我覺得可惜了。這樣吧,我做個好事,反正你都是個短命鬼,早死早投胎,下輩子,爭取做個好人,要是不想做好人,那至少做一個有良心的壞人。你的命,我買了。”





衛仲道死不瞑目,只是伏在地上的身軀在脖頸處直插著一柄長劍。


……


當安邑縣中衛家人聞聽噩耗出城後,滿目驚愕之色。


三十多具屍體橫臥官道上,最前面的衛仲道伏地而死,脖後插著長劍,劍柄末梢詭異地放著一枚銅錢。在衛仲道屍體前方,一行用血書寫的大字觸目驚心:


聽聞河東衛家殺人只需錢財彌補即可,嘉欣喜不已,斬三十七人於城外,事後苦思半晌,卻不知該留錢幾何買這三十七人性命,皆因嘉眼中這三十七人豬狗不如一文不值,故留錢一枚,不必言謝——潁川郭嘉留字于安邑城外。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7:33
第一卷 亂世將至     第二十五章 大鬧臨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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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殺了衛仲道之後,在河東一帶,郭嘉遭到了衛家傾巢而出的圍追堵截,可惜郭嘉一行五人縱馬馳騁,來去如風,只數日便出了河東地界,後到了關中折向川蜀。


兩月之後,益州巴郡。


天色漸暗的臨江城內,一輛馬車緩緩而來,另有兩騎左右護衛,這跨在馬上與駕馭馬車的四名少年均白衣綸巾,腰懸寶劍,一眼望去,遊俠做派卻顯幾分儒風。


“小太公,前方有客棧,是否投宿?”蕭忠朝馬車內問道。


“你們做主吧。”郭嘉坐在車內,一手拿著一盞油燈,另一手捧著兵書,認真研讀。


叮鈴


正在此時,馬車窗簾閃動,一道人影竟魚貫而入,從那狹小的窗口竄入了馬車中。


身手矯健的來人只發出了輕微的動靜,可是當他抬起頭時,卻發現兩把劍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郭嘉愕然地望著面前魁梧卻身材修長的年輕人,這人長相雄毅,身著華美錦袍,最醒目的是頭上插著白羽。


再聯想到剛才那一聲鈴鐺響聲,郭嘉情不自禁朝那人腰間望去,果然懸著鈴鐺。


“蕭勇,蕭義。”郭嘉輕輕揮手示意,二人收劍,放下捲簾,繼續趕車。


身手不凡的少年拍拍胸口,歪著腦袋看向郭嘉撇嘴道:“某還以為進了狼窩呢。嘿嘿,書生,某暫借你這馬車避難,片刻之後便自會離去。”


“不知輕俠殺人,藏舍亡命的錦帆賊渠帥甘興霸,今日為何又被人追殺至此了呢?”


郭嘉放下兵書和油燈,將身邊的酒壺拋給了甘寧。


甘寧一愣,接過酒壺,卻自豪地笑道:“看來某的大名都被人傳開了。書生,你眼力不錯,某正是甘甯甘興霸。”


說罷打開酒壺猛灌了一口,面色一緊,強行壓下猛烈的酒勁,抹抹嘴巴後朝郭嘉歎道:“某一年前在蜀郡殺了一家正在宴客的大戶,那時嘗了一口醉仙,沒想到今日又能飲到這世間美酒。書生,你也能喝得了這醉仙烈酒?”


郭嘉拿起酒壺也灌了一大口,卻面無異色,他早已喝慣了醉仙酒,哪會被嗆到?


甘寧面露驚奇,卻神情一肅,因為馬車外傳來了呼呼喝喝的聲音,郭嘉手指挑開窗簾一角,看見一隊官兵疾跑而來,顯然是在搜捕什麼人。


因為郭嘉一行明顯不似普通人家,故官兵沒有上來搜捕,光是蕭仁與蕭忠左右兩騎嚴酷凜然的氣勢,官兵也不敢造次,生怕惹了這不知是哪家豪族大戶。


待官兵遠去後,郭嘉再看甘寧,卻見他長噓一口氣,神情頓時輕鬆起來,又從郭嘉手中奪過酒壺灌了一口,說:“書生,某告辭了。”


甘寧正欲躍出馬車,郭嘉卻在他身後說道:“甘興霸,可否聽我一言?”


甘寧動作定住,回頭望向郭嘉,疑問道:“你有什麼話要對某說?”


看他這幅急性子,郭嘉搖頭輕笑道:“我在蜀中遊歷,常聽錦帆賊俠義之名,不過甘興霸,你可曾想過這日月流逝,人生幾何?如你這般世間難得的壯士,卻只能藏頭露尾,年華虛度,終此一生,不覺可惜?”


正如郭嘉所說,恰好點中甘寧心中的痛處,他頹然坐下,苦澀道:“某也想成就一番大事,可報國無門啊,益州牧郤檢只知享樂,賊寇作亂,他不思治兵除惡,郡縣官吏魚肉百姓,他視而不見。某看不過眼,殺幾個貪官污吏,宰幾家為禍鄉里的豪族大戶。”


隨即,甘寧忽然想起還不知眼前這書生的姓名,於是拱手問道:“某還未請教足下何人?”


郭嘉哭笑不得,搖搖已經不剩幾滴的酒壺說道:“好你個甘興霸,將我美酒喝得一滴不剩,此番才想起問我是何人。呵呵,在下姓郭名嘉字奉孝。”


“郭嘉?郭奉孝?你可是潁川那個郭嘉?”甘寧兩眼放光,盯著郭嘉。


郭嘉倒是挺意外,難道他美名傳天下了?中原一帶並不奇怪,潁川小太公可是遠近聞名,但這蜀中閉塞,難道也有人聽過他的名字?


“正是潁川郭嘉。”


甘寧聽罷,哈哈一笑,搓手道;“某還以為你是個酸腐書生,沒想到竟是我輩中人。郭奉孝的大名,某可是如雷貫耳。先是三年前長社一把大火燒掉黃巾賊一萬大軍,近日又聽聞潁川郭嘉一錢買下河東士族衛家三十七口人命,簡直大快人心哪。”


大快人心?郭嘉不敢苟同,估計這甘興霸連他為何動手殺人都不知道,只是覺得那些名門望族該殺而已。


果不其然,郭嘉詢問緣由後,甘寧直說道:“定是河東衛家欺壓百姓作威作福,足下為民除害!”


