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天可汗 作者:西風緊 (連載中)

 
b84120296 2012-8-26 23:22: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7 172613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 20:31
第三十章 星斗

       薛崇訓被李鬼手帶走療傷,是死是活尚未有結果。這件事發生之後,朝廷內外沒有什麼人太高興,無論是太平公主和李隆基那邊的人,都各有愁緒。就算是薛崇訓的仇人高力士,他也沒什麼好高興的,薛崇訓還沒死,他反倒要死了。

    唯一高興得手足舞蹈的人,便是劉幽求。

    劉幽求心道︰真是天助我也!如此一來,如果提出政變,支持的人就應該算上高力士了,同時太子身邊也會人人自危,政變主張阻力驟然變小。

    他想了想,下值之後便先換了一身粗布長袍,在東市買了一大包鹵肉,打了兩壺酒,悠哉游哉地穿過東市,去安興坊拜訪萬騎將軍張韋去了。

    夕陽西下,檐牙石道,古味十足。劉幽求看著藏在柳枝間的夕陽,心里生出一股子希望,喃喃道︰“明天一早,它還會光芒萬丈。”

    來到張府時,奴僕說張將軍還在禁苑沒回來,要請劉幽求進去坐,但劉幽求便在門對面的樹下坐著,一邊喝酒一邊等。

    黃昏時分,張韋才騎著馬在一隊親衛騎兵的保衛下大搖大擺地回來。劉幽求站了起來,抱拳道︰“張將軍,別來無恙。”

    “啊?是劉相公!”張韋忙從馬上跳將下來,頓時哈哈大笑,“劉相公何以穿成這副模樣?”

    劉幽求微笑著提起手里的酒壺︰“正好想喝酒,可是一個人喝那是越喝越愁,如有知交一二一同喝便不同了,那是越喝越歡。”

    滿面絡腮胡的張韋原本就是地方豪杰,最推崇的就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豪爽是他的最愛,要是劉幽求裝模作樣地擺架子他反而不喜了。但見劉幽求提著酒拿著肉,張韋頓時十分歡喜,高興道︰“劉相公可是當朝宰相,如此反倒讓我不好意思了。”

    劉幽求搖搖頭道︰“你我都是太子的人。”

    “哈哈……這話我喜歡,爽快!不像有些人藏藏捏捏的,別扭!”

    劉幽求道︰“我比你大,不客氣地自稱一聲哥,你叫我劉兄就成。你瞧我身上又沒官服,相公閣老的豈不掃興?”

    “好!劉兄,就憑你這句話,咱們哥倆干一壺。”說罷一把奪過劉幽求手里的一壺酒,舉了起來,和劉幽求一踫,仰頭便倒,“咕嚕咕嚕”大喝起來。

    “好酒量……好酒量。”劉幽求有些犯愁地看著自己手里的酒壺,張韋這漢子一口就把自己準備的酒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難道老夫也要一口喝干?

    張韋隨手扔掉手里的酒壺,說道︰“劉兄不必一口喝干,我不講究這些,我們進去再暢飲一回如何?”

    “賢弟請。”

    二人便攜手進了府門,張韋喚奴婢上酒上菜,也不管許多,就和劉幽求在酒桌上大吃大喝起來。

    席間,張韋笑道︰“沒有山珍海味,不過管飽。”

    劉幽求趁機嘆息道︰“山珍海味咱們就別想了,好處都讓太平手下那幫人佔去了,他們是吃香喝辣,可咱們呢,這口飯還指不定能吃多久啊!”

    張韋道︰“劉兄這是話里有話,有話您就直說,我听得懂,但不喜歡拐彎抹角。”

    “爽快。”劉幽求抱拳道,“那老哥就直說了,前兩日發生了一件事,衛國公薛崇訓被刺,生死不明。這下高力士可跑不了了,鐵定栽在這事兒上。”

    張韋一邊吃一邊點點頭︰“這事我知道,高力士完了,滿朝皆知。力士雖然是個太監,卻夠得上資格和我切磋切磋,我看得起他,唉,不久又要少個打架的對手。”

    劉幽求淡然道︰“這次是高力士,下次恐怕就該輪到賢弟你了。”

    張韋一怔,丟掉手里的雞腿,說道︰“我又沒干壞事,在軍營里我連酒都不喝,憑啥整我?”

    “憑你手里掌握著萬騎!”劉幽求神色一冷,拿捏著口氣,故意營造出緊迫的感覺,“萬騎是禁軍最精銳的人馬,人家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掌握在太子的人手里?到時候你張韋登高一呼︰兄弟們,刀在手跟我走,助太子剿滅亂黨匡扶正義……人家怕不怕?”

    張韋一語頓塞,睜著燈籠眼看著劉幽求。

    劉幽求趁熱打鐵道︰“據我所知,竇懷貞、蕭至忠等好幾個宰相已經在出謀劃策,怎麼除掉你張韋。這個消息絕沒有假,我劉幽求如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砰!”張韋一拍桌子,罵道︰“入他|娘|的,當初老子們提著腦袋立功,是憑實打實的功勞當上這將軍的,憑什麼把老子趕下去?”

    劉幽求冷冷道︰“趕下去?那都是好的,小心腦袋……”

    張韋氣得團團轉,說道︰“這樣,咱們到太子跟前說去,不能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把咱們一個接一個往死里整,干!太平公主就動不得?她動得我們,我們就動得她!太平公主不就跟當初韋皇後一樣,咱們再舉一次兵,直接鏟除豈不痛快?”

    劉幽求大喜,當即一拍即合︰“你有兵,我有謀。你我兄弟一聯手,加上太子的東宮六率、聲望地位,事情並不困難……不過這事得你去說,因為你手里的萬騎才是重中之重,只要你堅定了心思,太子才能免去後顧之憂。”

    張韋抓住劉幽求的手︰“咱們一起去,這就去隆慶坊五王子府,找太子說事。”

    劉幽求沉吟之時,已被張韋一把拉走了。走出張府大門,夜幕已經拉開,他們便連夜直奔太子藩邸。

    因為兩個人都是太子手里的大員,太子侍衛便急忙稟報了李隆基。既然是連夜拜訪,肯定是有正事,李隆基隨下令帶他們進府說話。

    李隆基身穿錦袍,坐在上位。二人見禮之後,張韋便迫不及待地說道︰“殿下,高力士可是當初和咱們一塊辦大事的人,現在別人說有罪就有罪?”

