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三國之寒門天下 小說作者: 天天不休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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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2012-8-5 17:17: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1 548396
雪翼辰 發表於 2012-8-10 14:30
第五十二章 奉獻百女

針對甄家的負面謠言一事,事情單獨來看並不具有強大影響力,畢竟甄家也僅僅是在官場上有兩個位高權重的人物而已,左右軍閥統治力的根基軍隊之中,並沒有甄家任何力量

但是郭嘉急於返回成都,是他知道這件事如果不能妥善儘快處理,其影響會波及他統治的全域。

甄家代表什麼?

天下人都知道,郭嘉有今天,可以沒有戲志才徐庶,可以沒有典韋許褚,但是如果沒有甄家,就絕不會有今天的郭嘉。  

沒有甄家散盡家財給郭嘉招兵買馬,郭嘉即便有猛將謀士,也不可能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入主益州。

郭嘉今日基業的頭號功臣,非甄家莫屬。

整個益州以及關中,文武官員們不在嘴上議論謠言一事,可都緊張地關注著郭嘉的反應,郭嘉究竟會如何對待這功不可沒的甄家?

若是真猜忌甄家,恐怕不免會讓其他官員心底升起兔死狐悲的淒涼之意。

撇開信任之談,只要甄家沒有做出心懷不軌證據的既成事實,郭嘉就不會打壓甄家,甚至不會疏遠。

郭嘉返回成都,隨著時間推移,謠言會不攻自破,但這需要一個時間上的緩衝,讓旁人漸漸明白郭嘉的態度,可現在,郭嘉順水推舟做了一件事,則迅速讓這謠言煙消雲散。

迎娶甄脫與甄道。

外間不是在訛傳甄家不軌嗎?

外人不是都在觀望郭嘉的反應嗎?

郭嘉現在的做法就是要讓所有人看清楚,他不但沒有打壓甄家的意思,更讓甄家再榮耀幾分。

清楚郭嘉與甄脫甄道曖昧關係的人只認為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瞭解內情的人會覺得郭嘉是刻意用這種方式打消旁人疑慮,穩定內部人心。

不管旁人的看法是什麼。至少艷福無邊的郭嘉又舉行了一場納妾典禮。

在這西北即將平定,太平軍在西北所向披靡的背景下,郭嘉在成都納妾,也算是應景慶賞一番。

婚禮現場,郭嘉坐在主位上飲酒節制,與往來賓客隨意地打個招呼,接受來客的恭賀與讚美。

場面算不上極為熱鬧。賓客們也都習慣了這種場合,對郭嘉十分瞭解的他們都知道郭嘉不是一個會在喜慶場合放縱無度的人。

蕭仁忽然走到郭嘉身邊,低聲耳語幾句。

見到這個情景,滿堂寂靜,蕭仁出現本就是一個信號,加上單獨向郭嘉稟報事情。看來非同小可。

大家緊張地望著郭嘉,心裡揣測是不是又有大事發生。

而郭嘉卻輕淡一笑,道:“她還真是一個不安生的人,走吧,出去瞧瞧。”

從位子上站起,郭嘉抬步朝外走去。蕭仁緊跟在他身邊,其他賓客一瞧這架勢,也趕緊離席朝外走,浩浩蕩蕩一群人跟著郭嘉出府。要不是這郭府氣派寬敞,恐怕門檻要被堵塞個水泄不通。

走出府門,站在階梯之上,郭嘉負手俯視階梯下的街道景象,笑意十足。

其他跟在郭嘉身後的人圍了上來俯視而去,表情不一而足,有驚愕,有震驚。有不屑,有憤怒。指指點點議論起來。

府外階梯下的街道上,道路兩旁是嚴陣以待的近衛軍。被夾在道中的是一群站姿整齊的女子,衣著嚴實,腰挎長劍,為首的人,則是英姿颯爽風姿獨異的祝融。

這一回祝融穿上了漢人女子服飾,白衣白裙,一襲雪色,斜紮的馬尾仍舊洋溢著野性的魅力,昂首挺胸,祝融與郭嘉眼神對視沒有絲毫退讓恭謙,只有不甘下風的逞強。

“郭嘉,今日是你大婚之日,我特意送一件禮物給你。”

郭嘉身後的大多官員面帶惱怒之色。

不過郭嘉倒是好整以暇輕笑出聲,他跟祝融說過很多次,她是沒有資格對郭嘉直呼其名的,外人聽到,這是一種藐視與輕賤。

在場的人怒歸怒,但郭嘉沒發話,誰也不會跳出來自作主張去懲治祝融。

誰也不會自掉身價去跟一個不懂禮儀的異族女子針鋒相對。

“禮物?呵呵,你該不會編了個舞蹈讓這些女人現場起舞吧?”

郭嘉一說完,左右哄然大笑。

無數道戲謔的目光投向了下方祝融這上百人一行。

祝融臉色大變,泛冷森寒,對郭嘉牙咬切齒道:“郭嘉,你別瞧不起人,哼!”

冷哼之後,她身後這百人女子動作一致地chōu出腰間長劍,齊刷刷地揚起兵器,倒是有了點兒殺氣。

場面似乎瞬間變得劍拔弩張起來,蕭仁上前一步來到郭嘉身邊,準備請示的時候,郭嘉卻揚起手擋住了他的話。

祝融一直緊盯著郭嘉,瞧見他始終面帶玩味笑意,突然也恍然大悟,趕緊回過頭下令讓女兵把兵器都收起來。

再轉過頭來,祝融昂著脖子傲然道:“郭嘉,這百人女兵是我訓練了一年半的隊伍,今天就送給你,免得你的妻妾輕易就被人劫去了。”

郭嘉邁步向下走,蕭仁想跟上,卻被郭嘉揮手擋住。

笑話,要是在自己家門口郭嘉還要隨時左右都有護衛,那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走到祝融身邊,郭嘉掃視了一圈這些女兵,都是二十出頭的姑娘,談不上姿色卓越,相貌普通,但各個的確有那麼幾分彪悍的神態。

她們也望著郭嘉,三分好奇,三分感激,四分敬畏。

自南部納入郭嘉的勢力版圖後,郭嘉並沒有對邊疆民族趕盡殺絕,願意歸化的便會得到郭嘉的大力扶持,足以溫飽的糧食,有利民生發展的器械,優惠便民的政策等等,兩年多的時間裡,益州南部在新的統治下蒸蒸日上,南部子民也都對郭嘉心懷敬畏與感激。

抬起手彈了彈祝融斜落肩後的馬尾辮,郭嘉輕笑道:“一年多不見,原來你不務正業忙活這種事,你胡鬧可以,但別強迫別人。”

祝融將肩後的馬尾辮拉到身前,伸手握住無意識地撫摸著,聽到郭嘉話,反駁道:“我可沒有強迫別人,我要招募女兵時,可是有著超過千人來報名呢,這百人是我精挑細選留下的。”

郭嘉站在她身邊,無奈地搖頭道:“我真不知道你的腦子在想什麼,如果你是一個男的,你已經死了。”

敢在郭嘉治下私自招募軍隊,那是自掘墳墓。

也好在祝融是女人,她招募女兵也數量少,雲南郡的刺史聽聞此事也沒放在心上。

重男輕女是主流思想,沒有人會認為祝融招募百人女兵是真的要去打仗,官員聽聞只當她在玩鬧罷了。

左右打量,負手而立的郭嘉哭笑不得地瞥了眼祝融。

“你能告訴我,我要這些女兵有什麼用嗎?是送給敵人摧殘,還是放在軍營裡讓我的將士心神不定?”

在郭嘉看來,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女兵上戰場不是不行,卻絕對沒有男人的戰力,那麼,究竟給不給女兵上好的裝備呢?給了等同資敵,不給等於讓她們去送死。

而養在軍營裡,這些女兵和會走路的chūn藥有什麼區別?

太平軍的軍規約束固然不會讓大老爺們如狼似虎把她們都吞了,可有了女兵在一旁,還有什麼心思操練?

祝融撫著自己的馬尾辮,理所當然地說道:“她們可以保護你的妻妾啊,你的護衛都是男的,男女有別,若是外出,總有不便的時候,不就給了賊人可趁之機?有女兵保護,肯定多了一份保障。”

這話有道理。

郭嘉盯著祝融半天沒有抹開眼神,似乎想要透過她的雙眼洞察她的心靈。

祝融被郭嘉看得不好意思,深呼吸一口氣,耿直脖子鄭重道:“當年是我不對,我也一直沒有當面給你的兩位夫人賠罪,今天,趁著大婚之喜,我這禮物就是一半獻禮,一半謝罪吧。”

郭嘉嘴角微揚,雷厲風行的女人,直來直去的女人,敢作敢當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值得欣賞。

“她們都知道代價嗎?”

郭嘉望向別處,話音輕淡。

當兵的代價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男人當兵要豁出命,還有可能數年十數年不能歸家,獨自忍受軍旅疾苦。

除了寂寞,就只有鮮血與戰火。

而只有很少一部分真正能走完這一條路,達到榮耀與幸福的終點。

女人當兵,顯然要犧牲掉最璀璨的花樣年華,甚至連最基本相夫教子的權力都被剝奪,而即便平安無事地走過這一段旅程,人老珠黃時,或許下場會是孤苦無依。

祝融神色鄭重地給了郭嘉一個答覆。

“我招募她們的時候已經告知了她們其中利害關係,她們連死的覺悟都有,還怕什麼?”

郭嘉輕輕點了點頭,轉眼再次環視一圈這些面帶幾絲滄桑的女兵,淡淡道:“既然如此,你的一份大禮,我收下了。祝融,今日我納妾,你也進來喝杯水酒吧。”

祝融面露喜色,跟著郭嘉就朝上走。

蕭仁在郭嘉返回時想要上前提醒郭嘉幾句。

這些女兵如果心生歹意,郭嘉跟引狼入室沒區別。

但是郭嘉顯然知道蕭仁要說什麼,揮了揮手徑直走入府中
雪翼辰 發表於 2012-8-10 14:30
第五十三章一統關西

戈壁荒漠烈日銀沙,玉門關外清風拂過,卷起沙塵飄散而去,沙塵過後,朦朧之中現出一片黑影,密密麻麻仿佛憑空出現在大地之上

那整齊有致的四方軍陣正是黑甲在身的太平軍。

領軍在前的甘寧仰望玉門關,神色淡漠一揮手,下令進攻。

肅殺之氣彌漫天地,擂鼓震動激勵軍心。

四面八方的太平軍如蒼龍入海一起湧向玉門關,排在最前頭的是弓箭手,邊跑邊朝城頭放箭,在他們身後有士兵扛著雲梯直撲城牆底,在身邊有刀盾兵舉著盾牌掩護,從容有序,進退有致。

站在玉門關上督戰的韓遂仿佛在一個冬天之後瞬間變得蒼老,粗獷的臉上佈滿皺紋,白髮繚亂,銀須隨風而動,俯視城外太平軍的眼神已經充滿了黯然。

郭嘉沒有給他翻身的機會,他以為躲在玉門關會讓太平軍在去年冬天撤軍,這樣至少會給他數月到半年時間重整旗鼓,可太平軍就駐紮在敦煌郡廣至城裡過冬,並且時刻不懈地關注玉門關動靜,韓遂被逼入絕境。

眼下,已然走投無路了。

糧草殆盡,軍心渙散,韓遂心知玉門關擋不住太平軍猛攻三日。

回首望向西方的天空,韓遂似乎在猶豫。

逃嗎?