郭嘉無可奈何地輕笑數聲,隨後也從甘甯口中得知,河東衛家不但在河東郡張榜通緝郭嘉,更是暗地裏出鉅資懸賞郭嘉的項上人頭。


但是此時世道紛亂,各州之間政令尚且不達,河東衛家懸賞一事也僅在河東郡附近有些反響而已,不過這郭嘉的名字卻是再一次傳遍四海。


在客棧中安定下來後,郭嘉與甘寧促膝長談,時至天明,甘寧恨恨地對郭嘉說道:“這臨江縣令就是益州牧郤檢的侄子,三日前,縣令強納一農戶之女,那姑娘不從,懸樑自盡,某聞聽後激憤難平,於是帶著兄弟們打算宰了縣令,可走漏了消息,反倒被縣衙的官兵抓了不少弟兄,某也是僥倖逃脫。”


郭嘉心中歎道:有人說錦帆賊為非作歹,有人說錦帆賊俠義無雙,不論怎樣,錦帆賊到底還是以扶危除惡立足天地的。


“興霸,那你現在有何打算?”


甘寧拍案一歎,澀聲道:“某現在也是走投無路了,天大地大,某一人大可去得,可某那些出生入死的弟兄們,卻被關入牢獄之中,某又怎能獨自求生遠去。某也想過獨闖大牢劫獄,可縣令嚴加防範,某無從下手啊。”


見到甘寧一副沮喪為難的神情,郭嘉站起身在房中來回踱步,思慮良久後朝甘寧嚴肅地說道:“興霸,我有一策,或可救你兄弟。”


甘寧喜上眉梢,起身握住郭嘉的手,催促道:“奉孝有何妙策,還請相告。”


郭嘉一伸手,示意甘寧入座,二人坐下後,郭嘉將他的計畫詳細說給甘甯聽,甘寧臉上喜色越來越重,最終右拳擊在左手掌心,哈哈大笑道:“妙計,某便和足下一同將這臨江城鬧個天翻地覆!”


秋收剛過,天氣轉寒,縣令郤元自然不可能去縣衙辦公,躲在家中摟著嬌妻美妾暖被窩正做著美夢,卻不料下人闖進屋來,連滾帶爬地撲到郤元的床前,跪地惶恐地嘶喊起來。


“老爺,老爺,不好了,出大事了!”


大腹便便渾身贅肉的郤元從被窩裏探個頭出來,面色不悅地呵斥道:“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老爺,老爺,真的出大事了!永川有反賊作亂,已經屠城啦!”下人撲到床頭,搖著郤元,希望他能夠醒醒腦子。


聽到屠城二字,郤元也嚇得臉色煞白,掀開被窩走下床,一把揪起下人,顫聲問道:“此事你從何處得知?”


下人喘不過氣,憋紅著臉說:“永川逃出來一個官兵前來求援。那人就在門外,老爺可招他進來問話。”


把下人扔到一邊,光著腳丫的郤元跑出房門,頓時嚇得倒退數步。


屋外站著一人渾身是血,慘像駭人。


“永川,永川到底怎麼了?”郤元顫聲問道。


那人口舌乾燥,嘶啞著說道:“昨夜永川附近有黃巾餘孽來犯,破城後開始屠戮城中士民,我奉縣令的命令沖出重圍,前來臨江求援,請縣令發兵救救永川吧。”


“來人,把這個人給我亂棍打出!”郤元一指那血人一樣的士兵,六神無主。


待那人慘叫嘶喊消失在府外後,郤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足無措。


永川距臨江不過半日路程,若那夥反賊來犯臨江,恐怕很快就到了。


逃還是不逃?郤元心中做著激烈的掙扎。


逃了的話,萬一碰上反賊呢?


不逃的話,反賊殺入城來,還是死路一條。


可是,逃了的話,這官兒就丟了啊。


不逃呢,如果反賊不來臨江,或者來了被打退了,那麼反而會升官……


“來人哪,通知縣衙,調集所有人去守城,若是有賊寇來犯,殺賊建功者,本官重重有賞!”


郤元匆忙下達了命令後就竄回了房中,蓋上被子,緊緊抱住自己的小妾,身子卻在瑟瑟發抖。


在縣衙門口正對的街角,蕭忠脫下一身血衣,然後等待縣衙中的官兵匆忙向四方城門跑去後,他才轉身離去。


郤元擔任臨江縣令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卻已經佔據了城中最大的房屋三處,田產更是不計其數。


這三座府邸接連一處,府中囤積糧草的房檐上,各匍匐著一人,在屋頂鋪灑火油之後丟下一個火把,頓時烈焰沖天,濃煙滾滾,三人見事成,越牆而出,匯合後悄然離去。


“咳咳,來人呐,何處走水?”郤元驚慌失措地跑出房中,抬頭一看,驚得心膽俱裂,正是他自家府上大火連天。


“快,快,快,將火勢撲滅!快啊,我的宅子啊。”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7:34
第一卷 亂世將至     第二十六章 殺或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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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江城只在片刻便陷入大亂,蕭忠先謊報軍情詐的郤元派出城中近千官兵嚴防賊寇來犯,而後蕭勇,蕭義,蕭仁三人在縣令豪宅中放起大火,讓郤元自顧不暇,甚至四處徵調人手來滅火。


如此一來,臨江城中牢獄只剩下寥寥數人在看門,郭嘉與甘寧手持三尺青峰並肩殺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營救出了錦帆賊。


永川在西,因此城中守軍大多堅守在臨江城西門,反觀東門守軍凋零,郭嘉與甘寧率領錦帆賊火速殺開城東城門,逃之夭夭。


江水岸邊,甘寧與劫後重逢的弟兄們感慨萬千,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雖然郤元是個昏昧的縣令,可劫獄此等大事,他若派人來追捕也並非不可能,因此,甘寧拜別了眾兄弟,打算與郭嘉一同離去,雲遊四方。


“大哥!你這是何意?難道要棄我們兄弟而去嗎?”錦帆賊遠近之內威名赫赫,情誼也非同尋常,現在大家聽到甘寧要離開,頓時驚惶無措。


甘寧長歎一聲說道:“某與弟兄們這些年來打抱不平,行俠仗義,雖懲奸除惡小有成效,卻始終難成大器,如今日這般,本欲誅殺郤元狗賊,卻反倒連累眾位弟兄受了牢獄之苦,某痛定思痛,欲尋天下雄主,投身帳下,為匡扶天下盡一份綿薄之力。”


錦帆賊眾人當下立刻表明願意追隨甘甯一同前去投身雄主,可甘寧卻揮手拒絕,一來他自己還沒有目的,二來,這人多勢眾的架勢始終目標太大,只會徒增是非。


眾人無奈,只好與甘寧約定暫且分別,他日甘寧若召喚,哪怕千里,萬里,必定來投。


瑰麗江水上,一葉扁舟順江向東翩然而去。


郭嘉與甘寧並肩佇立,望著那漸漸遠去在岸邊依依不捨的錦帆賊好漢,郭嘉有感而發,朗聲吟道: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


兩日之後,郭嘉一行已出益州,進入了荊州地界。


在錦屏上岸後,郭嘉望著這兩日手不釋卷的甘寧,打趣道:“當日笑我酸腐書生的錦帆賊甘興霸,如今為何也整日埋頭苦讀起來?莫非是怕在荊州有人將你認出來,故扮作書生掩人耳目混淆視聽?”