    “你們這麼晚來就是說這事?”李隆基皺眉道,“此事你們休得多言,我自有主張。”

    張韋跪倒在地,說道︰“殿下,大丈夫有所忍有所不忍,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不如像唐隆時一樣,帶萬騎殺入太平公主府,一局定乾坤!”

    劉幽求也忙道︰“張將軍這個心思是對的,但策略不對,我們還可以謀劃謀劃。光是殺進鎮國太平公主府完全不夠,只要我們一舉兵戈,就得罪了今上,得分兵沖進大明宮……控制羽林軍,捉拿太平公主黨羽,都要步步設計。”

    李隆基看著張韋,又看向劉幽求,一文一武兩個手握重權的官員都誠心要干,還可以叫高力士等人一起參與……確實讓人心動。

    但李隆基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他沒有立刻答應,沉吟道︰“我現在還是太子,也是父皇的臣,以臣謀君,名不正言不順,調動萬騎真的能萬無一失?就算萬騎我們把握較大,那羽林軍呢?到時候他們是听皇帝的,還是听我這個太子的?你們要明白,禁軍將領心里都有數,他們的職責是保衛皇上和中樞。”

    劉幽求道︰“去年唐隆大事,殿下在軍中毫無威望,且韋皇後的勢力比今日之太平公主或是今上都要大,我們不是照樣成功了?人心是向著殿下的,大家都希望太子君臨天下,鏟除烏煙瘴氣圖謀不軌的太平,穩定政局……今日|比去年又大為不同,殿下的聲威在萬騎將士中如日中天,您遲早都是九五之尊,又有不少將領是咱們的人,他們怎麼可能不听殿下的?控制萬騎絕無問題,飛騎(羽林軍)那邊也可以想辦法。”

    李隆基皺眉想了許久,才說道︰“我還是覺得不到時候,如果有了皇帝的名分,機會才更大。少安毋躁,成大事者不僅需要果斷,還得沉得住氣!”

    劉幽求繼續努力著︰“就怕太平一黨根本不會讓殿下有登基的機會,他們就是一群惡狠狠的狼,隨時會盯住機會把您拉下馬!昨日是姚崇、宋,今日是高力士,明日是張韋,這麼下去,殿下還有什麼‘勢’可言?恐怕到時候殿下再想果決行事,也會力不從心啊!請三思!”

    李隆基道︰“大局不能太計較一子一粒的得失,但改爭的時候也得爭,高力士的事我已有了安排,只要查出真凶,拿真憑實據到父皇面前,什麼都化解了。如果真是他高力士做的,那是他自己找死!”

    “殿下……”劉幽求幾乎是苦苦|哀求了,他每晚做夢都做到儈子手拿刀砍自己的腦袋。

    李隆基看了一眼劉幽求道︰“此事不宜聲張,你們決不能|泄|漏半句!現在非常時期,我們不能散了心自亂陣腳,待兩日找其他信得過的人一起再商議商議,心要往一處使。”

    劉幽求和張韋只得告辭而出。李隆基也隨後走出房門,仰頭看著漫天的星斗。

    天命在我!人不能除,不能除便能登上帝位,以皇帝的名義行大道,那才是天命所歸……可是,人若不爭,天命還在否?

    一蹴而就地解決敵人,早日手握皇權,誘|惑是非常大的。李隆基卻在猶豫,因為他隱隱有種不祥的直覺。

    或許,如果他現在還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根本沒有多少機會的三郎,那麼絕不會放棄此時有可能成功的機會!但是現在是太子了,有勢有名,反倒牽掛的東西太多,顧忌得也太多,無法不顧一切地孤注一擲……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 20:31
第三十一章 解牛

熟睡一晚上,和昏迷兩天、十天的知覺是一樣的,其實就像一瞬間;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然後到醒過來之前的時間,無論是一晚上,還是兩天、十天,感覺完全沒有差別。

    同樣,在一個人出生之前,世界已經存在了億萬年、發生了無數的事,但這億萬年的時間對那個人來說就跟睡著了一樣,等于一瞬間,毫無差別;億萬年之後,出生于世上,就是醒了……那麼死了呢?以後的億萬年也是一瞬間,可是醒不過來了。

    再也醒不過來了是什麼感受?本身應該沒有感受,但想它就會有感受︰恐懼。

    薛崇訓昏迷之前,就帶著這種恐懼。

    ……

    他從昏迷中醒來,就像每次從睡夢中醒來時一樣,先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誰,在那里。然後記憶和意識才會逐漸填滿腦子。

    這時候他猛地想起之前發生事,之前的感受、想法,然後他欣喜若狂︰我沒死!

    “唧唧……”鳥叫的聲音清晰里傳進了耳朵,還有一只貓“喵”地叫了一聲,尾巴踫到了什麼物什發出了輕響;他的鼻子里聞到了一股灰塵的淡淡氣味,還有花香、泥土味,對了,有種豬苓的味道他很熟悉,因為隔三岔五要洗頭發老是能聞到這股氣味,以前沒注意,現在注意到了那就是豬苓的味道。

    在這一刻,薛崇訓真的感覺幸福極了,就算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窮得一無所有只能乞討,也會高興到極點。

    活著,真好。

    胸口有股子悶痛和說不出的難受,但有什麼關系呢?他睜開眼楮,又急忙眯了起來,一縷美麗而溫和的陽光從窗戶上照射進來。

    慢慢地睜開眼楮,發現這是間簡陋的木屋,甚至地上都沒有地板,土夯的地面。他還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這環境很奇怪。

    很快他感覺旁邊好像有人,轉過頭時,只見一個女子正趴在那里好像睡著了,一頭秀發散著,分外漂亮。哦,剛才聞到的豬苓氣味,就是從她的頭發上發出來的,家境富裕的人洗頭一般都是用那東西加點香料。

    她是宇文姬,還是小雨,或者某個丫頭?