自嘲一笑,韓遂心灰意冷,即便從這玉門關逃去西面,也是苟延殘喘奄奄待斃,沒有任何意義。

如今還跟在韓遂身邊的武將只有三人,候選程銀,以及他的女婿閻行。

太平軍清晨攻城,戰至午後,雙方死傷差距不大,但韓遂部下的抵抗意志與鬥志都在逐步下降。

拄著長刀站在城頭的韓遂閉目紋絲不動,城下是慘烈的廝殺,耳邊傳入撕心裂肺的慘叫與喊殺,他都不為所動。

穿著鎧甲的程銀與候選一起來到韓遂身後,兩人前來卻又互相凝視,孥嘴擠眼意思讓對方開口,相持半天,還是候選開口了。

“主公,照眼前這個態勢發展下去,玉門關恐日落之前就會被攻破,還望主公早作決斷。”

韓遂仍舊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候選和程銀互相對視一眼,程銀張口要再勸時,韓遂卻忽然說道:“我已經老了,即便今日不死,也是快要行將就木之人,你等還是中年,從關城另一邊出去向甘興霸投誠吧,郭奉孝要收人心,斷不會對你等痛下殺手,他咄咄相逼,只不過是想要我的命而已。”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韓遂睜開雙眼抬頭望天,雲若蛟龍,隨風而化,哀莫大於心死,此時他的眼神中,只有超然生死的平淡。

候選和程銀滿面冷汗。

他們來勸韓遂早作決斷,實際上二人私下早就商量過,韓遂要抵抗太平軍,他們不能陪著送死。韓遂要出關向西逃去,他們肯定也不跟著繼續受罪。唯一的一條路,他們希望韓遂能主動投降。

只不過他們沒有想明白一件事。

韓遂是君主,是郭嘉發佈檄文討伐的頭號罪人,韓遂的下場已經註定,要麼逃出大漢的版圖,要麼身首異處。

作為韓遂的手下,候選程銀可以投降,後半輩子有沒有榮華富貴,都看造化和運氣,至少楊秋幾個降將現在就過的很好,既沒有被斬首示眾,也沒有成為階下囚,反而領著郭嘉給的俸祿當個校尉,日子挺安穩。

候選和程銀想要投降的原因也在此處,他們本就是西北的部曲首領,只不過被韓遂收服而已,犯不著跟韓遂一條路走到黑。

可現在,韓遂自己不投降,卻讓他二人出城投降。

這個做法,耐人尋味啊。

是腑肺之言還是一種試探呢?

二人猶疑不定,眼神交換都看到對方的慌亂無措。

韓遂!

毫無信義可言的一個人!

是一個自打雄踞西北便殺自己人出了名的狠人!

邊章,李文侯,北宮伯玉,馬騰等等這些同盟戰友,韓遂捅死一個捅下一個……

候選和程銀生怕此時他二人答應下來一轉身就被韓遂一刀砍了腦袋,可如果他們力挺韓遂對抗太平軍或逃向玉門關西面,豈不是弄巧反拙?

沒有聽到身後有離去的腳步聲,韓遂又輕聲道:“快走吧,此時出城投降,遠比城破之後再降要好。”

這有道理,現在城沒破,去降,是主動。

等城破了再降,是被動,不降唯死。

候選程銀二人滿面冷汗,烈日之下,竟然被冷汗打濕了後背,程銀眼神一發狠,候選瞧見後咽咽唾沫點了點頭。



一聲清脆的兵器脆響從身後傳來,韓遂心知不妙,但已經晚了。



一把彎刀從胸前穿出,韓遂頭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著鮮血滾動的情景,尤其是從自己的胸口噴湧而出。

“哈哈哈哈……”

疼痛已然令韓遂麻木,手中彎刀落地,他反而癲狂似的大笑起來。

程銀嚇了一跳,鬆開握著刀的手,看到韓遂不搖不晃被刀從後背刺穿身體居然既不慘叫也不摔倒,加上韓遂癲笑的聲音,讓程銀誤以為韓遂是鬼魔俯身,腳下踉蹌跌倒,程銀屁股貼著地不斷朝後爬。

韓遂其實嘴邊已經吐出了不少鮮血,眼神也在逐漸暗淡,而他死前只想回過頭去看一看兇手,若還有力氣張口說話,會告訴那二人:我做了一輩子小人,唯獨今天君子一回。

可就在他扭了半個身的時候,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從側面傳來。

候選也心膽俱裂,可他見韓遂想要轉身,立即沖上去將韓遂朝城牆外推去。

韓遂斜飛出去,腰間撞在城牆邊後倒翻下去,血花從空飛濺,韓遂仰面朝天,雄武身軀墜落而下。

碧空雲湧,韓遂仿佛在雲層之中瞧見了一個又一個面孔,那都是他殺伐一生的敵人。

當馬騰的面孔浮現眼前時,韓遂黯淡的眸子忽然精光乍現。

伸手好像要去觸摸表情猙獰對他咆哮的馬騰,韓遂喃喃自語。

“壽成老弟,你我鬥了半輩子,你錯了,我也錯了,郭奉孝入關中時,若你我聯手將他擋在陳倉,我又怎會落得今日這個狼狽下場?而你瞧一瞧如今的馬兒,你馬家要世世代代服shì郭家!壽成老弟!你服嗎?你馬家終究不是漢室忠臣!而是漢賊之奴!”

砰!

韓遂從空隕落,轟然落地!

沙塵在他屍體四周揚起後飄散,周邊的人動作停滯同時聚焦那裡。

身體一半因下墜的重力陷入沙塵之中,韓遂仰面而亡,死不瞑目,胸口正中,一柄彎刀貫穿胸膛chā在那裡,血珠從刀鋒滑落,陽光之下,色彩妖異。

“主公!”

在城頭指揮守城的閻行自然發現了韓遂墜落那邊戰愁異的寧靜。

太平軍圍在韓遂屍體前,而閻行居高臨下看得一清二楚,那具屍體從身形衣著還有墜落的地點來看,是韓遂無疑。

眼眶泛出淚光,閻行心底百味雜陳。

他是被韓遂硬逼著做了上門女婿,可韓遂待他終究是有厚恩的。

他跟在韓遂身邊比其他人的時間都要長。

眼中噙淚,閻行在城頭一邊遙望韓遂墜落點的上方城頭,隱約看到程銀與候選倉皇逃走,怒吼一聲,閻行喝令將士隨他一同去追殺候選程銀為韓遂報仇。

玉門關風雲突變,內亂驟生!

拒玉門關的城門沒有打開,但太平軍將士已經前行無阻,將士如數條長蛇順著雲梯攀上城樓。

前方有士兵將韓遂的屍體扛了回來呈給甘寧過目。

甘甯策馬陣前,張遼,孟達,馬超三人也拍馬過來,四人俯視那被鮮血染紅身軀死不瞑目的屍體,久久無言。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馬超心裡沒有大仇得報的酣暢,反倒有些悲涼。

韓遂終究沒有死在他的手中,甚至沒有死在太平軍之手。

塵歸塵,土歸土,韓馬兩家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怨糾葛在這一刻,正式煙消雲散。

馬超昂首閉目,內心的束縛徹底解脫,他的心裡再也沒有冤仇左右他的理智。

未來

大丈夫建功立業揚名立萬,生逢亂世,就是天賜的舞臺!

甘寧揮手讓人將屍體抬下去,而後調轉馬頭面對還未出動的三萬兵馬,爆喝道:“全軍聽令,攻陷玉門關,衝鋒!”

玉門關的城頭已被太平軍控制,關內喊殺聲震天,而關城的大門早已被人從內打開。

甘甯,張遼,馬超,孟達四將率軍衝鋒。

數萬大軍猶如黑雲飄移而來,壓城玉摧!

轟隆震天的馬蹄聲驚顫大地,銀翎飛騎從關城大門魚貫而入,鐵蹄震動,關城周邊的人甚至連站都站不穩。

玉門關內的廝殺在太平軍全軍洶湧進入後便很快息止。

殘陽如血,銀沙無垠。

英姿挺拔威武的甘寧走上城頭,聆聽著孟達的彙報。

“大都督,韓遂是被候選與程銀偷襲殺死,此後關內陷入混亂,二人與閻行發生內鬥,程銀與候選被閻行帶兵剿殺,閻行在我軍入城後力竭戰死,城內投降敵軍兩千一百三十八人,其餘皆陣亡。”

甘寧聽罷,面色肅然,朝向東南方向,千山萬水後的地方,是成都。

單膝跪下,甘寧摘下頭盔微微垂首。

“末將恭賀主公一統關西!”

身後張遼,馬超,孟達以及十數位校尉隨著甘甯的動作也都單膝跪下,垂首拱手言語聲衝破雲霄。

“恭賀主公,一統關西!”
雪翼辰 發表於 2012-8-10 14:31
五十四章妙不可言

建安九年春

當郭嘉麾下太平軍在玉門關覆滅韓遂時,曹操親自率軍北上,兵臨鄴城!

春日暖風徐徐,鄴城之外卻透著一股森冷肅殺之氣

曹操十萬大軍四面圍城,這圍城三日後,曹操終於下令攻城,卻不猛烈,而是一種試探。

袁尚與袁譚在青州打得不可開交,為袁尚留守鄴城的是審配。

城外營帳之中,曹操披著青色大氅手持竹簡,不溫不火。

帳內有謀士程昱,武將徐晃,于禁,夏侯淵三人等候差遣。

在外主持攻城戰事的是李典,曹操此次出征只帶了這四位將領,再多,也用不上。

三位武將坐在帳中顯得無聊一些,互相望來望去,請戰不是,呆坐這裡也不是,有種煎熬的感覺。

日過晌午,氣溫升高,曹操雙肩一抖,大氅從肩頭落下,他放下竹簡向後靠坐,閉著眼睛道:“仲德,郭嘉在西北大開殺戒的事情,你如何看?”

這一次郭嘉收服西北造下的殺孽遠比他以往都要重。

哪怕是面對人口更多的益州,郭嘉也不曾屠戮五萬以上,而西北滿共就六十萬的人口,卻被郭嘉屠戮了近十萬,這還單單是韓遂的屬地,沒有算上馬超之前的屬地。

三位武將眼睛盯著程昱,現在有個話題,總算能讓他們解解悶。

“下官所料,原因有二,郭嘉想迅速平定西北,爭取時間出關東進。同時郭嘉想要用此方式震懾關東。”

程昱撫著發白的鬍鬚,神色淡淡地說道。

諸侯博弈,彼此都是互相盯著對方的動向,而郭嘉這一次對西北的鐵血策略,讓曹操感到驚訝,這種轉變,似乎改變了曹操對郭嘉行事的印象。

郭嘉標榜愛民,治軍嚴謹,推行于民有利的政策,不論是關中還是益州,都敞開大門善待那些逃難來的百姓,十多年下來,郭嘉積攢了一個好名聲,一個仁義君主的形象。

可這一次屠戮西北,讓天下人都為之驚愕。

曹操揣測郭嘉的心思,在程昱話音落下後過了一段時間後,他才閉目道:“仲德所言第一個理由不成立。~~~~郭嘉若要出關東進,則不會主動攻伐西北,既然打了,短時之內是無法染指關東的,這一點,他應該很清楚。而我所猜,也是兩個理由,其一便是仲德所言,郭嘉玉用殺戮震懾外敵。其二,郭嘉年少得志,不滿二十便已chéng人主,入益州蓉中伐西北,他現在是天下第一諸侯啊,不免會有驕橫之心,這種人,現在最看不慣的就是反對他的人,所以,他要殺,順昌逆亡。”

曹操眉頭微皺,一股憂慮忽然縈繞心田。

從長安發兵打到玉門關,這個路程絕不比從長安發兵打到許昌要短,官渡之戰後的階段,郭嘉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收服西北,要麼趁著曹操攻伐河北的時候進取中原,兩者二選一,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因為發兵向西或向東之後,三軍必然經歷一場大戰,車馬勞頓殺伐殘酷,戰過之後,不宜再戰。其次,打下西北的屬地,或進取中原有所斬獲,都要在戰後立刻著手休養生息和安定統治,鞏固到手的勝利果實,以免肘腋生變。

向西還是向東的選擇上,郭嘉選擇了向西,也就是因為郭嘉先動了,曹操才敢揮軍北上,如若郭嘉的兵馬不動,那麼曹操仍舊沉得住氣坐觀袁家二子在青州消耗下去。

“眼下無近憂,卻有遠慮啊。這一喜一憂,讓我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愁。不過若是被我言中,郭嘉屠戮西北的初衷是他目中無人,那從長遠來看,反倒是一件好事。”

曹操唏噓不已。

近憂,郭嘉不出關,數年之內,關東關西相安無事。

遠慮,郭嘉一統關西已成定局,而他下一次出關東進之時,恐會帶著一鼓作氣的架勢席捲中原與河北,甚至,有可能是整個天下。

至於曹操口中的好事,也只是一個苗頭。

用一種比較正式的說法是階級局限性。

郭嘉的出身低,自小寒苦,如今身為天下第一大諸侯,就是一種考驗。

考驗他能不能站在巔峰之時還把姿態放低,這是心態上一個轉變。

如果屠戮西北是一個開端,是一個前兆,那麼曹操反而不擔憂了,給郭嘉五年,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郭嘉的統治會不攻自破。

普通人抵擋不了榮華富貴的腐蝕,許多有崇高志向的人都拜倒在錦衣玉食高官厚祿面前,而郭嘉現在,如果從開拓創業的心態轉變向了享受成果的心態,那麼,這就是郭嘉最大的危險。

不論秦漢之前,也不說魏晉之後,單說三國時代,許多梟雄都是在霸業未成之時便自取滅亡,譬如董卓,本是一軍閥,控制洛陽之後瞬間野心曝露,竊據龍庭荼毒朝綱,招來了滅亡之禍。袁紹,四世三公坐擁河北四州,在他打下基業的道路上聽得進逆耳忠言,鮮有武斷寡決之時,但他一統河北後盲目自大,最終在官渡將袁家經營百年的力量全部葬送,甚至提領益州牧的劉焉也是如此,佔據益州天高皇帝遠,便行僭越之事,出行用天子儀仗招致漢臣不滿。

在這二十年中,不少梟雄都是在稍有功績之時便驕橫自滿,一意孤行,不納忠言,最終導致滅亡。

假如郭嘉在這個時候也重蹈董卓袁紹之流的覆轍,那麼曹操甚至可以預見關西那個橫空出世崛起西南的政權,將在輝煌大道的中途轉瞬崩塌!