甘寧撓撓頭,尷尬地說道:“奉孝,不瞞你說,某自出臨江後便打心底佩服奉孝才智,於是這書,是不讀不行哪。”


換做以前的甘寧,絕不會對郭嘉這種表面看上去就是文雅書生的人另眼相看,起初與郭嘉結交,也是看在郭嘉火燒長社和一錢買命的豪俠作為,可臨江城中,他這個空有一身不俗武藝的錦帆賊渠帥面對弟兄困于大牢之中的局面,卻是一籌莫展,而郭嘉卻略施小計便鬧得臨江城雞飛狗跳,將錦帆賊眾好漢救出水火,之後,甘寧深刻瞭解到了他與郭嘉的差距。


對此郭嘉一笑而過,帶著蕭家四兄弟與甘甯一同往東走。


荊州此時不太平,各郡都有叛亂,而帶領兵馬鎮壓平叛的人就是剛剛被朝廷封為烏程侯的孫堅。


“這烏程侯如此英雄了得?一個月就將區星作亂平定,又越境將荊州各郡的叛亂火速鎮壓,看來此人非常人所及。”甘寧有感而歎。


一路上,郭嘉一行人聽到最多的便是孫堅與荊州牧王叡一同鎮壓叛亂的事蹟,而民間盛讚的卻又是孫堅如何了得,跟王叡基本沒多大關係。


郭嘉對甘寧說道:“論領軍作戰之驍勇,興霸與孫堅不相伯仲,其外,孫堅再無一處勝過興霸。”


甘寧不信,搖頭不語。


又過數日,郭嘉一行來到長沙城下,入城之前倒是正巧看了場好戲。


十三歲的少年驍將鎧甲披身,身負長戟,腰挎寶劍,騎著白馬在長沙城下俯視一地戴罪之人。


圍觀者無數,而郭嘉與甘寧也湊熱鬧鑽了進去,一探頭看清城下的情景,郭嘉都不禁心神一震。


城下跪了過百的人,看衣著,絕對是大戶人家,儈子手扶刀立於一旁,只待一聲令下便揮刀下去。


那少年將領巡視一圈後,冷笑著朝周圍說道:“看清楚,這就是與我孫家作對的下場!殺!”


好果決的一個殺字!


儘管郭嘉也算是殺人如麻了,但還是別過頭去,就連甘寧也神情微變。


少年將領提起一顆人頭示眾,威勢逼人,冷聲道:“這是長沙田家家主的腦袋,他竟然敢當眾污蔑我父,甚至派遣家僕刺殺我父烏程侯!這就是他的下場!從此長沙城裏就沒有了田家!若還有人敢詆毀我父,欲對我父不軌者,先問問我孫策的寶劍和長戟答不答應!哼!”


聞者色變,垂首他顧,不敢與少年孫策對視,而唯獨郭嘉若有所思地望著孫策,孫策也發現了郭嘉昂著腦袋看他,四目相對,郭嘉見他怒瞪著自己,哂笑一聲,轉身離去。


進了長沙城,在一間酒樓稍作休息,甘寧悶聲不響地喝著酒,一臉陰鬱之色。


郭嘉知道他心中有事,也不詢問,當下也陪著他喝酒。


酒過三巡,甘寧忍不住了,就問郭嘉:“奉孝,從零陵郡一路走來,咱們聽到的都是烏程侯平叛驍勇的威名,為何到了烏程侯的治地長沙卻聽得儘是烏程侯嗜殺不仁的殘暴之名?”


這個問題,郭嘉倒是還真能替他解答,於是說道:“士農工商,士族排在第一位,士族有地位,壟斷仕途,百姓所聽,皆是士族所言,因此,士族掌控著輿論,烏程侯在荊州境內四處平叛驍勇是真,諸如零陵郡,武陵郡等地的士族對烏程侯心懷感激,因為烏程侯前來平定了叛亂,解救了他們,因此這些地方就流傳出烏程侯的威名,而烏程侯擔任長沙太守,想必與長沙城中的士族卻勢同水火,兩不相容,今日你我城外所見,烏程侯長子孫策屠盡田氏一族,可見一斑。也由此,烏程侯在長沙不得士族之心,所以,長沙城中的士族便會散佈烏程侯嗜殺殘暴的流言,至於事實是否倘真如此,已經不重要了。”


甘寧面露迷茫,再問郭嘉:“奉孝,這當官兒的不就是除惡揚善嗎?如果烏程侯殺的人都是該殺之人,那他就沒做錯。如今這長沙城中民聲似乎並不擁戴烏程侯啊。”


灌了口酒,郭嘉微微搖頭說道:“興霸,你想的太天真了,烏程侯便是與你想法一樣,該死之人就該殺。可是天下世家門閥同氣連枝,烏程侯如此明目張膽地屠戮世家,長沙城中的其他士族會害怕嗎?會!烏程侯雷厲風行,殺伐果決,誰又不懼?可正因為他們懼怕烏程侯,所以才會抱成一團反對烏程侯,煽動百姓對烏程侯心生不滿,暗中籌畫推翻烏程侯。”


哐當


甘寧將酒碗摔在桌上,不忿地說道:“難道就任由世家橫行霸道了?該殺又不能殺,難道只能忍氣吞聲嗎?”


郭嘉不溫不火地飲口酒,輕笑道:“興霸,若你是這長沙城的太守,你又該如何做?”


“嗯?某不知。”甘寧心裏不是滋味,總覺得憋著一股邪火,他目光一轉,反問道:“奉孝,那你呢?若你是長沙太守,你如何做?”


郭嘉臉上浮起一抹輕笑,說:“殺或不殺,若殺,就將世家連根拔起,殺一儆百只會適得其反。若不殺,那就與世家合作,一同治理長沙,反正以前的太守都是這麼做的。”


甘甯聽了有理,試探性地問道:“那奉孝,你究竟是殺還是不殺呢?”