    “這……是……”薛崇訓開口想說話,卻發現嗓子有些沙啞,說話有點困難。然後他伸出手摸了摸旁邊的一頭秀發。

    女子馬上抬起頭來,呆呆地看著薛崇訓,原來是宇文姬。片刻之後,她臉上的表情頓時豐富起來了,驚喜地喊道︰“薛郎,你醒了!”她幾乎直接跳了起來,喜悅之情都寫在了臉上。

    “哎呀,我睡著了,都天亮了啊……你要喝水嗎?”宇文姬手忙腳亂的樣子,真的可愛非常。

    人生是充滿愛的,這個女人好像昨天還非常痛恨自己,這不變得很快嗎?仇恨如此容易被人淡忘。

    薛崇訓露出微笑,點了點頭,他笑得非常滄桑,從鬼門關走一回,仿佛經歷了很多事一樣。

    宇文姬忙跑到爐子前,倒了一碗米湯過來,用勺子一勺勺舀起來,吹吹先自己輕輕抿一口冷熱,才喂給薛崇訓。薛崇訓一邊喝一邊慢慢地說道︰“香的,有你唇上的味道。”

    宇文姬嫣然一笑,輕聲說道︰“等你好了,給你嘗。”

    薛崇訓想起什麼事,顧不得問自己在哪里,先問道︰“我昏迷幾天了?”

    “十天,唉,你真是急死我了。”

    “十天?”薛崇訓臉色一沉,“長安城發生什麼大事沒有?”

    宇文姬疑惑地搖搖頭︰“沒有,風平浪靜的,和以前一樣,你別擔心。”她一邊說一邊把一勺米湯遞到薛崇訓嘴邊。薛崇訓搖搖頭,面有急色地說道︰“我在哪里?你快幫我個忙,去我府上把方俞忠叫過來,我有事吩咐他馬上去辦……事不宜遲,還是別叫方俞忠了,我馬上寫封親筆信,你幫我送到鎮國太平公主府。”

    “有什麼急事嗎?你別急,我這就去找紙筆……別動。”宇文姬忙說道。

    那種對死亡的恐懼重新籠罩在了薛崇訓的心頭,死了就醒不過來了,億萬年甚至更久……莫名的恐懼,莫名的疑團。

    上回他對蕭衡一家子下毒手,是給劉幽求下了一個套,意圖借勢讓太子陰謀政變,這些事是他設的局,當然能料到太子可能會干什麼;然後在恰當的時機把太子的陰謀泄漏出來,一則破壞太子的謀劃;二則給母親敲一個警鐘,讓她充分認識到太子的危險性。

    想用這件事就輕松搞掉李隆基,那也太看不起李隆基了;堅定母親的決心,才是薛崇訓最大的目的。

    可是他竟然昏迷了十天!十天時間能做多少事了!別下套不成,反而弄巧成拙,讓李隆基提前就政變成功勝券在握……如果李隆基真的要政變,又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覺,誰能斷定他會不會真的成功?

    薛崇訓現在越想越心驚,有種刀尖上跳舞的感覺。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老頭的聲音道︰“你昏迷了整整十天十夜,現在才開始出後招,時間有點緊啊。寫信給你母親?如果你還是按照原來的思路辦,恐怕來不及了……我倒是有一個簡單的辦法,想不想听?”

    “你是誰?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薛崇訓急道。

    “師父……”宇文姬喊了一聲。

    薛崇訓很快就說道︰“李鬼手?那我是您救醒的了……”

    李玄衣忙打斷了薛崇訓的話,擺擺手道︰“你不用謝我,更別覺得我是你的恩人,醫你是為了幫宇文家度過劫難,當初宇文孝救過我的命,我還他。”

    薛崇訓怔了怔,隨即便笑道︰“好,就按你說的……剛剛老先生說有個簡單的辦法,不妨說來听听?”

    李玄衣背著手,揚起頭一邊想一邊緩緩踱了過來,他那樣子就像曹植要吟七步詩一樣。過了一會兒,他才淡淡地說道︰“‘東邊那位’,其實現在動手時機不夠成熟,他完全可以等兩年的;不過姓劉的被人下了套,又突然冒出衛國公被刺案,姓高的也自身難保,從而讓東邊所有的人都覺得岌岌可危,就會給‘東邊那位’施加壓力,結果很難預料。不知我說得對是不對?”

    薛崇訓的臉色十分難看,他不願意任何人觸及到內心最核心的東西,這時突然被人說破就有種被剝光了衣服示眾的感覺。他心道︰這李鬼手真不是徒有虛名的人物,可他怎麼知道老子給劉幽求下套的事?

    李玄衣饒有興致地觀察著薛崇訓的臉色,說道︰“法子真的很簡單,就三個字︰魏知古……衛國公懂了麼?”

    薛崇訓當即一尋思︰魏知古是個宰相,相王府的故吏,很早的時候就在今上李旦身邊。他既是今上的人,又和太子關系不錯,畢竟太子是今上的兒子,而且遲早可能做皇帝。

    如果把太子謀反的情報告訴魏知古,魏知古不僅會對皇帝說,還會提前給太子打招呼,因為這樣對他來說才是最穩的方式,兩邊都有余地。只要皇帝從魏知古那里得到了消息,太子政變的成功可能立刻降到最低點;只要太子從魏知古那里得到消息,他就會發現他們的謀劃已經泄漏了,恐怕馬上就會慌得自亂陣腳。

    這個法子果然是妙,當真如見縫插針恰到好處,又如庖丁解牛,好不費力卻事半功倍。

    薛崇訓便點頭道︰“明白了,老先生果然妙策。”

    李玄衣道︰“和你說話不累。”

    薛崇訓猶豫了一番,終于忍不住問道︰“老先生沒在廟堂,如何知道這麼多事?”

    李玄衣淡然道︰“我不做官,可朋友做官我可管不著。被令堂弄下地方去的姚崇和宋,和我就挺談得攏,許多年前我們還一起做過官,但我這性子確實不適合做官。”

    薛崇訓看了一眼旁邊的宇文姬,心道︰李玄衣這個人了不得,如果能請到李玄衣出山助我,那真是一個謀士頂百個!而且他在朝中還有不少知交,好處太多了!