當然,這只是曹操的一個猜測,是因郭嘉征伐策略從優柔轉向鐵血讓他產生這種想法,究竟郭嘉會不會小人得志那般得意忘形,只有交給時間來給出答案。

而曹操自身,不能只盯著郭嘉。

郭嘉已經一統關西,他要做的,就是在郭嘉休養完畢之前吞下河北!

時至黃昏,鄴城攻防戰進入了尾聲,兩方僵持不下,曹軍暫作撤退是勢在必行。

曹操負手走出營帳,遙望鄴城,再看看天色,暮色之下,曹操扭頭問程昱:“馮禮所說時日快到了吧?”

程昱拱手低聲道:“就在今日酉時。”

曹操點點頭道:“不可大舉入城,先派千人入城查探動靜,若無埋伏再據守城門,我軍可長驅直入。”

程昱領命後去給主持戰事的李典傳令。

鄴城城頭,審配手忙腳亂地指揮著防禦工事,城外殺聲震天,城頭將士都緊張不已,審配來回走動累的氣喘吁吁。

打仗,他不在行。

就在黃昏日落之時,審配部下有一部將,名叫馮禮,在曹操大軍來襲之時,暗中投敵,答應做曹操的內應打開城門。

不過曹操對他並不放心,生怕是審配出謀劃策的一出請君入甕的毒計。

曹軍如潮水般退去,審配抹著汗瞧見這幅景象再看看天色,暗想曹軍是想要明日再戰了。

可在此時,驚變驟起!

城下的城門忽然從內打開!

曹軍那撤去的部隊中,有千人隊伍直沖城門而來,審配驚得面無血色,低頭一瞧,看見了城門口騎在馬上迎接曹軍的馮禮,恨得目眥玉裂,牙齒都被咬碎。

“放箭!放箭!”

審配慌忙地喊道。

城頭剛鬆懈下來的將士們又趕緊舉起弓箭朝下射去。

弓箭的威力在於靶標要准,如果曹軍這一千將士只在城外也就罷了,多費些弓箭肯定能射殺掉,但城門已開,曹軍頂著箭雨進入城中,城牆上的弓箭手就束手無策了。

眼看曹軍已經進入城中,在城門內與守軍廝殺,審配慌得左右張望半天,似乎在尋求解決之道。

忽然他的眼角看到了擺放在城頭的巨石,靈光一現,他當即朝左右吼道:“搬石頭!堵住城門!”

將士們三三兩兩合力抱著大石塊從城頭丟下去,恰好堵在了城門口,轟轟隆隆一陣響動之後,曹軍千人先鋒部隊被從中截斷,進入城中的六百多將士成了孤軍,被當場射殺在城內,而在城外那些曹軍則聽到身後號令又冒著箭雨撤了回去。

馮禮被審配當綢殺,項上人頭被懸掛在城頭以儆效尤。

天色黑暗下來,審配松了口氣。

夜幕下,曹操站在軍營外遙望鄴城,對眼前這個打不開的僵局,並沒有頭疼無奈的感想。

程昱來到他身後默不作聲。

要破鄴城,曹操猛攻之下肯定能破,畢竟河北的主力部隊都被袁尚帶去了青州和袁譚死磕。

“此戰,不宜傷亡過多啊。”

曹操輕歎一聲。

他不能把老底都拼在河北,若是吞河北令他傷筋動骨,恐怕要緩過來就需要一個更長的時間,而那樣,他與郭嘉的實力差距會越來越懸殊。

“圍而不攻,鄴城遲早是主公的。”

程昱輕聲說道。

曹操仰望夜空,繁星點點,璀璨迷人,河北的天空,為什麼比中原要讓人看著更加愜意呢?

想到一事,曹操嘴角浮現一抹詭笑。

“仲德,你是否記得郭嘉手下叛將張白騎是如何亡的?”

程昱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住片刻,隨即恍然大悟,欣然笑道:“此策,妙不可言。”
雪翼辰 發表於 2012-8-10 14:31
第五十五章君臨河北

休整一夜,審配從未獨自領軍過,頭一次經歷如此重大的戰事令他身心俱疲。

天光大亮,審配還在沉睡之中,他被侄兒審榮推醒。

睜開眼迷迷糊糊地就瞧見審榮驚顫的表情。

這個侄兒是鄴城的東門校尉,有沒有真本事,其實大家都心照不宣,袁紹治下能才不少,卻因士族坐大沾親帶故的都能走個後門撈取一些官位。

只看審榮現在這幅表情,也就知道他究竟和普通人有多大差距了。

泯然眾人而已。

審配腦子清醒過來,拽住審榮就逼問道:“是不是軍情有變?”

審榮張口結舌,一句話說不出來只不斷點頭。

審配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趕緊穿上衣裳就奔向城頭。

一路策馬狂奔,審配心中起疑,這城中寂靜,百姓都閉門不出,城外也沒傳來喊殺聲,可為什麼審榮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走上城頭,審配扶著城牆朝外定睛一瞧,頓時驚疑起來。

曹軍大清早的來到城外,不攻城,而是在挖長壕。

坑壕曹操挖過不少,尤其打官渡與袁紹對壘,曹操挖的戰壕簡直綿延百里,又深又寬,可那是防禦工事,那時曹操是守,現在曹操是攻,他還挖坑壕?

審配站在城頭仔細去瞧那坑壕,密切注視。

只見那坑壕又窄又淺,隨便一個成年人都跳得過去,審配自以為是地想:或許曹操是防備他派人出城突襲吧。

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審配忽然如釋重負。

曹操,軍事才能是徒有虛名!

挖這種不具任何阻擋能力的坑壕有什麼用?反而讓三軍將士徒耗體力。

這一道長壕沿著鄴城外挖了一圈,長達四十裡!

在審配眼中,這沒有任何殺傷力,至於那被嚇得六神無主的審榮,多半是被曹操赫赫凶名給震住了,曹操但凡有出人意料地舉動,都令人忌諱莫深。

曹軍這邊,曹操站在營帳外笑眯眯地看著將士們挖壕,夏侯淵,李典,于禁,徐晃,各個mō不著頭腦,真正知道用意的人只有程昱。

於禁還專門跑到近前去看了看那坑壕,他一步雖然跨不過去,可只要蹬tuǐ一跳,要越過去是輕而易舉,莫說大人,小孩子彈跳來好的,都能過去

回到曹操身邊,於禁撓著頭問:“主公,這,這,末將真不明白,這長壕有何用處?還請主公明示。”

曹操哈哈大笑,不斷拍著於禁的肩膀就是不解釋。

十日之後,審配算是習慣了這種戰爭節奏,寢食正常,精神也沒有開戰之初那般緊張。

審榮又一次來到審配面前,這一回依舊面無血色,哆嗦著身子口齒不清地對審配道:“曹,曹,曹,曹……”

“曹操又怎麼了?不要草木皆兵,曹操十天都沒有攻城,恐怕是在等我軍放鬆警惕,只要我軍自己不鬆懈,就不會給曹操可趁之機。”

審配現在很淡定,他認為要麼曹軍是在故弄玄虛,要麼就是在自費體力做無用功。

可審榮一副天塌下來的哭喪臉拉著審配就朝外走,審配無可奈何地被他帶出府,然後騎上快馬就去了城頭,腳步沉穩地走上城頭,朝外一望,審配差點頭暈目眩地跌落城下,幸好審榮拉住了他。

一拳頭砸在了城牆上,審配咬牙切齒,不可思議地盯著城外的情景。

那四十裡長的壕塹在一夜之間被擴寬了兩丈,深度一眼望去,也約莫兩丈。

而曹操騎馬在壕塹對面,見到審配出現在城頭,笑呵呵地朗聲朝他喊道:“呵呵呵,審正南,豎起耳朵,好好聽著。”

“曹賊,你有話直說!”

審配勃然大怒,曹操這幅意氣風發的姿態,讓他異常憤怒。

可曹操沒了下文,只是笑著扭過了頭,並沒有再跟審配說什麼。

轟隆隆

激流洶湧的水聲突然傳來。

萬籟俱寂,仿佛耳邊只有這雄壯的水流聲漸漸漲高。

審配扭頭望去,驚駭玉絕!

水!

噴湧的大水從壕塹一頭湧入,怒làng翻滾bō水滔滔,眨眼間便將城外四十裡長的壕塹填滿。

“曹賊!你不得好死!”

審配沖天怒吼。

他已然想到,曹操掘開漳水引入壕塹之中。

鄴城,此刻之後,變成了一座孤島!

湍急的河水翻騰之後變得平靜,鄴城將士們眼簾之中,曹操調轉馬頭仰天肆無忌憚地大笑拍馬離去。

審配仿佛失重一般跌坐在城頭,面無血色,雙目無神。

完了!

不光是鄴城這不到三萬的兵馬死路一條!

城中百姓恐怕也難倖免於難!

河北本是富饒之地,儲糧充備,但在袁紹關中慘敗後回來擴軍至七十萬後,河北的糧食收支就已經進入了入不敷出的狀態,官渡之戰袁紹敗北,兵馬實力大降,可治下並沒有進行恢復休養,袁尚繼位與袁譚的內鬥,加上袁熙在幽州實際上已經脫離袁尚把持的袁家,冀州的儲糧並不樂觀,袁尚打青州的袁譚,耗盡的不光是兵馬,還有冀州的糧食。

城內儲糧不足兩月之需,審配此時才幡然醒悟過來,曹操的戰術是要困死他們在鄴城。

如果沒有城外這一條河,審配在糧盡食絕之前,還能孤注一擲突圍,但現在有了這道人造的屏障後,審配知道若是突圍,也只是去送死罷了。

人過不去那條河,即便搭橋,曹軍怎會視若無睹呢?

拒不願承認,審配卻從心底升起一抹悲涼。

盛極一時,榮耀百年的袁家。

氣數已盡!

河北的局勢,曹操一直在嚴密關注,官渡之戰的一把大火,曹操燒掉了袁紹幾十萬兵馬所需的糧草,之後河北又陷入了袁家的內戰,糧草不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所以攻打鄴城,曹操只需圍城便已是勝券在握。

不同的是,沒有他挖的這條河,對方若是玉石俱焚,那他的損傷肯定不容樂觀,有了這條自己挖出來的河,就能從容輕鬆地禦敵。

策馬返回軍營,曹操翻身下馬,夏侯淵,李典,于禁,徐晃迎了上來,四將臉上帶著敬意與笑容。

曹操邊走邊道:“夏侯淵聽令,命你率一萬兵馬在鄴城東南方向設伏,算算日子,袁尚得知鄴城被圍,肯定率軍回援,你就給他迎頭痛擊。”

“末將遵命。”

夏侯淵領了差事就抱拳告退,下去點齊兵馬出征。

“李典,於禁,你二人輪流指揮圍城將士,鄴城若有人出城渡河,不論軍民,殺。”

二將抱拳領命離去。

徐晃期待著曹操半天,發現曹操沒命令了!

他趕緊加快腳步追上曹操,落後曹操半個身位說道:“哎哎哎,主公,這,其他三位將軍都有仗打,我呢?”

曹操停下腳步扭頭瞥了眼徐晃,輕輕一笑道:“公明啊,我既然帶你出征,當然不會讓你無用武之地,等等吧,河北的敵人,不光是袁尚,等鄴城破了,你就要去幫我收拾袁家另一個不成器的子孫了。”

徐晃一想,試探性地問道:“袁熙?”