郭嘉一愣,看著甘寧一臉期盼之色,搖頭道:“不殺。”


甘寧頓時臉色一沉,不悅的撇過頭去,嘟囔道:“某看錯了你。”


郭嘉哭笑不得,只好解釋道:“興霸啊興霸,你真是讓我說你什麼好?難道單憑豪言壯語你就能看准一個人嗎?你不過是想聽我說殺罷了,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一郡之地的太守,永遠殺不得世家士族,我且問你,我若將長沙郡的世家殺光了,周邊其他郡的世家會如何?他們會去州牧那裏聯名告我,州牧無可奈何,也只能對我下手。而我若是荊州牧,我也動不得士族,為何?因為其他州的士族會煽動州牧興兵伐我。但是,我若是佔據天下至少三分的土地,別說殺光世家,就是獨霸一方,也未嘗不可。”


甘寧一聽,沉思半晌,慚愧地說道:“奉孝言之有理,遠見卓識,某深感佩服。”


隨即,甘寧又將給郭嘉倒上酒,不樂道:“奉孝自罰三杯,先前將某與孫堅相提並論,原來是拐彎抹角說某有勇無謀,雖是實話,可某就是不悅,你自罰三杯謝罪,某便不追究了。”


郭嘉聽後哈哈一笑,飲下三杯酒水,而後與甘寧繼續對飲。


至於對待世家的問題上,郭嘉並非因深受迫害而危言聳聽,在這些年中,郭嘉時常在想曹魏是怎麼亡的,蜀漢又是怎麼亡的,至於孫吳,最後除了孫皓暴虐外,已是大勢所趨。


曹魏被司馬家所篡,並非偶然,而是司馬家成了士族代表,取而代之。


蜀漢之所以亡了,也是內部士族心向曹魏,為何?因為蜀漢內部士族分利不均,矛盾重重,而曹魏卻給了士族最大的權力和利益,最終,三國歸晉與其說是司馬家取了江山,倒不如說是士族統治天下。


郭嘉不願見到這樣的結局,一方面固然是百姓在這樣的政權統治下更加苦不堪言,另一方面而是這樣的統治階級不夠強大,先有八王之亂,後有五胡亂華,華夏戰火連天,幾乎有累卵之危。


為了建立一個昌盛而強大的王朝,世家之禍必須從根本清除,而在這個時期,簡直難比登天。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7:34
第一卷 亂世將至     第二十七章 猛虎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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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郭嘉與甘甯帶著蕭家四兄弟出了客棧,來到長沙城鬧市之中,甄家在這裏有一處酒肆。


甄家憑藉醉仙酒聞名天下,雖然是這麼說,可是各州也不過只有兩三處有甄家的酒肆,荊州之內,只有長沙與襄陽兩地能買到醉仙酒。


眼見甄家酒肆映入眼簾,郭嘉卻面色一沉,因為酒肆前圍了不少人,門前傳來痛苦的慘叫聲。


撥開眾人走了進去,郭嘉見到華服錦袍的孫策正對著酒肆跑堂夥計拳打腳踢。


“說!是不是瞧不起我孫策!”


“有醉仙酒為何不賣我孫策!”


孫策拳拳到肉,腳下不留情,那跑堂的已經奄奄一息了,而酒肆的掌櫃,一老者卻只能扶著酒肆招牌,滿目驚恐。


郭嘉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抓住了孫策的手腕,不忍道:“將軍,有事平靜下來再說,難道你想把他打死嗎?”


孫策被人按住手腕,頓時大怒,轉過頭來不善地盯著郭嘉,猛然發力抽回拳頭,不屑道:“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郭嘉知道跟這個脾氣暴躁的小霸王講不通道理,於是來到酒肆掌櫃的面前詢問一番。


“唔,我甄家酒館裏的醉仙酒就剩下最後一壇了,而且是東家千交代萬囑咐是留下來給貴客的,我不敢做主賣給這位少將軍,於是少將軍就……”


聽完掌櫃的解釋,郭嘉恍然,本來是見義勇為,結果這事兒還是因他而起。


不用猜都知道這酒肆裏最後一壇醉仙酒是留給誰的,甄豫的一番美意現在卻惹來了麻煩,況且是碰上孫策,這小霸王本來就是個會走路的麻煩。


“將軍,你無非是想要醉仙酒而已,酒肆中還剩最後一壇,你買去吧。”郭嘉不想惹事,所以打算息事寧人。


這個時候酒肆的掌櫃倒是硬氣起來,大叫道:“不成,這不成。東家交代過的,只能留給我甄家貴客,不賣,死也不賣。”


孫策一聽大怒不已,劍眉倒豎,跨前一步就要去教訓那掌櫃一頓,卻不料一身材修長魁梧的壯士站在了他的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打普通百姓算什麼本事?虧你還是個將軍。”甘甯懶得看孫策一眼,他可比現在還十三歲的孫策高了不止一頭。


孫策手指甘寧,怒聲道:“你!”


“將軍且慢,你要醉仙酒,我給你,稍等片刻。”


郭嘉打個圓場,然後走到掌櫃面前說道:“掌櫃的,我是潁川郭嘉,這醉仙酒可否能賣給我?”


那掌櫃的一愣,再上下一瞧郭嘉,豐神俊朗,風度儒雅,果然和東家描述的一樣,立馬喜形於色地跑進酒館中,抱著一壇醉仙酒給了郭嘉,並說:“東家吩咐了,這酒是留贈給貴客的。”


郭嘉抱過醉仙酒,只是笑笑,真讓他掏錢,不好意思,沒有。


再回過頭將醉仙酒遞到了孫策手中,郭嘉說道:“將軍,醉仙酒你收下,氣可以消了吧?”


孫策一手托著醉仙酒,看著面前郭嘉善意的微笑和甘寧不屑一顧的神情,心中的怒氣不但沒有撫平,反而愈加旺盛。


啪啦


孫策將醉仙酒摔在地上,指著郭嘉恨聲罵道:“你當我孫策是什麼人?甄家也欺人太甚!我孫策帶著真金白銀來買酒卻拒之門外,你一書生前來買酒卻分文不出便得甄家贈酒,莫非是看不起我孫家子弟?”


郭嘉瞠目結舌,暗想這個孫策是不是腦子被驢踢過?有這麼強詞奪理的嗎?甄家不賣事出有因是你要強買好嗎?甄家把酒贈送給我就是看不起你孫家了?


而且,真要是論起家世地位,不好意思,甄家還真的可以看不起你孫家!


你孫家在吳郡也不過是個抬不起頭的小家族,雖然孫堅封了烏程侯,當了長沙太守,可是你孫家在長沙站不住腳跟啊,立足不穩,自保尚難,有什麼可囂張的?