    他想罷,當即就萬般誠懇地說道︰“听老先生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李玄衣神情有些復雜︰“衛國公過譽了。這事還挺巧,不是上回我徒兒在你那出了事,我也認不得你;而那天你進蕭衡家的時候,我又正巧走到巷子口,就認出你來了,但你可能沒注意到我。要不然我也猜不著衛國公的用意……唉,這樣的事你都做得出來?我替你療傷是為了宇文家,給你出個主意,是看在你為宇文姬擋銀釘的份上,咱們也就扯平了。”

    薛崇訓心下一冷,脫口道︰“要不是我擋了白無常一招,老先生還得找我算氤氳齋的賬?”

    李玄衣听罷頗為失望,嘆了一聲道︰“我手無縛雞之力,潦倒成這般光景,如何找你衛國公算賬?賬是算不清的,但感恩之心須得常在……你的謀略我都猜了個**不離十,就沒看懂你為什麼要替宇文姬擋那一記。很好奇,衛國公能說說?”

    “當時迫在眉睫,還有什麼理由?”薛崇訓皺眉道。

    李玄衣冷冷道︰“你就不是願意為他人犧牲的人!”

    剛才一老一少說了一番打機鋒一般玄幻的話,宇文姬真是沒听懂,但听到他們說起了那天城隍廟的事,宇文姬不由得看著薛崇訓的臉。

    薛崇訓也不知如何解釋,在他看來,有些事是無法忍受的恥辱,要動他的女人,除非他自己先戰死……但是,如果城隍廟的事再來一次,他還會這樣嗎?對死亡的恐懼是他無法戰勝的謎團,薛崇訓不確定自己會怎麼辦。


    他想了想,微笑著看向宇文姬道︰“這種東西,宇文姬比您懂。”

    宇文姬臉上一紅,又浮現出了矛盾的表情。宇文姬確實糾結,在她心里,對她最好的兩個人,都是大壞蛋……偏偏倆大壞蛋又最讓她感動。而師父教導她的做人道理是完全相反的。她的心矛盾不矛盾?

    李玄衣應該不知道宇文孝的事,他轉頭對宇文姬說道︰“當年你父親對我有過大恩,我才收你為徒,今朝又救了你們家一次,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我們的師徒緣分就到此為止吧……”

    “師父……”宇文姬忙跪倒在地,“您傳授的學識讓我受益終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李玄衣搖搖頭︰“你要記得為師對你說的第一句話,三個字。”

    “德、道、術。我記得。”宇文姬忙說道。

    李玄衣點點頭,轉身便走。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 20:32
第三十二章 咒語

李鬼手出的那主意,操作起來十分簡單,薛崇訓寫了封信讓侍衛拿回衛國公府,便沒他什麼事了,只要等著看結果便是。

    宇文姬照顧他吃飯的時候,他不由得十分遺憾地感嘆︰“李鬼手有如此大智慧,竟然不能為國效力,可惜,可嘆!”

    “師父心善,還有點迂腐,見不得官場那些東西。不過官場真不是什麼好地方,所以父親要做官,我也勸過很多次。”宇文姬說道。

    薛崇訓沉思了一會,沉吟道︰“李鬼手很了解自己,他說得對,他那樣的人不適合做官……不過李鬼手的幾個知交,倒是很適合做官的。”

    “薛郎,你為什麼總是想那些男人呢……”宇文姬突然嫵媚地說道。

    薛崇訓一不留神,走岔了氣,頓時咳嗽起來,扯得胸口一陣劇痛,臉色都疼白了,但他依然強笑道︰“你這句話真要人命。”

    “你別這麼笑,小心動了傷口。”宇文姬忙抓住他的手。

    薛崇訓看著窗外想了一會,說道︰“當天我傷得很重,那麼你們不會把我弄得太遠,現在應該還在長安城;外面有如此安靜,還有鳥叫……這里是長安城南吧?”

    果然宇文姬點頭稱是。長安城南北差異很大,因為政治中心和各司衙門都在北邊,東西市也在北邊,所以北部非常繁華;而南城卻人煙稀少,不是有一堵城牆圍著,和城郊也沒有什麼差別了。

    薛崇訓轉頭看向門外,從屋檐的陰影可以看出,太陽快下山了,他便說道︰“今天不早了,我歇一晚,明天一早你叫人把我接回府去吧。”

    宇文姬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了微微的失望,不禁問道︰“我照顧薛郎照顧得不夠好麼?”

    薛崇訓搖搖頭︰“我不是隱士,在這里消息閉塞、信息緩慢,又不能調遣人手,心慌,不怎麼舒服。你別亂想……對了,既然你不恨我了,要不我改天去你們家下聘禮,把你接過門來,不就能天天照顧我了?”

    這麼簡單的程序,自然就是納妾的意思,宇文姬苦笑了一下︰“明早我送你回去吧……其實這個地方不錯,安安靜靜的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也許有一天你會懷念的。下聘禮就不必了,我也不會接受,除非你明媒正娶。”

    “明媒正娶?”薛崇訓愣了愣,隨即搖頭笑道,“別傻了,我只能娶李唐公主。我不騙你,說真的,就算願意嫁我的公主長得如母豬,我也會娶她,也不得不娶。”

    听到薛崇訓說公主像母豬,她也“哧”地一聲笑出來,她也不生氣,嫵媚地彎下腰,在薛崇訓的耳畔柔聲說道︰“你是我的,跑不了。這是咒語。”

    ……月光如水,外面有蟲子唧唧地叫喚,大概是蟋蟀一類的小東西。听到這樣的聲音,薛崇訓才意識到,夏天在不知不覺中到來了。他不由得淺吟道︰“花開花落已春夏,夢起夢落又秋冬……”

    安靜的初夏之夜,薛崇訓這麼躺在床上,想了許多事,到最後真生出一些傷春悲秋的感覺來。這種感觸不太符合他的一貫作風,可見多愁善感總是來源于寂寞。

    案上的油燈在敞開的窗戶下忽明忽暗,夏夜一時間變得朦朧起來。

    過得一會,只見宇文姬從外面走了進來,她穿了一身淺色的輕衫羅裙,忽然這麼打扮起來,倒讓薛崇訓眼前一亮,有些詫異地說道︰“這樣……也很好看。”