曹操聳肩大笑,搖頭道:“糊塗!袁譚!”

徐晃一臉驚訝。

袁譚!?!

要收拾他的話,去年不就有機會嗎?

袁譚可是曹操的親家啊!

他連女兒都送到了曹家!

鄴城告急,軍情傳達到青州袁尚手中時已經過了半個多月,而袁尚與袁譚之間的戰爭,一直都處於膠著狀態,誰也打不垮對方,而彼此都不願就此甘休,不過主導這場戰爭的人,還是袁尚。

面對大本營鄴城的垂危之象,袁尚很不樂意卻也不得不揮軍返回冀州去救鄴城。

只可惜他也底氣不足,尤其是他的兵馬只剩下不到三萬,跟袁譚拼了一年,打光了兵馬,打光了糧草,而曹操的兵馬還是那麼多,但兩方對比,早已強弱逆轉。

袁尚率軍用了近二十天從青州回冀州,一面要急著趕路,一面還要防範身後窮追不捨的袁譚。

袁譚這個袁家長子被老三打壓一年多,早就滿腹怨氣,現在終於有了機會,他怎會放過?

袁尚看似是回去救鄴城,不過更像是前面有曹操攔路,後面有袁譚追殺的處境。

袁尚率軍臨近鄴城,在漳水彎曲之處遭遇夏侯淵的埋伏,結果初一交鋒,袁尚麾下馬延等人紛紛跪地投降,連帶兩萬多兵馬也都束手就擒。

見到這個情景,袁尚魂飛魄散,哪還敢,哪還有底氣救鄴城?

帶著殘兵敗將不到一萬人,袁尚繞過鄴城逃去了中山國。

曹操沒有派兵去追殺,反倒是袁譚鍥而不捨跟在袁尚後面大開殺戒。

鄴城以北的冀州大片郡國淪落袁譚之手,並且將袁尚殺出了中山國。

窮途末路的袁尚這會兒倒是想起來除了一個跟他處處作對的大哥外,他還有一個二哥,於是逃去幽州,依附袁熙。

時至八月,鄴城被圍整整三個月,城內軍民餓死大半。

審配侄兒審榮為求苟活暗中投曹,在子夜打開城門迎曹軍入城,審配率最後的兵馬與曹軍在鄴城巷戰一夜,最終落敗,鄴城淪陷!

曹操親自勸降審配,審配卻寧死不從,曹操成全他的名節忠義,殺之厚葬。

鄴城,是袁家統領河北的政權標誌性城池,此刻,鄴城的城頭,豎起的大旗,上面只有一個厚重的“曹”字。
雪翼辰 發表於 2012-8-10 14:32
第五十六章河北易主

鄴城易主,袁家在河北的統治正式崩潰

城內一副慘澹凋敝的景象,被曹操大軍圍城隔斷與外界聯繫三個月,偌大的鄴城小巷之中到處可見餓殍滿地

入城之後下馬步行,曹操在程昱,李典,于禁以及侍衛的陪同下朝袁家的大將軍府走去

曹操負手前行,饒有興致欣賞鄴城樓閣林立的景況  

城內軍民雖餓死,可鄴城自袁紹攻佔後起十多年的經營發展,堪稱河北第一重城,河北的豪族皆在此處大興土木,鄴城建築群的繁華讓曹操依稀瞧見了當年大漢帝都洛陽的影子

左右街道兵荒馬亂之景,絕望無助的百姓跪地磕頭,祈求曹操能夠給他們一條活路,剛烈憤慨的百姓則用最後的力氣與曹軍進行拼殺,卻都被無情屠戮

來到袁家府邸前,曹操駐足觀望

好一座氣派的府邸

門高道寬,莊嚴闊綽,袁紹好大喜功,自然不會讓自家呈現出寒酸之態,這鄴城內的府邸修建的是城內頭籌之雄偉建築

府內的袁家人早已望風而逃,與袁家沒有血脈關係的人在鄴城被圍之時就逃離出府,而跟袁家有血脈關係的人其實本就沒幾個

袁紹的兒子互相內鬥,袁紹的妻妾在袁紹死後就被袁尚之母一一毒死

曹操望著眼前這座宏偉的府邸,閉目深呼吸一口氣,鄴城內的空氣其實並不清宜人,但曹操卻倍感舒爽

邁步走進府中,曹操徑直朝正堂走去,頭也不回輕聲道:“據陳長文所言,郭嘉在成都有一座堪比皇宮的府邸,是劉焉入益州後大興土木而建,看來我與郭嘉倒有幾分相似之處,都喜歡坐享他人所成”

程昱,李典,於禁三人笑而不語

那些個野心勃勃的人好高騖遠,到頭來總是給別人做嫁衣,實乃天下可笑之事

格調奢華,器物精美的正廳之中,曹操左右欣賞一番,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華而不實,虛偽釜

這種奢侈到了細微之處的擺設,曹操不喜歡

走到廳中主位上,曹操一展袖袍屈膝跪坐下來,昂首閉目,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

從他出仕為官到官渡之戰,他都屈居袁紹之下

在洛陽為官是如此,諸侯割據之時也如此

而現在,袁家這參天巨擎到了覆沒之時,袁家的一切,都被曹操薩代之

他有理由得意

中原至河北過半壁江山即將落入掌中,曹操深刻明白,吞下河北之後,他再也不需要懼怕任何人,包括郭嘉

也該是時候讓他坐上天下第一諸侯的王座

正當曹操沉浸在勝利陶醉之中時,程昱趨步走來,身後跟著幾名侍衛兩兩提著木箱

“仲德,這是?”

曹操疑惑地望著侍衛放下的幾個木箱子,絕不可能是金銀財寶,河北馬上就全都是曹操的了,程昱難道會因為搜刮出幾箱財寶而跑來進獻給曹操?

程昱神色肅然,拱手閉目低聲道:“主公,這箱子裡都是許昌官員與袁紹私下互通的信函”

吃裡扒外的人放誰身邊都有,曹操一點兒也不驚訝,若有所思地望著那幾個木箱子

這幾個箱子裡的信函代表什麼?

是催命符

曹操不用去看也知道,這裡面早與袁紹暗中往來甚至投靠袁紹的人不在少數,有許昌的帝黨一派,也有他治下不滿被壓迫的士族,有在官渡之戰前夕為了保命而倒向袁紹的膽小之輩

這件事要處置起來,就是兩個極端,要麼殺,就殺個乾淨,因為若只殺幾人以儆效尤,便是處置不公,大家罪名都是通敵,憑什麼有人活下來有人卻要亡命?

可曹操能殺嗎?

曹操面沉如水,心思急轉

他不能揮起屠刀

一方面是打擊面太廣,殺戮一開,別說即將到手的河北他分不出人來治理,就連中原他治下的幾郡都會在統治上陷入大亂,不是怕有人造反,而是怕政事荒廢,人才不濟

另一方面,袁家敗亡,這些倒向袁紹的官員還能指望誰呢?除了老老實實繼續給曹操賣命,他們還有什麼出路?去投靠以科舉取士的郭嘉嗎?還是逃去遲早免不了被曹操或郭嘉或孫權征伐的荊州?

有了這兩個考量,曹操可以不殺人,並且還要收攬人心做一回好人

“將這些箱子封好,任何人不得擅自打開,帶回許昌在百官面前焚毀”

曹操大手一揮,下達了命令

程昱似乎早有預見,輕輕一笑,點頭遵命

混亂的鄴城在黃昏之後重歸平靜,李典和於禁率軍肅清鄴城,而後面見曹操覆命

眼見鄴城的戰事塵埃落定,徐晃耐不著寞,火急火燎地也趕來面見曹操

曹操正看著地圖,三將走來,於禁當先抱拳將鄴城的情況稟報曹操,而後徐晃便開口道:“主公,該讓我出戰了?”

李典與於禁微微發愣,出戰?

還有什麼仗要打嗎?

曹操低頭看著地圖,抬起手做下壓之勢

“袁譚真是不自量力,我攻下鄴城,他竟然敢將冀州北部郡國佔據,這算不算趁火打劫呢?呵呵,李典,傳令給許昌,把袁譚送去的女兒退回青州,袁曹兩家的婚事,就此作罷,待會兒我親自手一封信,徐晃,你帶三萬兵馬去中山國,將這封信交給袁譚,他若抵抗,便殺,他若逃,則靜觀其變,若他與袁尚袁熙二人和解,你則先返回鄴城,若他逃回青州,那你就直接殺入青州”

曹操抬起頭,笑容帶著幾分陰沉

徐晃不管那麼多,興奮地接下軍令

十日後,徐晃帶著兵馬與曹操親筆手去往中山國,將這一封信派人送入了袁譚的軍營之中

這封信,袁譚看過之後怒火中燒

為何?

因為曹操現在反過來指責他不顧手足親情,竟然將袁尚逼去了幽州

似乎袁家的家事,曹操比誰都熱衷,比誰都希望袁家三兄弟相安無事

翻臉比翻還快

徐晃是帶著兵馬而來,袁譚知道曹操已經要對他動手,尤其是曹操已經光明正大取消了與他的兒女婚事

倉皇奔逃,袁譚帶著兵馬從中山國又一路逃回青州,剛到手的冀州境內幾個郡國的屬地得而復失

徐晃遵從曹操指令觀望袁譚逃亡的路線,對曹操而言,其實已經不忌憚袁家三子聯合在一起,但這三兄弟分化總比聯合要好

所以徐晃漠視袁譚逃回青州

與此同時,袁紹的外甥高幹投降,曹操依舊任命高幹為並州刺史

河北四州中的冀州與並州,在建安九年秋天,落入曹操之手

逃回青州的袁譚只是推遲了滅亡的時間

曹操大軍在鄴城休整數月,度過冬天之後,在建安十年的春天,大軍兵臨青州

袁譚放棄平原,退守南皮

但大勢已去,面對曹軍壓頂之勢,已然無力回天

南皮城外,兩軍交鋒,袁譚的軍隊敗象一露,他忽然裝瘋作傻披頭散髮地騎馬奔逃,卻被身邊將士一刀砍下馬來,割掉頭顱獻給了曹操

半年之內,曹操再得青州

河北三州淪陷,幽州能夠獨善其身嗎?

曹操收服青州之後,幽州各地官員便認為曹操很快便會打來幽州

於是幽州各地紛紛叛變,抵達幽州沒安穩幾天的袁尚和二哥袁熙遭遇叛將焦觸與張南的合擊,狼狽逃離幽州,逃去了遼西,依附遼西烏桓的蹋頓單于

遼西烏桓屬於東胡種,在光武帝劉秀時,遼西烏桓領袖郝旦曾經率領烏桓各部的酋長前去洛陽覲見天子,表示願意歸化,劉秀當時封了八十一人為王為侯,從此便讓他們居住在長城以南與漢人雜居,利用他們抵抗匈奴

在這其後一段時間裡,烏桓是比較安分,但隨著漢朝內政不修,集權分化,邊疆文武官員也沒有能力管制這些日漸脫離掌控的烏桓人

到了靈帝即位時,烏桓已經發展成為了威脅漢朝沿邊各郡的勢力

其中,有上谷郡的烏桓領袖難樓,勢力最大,麾下有九千餘部落聽其號令右北平郡的烏延,麾下有八百部落遼西烏桓領袖是丘力居,麾下五千餘部落遼東有蘇僕延,麾下一千餘部落

到了獻帝初平年間,也就是董卓禍亂京師之時,丘力居的侄兒蹋頓成了遼東與遼西三個郡的烏桓領袖,烏延與蘇僕延因勢力相對弱小便跟著蹋頓行動一致

從烏桓的角度出發,其時有一個令他們畏懼的人物:公孫瓚

公孫瓚在河北不敵袁紹,另有一層因素,便是公孫瓚對烏桓的策略是趕盡殺絕,而袁紹則拉攏安撫烏桓

袁紹“承制”獻帝名義,封了蹋頓,烏延,蘇僕延以及上穀郡的難樓為單于,烏桓便幫助袁紹一同對付公孫瓚

袁家與烏桓彼此雙方的態度和過往交集,導致了袁尚與袁熙在走投無路時敢冒險跑去烏桓尋求庇護

曹操還未正式接管幽州之時,幽州屬於無主之地,境內大亂,而此時,蹋頓為主,蘇僕延和烏延為輔,烏桓大舉越過長城,大肆騷擾,並且圍攻獷平

正當曹操打算去救援獷平時,有一個跳樑小丑竟然在他背後突施冷箭
雪翼辰 發表於 2012-8-10 14:32
第五十七章一意孤行

曹操兵臨幽州,先前投降的高幹忽然降而複叛!