絞盡腦汁郭嘉也想不通孫策憑什麼如此跋扈。


“那你想怎樣?”郭嘉氣極反笑。


孫策露齒冷笑道:“你們給我滾開,我要砸了這酒館。”


現在郭嘉算是有點兒明白了,這孫策是遺傳孫堅的流氓基因啊,孫堅本來就是半個地痞流氓,老婆都是半搶半逼得來的,生個兒子跟老子八分相似,有勇無謀,橫行霸道。


啪!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郭嘉伸手給了孫策一耳光。


“我怎麼就無法和你溝通呢?好言相勸你不聽,非逼我動手教訓你。”郭嘉揉著自己的右手,扇了孫策一耳光,自己倒是挺疼的。


孫策嘴角溢血,左臉一個紅腫清晰的掌印,切齒怒目就要還手時,卻被人一左一右踹在了小腿上,雙肩被人從後按住,瞬間便跪在了郭嘉和甘寧面前。


出手的人蕭忠與蕭勇,默契地將孫策制服。


“混賬!你敢打我孫策!我定要殺你滿門!給我記住!還不快將我放開!”孫策還在叫囂,百般掙扎卻無法掙脫蕭忠與蕭勇的鉗制。


十年之後的孫策或許無人能制服,但是現在一個十三歲的少年郎,掀不起多大風浪。


郭嘉站在孫策面前,俯視著他,輕輕歎了口氣,說:“孫策,今日之事,皆由你而起,你捫心自問,我郭嘉是針對你嗎?你要酒,我郭嘉將本應是我的醉仙酒送你,那是我敬你是少年英雄,可你為何不知好歹呢?你拆了甄家酒館,對你有好處嗎?甄家之富,你能想像嗎?甄家只要上表天子,再賄賂些金銀給宦官,你父孫堅還能當這個長沙太守嗎?我打了你一耳光,你可以恨我,但是至少動動腦子,你能殺我嗎?你今天殺了我,明天你父親就可以滾回吳郡,後天,吳郡孫家什麼都沒了。”


“你,你又是何人?有何來頭?”孫策再衝動暴躁,這會兒還是能夠聽進去些人話的,聽了郭嘉的分析後,也不禁懊惱,差點兒就犯了大錯。


“這醉仙美酒百金難求,非世間豪族不能飲,甄家指名道姓要贈於我,你難道還會認為現在殺了我,甄家會善罷甘休?你今日是興致高漲出來喝酒,不要最後落個大難臨頭。”郭嘉搖搖頭,也不管孫策聽不聽得進去,反正他是挺可惜的,最後一壇醉仙酒被孫策摔了。


“這位公子,我兒孫策無禮,在下孫堅給你賠罪了!”人群中走來一雄武男子,正是長沙太守,烏程侯孫堅。


孫策被放開後低頭來到孫堅身邊,面露愧色地說道:“父親,孩兒給您丟臉了。”


“哼。”孫堅冷哼一聲,不理孫策,卻向郭嘉與甘寧拱手道:“若二位不嫌棄,請到府上一敘。”


郭嘉無所謂,甘寧是想近距離看看這烏程侯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所以答應下來。


太守府上並不奢華,孫堅命人擺上酒宴,入席後坐在主位上的孫堅舉杯朝郭嘉賠罪道:“我兒孫策行事魯莽,衝撞了小太公,是我這個做父親的管教不嚴,請小太公見諒,不要與小兒一般見識。”


說完,孫堅豪爽地飲下杯中酒,郭嘉謙虛地說了幾句然後喝下酒。


這一番下來,算是將甄家酒肆前的恩怨化解,孫堅繼續說道:“三年前我率江東子弟前往洛陽救駕,戰罷黃巾之後聽聞潁川小太公火燒長社,不費兵卒便破敵一萬,堪稱世間少有的少年英雄,當日我便有意前往潁川結交小太公,可那時我受天子敕封,急忙趕來長沙上任,因此錯失良機。卻沒想到三年後終於得償夙願,有幸結識小太公。”


“孫將軍客氣了,我郭嘉不過一寒門子弟,小太公稱號也不過是方外道人訛傳罷了,當不得真。說起來,孫將軍才是頂天立地的英雄豪傑,就連少將軍也承繼孫將軍的雄風,真可謂虎父無犬子。”郭嘉這番話聽起來有點兒恭維的味道,但是實際上還是由衷的,孫堅,在郭嘉心中,至少算半個英雄,孫策嘛,也算半個。


孫堅滿臉自豪之色,顯然對孫策十分喜愛,儘管孫策經常闖禍。


今天發生在長沙鬧市的事情,孫堅明白是孫策胡鬧,雖然郭嘉扇了孫策一耳光,臉面上有些過不去,可要是沒有郭嘉,孫策真把甄家酒館砸了,那事情就真的不可收拾了,如同郭嘉分析的那樣,甄家要報復孫堅,簡直易如反掌,只要向洛陽送點兒錢財,孫堅就能被打入萬劫不復的處境中。


由此,孫堅不但不會追究郭嘉,反而擺下酒席,名為賠罪,實為道謝。


而另一層意思,則是孫堅想要招攬郭嘉和甘寧。


郭嘉自然不用說,潁川鬼才,儘管與河東衛家結下了死仇,可在孫堅看來,那都是小事。


而甘寧,只從外貌去看,雄姿英偉,絕對世間難得的猛將。


這一場酒宴很平淡,孫堅是個直性子的人,旁敲側擊地招攬二人,可是郭嘉卻婉言拒絕,甘寧則是並不表態。


這讓孫堅有些失望,不過來日方長,郭嘉與甘寧已經答應暫住在太守府中,招攬二人,不必急於一時。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7:35
第一卷 亂世將至     第二十八章 病殘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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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沙太守府暫住下後,郭嘉愈發感覺到住在太守府簡直是一種折磨。


首當其衝的是孫策,年輕氣盛的小霸王一直對他心懷芥蒂,估計是那一耳光讓他耿耿於懷,見到郭嘉時總是隱現怒意,甚至很多次郭嘉都感覺到他有拔劍的衝動。


再者這長沙城局勢詭譎,烏程侯孫堅治理長沙城只有一個方法:順昌逆亡。他以前治理過一縣之地,可縣和郡能比嗎?縣城裏能有幾家豪族大戶?不服者殺了也就罷了,可長沙郡士族盤綜錯雜,孫堅揮著屠刀想要他們順從,簡直是異想天開。