    宇文姬在屋子里轉了一圈,裙炔輕輕飄揚起來,她嫣然一笑︰“是嗎,哪里好看?是這里,還是這里……”她手指先按在珠圓玉潤的胸上,又指著曲線優美的柔韌小蠻腰。

    慢束羅裙半露胸,她這身綾羅衣裙的款式,一般只有宮廷女人或者歌姬才穿……因為實在有點暴|露。但宇文姬關起門來穿給薛崇訓看,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領子開得很低,宇文姬鎖骨下那雪白的乳|溝|起伏清晰可見,在桃紅色的半透明輕紗映襯下,真是香|艷非常。胸前有一塊比較厚的絲綢抹胸遮住了重要部位,除此之外的肌膚都是若隱若現……偏偏那抹胸又很小,以至于她的乳|房側面和下面的部分也顯露了出來,圓圓的曲線十分光滑,讓薛崇訓情不自禁地想像著整個乳|房的形狀。

    他的喉結不由得動了動,吞了一口口水,眼楮都看直了。但他依然裝模作樣地淡淡說道︰“頭發,散開,可能會更好。”

    宇文姬依言拉開秀發,她可能剛剛沐浴過,頭發還有點濕漉漉的,散開之後,她甩了甩頭發,一縷青絲便垂到了乳|球的上側,黑白對比,有說不出的嫵|媚。薛崇訓輕輕動了動,想坐起來,但宇文姬立刻跑了過來,輕輕按住她,朱唇輕啟吐氣如蘭︰“唉,你別動呀,動到了傷口可不得要受罪嗎?”

    此時她的身體前俯,縴手輕輕按住了薛崇訓的手,這個姿勢是把胸口對著薛崇訓的臉,同時外衫也因為前俯的姿勢而向下垂,衣服和肌膚之間就出現了一個空隙。

    薛崇訓的鼻子里聞到一股淡淡的洗發香料氣味,還有女人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女人味,他看著宇文姬的胸口,從衣服空隙里看進去,那對柔軟的圓球懸在半空看起來更大了。還有那淡紅的乳|暈邊緣也是若隱若現,就是差點看到乳|尖……薛崇訓有點迫不及待地想看乳|尖,很奇怪的心理,越是沒看到越是想看。

    宇文姬的身材柔韌高挑,乳|房也不算很大,但並不小,看起來和身子還算協調。它們的形狀很好看,輪廓十分光滑流暢,沒有絲毫下垂,但也不是那種漲起來堅挺非常的類型,它們看起來很軟,宇文姬動的時候,它們也會像水波一樣輕輕蕩漾。

    宇文姬笑眯眯地觀察著薛崇訓的臉,低聲說道︰“你想把抹胸拿開來看清楚?”

    薛崇訓毫不猶豫地急忙點點頭,他想伸手,但是發現雙手已經被宇文姬按住了,動彈不得,當然他不會太用力地掙脫……如此良辰美景,怎麼能太粗暴影響氣氛呢?

    這時宇文姬的手指甚至和薛崇訓粗糙的大手的手指糾纏在了一起,手心相對,十指相交。她的柔荑軟軟的滑滑的,薛崇訓只覺得她的手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流,沿著手傳到了他的身上,讓人充滿了柔情。

    “想弄開它,你得自己想辦法……”宇文姬臉上一紅,嬌|羞無限,帶著甜蜜和羞澀。她說罷身體俯得更低了,幾乎踫到了薛崇訓的臉。

    薛崇訓只得張開嘴,用牙齒咬住一片綾羅,搖晃著頭扯那些衣料。他的鼻子時不時就會踫到宇文姬的柔軟肌膚,氣味幽香,觸覺如溫玉。

    費了好大勁,他才用牙齒撕開了一塊抹胸,一個珠圓玉潤的圓球便彈了出來,上面那點嫣紅的乳|尖早就已經漲|起來了,薛崇訓迫不及待地含在嘴里,他十分貪婪地張大了嘴,輕輕咬住那個圓球,還向里面吸,恨不得把那個圓球全部吸進嘴里,吞進肚里。

    又軟又滑,還有一種讓人心跳激動的感受,薛崇訓身上的被子中間,不知被什麼東西撐了起來。他想用手去摸另一個圓圓的柔軟,但手又不能動彈,他真有點心慌了。

    就在這時,宇文姬的身子向上抬了抬,把乳|房從薛崇訓的嘴里拔|了出來,那雪白的帶著嫣紅一點的軟東西上沾|滿了薛崇訓的口水,在燈火下泛著油光水滑的光澤。隨即听得一聲輕輕的,節奏舒緩的嬌|媚聲音“昨兒喂你喝粥,你不是說想嘗我唇上的味道嗎?”然後溫|軟的朱唇就湊了上來。

    接連的好東西送到薛崇訓的嘴里,他連喘氣兒的機會都沒有,腦子都激動得要暈了。一只濕|滑舌頭伸進他的嘴里,調皮地逗著他的舌頭,那癢|絲絲的感覺從舌頭直達心口,薛崇訓幾乎要獸|性|大發了。

    他睜開眼楮,目光越過她的頭頂,看到了她蜿蜒的背部曲線,她這麼俯著,臀也翹了起來,緊湊美好的翹|臀,何其可愛何其誘|人。

    薛崇訓呼吸困難,胸口咚咚地亂跳,大如雷鳴。趁著紅唇離開他的當口,他急忙說道︰“快到床|上來,我要爆炸了!”

    宇文姬紅著臉笑了一下,拉開蓋在薛崇訓身上的薄被子。他沒穿衣服,只有胸口包扎著紗布,除此之外不著寸縷。

    宇文姬的臉更紅了,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你的……好可怕,再說你身上有傷沒好,這樣好傷身子的……”

    薛崇訓紅著眼楮道︰“我要強|奸|你!”

    宇文姬笑道︰“那我得趕緊跑了,你追不上我的。”

    薛崇訓欲哭無淚,說道︰“你別折磨我了,快來吧。”

    “那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宇文姬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薛崇訓心道︰別是叫我明媒正娶你吧?

    宇文姬笑嘻嘻地看著他的臉,輕聲道︰“用你上次在氤氳齋的手法……摸|我。做得到嗎?”