行軍打仗最忌諱被敵人牽著鼻子走,所以曹操率軍到了幽州,便先不理會高幹的造反,畢竟河北四州他只是軍事上佔領,還沒有開始行政上的統治

獷平之圍在曹操親自率軍而來後順利解除,曹軍將蹋頓帶領的烏桓大軍趕出長城以外。

又過了一個冬天,到了建安十一年春,曹操佔領幽州後揮軍返回並州,收拾高幹。

高幹不敵,逃往荊州,半途被都尉王琰斬首送去向曹操邀功。

河北四州,悉數平定。

春風舒爽,曹操站在並州壺關關城之上,神色淡然地遙望東北方向。

袁熙與袁尚還沒有死,他心中始終不安。

走出長城外,討伐烏桓,是一道必須解決的難題!

建安十一年,曹操凱旋而歸。

許昌之外,百官相迎,就連天子劉協也出城恭候曹操。

藍綢錦袍,深紅披風,曹操面無表情策馬領軍歸來,夾道而迎的文武百官,不少人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表情。

他們私通袁紹的事情,很有可能已經敗露。

而曹操這個凶名在外的殺神會怎麼做?

所有曾與袁紹有書信往來的官員心裡都是七上八下。

很有可能,今天是最後一眼看見日出。

曹操帶著勝利之師來到許昌外,翻身下馬,先給劉協行禮,然後命人將那一箱箱的書信擺放在城門口百官眼簾之前,曹操拿過一支火把,隨意地丟在了木箱子上面,然後轉身入城。

火焰並不高漲,卻令不少官員目不轉睛地密切注視。

命,保住了!

而且,還有對曹操的一份感激之情!

劉協面色複雜地望著無論氣勢還是威嚴都要比他更勝一籌的曹操步入城中,絲毫不顧君臣之禮地自顧離去,這簡直是一種藐視!

可,周圍的百官望向曹操背影的眼神裡,除了崇拜敬仰,還有膽怯退縮,鮮有幾人會用仇視的目光投向曹操。

風雲變幻,白雲蒼狗,劉協仰望明媚天空,卻連一絲曙光都瞧不見

如今的曹操,坐擁天下七州,半壁江山都在他的手中。

返回許昌後,曹操廢除三公,自領丞相,淩駕百官之上!

這已經是一個權臣曝露野心的徵兆!

丞相在秦朝與漢初都是那時三公級別的一個官位,曹操不算開創先河,只不過是恢復了丞相制度而已。

而丞相,可以獨立開府,擁有自己的辦公體系。

所以,曹操可以名正言順將他丞相的辦公治所設在鄴城,許昌仍舊是帝都,卻已經不是曹操統治的中央機構,所有實權,都在曹操手中,也都移去了鄴城。

有了並州之後,曹操可以在司隸一帶防範從函谷關出兵的郭嘉,黃河渡口加上南陽都在曹操手中,郭嘉即便要從函谷關出兵,也會非常困難,用形象的比喻就是從函谷關一露頭,就有可能被三面夾擊。

過去數年的戰略規劃,曹操是要吞河北,現在河北到手,未來數年的戰略將要重新制定。

所有人都認為曹操應該會是將目光投向南方,但是,曹操卻出人意料地拋出一個目標。

烏桓!

左右無人贊成!

曹操此刻或許會寂寞,歷史上他有郭嘉力挺他這個決策,而現在,唯一能夠理解他的郭嘉卻是他的敵人,宿命早在二十年前的洛陽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力排眾議,曹操就是要打烏桓!

有半壁江山作為資本,曹操要發動這樣一場勝負難料的戰爭,也需要經過不短時間的準備。

河北四州要加快休養生息的速度,屯田養兵,官民節儉,杜絕奢侈,曹操治下所有屬地的動作都是在為征伐烏桓而做準備。

征伐烏桓的難度不在於兵力多寡,不在於敵我雙方的兵種相克,最困難之處,是地利。

袁熙與袁尚逃去柳城投靠蹋頓,曹操要揮軍攻去柳城,頭等難題便是道路不暢。

從河北去柳城,沒有驛道,沒有公路,要穿越長城,能走的只有山間小路,普通的販夫走卒走這條道都十分苦難,何況是千軍萬馬?人走起來都難,運送糧草輜重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為了發動征伐烏桓的戰爭,曹操一邊儲備戰略物資,一邊命人在河北中部開兩條渠,一條名為平虜渠,一條名為泉州渠此泉州非福建泉州。這兩條渠的作用便是用水道運糧,將糧食從河北中部運到河北東部,以便戰爭所需。

曹操征伐烏桓的戰爭準備正緊鑼密鼓地進行著,而遠在成都的郭嘉,日子過得十分舒坦清閒。

清晨陽光四shè,郭府後院的演武場上,一男一女拳腳交錯,一雙身影閃轉騰托,打得不分伯仲。

戰至膠著,二人胳膊交錯互制,祝融背貼郭嘉胸口撐不開郭嘉的束縛,郭嘉氣力占優,一隻手在祝融奮力抵抗之下緩緩捏住了她的脖頸。

“今天就這樣吧。”

郭嘉突然鬆開了祝融,走到場邊,女兒郭盈蹦躂著過來給他送上一塊毛巾,郭嘉一邊擦著汗,一邊回首去望祝融。

累的筋疲力盡的祝融彎著腰在喘氣。

郭嘉走過去把毛巾遞給她,祝融也不見外,接過之後擦了擦臉上的汗珠。

“看你平日也不怎麼習武,沒想到力氣還這麼大。”

祝融氣喘吁吁地說道,抬頭望瞭望陽光,並不毒辣,卻也令人感到炎熱。

郭嘉盤tuǐ坐下,聳肩道:“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上戰場,我要是連逃命的力氣都沒有,去了豈不是自尋死路?”

祝融與她相對而坐,緊身衣裳讓她苗條的身材一覽無遺,頗有巾幗之姿。

“我不明白,你有那麼多武將,為什麼還要自己帶兵去打仗?你手下的武將陣亡,你還可以培養或提拔更多的武將,可你要是死在了戰場上,這益州,關中,涼州不就全亂了?”

郭嘉右手化拳抵住下巴,微笑道:“若敵人是蝦兵蟹將,我自然無需親自帶兵出征,可若是一場決定生死存亡的戰事,我怎能將命運交托給他人?正如你所言,武將可以陣亡,君主決不能有失,但一場戰爭的得失,不僅僅是眼前,還要放眼整體全域。打個比方,如果關東的曹丞相率軍來攻函谷關,我必然要親自北上,為什麼?因為關中若淪陷,不是死了多少將士的問題,如果註定會在關中敗北,我親自去死在那裡,我不去,也不過就是多活二十年罷了,因為關中一失,我和曹丞相之間的整體實力差距會越來越大,終有一天,益州也是他的。”

祝融也歪著頭,恰好與郭嘉視線相正,她沉默一陣後突然問道:“你很想當皇帝嗎?”

郭嘉怔住。

脫口而出:“當皇帝有什麼好處嗎?”

祝融也一臉驚訝,反問:“當皇帝不是可以隨心所玉嗎?”

郭嘉搖頭道:“不,你錯了。君臨天下意味什麼?是責任。是對天下萬民的責任,是對中華民族的責任。所以,當皇帝的人首先要兢兢業業,勵精圖治,如果做不到,那麼他不但會遺臭萬年,甚至是整個民族的罪人。生逢亂世身不由己,我自小勤學苦讀,每日不敢懈怠,生怕在亂世之中無立錐之地,能安身立命獨善其身是最起碼的追求,若得天時人和,便像現在這樣兼濟天下。當皇帝,不是我的追求,因為在我眼中,那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若我這一生都活在這樣的環境下,那我到死那天,會為自己的人生感到悲哀。”

祝融眼神mí茫,或許她沒有見識過所有的漢人,可也耳聽目視了不少漢人說過當皇帝的優越與權威,似乎天下人都以天子為尊,那麼,當皇帝,怎麼會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呢?

天下萬物,予取予求,這樣的權力誰不想要?

“既然如此,我聽說曹操幫助漢人皇帝統一了黃河以北,如果你不想當皇帝,那現在去跟曹操化敵為友,漢家的江山不就重歸一統了嗎?荊州的劉表是漢人皇帝的親戚,揚州那個孫權如果不臣服,不就是自己找死嗎?”

祝融的問題,或許是現在不少人心中的疑問。

也可以反證郭嘉有野心取代漢室自立稱帝。

否則,現在他和曹操的屬地加起來,就是八分天下。

劉表和孫權,不投降難道真要賠上三族的命嗎?

郭嘉仰望天際,目光飄渺。

“祝融,你說得對,我如果現在上表許昌朝廷交出兵權,那麼江山的確會在眨眼間重歸一統,但這個天,不會再姓劉,而是姓曹。當然,我沒興趣當皇帝,曹家的人去當,我也不介意,只是,漢人的命運會走向怎樣一個處境中呢?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王朝的強大首先是內部,但我眼中,曹操統治下的內部政權,還不夠強大,還不足以強大到可以穩坐江山,並帶領華夏民族走上富強的道路。”

其實郭嘉的前生只是一個平凡人,普通到了人海之中便再也找不出的角色。

可是現在,他有機會把握命運,改寫歷史,在這一刻,他沒有選擇退縮,哪怕他錯了,他成了歷史的罪人,他也寧願堅持這樣走下去。

在這個士族門閥開始發展的關鍵時代裡,郭嘉要將門閥勢力扼殺在搖籃之中,要讓那些妄圖子子孫孫不勞而獲成為人上人的士族門閥美夢破碎!

也許每個時代都有權貴子弟生下來便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但是,郭嘉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成為一種制度,以權謀私合法合理光明正大地存在這個國度。
雪翼辰 發表於 2012-8-10 14:32
第五十八章作壁上觀

郭嘉與祝融在武吃坐閒聊著,郭盈跑過來在他郭嘉身邊拽著他的胳膊晃了晃。

“爹,什麼時候去長安玩?”

郭嘉嘴角一揚,反問:“是去玩,還是去看小九哥?”

郭盈嘴巴一撅,扭過頭去不說話,半晌不見郭嘉哄她,於是朝郭嘉做了個鬼臉就轉身跑開。

郭盈像一陣風似的氣呼呼跑出去,朝武場走來的郭瑾嚇了一跳,趕緊讓開道路閃到一邊,對郭盈這個小姑奶奶,郭瑾早就有了退避三舍的覺悟。

走上武場,郭瑾手拿一封信函,恭敬地給郭嘉和祝融行禮之後將信函雙手捧上。

“父親,戲大人讓孩兒轉交給父親這封信。”

郭嘉不多問,將信接過後打開一看。

呵呵呵呵  

笑聲四溢,郭嘉看過之後就將信揚起遞給了站著的郭瑾。

“你看一看,看完之後告訴我這封信究竟有什麼內容。”

郭瑾表情疑惑之色一閃而過,隨即是無比的鄭重。

他接過信第一眼,是去看落款署名。

權!

吳侯孫權!

郭瑾知道他們一向與江東沒什麼過密的往來,畢竟兩家中間隔著一個荊州,自然沒什麼交道可打。

從頭開始閱讀,郭瑾越看,臉上也洋溢起了笑容。

信函前半部分是歌功頌德,讚美郭嘉這些年的功績,後半部分是衷心祝福,因為一個月前,吳莧產下一女,孫權便以此為由寫信恭賀一番,字裡行間還提起了兩家以往的交情,從郭嘉與孫堅到郭嘉與孫策,稱不上深重,卻也絕不是毫無瓜葛。

郭瑾朝郭嘉一拱手,垂首道:“父親,孫權這是示好父親,曹操佔據河北之後,孫權寢食不安,他現在是希望父親能在江東有難時伸出援手。”

郭嘉站起身,十多歲的郭瑾個子只到郭嘉的胸口處,郭嘉伸手壓在他的肩上,語氣柔和地說道:“瑾兒,這封信上百字,你卻看漏了一句話。”

郭嘉語重心長道:“我強,孫權弱,他自然要奉承我一番,但他的目的不是巴結我,而是讓我和曹操魚死網破。”

郭瑾低頭又打開信仔細看,最後,在末尾處才看到了一句話。

那句話相比全篇溢美之詞而言,真的很不起眼。

說長安日漸繁華,遠勝許昌,不若請天子移駕西都。

魏晉時代,有四座都城可謂聲名赫赫。

其一,大漢西都長安。

其二,大漢東都洛陽。

其三,獻帝遷都許昌。

其四,曹操稱王鄴城。

這四座都城裡面,許昌是獻帝代表漢室的都城,而鄴城,則是曹操晉魏王后的諸侯國,這是國中之國,並不代表天下,而是封王后自我統治的象徵,曹操死後,曹丕嗣位大典也是在鄴城進行。

許昌是政治象徵,卻也沒有傾注曹操多少心血,而曹魏真正發展壯大後自家王爵的統治中心鄴城,才真正是下了血本在經營,當然,這是後話,在現在這個時候,帝都是許昌,許昌本是一個縣城,怎麼比得上長安和洛陽這般有底蘊?