孫堅此刻手下有程普,韓當,祖茂,黃蓋加上自己兒子孫策,猛將不少,因此烏程侯在荊州境內掃平叛逆只頃刻之間便大功告成,可他手下並無擅長內政治理的人才,許多事情都憑想當然去做,對與錯是與非恐怕孫堅都不清楚,照貓畫虎,別的郡縣怎麼做,他就怎麼學,可別的郡縣不殺士族啊,孫堅這殺戒一開,下面的士族自然與他離心離德,口是心非了。


這幾日孫堅也深感他在長沙郡人心背向,於是頻頻來向郭嘉問策,現在他身邊能出謀劃策的人,也只有郭嘉這個客人了。


“將軍,不能殺了,再殺下去,你恐怕只能亡命回江東了。”郭嘉微微一歎,真是要實話實說,孫堅若真的舉家逃回江東,恐怕下場更慘,因為他當初就是被江東士族趕出來的。


當年孫堅在江東橫行霸道,許多士族不甘受辱,於是聯名賄賂朝廷,給孫堅升了官,但是調出了江東。


可想而知,若是孫堅灰溜溜返回江東,那迎接他的絕對不會是江東父老的鮮花和掌聲。


郭嘉忠言逆耳,孫堅聽不下去,怒道:“大丈夫頂天立地,豈能受制於人?這些士族名門處處與我作對,我若忍讓退縮,他們必定得寸進尺!”


“將軍啊,大丈夫不只是頂天立地啊,更是能屈能伸,唉,罷了,我郭嘉才疏學淺,難解將軍之惑。”


孫堅走後,郭嘉閉著眼睛立在院中。


殺吧,等荊襄世族全部反你孫堅時,你或許會醒悟吧,不過那時,你也已經走投無路,只能投靠袁術了。


院中另一客房走出一人,正是甘寧,他來到郭嘉身邊,微微歎氣說道:“奉孝,何時離去?”


郭嘉一愣,反問道:“興霸,這幾日你頻頻隨烏程侯去校場觀其將士治兵,我還以為你心意已決,打算投效烏程侯呢。”


甘甯本意的確如此,可這幾日下來,深感在孫堅身邊或許能夠得到重用,一展才華,可是孫堅在他眼中是雄將,卻非雄主。


“烏程侯治軍有方,某深感佩服,但烏程侯治地無策,武略過人,文治不足,追隨他非長久之計,某時常在想,正因為某與烏程侯是一類人,因此追隨他便沒有了前途,能平亂世者,非智勇雙全之主不可。某意已決,但看奉孝何時動身,咱們便離去吧。”


其實郭嘉早有去意,剛準備拍板向孫堅辭行時,蕭仁卻來到他身邊,遞上一份請帖。


郭嘉打開竹簡一看,閱完之後合上,權衡一番後對甘寧說道:“荊襄名士司馬徽邀我前往水鏡山莊作客,興霸可有興致一同前往?”


甘寧搖搖頭說:“請的是你,某不去,雖然如今某日夜苦讀,卻還是瞧不起那些酸腐名士。”


他不願去,郭嘉也不好強人所難,於是取了快馬帶著蕭仁趕往襄陽。


水鏡山莊背倚玉溪山,層巒疊嶂,下臨彝水,泉流淙淙,仿似世外桃源,人間仙境。


牽馬走入水鏡山莊時,郭嘉瞧見有人在院中石桌前捉子弈棋,涼亭中有人撫琴奏樂,山莊正廳前更有人臨風把酒。


荊襄名士啊,原來這就是名士所為?天下大亂,滿腹經綸的才士隱于山林,吟風弄月,撫琴弈棋……


郭嘉心中不屑,表面上卻帶著溫和的笑容,待水鏡山莊的看門童子將馬匹牽走後,他大步登堂入室,門邊,站著一儒雅謙和的中年人,看年紀,頂多五十。


“潁川郭嘉,應邀前來拜訪水鏡先生。”


那老人將郭嘉攜入堂內,邊走邊笑道:“呵呵,奉孝快請進,子魚,承彥,這就是潁川小太公,郭嘉郭奉孝。”


堂內還有兩位中年人,郭嘉看他們皆是風度翩翩,器宇軒昂,卻沒想到一位是龐德公,還有一位是黃承彥。


不卑不亢地給兩位長輩見了禮,郭嘉被引入客席,門邊角落溫火煮酒,醇香彌漫在屋中,這水鏡山莊,的確是隱居避世的樂土。


通過簡短的介紹,郭嘉知道了這水鏡山莊之內還真是名人不少。


門外對弈的二人更是日後曹魏官吏石韜石廣元以及孟建孟公威,其餘者,大多都是從北方來避難的士子以及荊襄本地的名士。


“奉孝,你我乃是同鄉,卻沒想到能夠在這荊州相逢,世事無常卻冥冥自有定數哪。”司馬徽坐在主位上,一臉平和笑意。


郭嘉實際很早就知道了司馬徽,當年潁川名士中,司馬徽名頭不弱,但是郭嘉那時與潁川名士往來不密,況且年齡幼小,根本入不可能結識司馬徽,二人是同鄉不假,但就是碰面不識,毫無瓜葛。後來太平道作亂,司馬徽等許多潁川名士都南下荊襄避難,郭嘉真正開始名揚四海時,卻也錯過了與司馬徽結識的時機。


內心中並無遺憾的郭嘉表情淡淡地說道:“我乃後學末進,潁川士族常痛恨嘉狂傲自負,難得水鏡先生高看,嘉愧不敢當。”


一旁一直關注著郭嘉的黃承彥和龐德公相視一笑,微微搖頭。


接下來這堂內便開始高談闊論,司馬徽,黃承彥,龐德公,各抒己見,尤其是司馬徽談古論今,言談灑脫超凡,令聞者寂然,敬意盈胸。


三位長輩談吐不凡,又見識廣博,談論當今時事一針見血,郭嘉一旁聆聽也深受啟發,可是又怎樣呢?


你們這幫滿腹經綸的讀書人甘做隱士,說得天花亂墜于世道有説明嗎?能救活一個百姓嗎?能把皇帝說賢明嗎?能說的宦官外戚不爭權奪利嗎?能說的天下士族以百姓為重嗎?


在郭嘉看來,在這裏談天論地就是瞎扯淡,說對說錯都是隔靴搔癢,對天下形勢無濟於事。


“太平道聚眾造反令中原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張角此人,禍及天下。”作為荊襄世族領袖的龐德公發表了一個讓郭嘉難以接受的言論。


冷哼一聲,郭嘉放下茶杯,冷笑道:“倘若百姓安居樂業,張角縱然是天神下凡,又豈能蠱惑半壁江山的百姓?”