    這是個聰明的女人,薛崇訓頓時心里冒出這麼個念頭,她的咒語別成真了才好。他忙點點頭。

    宇文姬遂放開了他的手,爬上了|床,坐在他長著不少腿毛的結實大|腿上,然後輕輕褪下了裙子里面的小衣紅著臉藏在被子下面。

    薛崇訓遂伸出手,一手把住一個軟球,分別用食指按住她鎖骨下方的一個穴道,小指撫弄著乳|尖,其他每個手指都有妙用,手法奇異。不出片刻,宇文姬便喘息起來,嬌|聲|呻|吟道︰“我受不了了……還是別這樣,這麼就被你弄軟了可不行……”

    她忙拉開薛崇訓的手,雙腿分開膝蓋跪在他的身體兩側,向前挪了一下,然後把縴腰湊到薛崇訓面前道︰“舔舔|我吧,像上次一樣,你要把我逗到求你才行。”

    薛崇訓壞笑了一下,舌頭沿著她光潔的腹|溝輕輕向下移動。他的雙手握住宇文姬的腰肢,慢慢調整她的高度,隨著舌|尖向她的下|身移動,一邊推著宇文姬的身子向上移動,她先是跪坐的姿勢,最後身子已經跪直了。

    薛崇訓並沒有觸踫那片黑森林,只是在她的大|腿|內|側嬌|嫩的肌膚上施展手段;侍候女人就和權謀一樣道理想通,最高境界不是在大事件中發揮多大的作用,而是置身事外卻照樣能掌控局勢。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 20:32
第三十三章 楊柳

涼涼的夏夜在蟲子低鳴的伴奏下靜靜地演奏著幽幽的夜曲,簡陋的院子裡還帶著泥土的清香,燈芯上調皮的火焰在輕輕地跳舞。那聲音,那氣味,那光線,揉在了一起便是溫馨。

    這裡就在長安城內,卻好似世外桃源,人間的紛擾都遠去了,淡去了。

    沒有綾羅的幔幃,沒有考究的香鼎,窗戶上也沒有鏤空的花雕,那破木窗上甚至還有蜘蛛網……可是正是這樣粗糙的環境,才更是襯托出了美人精細的身子,無暇的肌膚。

    薛崇訓躺著,宇文姬跪著,他的舌|尖已經一路向下,移動到了黑暗的深淵。在她淺淺的低|吟中,清泉便從黑森林的溝壑之中流淌下來了。

    薛崇訓確實把玩過不少女人,但他真是沒有拿鼻子聞過那地方。有時候他一個人會想一些奇怪的問題,就比如現在面臨的幽深黑暗自己之所……美女的清泉會是什麼氣息呢?在他的猜測裡,健康的人應該是無味的吧?

    於是現在有了機會,他便特意留心品味了一番。一開始是混雜著皂角和花香的氣味,那是沐浴時留下的,但越來越多之後,就把那種外來的清香沖散了,暴露出了本味。不是香的,很難描述,很特別的氣息,有一點點刺激。

    淫|靡,就是這種味道嗎?或許吧,它不香;就像人們最喜歡喝的酒其實不是甜的,還有點辣口。

    宇文姬在喘息之間,說話時常有的舒緩節奏也被打亂了,高低不一顯得有些淩亂︰“薛郎,你要讓我求你,才可以得到我哦……”

    薛崇訓心道︰宇文姬真是個聰明的女人,這事兒才做第二次,就已悟到了它的遊戲本質。就是個渴望和滿|足的過程,越是渴望,滿|足時就越是強烈。

    她的嫵|媚是天生的,呻|吟、喘息,恰到好處的扭|動,都在慢慢積累著薛崇訓心中的渴望。他沒法子,猶豫了一下,只好伸出|舌|頭輕輕頂開了她腿|間的兩片豐腴而柔軟的還有點毛|茸茸的唇,粗糙的舌苔沿著那道傷口一般的縫隙輕輕刮過。宇文姬頓時吟出了一聲嗚咽樣的哭腔,然後縴腰一挺,將那唇緊緊按在了薛崇訓的口鼻上,他因此感到呼吸困難。

    窒息的感覺一開始是很難受的,但是宇文姬的身體繃直了,拼命拿那柔軟河蚌抵著薛崇訓的口鼻,他沒辦法,又不能推開宇文姬,只能拼命吸氣,結果把那微黏的滑滑的汁液吸進了氣管,差點沒打出個噴嚏來。

    那唇已經充|血變得好像肥大了一些,薛崇訓把舌尖頂|進了那幽深之所,用有點粗糙的舌頭伸縮著品嘗著那柔|嫩的皺褶|腔|壁。宇文姬的全身都在顫|抖,她的聲聲猶如哀求的哼哼就像撫弄琴弦的縴手,在撩|撥著薛崇訓心中的那根渴望的琴弦。

    但舌頭能探到的深度畢竟十分有限,宇文姬終於離開了薛崇訓的頭臉,退到他的腰上,她把手從自己的腿|間,握住了薛崇訓的鐵棍,就想坐下去。

    “你還求我呢。”薛崇訓輕輕說道,然後把腿曲了上來,讓宇文姬沒法坐到那東西上。

    好像是在捉弄她,但此情此景宇文姬並不反感,就是內心本能地泛出一種羞臊,不太好說出口。

    她的臉霎時紅得嬌艷欲滴,小聲說道︰“薛郎,你讓我更好受些吧……求你。”

    薛崇訓看著她的眼楮笑了笑,這才放下膝蓋,平躺下來,宇文姬的眼神迷離,急忙地下頭,紅著不敢看他,只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重新握住那根東西,然後把河蚌之所抵住它,慢慢地坐了下來。

    一寸寸地推開緊閉的門,別樣的感受從那東西上迅速擴散到薛崇訓的全身,他不由得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好漲……”宇文姬淺吟道,“它把我的力氣的吸走了,沒力氣。”

    但她很快就無法抵擋更高的渴望,翹臀坐在薛崇訓腰間前後運動,腰肢隨著臀也在婀娜地扭動,而且越來越快……薛崇訓只覺得自己那活兒在裡面雜亂無章地攪動,被緊緊地箍著,甚至能感覺到那充滿了皺褶的觸覺,像一把濕|滑的刷子一樣在全身掃動。