洛陽雖然落在曹操手中,但因為要防備郭嘉,頂多是一個戰略城市,所以一直處於破敗凋敝的狀態,反倒是經過郭嘉近十年的經營恢復,長安已經是天下僅次成都的繁華之都。

孫權有意支持郭嘉迎天子去長安,明眼人就能瞧出他沒安好心,是想挑撥郭嘉和曹操發生戰爭,江東能不能坐收漁利不重要,重要的是消耗這兩個天下最為實力雄厚的梟雄。

這件事在郭嘉眼中,倒不見得需要孫權挑撥,他與曹操本就是水火不容,不管是政治立徹是個人恩怨,兩家相安無事只是暫時的,沒有孫權的挑撥,兩家終有一天也會兵戎相見。

郭瑾有些慚愧地低下頭,捏著信函的手漸漸發緊。

郭嘉倒是輕鬆一笑道:“瑾兒,你知道為何孫權此時寫信給為父嗎?”

郭瑾抬起頭來,想不通。

孫權信裡的說辭是恭賀郭嘉得女,實際上這種事情算什麼藉口?

為什麼是現在?

郭瑾又慚愧地搖了搖頭。

郭嘉攬著他的肩朝外走去,便走邊說道:“兩年前,為父收服涼州,現在,孫權料想為父積攢實力已有成效,會有動兵擴張的念頭,而恰恰此時,曹丞相欲伐烏桓,孫權不敢挑釁曹操,因為他就算把許昌攻陷,曹操率軍返回之時,就不光是收回許昌一座城。所以,這個千載難逢的戰機,孫權希望為父能夠抓住。”

跟著郭嘉朝外走的郭瑾疑惑地抬起頭,問:“父親會上孫權的當嗎?”

郭嘉伸手彈了彈他的腦門,笑道:“這也算不得是孫權在用計,曹丞相去打烏桓,的確是一個機會。”

十年休養十年生息,郭嘉很有耐心,他不急,面對曹操吞下河北的局勢,也不心慌。

走出場外,郭嘉低頭對郭瑾說道:“你就替為父手書一封回函給孫權,怎麼寫你自己想,寫完後讓子勑過目就行。”

郭瑾領命回了自己的房間,提筆手書,一片回函一氣呵成,寫完之後匆忙跑去拜見秦宓。

秦宓很意外郭瑾的造訪,閱過郭瑾這篇回函之後點頭微笑。

造詞華麗,通篇溢美之詞。

郭瑾這篇回函幾乎和孫權的書信如出一轍,都是讚頌對方這些年來的作為,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寫出來都是讓人看著心曠神怡的文字。

反正這是虛與委蛇,即便郭嘉真要去攻打曹操,也絕不會告訴孫權,這點兒心思,郭瑾還是能夠揣摩明白的,所以給孫權的回函,不需要表明態度,禮尚往來一般歌頌一番對方就成。

半年之後,曹操率軍北上,打算在河北過冬,在來年春天一舉越過長城征伐烏桓!

曹操去打烏桓,大本營雖然不是空虛,可也並不見得誰都趁機來犯。

但這絕對是一個天賜良機!

劉表不敢打,孫權打不過,唯獨只有郭嘉了,他若出關東進,尤其是在曹操親征越過長城之後,那麼將會給曹操一個沉重的打擊。

不光是成都內典韋許褚張燕等等武將向郭嘉請戰,就連龐統戲志才,以及在關中的徐庶與法正都親自連番寫信給郭嘉希望出征。

坐在益州府議事大廳的主位上,郭嘉面無表情,堂中文東武西,戲志才與甘寧為首,二人代表文武向郭嘉表達請戰之意。

武將們單膝跪地抱拳請命,文臣們躬身拱手,就連賈詡也支持戲志才的提議:進攻中原。

如果要打,那麼現在開始準備,明年春天曹操從河北中部率軍進攻柳城時,就是郭嘉出關東征的最佳時機。

所以,打與不打的決策,必須現在有個定論。

閉目坐在主位上的郭嘉面對文武一致的請戰意願,輕聲地問了一句話。

“曹操是去打誰?”

單膝跪地的武將們全都怔住,一起側目望向文臣那邊。

主公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打烏桓啊!

郭嘉肯定知道,但為什麼要問?武將們都不知道答案。

文臣這邊,其實不少人心理知道為什麼。

賈詡是無奈地隨大流,他不喜歡出風頭,所以文臣們都請戰,他也只好湊個份子,若他反對,豈不是太扎眼了?

而當郭嘉問出這個問題後,賈詡就心中微微一歎。

希望,不是婦人之仁吧。

戲志才面露掙扎,還是一意孤行地向郭嘉說道:“主公,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不可猶豫啊。”

睜開眼睛,郭嘉面色淡然地輕聲道:“我從未猶豫,曹操打的是烏桓,我不會在這個時候從中作梗,我與曹操之間的戰事,是漢人自家的紛爭,而曹操與蹋頓,是漢夷之間的戰爭,都退下吧,該幹什麼就各司其職。”

說完,郭嘉站起身,不理會堂中文武惋惜歎息的反應逕自離去。

郭嘉心裡很清楚他在做什麼,撇開此時他東征的勝算不談,也不管曹操究竟是出於怎樣的考量力主去打烏桓,至少他不打算在這個在曹操背後突施冷箭。

有不少人說過華夏民族喜歡內鬥,是一個擅長窩裡鬥的民族,郭嘉沒興趣標榜什麼,但在曹操打烏桓這件事上,他要表明自己的立場。

諸侯之間的戰爭,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但曹操不是去打諸侯,而是外族,是一個不斷騷擾漢民的外族,這個時候,郭嘉心裡反而是支持曹操,所以,在曹操征伐烏丸回來之前,他可以暫時放下兩家的紛爭。

這是原則問題,可以設想的是,因為袁家與烏桓的關係,曹操去征伐烏桓是解決北方的後顧之憂,這對他自身是有利,而對整個華夏民族,也有利,事情的結果是利於民族。

倘若郭嘉出關東進,曹操肯定要撤軍,那麼烏桓趁勢再進入長城以南掠奪漢民,郭嘉等同變相幫助了烏桓,不但解了他們的覆巢之危,更給他們提供了南下入侵的時機。

郭嘉現在的不作為姿態,不打算教訓別人,只希望給他的子孫一個明示:民族利益始終高於一切。

否則,今天郭嘉可以趁著曹操征烏桓而偷襲得益,是不是將來他的子孫就可以為了擊敗敵人而出賣民族了呢?

正如郭嘉當年一意孤行剿滅南匈奴一樣,漢人自家怎麼鬥怎麼亂,是自家事,由不得外人插手,更不能無視外人趁虛而入。
雪翼辰 發表於 2012-8-10 14:33
第五十九章野望之心

建安十二年春,曹操親自率軍征伐烏桓!

四月

曹操抵達無終縣,他的行軍路線計畫本是沿著海岸繞到棉縣(遼寧境內)一帶後北上柳城,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六七月間大雨磅礴,河流氾濫,海邊陸地積水難行,曹操的行軍路線遭遇了天然阻塞!

心涼如冰,曹操站在高山上俯視海岸邊的陸地,泥濘坑窪的路面讓他感到徹骨的寒冷與無力。

天已放晴,但曹操仰望天際,似乎想要看破天意。

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今年會有這一場大雨降下!

天意難料,曹操心灰意冷。

勞師遠征算盡一切,卻輸給了天。

不服?

不服能怎樣?!

夏日炎炎,曹操心寒刺骨,正當他轉過身打算下令撤軍時,隨軍出征的程昱滿面興奮地爬上山來。

“主公!有辦法了!”

程昱大喊著跑到曹操面前,山路濕滑,他險些栽倒,幸好曹操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程昱心有餘悸地站穩身子還要行禮答謝,卻被曹操按住手腕急切地問道:“仲德有何妙策?”

自嘲一笑,程昱趕緊擺手道:“主公太抬舉在下了,這天降大雨阻塞道路,在下也沒有妙策可違天意。不過,天無絕人之路,在下四處查訪,想要看看能否另闢蹊徑直搗柳城,結果天不負人,這本地民戶中有一人,姓田名疇,此人聞聽我軍乃大漢王師前去討伐烏桓,於是便聚集當地百姓願做我軍嚮導,據他所言,在薊縣之東,有一條小路名為盧龍道!從此道可穿喜峰口經,直抵柳城之西!”

曹操滿面震驚,呆滯片刻之後仰天大笑!

此時的曹操已經是天下畏懼的權臣,位列丞相,但他卻絲毫不顧形象地從山上一路奔跑下山,來到軍營之前,徐晃上來迎他,曹操視而不見,面帶喜色直接沖向那一群百姓衣著的人。

這一群百姓是因戰亂而移居山林之中避禍,恰逢其會在偏遠山林之中被曹軍碰見。

曹操滿面笑容地問那一群老百姓:“敢問哪一位是田疇?”

一群老百姓見到曹操其實心裡挺害怕,不過曹操面帶微笑,絲毫沒有盛氣淩人,表現得十分和藹可親,於是也就消去了不少懼怕心理。

田疇越眾而出,只看外表,泯然眾人。

“草民田疇,見過丞相。”

田疇不知道該行什麼禮,於是跪下磕了個頭,其他百姓見狀,也都紛紛效仿。

曹操趕緊將他拉起來,朝眾人道:“鄉親們都起來吧,是曹某該給你們行禮啊,你們的大恩,曹某會銘記一生。”

視線一轉,曹操再次望著田疇,笑問道:“我聽人說你們是在山林之中隱居,既然如此,為何要助曹某一臂之力,難道不怕引來殺身之禍?”

曹操要討伐烏桓,肯定不可能將烏桓人趕盡殺絕,難保不會有人知道今天田疇這些百姓引路的事情,萬一烏桓餘孽來報復,後果不堪設想。

田疇一臉鄭重,鏗鏘凜然道:“曹丞相您率大漢王師討伐烏桓,草民身為漢人,豈能袖手旁觀,能為曹丞相出一份力,草民義不容辭。”

曹操幾乎熱淚盈眶,握住田疇的手,一字一字道:“足下深明大義,操無以為報,請受曹某一拜。”

曹操說罷退後一步,躬身一拜,極為鄭重,身後徐晃夏侯淵等將領見曹操都給拜下了,他們也都趕緊給這群百姓行了拜禮。

有了田疇一行百姓的帶路,曹操率軍走盧龍道直達柳城西面,全程長達五百多裡。

時至八月,曹操在柳城附近白狼山與烏桓交戰,大勝,乘勝追擊,踏平烏桓王庭!

蹋頓被斬,烏桓治下投降漢人胡人超過二十萬!

美中不足的是袁熙與袁尚在開戰之前便逃去了遼東投奔公孫康。

討伐烏桓大獲全勝,但曹操的本意還沒達到,就是徹底斬除袁家餘孽!

柳城

曹操大勝之後,心情格外舒暢,與武將們開宴慶功,烹牛宰羊,塞外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牛羊。

篝火之上還在燒烤羊羔,武將們喝著酒開懷大笑。

徐晃敬了曹操一杯酒之後對曹操說道:“主公,袁家那兩個小子還沒死,要不,趁現在大勝之勢殺去遼東,好永絕後患。”

其他武將紛紛贊同,曹操卻詭異一笑,帶著幾分醉意斜坐在主位上,目光投向程昱,問道:“仲德,你為何不附和公明的提議?”

程昱撫須微笑,那笑容與曹操不謀而合。

“主公早已胸有成竹,何必還要問下官呢?”