雖然黃巾起義的確讓百姓生活更加苦不堪言,可是郭嘉並不認為黃巾起義是錯的,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百姓不管這天子是誰,不管朝堂之上誰是誰非,不管野心家們殺來殺去,只希望辛勤勞動能夠換來口果腹之糧,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會以身犯險。


“嗯?那如你所言,張角造反非但無錯,反倒功敗垂成乃天下憾事?”龐德公沒有反駁郭嘉,黃承彥倒是替好友說話了。


郭嘉冷然笑道:“暴秦無道,天下草莽聚眾伐之,不出數年,秦亡。”


此言誅心!


司馬徽,龐德公,黃承彥均是面露震驚之色。


龐德公沉聲道:“如今黃巾已平,四海無戰事,我大漢只需勵精圖治,不日即可中興。”


哈哈哈哈


仰頭大笑的郭嘉終於看清楚了這幫所謂名士的面目,中興大漢?形勢發展到了今天,大漢距離名存實亡,只是一步之遙而已。


見到郭嘉狂笑不已,聲中隱含嘲諷之意,黃承彥忍無可忍,呵斥道:“郭嘉,你為何大笑?難道子魚兄說錯了嗎?”


郭嘉止笑後面露不屑道:“太平道雖敗,卻已動搖大漢根基,你等只看見暴秦是如何亡的,卻不見周天子是如何丟掉江山的!”


秦朝被農民起義覆滅,而周天子卻是諸侯割據。


司馬徽,龐德公,黃承彥皆才學過人之士,自然知道郭嘉言語中的深意。


頓時,龐德公肅容道:“奉孝一言驚醒夢中人,當今形勢確如周天子分封諸侯,若天子能及時醒悟,局勢還可掌控,若時日一久,大漢危矣。”


郭嘉懶散地站起身朝三人一拜,搖搖頭說道:“如今把持大權的是病者殘者婦者,大漢並非處於危境,而是遲早必亡。嘉謝過水鏡先生厚待,就此拜別。”


瀟灑的轉身,郭嘉看不到他身後那三個名士臉上憤怒與震撼的表情。


病者指漢靈帝已臥病良久,殘者指宦官,婦者就是何後幹政。


其實郭嘉還是留了些臉面給這些大漢名士,真是要往狠處說,那就是漢靈帝一旦殯天,那麼大漢朝廷上就是寡婦孤兒外加殘疾人士治理天下了!


國家能交給這些人治理嗎?大漢不亡,天理不容啊。


而這次作客水鏡山莊,郭嘉也算小有收穫,聽了一堂政治課外,也算是摸清了這些荊襄名士是什麼態度。


至於司馬徽日後的兩大高徒,如今還是孩子的諸葛亮和龐統,郭嘉根本沒興趣見。


臥龍鳳雛,得一者可安天下。


這種扯淡的屁話,郭嘉不信,都留給劉皇叔興劉安漢用吧。
e010203 發表於 2012-8-5 17:35
第一卷 亂世將至     第二十九章 英雄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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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水鏡山莊出來後郭嘉順道在襄陽城內的甄家酒肆取了兩壇醉仙酒,隨後便趕回了長沙城。


而在長沙城外,郭嘉躊躇不定,是因為他已決定辭別孫堅,可孫堅是否會輕易讓他離去是個疑問,而年少氣盛的孫策又能否放過他,也是個未知之數。


倘若郭嘉為孫堅所用,輔佐孫家,那孫策自然前事不計,畢竟郭嘉從外人變成了他孫家的家臣,而郭嘉一旦向孫堅辭行,即便孫堅放行,孫策又能否繼續忍氣吞聲呢?以他火爆脾氣,必定是要找郭嘉算賬,一雪前恥。


思來想去,郭嘉還是沒有進長沙城,自己奔赴江邊,讓蕭仁回到長沙城通知甘甯和自己兄弟。


翌日清晨,孫堅在太守府上失落地看著郭嘉的辭別信,恰好孫策入堂拜見父親,聞聽郭嘉與甘寧已去,頓時面露怒色,帶了一隊騎兵便快馬加鞭出城去追。


孫策領兵追至江邊,只見郭嘉與甘寧佇立船頭,船已離岸起航,孫策即刻下令放箭射殺,奈何相距甚遠,箭矢全部射入江中,傷不到郭嘉分毫。


“啊!”


孫策怒吼沖天,拔劍朝郭嘉遙遙一指,恨聲道:“郭嘉,長沙之恥,來日我孫策必定百倍奉還!”


抱著膀子位於船頭的甘甯見孫策這般作為,冷笑道:“孫家父子勇而無謀,不知進退,日後難成氣候。”


郭嘉卻搖搖頭不敢苟同,孫氏父子勇蓋古今,孫堅雖日後戰死沙場,但孫策卻有一個智冠天下的美周郎相助,幫助孫策橫掃江東,建立了東吳基業,而最終建號帝王的孫權孫仲謀,可不是他父兄這般無謀膚淺,孫家打天下有不可一世的虎將,治天下有權術無雙的君主,孫家,不可小覷。


“少將軍,請聽我一言。你我長沙城中恩怨不過意氣之爭,請少將軍擱下私怨,盡心輔佐烏程侯吧。昔年越王侍吳,韓信胯下受辱,比之你長沙之恥如何?大丈夫能屈能伸,忍常人所不能忍,若少將軍有此胸襟度量,日後宏圖霸業,不可限量。嘉言盡于此,少將軍好自為之。”


遙望著孫策在岸邊怒目圓睜的模樣,郭嘉知道他聽不進去,可惜可歎:孫策啊孫策,你如果連一個耳光都忍不了,日後還談什麼圖霸天下?


江上煙波浩渺,船帆飄曳,輕舟順水,直下揚州。


兩日之後,郭嘉與甘寧傲立船頭,手提酒壇,歡飲暢談。


一日前便進入了揚州地界,如今船隻已經快進入上蔡。


江面忽起波浪,遠處不知何時揚起了三杆巨帆,三艘大船齊頭並進朝郭嘉這小船迎面而來。


“恐來者不善。”甘寧抱起酒壇灌下一大口,而後將酒壇拋給郭嘉,郭嘉穩穩接下,也灌了一口,抹抹嘴後點頭贊同。


那三艘大船既無旗號,也不似商船,極有可能是江中水賊,但是郭嘉兩袖清風,也無美女在側,自然無需緊張,於是淡淡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三艘大船與郭嘉小船擦肩而過時卻突然下錨停下,將郭嘉小船夾在中間,一大船船頭有人將一鐵鎖拋擲到對面,橫江一攔,阻擋住了郭嘉的去路。


有兩人現身船頭,與郭嘉甘寧相距不足十步,那二人虎背熊腰,面容粗礦,絕對是兇悍猛人。


“哈哈哈,這小兄弟手中有美酒!隔著數裏我周泰就聞到了,小子,把你手中美酒送上來,我就放你離去。”


周泰?