    她在哭泣,在述說,在哀求,演繹著一段短暫的看似痛苦的實則甜蜜的戀情,真就像情,肝腸寸斷、纏綿糾結,讓人的心在疼痛,卻苦中帶著甜,想不顧一切地繼續下去。

    她的柔軟的乳|房在空中波動,就像水波的蕩漾;青絲在微風中飄散,猶如絲絲柳絮紛飛,猶如喻示著初夏的活力。

    朦朧的燈火明暗不定,讓宇文姬裸|露的潔白的身子上也泛著朦朧的淺黃的光暈,後翹的臀,弧線優美的腰肢,因後仰而伸長的縴美脖頸,構成了兩條極美的流暢曲線。陷入如雲如霧感受中的薛崇訓欣賞著這道風景,神奇也有些恍惚起來,猶如在夢裡一般。

    宇文姬的眉頭緊鎖,咬著牙悶聲哀求起來,就像遇到了什麼讓人痛到極點的傷心事一般,同時雙手按在薛崇訓的腹上,撐住她的身子急速地摩|擦。霎時間,屋子裡充滿了幾近狂亂的叫|床|聲和因活動太過劇烈而發出的“噗哧嗶嘰”的淫|靡之音,春|色|無邊。

    薛崇訓只覺得那活兒被箍得越來越緊,急劇的磨|蹭讓他全身都快麻了,這樣的刺激他無論如何是堅持不了多久的。就在這時,宇文姬哭喊了一聲,身子裡面一陣滾熱,繃緊的身體立刻軟了下來。

    薛崇訓知道她高|潮了,但他自己還差一點,便顧不得許多,雙手握住她的嬌|臀,繼續推拉著。她忙叫|喚著苦苦哀求道,停一會吧,受不了,我快死了……

    聽說女人的頂端狀態可以保持比較長的時間,但是到頂之後因為無法忍受更激烈的刺激,本能地會停下來。不過薛崇訓沒讓她得逞,一番折騰之後,他低吼了一聲,整個世界都仿佛變成了乳|白色……傷口被拉扯到,原本該痛得鑽心,可是此刻他竟然沒感覺到。在這一刻,他甚至有種錯覺,光憑自己的一根|棍子便能把宇文姬的整個身體挑起來。

    ……宇文姬倒了下來,臉色都白了,蜷縮在他的身邊,身子不停地抽|搐,仍然在輕輕地哭泣。

    薛崇訓伸手撫摸著她的頭發,說道︰“我明天不回去了,你再照顧我幾天吧,其他事管他的。”

    他也是萬分地疲憊,眼皮打架,沒一會就睡著了。

    ……

    第二天清晨,薛崇訓睜開眼楮時,卻發現自己一個人躺著,宇文姬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起床了。他便喊道︰“宇文姬,我餓了。”

    但是進來卻是三娘,她面無表情地說道︰“宇文姬已經走了,她傳過郎君的話,讓我們過來接郎君回府。”

    薛崇訓偏過頭,看了一眼門外,果然外面還有幾個侍衛奴僕站在那裡。

    “哦。”薛崇訓有些失落地應了一句。他記得昨晚明明對宇文姬說過,讓她多照顧幾天,在這裡再呆一段日子,沒想到她就這麼走了,連招呼都沒打一聲。

    現人走了,他的心裡竟然冒出了一絲傷感,人心真是很難琢磨啊。

    三娘道︰“郎君的早膳已備好,你先刷牙吧。”說罷就拿了一根“牙刷”進來。

    所謂牙刷便是把楊柳枝泡在水裡,要用的時候,用牙齒咬開楊柳枝,裡面的楊柳縴維就會支出來,好像細小的木梳齒,很方便的牙刷,所以有“晨嚼齒木”的說法。

    三娘猶豫了一下,便把楊柳枝放進自己的嘴裡,咬了幾下,然後才遞給薛崇訓,畢竟是她咬過的,又要放到薛崇訓嘴裡,三娘的神情閃過一絲異常,但隨即冷清地說道︰“我們來接郎君,沒帶奴婢過來……三娘不會侍候人,郎君勿怪。”

    “沒事。”薛崇訓拿起牙刷便就著一碗水開始刷牙,過得一會,他說道,“把吃的拿過來就行,我的手又沒毛病,不用喂到嘴裡。”

    吃飯的時候,薛崇訓又問道︰“我寫回府的信,你們都辦好了?”

    三娘道︰“是方俞忠去辦的,按郎君交代的,把信給了太常寺博士徐震,徐震回復都按郎君安排的做了。”

    太常寺博士徐震是薛崇訓的人。其實薛崇訓在官場上的勢力很小,能用的人也沒幾個,當初馮元俊掌太常寺的時候,薛崇訓是太常寺卿,可權力都在馮元俊手裡,他便在官吏中不動聲色地提拔了徐震,算是安插在衙門裡的一枚釘子,好勉強維持自己在太常寺的影響力。

    現在薛崇訓想向宰相魏知古透露消息,只能通過官吏去說,因為一般人不好見到魏知古,徐震就正好派上用場了。

    薛崇訓點點頭︰“知道了,朝裡的動靜也許就是三五日之後的事,等等再看。”

    三娘又道︰“因為郎君沒有說要把太子的事告訴太平公主,我們幾個人就沒有多此一舉……真的不用告訴她嗎?”

    他沉吟道︰“暫時不用。”

    薛崇訓想李隆基不太可能真的動手,更何況他是在得知密謀已經洩漏的情況下。就算他真要謀反,這種大事準備個十天半月都是神速……只有母親突然得知太子那邊的動靜,她才會感到震驚,感到不可置信,然後才能重新審視李隆基的危險︰這個人,不一定會按常規出牌。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 20:33
第三十四章 奇怪

作為大勢之下的一個小人物,太常寺博士徐震感到壓力很大。

    以前他就是太常寺裡一個不入流的吏員,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在大明宮裡是個人都能把他呼來喝去,回到家媳婦還要說三道四,生活一片灰暗。總算有了機會攀上了薛崇訓這顆大樹,立馬平步青雲,從吏員做到了博士,官雖然不大,但比以前好多了,起碼是個官,回到家也能擺擺架子叫人侍候著。

    但他剛剛按照薛崇訓吩咐做了的那件事,讓他心裡頗為不安。對宰相魏知古說太子謀反的事……此前他沒細想,既然上頭交代的事,自然實辦,現在才想起後怕。

    太子會謀反?徐震覺得不太可能,這多半又是太平公主他們家打擊太子|黨的技倆。上面的神仙怎麼鬥原本不關他徐震什麼事,可問題是這事要是鬧大了,查將下來說是讒言,薛崇訓能保住我嗎?