哈哈哈哈

曹操滿飲而下碗中的酒,大笑不已。

“聽令,三日後全軍開拔,南歸。”

徐晃等將都傻了眼。

打烏桓,文臣武將都不贊同,曹操硬是要打。

現在打贏了,大家又提議讓曹操再乘勝追擊,可曹操卻又要撤軍。

撤軍?那不就前功盡棄了?

武將想問題往往直來直去,很少有能看得更遠的,若真有,那他就是千古名將,既能殺陣殺敵,又能運籌帷幄。

三日後,曹軍大勝南歸,曹操這麼做,就是要給公孫康一個明示。

撤回長城以南,公孫康就不用提心吊膽曹操會用討伐袁熙與袁尚的藉口連他一起剿滅。

如果曹操不撤軍,可想而知,公孫康有可能會與袁熙袁尚狼狽為奸。

但是公孫康不用擔心曹操之後,就要開始重新審視他在曹操和袁家之間作何選擇,是為了已經沒落不可能東山再起的袁家得罪曹操呢?還是禮尚往來與曹操打好關係?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袁熙和袁尚沒有政治頭腦便投奔了公孫康,公孫康也不見得有多麼遠大的目光,但眼前的利益而言,顯然是不要得罪如日中天的曹操更加有利。

所以,袁熙和袁尚來拜見公孫康,禮都沒行完,就被埋伏在門邊的刀斧手砍掉了腦袋,而後公孫康令人快馬加鞭將這二人的頭顱送去鄴城。

一切看似都在曹操掌控之中。

但是,人算始終不如天算,曹操沒有想到,他撤軍南歸的路上,竟然是在鬼門關外轉了一圈。

撤軍時是深秋時節,但塞外寒冷,天寒地凍。

出征是春天,部隊帶的衣服顯然不足以禦寒。

曹操南歸路上,不少將士凍得性命垂危,更可怕的是,南歸二百里路,一處水源都沒有遇到!

深秋子夜,曹操披著大氅站在營外,看著無精打采的將士,還有那些渴得嘴唇發白乾裂的人,曹操痛心疾首。

程昱走到曹操身邊,張了張嘴最終一句話沒說。

眼下這個處境,和絕境有什麼區別?

曹操深呼吸一口氣,對程昱說道:“下令,明日就地鑿井。”

程昱點點頭默不作聲地離去。

翌日,曹軍在多處鑿井。

程昱一臉蒼白地面見曹操。

“主公,鑿地三十餘丈,未見滴水。”

這個消息,讓曹操滿目驚愕。

可讓曹操更加震驚的事情還在後面。

“主公,軍中儲糧,不足三日之需。”

程昱苦澀地說道。

曹操閉目一副沉痛的表情,半晌之後才說道:“糧盡之後,殺馬充饑。”

“主公!”

程昱言辭急切,大驚失色。

戰馬能殺嗎?可以,但是那是比兵卒還要矜貴十倍百倍的戰馬啊!

程昱咬牙離去,而曹操獨自一人在大帳之內,號啕痛哭。

擦乾眼淚,曹操的神情變得無比猙獰。

失誤,是他犯下的。

他在南歸之前,沒有向烏桓投降的人徵收足夠的牛羊和帶齊飲水以及衣裳,致使他的大軍到了現在這樣饑寒交迫的處境中。

但是曹操心中更多的是不甘心!

天下人罵他是曹賊!

幾經生死,征戰沙場數十年,睜大眼睛看著那些為他效忠的將士一個又一個倒下。

憑什麼?

憑什麼還要給漢室效忠?

“陛下,曹某盡忠數十年,問心無愧。可如今天下無人說我曹家是忠臣,臣,已無路可走,唯有坐實這漢賊之名!”

淒涼冰寒的夜晚,曹操在陷入絕望的軍營之中,枯坐一夜。

強弩之末甚至可以用苟延殘喘來形容的曹軍步履維艱地向南歸去,糧盡食絕後,殺馬充饑,一路上被曹操忍著淚水宰割的戰馬近萬匹!

甚至到了後來,有將士不忍,寧願餓死,也不忍心再讓曹操去殺戰馬。

戰馬意味什麼每個將士心裡都心知肚明,哪怕就是一個目不識丁的小兵,他也知道在戰場上,騎馬的敵人威力巨大,根本不是一般的小兵能夠抗衡。

曹操命將士們殺馬充饑,另一層面上也進一步鞏固了他在軍中的地位,令將士們死心塌地為曹家賣命。

用了近萬匹戰馬的代價,曹軍終於回到了長城以南有穀類作物耕種的區域,擺脫了險境。

可是曹操回首望去,這一路上被凍死,被餓死,脫水而亡的將士,不計其數!

意氣風發出征烏桓,仗,他打贏了,可卻也付出了不菲代價。

遙望西南益州方向,曹操神情複雜。

郭嘉就像是懸在他頭上的一把利劍。

再將視線轉向許昌方向,曹操忽然一臉漠然。

也許,是時候擺明立場,是時候讓曹家走向前臺,是時候讓那些人明白。

大漢的時代,該落幕了!
雪翼辰 發表於 2012-8-10 14:33
第六十章有才有德

    曹操北征烏桓凱旋而歸,威震天下!

    即便是對曹操有偏見的清流名士也都難以再用刻薄的言語抨擊曹操,畢竟討伐烏桓大勝,是一件于民族有利的事情。

    解決了北方的後顧之憂,曹操下一步戰略無人知曉,是先與郭嘉決戰還是一統南方?不管如何,他都先休養生息。

    此時此刻,天下能與曹操有一戰之力的諸侯無非就是郭嘉,劉表,孫權,郭嘉自然不懼曹操,而劉表和孫權卻已寢食不安。

    劉表捫心自問沒得罪過曹操,官渡之戰他表面上傾向袁紹,但始終沒有插手龍虎鬥,因此他倒是不認為曹操有理由來討伐他。

    為了向曹操示好,孫權已經不僅僅是上表朝廷傳達善意,而是直接派人將禮物送去鄴城,送去曹操的家門口。

    曹操有超過二十個兒子,若有嫡庶之分,則嫡子曹昂在他當年征伐張繡時戰死宛城,其他的兒子都算是庶子。

    拒曹昂不是正室丁氏所出,但名義上他就是嫡子。

    其他的幾個兒子,曹丕,曹彰,曹植都是卞夫人所出,曹沖是環夫人所出。

    在立嗣名義上,這幾個兒子身份都是平等的,沒有嫡庶之分,至少在曹操將卞夫人扶正之前是平等的。

    曹操與原配丁夫人感情極好,尤其是當年他在落魄之時,手下有人想要各奔東西,是丁夫人出面主持大局穩定內部人心,才讓曹操在根基薄弱之時沒有落得一個分崩離析的下場。

    但曹昂戰死宛城,是一件理不清的糊塗賬,張繡給曹操反戈一擊究竟是因為曹操睡了他的嬸嬸,還是因為曹操光明正大拉攏他的部下,或者兩者兼有,可丁夫人最疼愛的兒子,視如己出的兒子,就這麼沒了,讓這一對夫妻分道揚鑣,丁夫人在那之後回了娘家,曹操三請四請未能如願,甚至到了後來,曹操不忍丁夫人孤苦餘生,允許她改嫁,但丁夫人不肯,丁夫人的家人也不敢,別人,也不敢娶。

    夫妻倆形同陌路,可丁夫人並沒有就此與曹家劃清界限,在曹操離家出征的時候,心地善良的卞夫人會將丁夫人接回家中善待一番,在曹操回家之前,又將她送走。

    這些事情,曹操都知道,顧念夫妻感情,曹操也一直沒有再立一個正室。

    也有可能,是曹操為了給曹沖嗣位不設下更多的阻礙,若他將卞夫人立為正室,那麼曹丕,曹彰,曹植,曹熊早夭,就成了嫡子。

    曹操以前只有中原的時候,強敵環峙,他的兒子們都沒什麼想法,可曹操吞下河北佔據半壁江山後,嗣位之爭將在此後逐漸拉開帷幕.

    聽說江東孫權送來一頭大象,鄴城的文武都前往觀賞,曹操特意命人去將兒子們也都叫來。

    衣著整齊,斯斯文文的曹沖正要邁步離開府門去看大象,卻不料聽到一陣哭聲。

    循聲而去,曹沖在府中庫房看到一個下人抱著馬鞍子痛哭流涕。

    “誒?何事痛哭?”

    曹沖好奇地走過去問道。

    那下人扭頭一瞧,發現是沖公子,於是趕緊擦擦眼淚,跪在地上噤若寒蟬。

    “到底有何事?說與我聽聽。”

    曹沖滿面柔和,絲毫沒有權貴子弟的盛氣淩人。

    那下人猶豫半天後將懷裡的馬鞍子呈在曹沖眼前,低聲懦弱道:“這夜裡有老鼠將馬鞍子咬破了,丞相要是知曉,肯定要治小人的罪。”

    治罪都是小事,他最怕的是被曹操一怒之下砍了頭。

    曹沖想了想,對他安慰道:“此事你不用害怕。”

    下人一聽,以為曹沖會為他開口求情,於是立即磕頭答謝。

    曹沖也沒說什麼就轉身離去。

    如果曹沖真是直接開口求情,則顯得有些無理取鬧,畢竟看守庫房是那下人的責任,進了老鼠咬破了馬鞍子,就是他的失職。

    鄴城今日非常熱鬧,從大象被運入城那刻起,街上百姓就夾道圍觀,議論驚歎聲不絕於耳。

    中原沒有大象,別說百姓,就是官員也沒幾個見過。

    曹操坐在寬廣的府衙門前階梯上,兩旁文武陪在他身邊,曹丕曹彰曹植等幾個兒子也都早已到來。

    看著大象那龐大的身軀和用鼻子卷起水果一口吞下的樣子,更是讓眾人大開眼界。

    有興奮的武將跑過去在大象身邊用自己的粗壯的胳膊跟大象對比,引得旁人哈哈大笑。

    再雄武的將領,在大象身邊一比,只顯得渺小。

    曹沖到來後,曹操將他叫到身邊,伸手一指大象,呵呵笑道:“沖兒,瞧瞧,這是江東孫權送來的大象。”

    曹沖被曹操拉著手,俯視而去,一臉興高采烈,目不轉睛,好奇不已。

    就在眾人對大象品頭論足驚歎不已之時,忽然有人問了一個問題。

    大象有多重?

    場面瞬間寂靜下來,無人能答,就連送來大象的使臣也答不上來。

    天下沒有稱得起這頭大象的稱,到底有多重?誰能知道!

    曹操左右望瞭望,揶揄地笑了笑,不管他身邊這些能人的才幹驚艷於世,可這要稱大象的事情,還真有些強人所難了。

    就在大家似乎要略過這個話題時,在曹操身邊的曹沖忽然說道:“父親,將大象放在船上,在船身水面處刻上痕跡,而後用他物替換大象置在船上,便可對比而知大象的重量。”

    大家一聽,有道理。

    曹操喜不自禁,立即命人去做,先將大象引到船上,在船舷齊水處刻上印記,而後用大大小小的石塊使得船下沉在印記與水面持平位置後,再將石塊搬上來逐個稱重,計算總和。

    稱出了大象的重量,在場眾人對曹沖讚不絕口,曹操開懷大笑,抱著曹沖十分得意。

    這一場看新獵奇的盛宴結束之後,曹操意猶未盡,想要獎賞曹沖一番,卻沒有看到曹沖的身影,詢問左右後得知曹沖回了府。

    在自己的房中,曹沖拿出一件平日時常穿的衣裳,用小刀在衣裳劃開一個口子,然後將刀收起,臉上浮現出一片憂愁之色。

    “沖兒,沖兒。”

    曹操豪爽的笑聲從外傳來,曹沖坐在床邊沒動,仍舊望著破衣裳滿目憂愁。

    曹操走進房內,瞧見他這一幅神色,心裡一緊。

    難道有人欺負他?讓他受了委屈?

    眼中寒芒一閃而過,曹操疾步走過去,關切地問道:“沖兒,你怎麼了?何事煩擾?”