郭嘉一愣,再一想,那周泰旁邊之人,定是蔣欽,這兩個現在的江中水賊,未來的東吳猛將。


依照郭嘉的性格,怎可輕易送人,他送酒給孫策,那時因為牽扯著甄家,現在嘛,拱手相讓,他可不樂意。


“周泰?蔣欽?區區水賊也敢造次?在下有美酒,可美酒只有英雄才能喝,你二人可是英雄?”郭嘉放生大笑,同時抱起酒壇猛灌一口,隨後將酒壇丟給甘甯,甘寧飲罷,也大笑起來。


郭嘉此舉,顯然是暗暗說甘甯也是英雄。


周泰與蔣欽在船頭先是一愣,隨後不服,周泰更是大叫道:“我兄弟二人劫富濟貧,怎的不算英雄?”


此時世道紛亂,流寇山賊層出不窮,然而盜亦有道,許多打家劫舍的賊匪秉持劫富濟貧的理念,何況貧民也無餘糧供賊匪洗劫。


甘寧放下酒壇,指向周泰,豪氣幹雲地說道:“某當年也便如你這般想法天真,可如今民不聊生,縱然行俠仗義打抱不平,逞一時快,于天下萬民又有何建樹?你今日不過是想飲這聞名天下的醉仙酒,某甘甯甘興霸,便來會會你,你若勝,某敬你一碗酒,你若敗了,有多遠滾多遠,別壞了某的興致。”


周泰聽後頓時怒上心頭,指著甘寧道:“小子,你上來。”


“某來也!”甘寧身手矯健,腳踏船邊一躍,伸手抓住周泰大船邊緣,再一發力,甘寧落在了周泰了面前,氣息順暢,面不改色,昂首挺立傲然巡視。


“好身手!不過小子,等下被揍別喊疼。”周泰掄起袖子,直撲甘寧。


二人纏鬥在一起,拳腳碰撞,轟轟作響,其他船隻上的水賊看到二人旗鼓相當的打鬥,頓時叫好,喊聲震天。


“小太公。”


蕭忠來到郭嘉身後,請示是否出戰,郭嘉卻搖搖頭笑道:“錦帆賊渠帥,上地能伏虎,下海能擒龍。單打獨鬥,甘興霸不懼任何人。不過,若是對方使詐,我們便出手。”


單挑嘛,大家按規矩來,況且以多欺少,以眾淩寡,非英雄所為,甘甯獨挑周泰,無論勝敗,胸懷坦蕩,甚至英雄相惜,但是要是有人從中作梗的話,恐怕二人心中皆生不滿。


甘甯戰周泰,武藝不相上下,閃轉騰挪間,二人鬥得難分難解,而郭嘉這邊也看得大呼精彩。


唯有蔣欽不甘寂寞,來到船頭朝郭嘉挑釁道:“小子,你也上來和我過幾招,你若贏了,我便放你離去。你若敗了,嘿嘿,美酒歸我。”


郭嘉有自知之明,他一身武藝面對悍將猛人時根本過不了幾招,,沒必要上去自取其辱。


“蕭義,你去會會他。”


忠勇仁義四人中,卻是四弟蕭義武功為最,因此郭嘉派他出戰。


蕭義得令,剛才甘寧一躍一撐才上了大船,可蕭義卻只憑腳力便一躍而至,落在大船邊緣,穩步走向蔣欽。


蔣欽一見,心中有了盤算:此人伸手靈敏,輕靈自如,看來不好對付。


果然如同蔣欽所預料的那般,蕭義論氣力,並不出眾,但他眼疾手快,動作輕靈多變,招式快而巧妙。


剛和蔣欽對上之後,便攻得蔣欽措手不及,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處處防反,而蕭義也苦不堪言,奈何蔣欽力道雄渾,拳腳相撞,既傷敵,又自損,而蔣欽又將要害之處防護周全,一時半會兒,難以速戰取勝。


甘甯戰周泰,那是力量之間的激烈對碰,宛若山崩之勢,剛烈磅礴。


而蔣欽戰蕭義,則是技巧與力量之間的比拼,一拙一巧,一剛一柔,令人眼花繚亂,變化之快,常常令人連思維都跟不上。


兩方激戰正酣,不知哪個不開眼的水賊竟然張弓拉箭,突施冷箭。


暗箭破空而來,早有防備的蕭忠拔劍斬下,而郭嘉也立即下令:“擒賊先擒王。”


蕭忠,蕭勇,蕭仁三人跟著郭嘉一同躍上大船,蕭家四兄弟圍攻蔣欽,而郭嘉則是去幫了甘寧。


勝敗立竿見影。


蕭家四兄弟四柄劍前後左右交叉橫在蔣欽脖子邊,而周泰那邊則稍微慘了點兒,之前與甘寧激鬥已經鼻青臉腫,此刻還被甘寧鎖住喉嚨,而郭嘉則是輕輕拿劍指著周泰的胸口。


“誰讓你們放箭的!哪個混賬東西!老子倘若單打獨鬥輸了,那是技不如人,放暗箭這等卑劣行徑那是小人所為!”周泰罵不絕口,蔣欽也是一臉羞愧之色。


渾身輕傷的甘甯將周泰放開,抱臂輕笑,郭嘉也示意蕭家四兄弟放開了蔣欽。


周泰與蔣欽面露愧色,二人朝郭嘉與甘寧抱拳賠罪,周泰道:“我服了,你們去吧,我兄弟二人,的確稱不上英雄好漢。”


郭嘉卻爽朗笑道:“能與錦帆賊渠帥甘興霸戰而不敗者,怎能不是英雄?蕭勇,下去將酒拿上來,今日要與兩位好漢一醉方休!”


周泰與蔣欽滿目錯愕地望著郭嘉,隨後露出嘆服之色,周泰朝甘寧抱拳道:“閣下是甘甯?”


“某正是甘興霸。”甘寧淡笑道,與周泰四目相對,共同流露出欣賞之意。


“久聞錦帆賊在益州行俠仗義,頗有名望,今日得見渠帥,果如傳言那般鐵骨豪情。”周泰說罷,與甘甯一同仰天大笑。


蔣欽同樣也對蕭家小四欽佩不已,江中大船頓時豪情四溢,英雄氣激蕩八方。


待醉仙酒呈到眼前,周泰蔣欽二人在船頭擺宴,酒有醉仙,肉有野味,人有豪傑。


酒逢知己千杯少,英雄相惜,美酒滋味更勝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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