    曹沖將手中的衣裳遞了過去,低聲道:“父親,孩兒的衣裳被老鼠咬破了,有人說這是厄運之兆。”

    曹操表情一怔,低頭瞧了瞧那件衣裳,而後表情溫和地對曹沖說道:“這是什麼話?胡說八道。只有無知之人才會相信這些,不要將此事放在心上。”

    曹沖經過曹操的開解,心情轉好,父子相談甚歡,待曹操離去時,曹沖陪著曹操朝外走。

    那名看守庫房的下人抱著馬鞍子哆哆嗦嗦地出現在曹操面前,跪地請罪。

    “丞相,小人有罪,庫房裡進了老鼠,咬破了馬鞍子,請丞相治罪。”

    曹操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麼,隨意地揮揮手道:“此事無妨,我兒子的衣服在夜裡都會被老鼠咬破,何況是庫房裡的馬鞍子,恕你無罪,去吧。”

    渡過難關的下人忙不迭地給曹操和曹沖行禮答謝,心裡更多的還是感jī曹沖。

    曹操走出庭院,停下腳步,背後還未轉身回房的曹沖正扭頭朝那下人善意溫和地笑了笑。

    曹操仰天望去,心中有了一個決定。

    他怎會瞧不出曹沖那衣裳的破口是利刃劃破?絕不可能是老鼠撕咬的結果。

    起初還不明白,但現在都清楚了。

    曹沖。

    一個才十二歲便已經德才兼備的少年!

    這樣的兒子,曹操心甘情願將一生打拼的基業傳給他!

    曹操已經年過五旬,不得不開始考慮立嗣之事。

    政權新老交替,不可能在君主臨死時才做打算,否則很可能在新的君主上位之時出現政局不穩的局面。

    譬如袁家的敗亡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袁紹甚至在臨死前,都沒有正式立下世子,至於審配擁戴袁尚之時拿出的遺囑,各方都不服,哪怕是真的,也不足以服眾。

    所以,曹操要早作打算。

    而首當其衝的問題,不是曹家下一代由誰領軍。

    是曹家將來的路,究竟該怎麼走!

    曹操是亂世奸雄,他能夠壓住帝黨一派,能夠將治下士族和漢帝玩弄股掌之間,可他的下一代可以嗎?

    如果帝党聯合士族反撲,曹家在曹操壽終正寢後,恐怕就會遭到雷霆打擊。

    因此,曹操已經不考慮他在外人眼中是忠臣還是奸臣。

    思考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不管他忠或奸,曹家權勢熏天,曹操死後,那些為了政治利益和物質利益的敵人都會聯合起來推翻曹家。

    至少,不能給敵人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來反抗曹家。

    也是時候讓曹家真正建立一個勢力體系。

    曹操腦海中萌生一個想法:封王!

    他是丞相,卻還是一個臣,臣的權力與王的權力,截然不同,臣能營造的勢力,與王更是天差地別。

    如果他是王,那麼對曹家忠心耿耿的人就不會猶豫還聽不聽天子的號令。
雪翼辰 發表於 2012-8-10 14:34
第六十一章滅曹扶漢

幽靜古香的書房中,一位寬袖長袍的青年正在翻閱書籍,神情淡漠,仿似生死超然。

雍容華貴的婦人走入房中,來到青年身邊低聲道:“夫君,曹丞相領兵親自前來,距離府門只有二裡。”

青年握著竹簡思索一陣後將書籍放回書架,默不作聲地走到書房中的矮榻上,緩緩平躺下去。

婦人見狀退出房中。

鏗鏗

身著鎧甲的士兵走路帶著不小的響動,書房外,一道雄武的身影在士兵夾道之中出現。

“呵呵呵,仲達,聽聞你臥病在床,我親自前來探病。”

曹操登門拜訪自然不是真的空閒到了來看一個白身的司馬懿。

眉宇間帶著幾分陰鷙之色,曹操有點動怒。

這個不識時務的司馬懿!

竟然在他第二次征辟時還稱病推脫!

其實幾年前曹操已經不在意司馬懿這個人了,但是荀彧舉薦過,崔琰又舉薦了這個人,身邊兩大人才都對司馬懿推崇備至,曹操便不得不重視起來。

所以,他又一次請司馬懿出山,但司馬懿還是拒絕了他。

據說,司馬懿得了風癱,無法行動。

曹操走到司馬懿床前,看著司馬懿面無表情毫無生氣的模樣,心中冷哼。

轉過身似乎要作罷,卻又猛然抽出佩劍砍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司馬懿。

劍鋒淩厲,光影奪目。

劍尖距離司馬懿的脖頸處只有一寸不到的距離,但司馬懿的身體還是紋絲不動,就連眼神與面部表情都毫無變化。

曹操微微皺眉,他突然發難,就是想看一看司馬懿在突變之時的反應,結果,他所料落空。

或者說,躺在床上的司馬懿早就料到曹操會對他試探一番。

收起佩劍,曹操不鹹不淡地說了句讓他好生養病便率軍離去。

房中重歸寂靜,司馬懿還躺著不動,正妻張春華款步走來,站在床邊。

“近日我要裝病,左右不要讓人靠近。”

司馬懿說過之後,張氏便點頭離去,但在她即將走出房門時,司馬懿又說了一句。

“今日豔陽高照,叫人幫我將書房裡的書拿出去曬一曬。”

張氏點頭答應,不多時,丫鬟們走進來將書房中的書籍都搬到房外庭院裡,鋪在地上。

做完這些,張氏便讓丫鬟們不得進入司馬懿這書房所在的院中。

躺在床上的司馬懿嘴角泛起冷笑。

曹操?

憑什麼讓我為你勞心勞力,曹家的野心難道天下還沒有人看破嗎?名流千古或遺臭萬年,這種毫無把握可言的事情,誰又會貿然上你曹家的大船?

正在閉目思考的司馬懿忽然聽到一陣驚雷。

風起雲湧,天氣莫測,似乎先前還是一片豔陽天,此刻就烏雲密佈,將要下起傾盆大雨。

司馬懿立刻從床上坐起身,拔腿跑出書房,來到庭院中將那些曝曬在地上的書籍抱入懷中送回書房。

正當他一來一回忙得滿頭大汗之時,有一個丫鬟路過庭院瞧見了他的動作,於是趕緊跑過來幫司馬懿一把。

嘩啦啦,司馬懿懷中的竹簡都落在了地上,他淡淡地望著那丫鬟,而丫鬟卻毫無所覺還在小心翼翼地收拾起書簡,司馬懿站起身朝書房中走去,此刻,正妻張氏來到書房門口,司馬懿與她將要擦肩而過時停下了腳步。

斯文的臉上毫無表情,司馬懿嘴抽微動,淡淡吐出四個字:“不留痕跡。”

張氏一言不發,微微點頭。

司馬懿回到書房繼續躺在床上裝病,而那個幫他的丫鬟,再也沒有出現在司馬家的府邸中。

曹操急於征辟司馬懿為己所用,除了是因荀彧和崔琰的舉薦外,更深的原因是他要給他的接班人曹沖一些人才,不管是他身邊的荀彧,崔琰,毛玠,荀攸,程昱等人,年歲都不小了,而司馬懿還不到三十歲,他必須給子孫鋪平道路,首要的就是年輕的人才。

已有自立之心的曹操想要更進一步,便要先製造輿論,更要得到自己人的支持。

對曹家忠心的文武或者說因勢利導的人,都不會忤逆曹操的意思,但有一個人,曹操十分迫切地想要得到他的支持。

曹操治下,可以分為三撥人,第一派是忠心曹家,以曹操馬首是瞻的群體。第二派是帝黨,這些大多是落魄士族,被曹操壓得抬不起頭,只能寄望劉協重掌大權後讓士族恢復往日榮光。第三派則是以荀彧為代表立志中興大漢的能人志士。

這三撥人,說到底前兩撥都是為私,而荀彧為首的志士則以匡扶漢室為己任,乍聽之下,他們與帝党應該是志向相同,卻又不然,擁護帝黨的士族本質上是為了家族興旺,而不是漢室興衰,唯獨荀彧為首的群體是以廓清四海天下太平中興大漢作為理想。

所以,荀彧代表的這個群體追隨曹操,並不是曹操做什麼都義無反顧地支持,之所以輔佐曹操,是因為荀彧相信這個天下,只有曹操能夠幫助漢室完成復興大業。

曹操想要自立,就是要與漢室劃清界限,要讓治下所有人明白,他們效忠的,不再是漢室,而是他曹家。

他暗中指使董和等人去試探荀彧的意思。

董和領著一群大臣來到荀彧府上,旁敲側擊地說了一些給曹操歌功頌德的話,然後拋出一個建議讓劉協給曹操封公的話題。

曹操對荀彧已經無需多言,權力,荀彧居中持重多年,文臣之中要說誰最受曹操器重,無疑是荀彧,地位,除了官位,曹操還封了荀彧為萬歲亭侯。

一個位居文官,從未領兵出征,沒有野戰功勞的官員,能夠被封侯,這在漢朝歷史上,是空前的!

所以,曹操希望荀彧能夠支援他,仍然堅定地作為他的後盾同舟共濟。

可荀彧聽了董和等人的話,卻搖頭道:“君子愛人以德,不宜如此。丞相興兵除暴是為匡朝甯國,一向秉忠貞之誠,守退讓之實,我等豈能違背丞相心意?”

言下之意眾人心裡都明白。

荀彧不支持曹操再進一步。

他已經是丞相,又執掌兵馬大權,封個縣侯,人臣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頂天了,再進一步,就是大逆不道。

荀彧心中的曹操是忠誠大漢的,董和等人的提議,是將曹操推向不忠不義的處境中。

儘管不是封王,而是封公的提議。

可是漢朝是沒有“公爵”這個貴族爵位的,四百年的大漢王朝,只有一人是公爵,那人叫王莽,在篡漢之前自封“安漢公”,曹操想當魏公,其心已經昭然若揭,下一步,肯定是魏王,高祖有訓:異姓不得封王!

如果都已經是漢室不容的魏王了,那距離魏帝還有多遠?

建安十二年秋

陰雨連綿,涼爽宜人。

郭嘉在府中涼亭與賈詡對坐弈棋,互有勝負,樂在其中。

賈詡面帶微笑,捏棋落子,十分從容。

“下官還是猜不到主公究竟要如何下這一盤棋。”

賈詡所說,言外有意。

郭嘉究竟是要從函谷關出兵打曹操,還是先從漢中巴東出兵席捲荊州,底下的官員沒有人猜得到。

郭嘉望瞭望秋雨,細潤無聲,淡淡道:“天下,即將迎來一敞鼎格局的變故。”

賈詡聞言,心思急轉,還是沒有猜透郭嘉話中所指是什麼。

郭嘉手指夾著棋子一起一落,心中暗道:赤壁,不遠了。

正當二人清閒地在下棋時,有人未經通報便闖了進來。

郭嘉舉目一望,滿目錯愕。

戲志才一身袖袍被雨水打濕,神情恍惚,濕痕佈滿臉上,清晰可見淚水流淌而下。

“主公,文若,文若,薨了。”

說完,戲志才,這個在郭嘉麾下位居文臣之首的男人,竟然癱坐在地面,嚎啕大哭。

手裡還拿著棋子,郭嘉面無血色地站起身,張口想要讓戲志才重複一遍他剛才說的話,卻嘴抽動了動一句話也說不出,震驚的雙眼中,淚水不可抑制地湧出,郭嘉突然氣血上湧一陣頭暈目眩身子歪倒下去。

陰雨之後,天光放晴。

成都內不論文武聚在郭府內,守在郭嘉的房前。

郭嘉昏倒的事情讓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好在郭嘉蘇醒過來後並無大礙,讓文武官員都散去,郭嘉連妻妾都趕出了房間,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抱著被子矇上腦袋,放聲大哭。

足不出戶兩個月,不問政事,郭嘉整個人變得十分消沉。

而這個時候,從中原有人來拜見郭嘉。

荀惲。

郭嘉在家中接待了他,因為在郭嘉眼中,他不是外人,他是荀彧的兒子。

荀惲也沉浸在喪父的痛苦之中,披麻戴孝,他抱著一個方盒來到郭嘉面前,剛開口叫了一句使君,面色憔悴的郭嘉對他溫和地說道:“不必見外,這是我的家,你可稱呼我為叔叔。”

荀惲忍著淚水點了點頭,他將方盒呈遞給郭嘉,說:“叔,這是我父臨終前曾囑託我交給您的。”

郭嘉接過那個盒子,伸手按在上面,面帶淒然,閉目將淚水守住,深呼吸一口氣後,他才緩緩打開這個方盒。

裡面靜靜躺著一塊白絹,雖是疊好的,卻也能瞧見白絹之內的殷紅之色。

郭嘉顫抖著雙手將那塊白絹打開,上面有四個血色厚重的大字。

滅曹扶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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