    徐震一向表現出對薛崇訓的依附,薛崇訓應該不會傻到沒事整自己人……徐震就怕他薛崇訓沒能耐護住自己。

    他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太平公主比薛崇訓靠譜多了,況且這也許是個機會,能夠攀上太平公主這顆大樹。這也不能算背叛,薛崇訓原本就是太平公主的人。

    徐震想了很多遍之後,終于走向了太平公主府。

    到了下值的時間,大明宮的鼓聲響了之後,鎮國太平公主府的門前真是車水馬龍,穿紫衣服的,紅衣服,青衣服的,進出的官員看得人眼花繚亂。有的是攀附公主的高官;有的是來求辦事的;有的是來詢問公務的,因為有些大事皇帝老是要說“問過太平否”,於是不如先問公主;還有的是公主府上的嫡系官員。

    李唐皇朝的公主一般是不干政的,更不會開府設官,早期只有李淵的一個女兒因為有大功勞開過府;現在鎮國太平公主也開府,食五千戶,還有地方無數官吏的“孝敬”和禮物。她一個公主,比親王的場子還大。

    徐震這樣的小官,走到公主府前簡直寒酸到了極點,他心裡也有點犯怯。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宰相竇懷貞正從車裡下來,英俊瀟灑的竇懷貞是每天下值之後都會到太平公主這裡報道的人。

    徐震忙走了上去,卑躬屈膝地拜道︰“下官見過竇相公。”

    “什麼人,散開,沒見我家阿郎忙嗎?有事明日上值時到衙門裡說。”豪奴立刻大聲呵斥著,見到徐震穿的衣服是青色的,那豪奴就差沒直接叫滾蛋了。

    不過竇懷貞心情好,並且他很願意細心享受這種權力的尊嚴,看到別人因為敬畏他的權力對自己卑躬屈膝時,竇懷貞就會有一種滿|足|感,當即就招了招手︰“過來,你是什麼衙門的?”

    徐震急忙跑過去,如果是不合規矩幾乎想跪下,他把腰彎得很低,“下官是太常寺博士,薛卿的人。”

    竇懷貞一拂寬大的長袖,做出一個瀟灑的動作︰“薛郎啊,上回在殿下府裡還一起聊過天……你有什麼事?”

    徐震左右看了看,沉聲道︰“很重要的事,竇相公能不能帶我當面面呈鎮國太平公主殿下?”

    竇懷貞道︰“你給我說就行了,我正巧要進府去,幫你在殿下面前說句話。”

    徐震上前一步,盡量壓低聲音道︰“是太子那邊的事……不軌之事,我得見到殿下才能講。”

    竇懷貞聽罷眉毛一挑,臉拉下來︰“這種話可不能亂說,說話也會掉腦袋的,懂?”

    徐震道︰“我大小也有個品級,這還不明白麼,所以我只能到公主面前再說。”

    竇懷貞沉吟片刻,當即就說道︰“行,你隨我進去。”

    “謝竇相公。”

    進大門倒不怎麼嚴,因為很多是因日常公務找公主府內的官吏的,並不是要見公主。待他們走過靠近門口的一片建築群之後,來到另一道門時,這裡就不太容易進去了。得記錄名字、官職,甚至會記錄描述肖像。不過竇懷貞進去還是很容易,他常客,帶一個官員進去也沒問題,記錄一下就行。

    太平公主在前殿見了今日到訪的朝廷大員,除了竇懷貞,還有中書省的崔�等人,都是太平一黨的骨幹。

    不過竇懷貞對崔�這廝不太看得慣,他老覺得這個人娘裡釀氣的,穿點衣服也是十分花俏,跟他|娘戲子似的。主要還是因為竇懷貞瞧不起崔�,雖然大家都是靠太平公主上來的,但竇懷貞覺得自己還是有真本事的,崔�這廝就跟個賣|色|相的男|寵一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太平公主入座之後,看了一眼殿中的幾個人,便把目光注意到了穿著青衣服的徐震身上,這個人不僅品級低,而且是生面孔。她便說道︰“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竇懷貞忙道︰“殿下,這人是太常寺的官兒,說是薛郎手下的,叫什麼來著……反正他說有太子不軌的消息,我想著反正這裡也沒外人,帶他進來聽聽,說得不對,弄出去問罪便是。”

    太平公主威嚴地說道︰“太子是國本,豈是什麼人都能隨便讒言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徐震心裡雖然恐慌到了極點,但懷裡揣著一張保命符讓他安心了不少。他馬上把手伸進懷裡,拿出了保命符,一封信劄,跪倒在地雙手捧起那信︰“薛卿的親筆書信,請殿下過目。”

    崔�忙屁顛屁顛地跑過去拿起那封信,傳到太平公主的手裡,他幹這種跑腿的事,仿佛幹得很歡。

    太平公主展開書信,果然是她的兒子的一手字,並沒有錯。當她看完內容時,臉色也有些變了︰“崇訓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忽然想起其他心腹沒看信摸不著頭腦,便把信傳給竇懷貞等人也過目一遍。

    竇懷貞看罷也是十分疑惑︰“太子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並且風險也太大,此事恐怕是空穴來風,奇怪的是薛郎何以會出此下策?就算能通過魏知古傳到今上的耳朵裡,今上也不一定信,或許還會懷疑是我們在背後使什麼陰謀。奇怪,真是奇怪!”

    另一個大臣沉吟道︰“這事說到魏知古面前了,今上肯定會知道。不管是怎麼回事,也不管今上信不信,到時候定然要問消息的來源,薛郎在今上面前該怎麼說?這樣的事薛郎怎麼不事先向殿下說一聲呢?”

    “把崇訓抬過來問問不就清楚了?正好他的傷沒好,讓他到我府裡養養。”太平公主道。

    ……

    魏知古長得白白胖胖的,圓臉雙下巴,臉上總是掛著微笑,看起來非常和氣。他一看完徐震寫給他的信,當即就覺得不可思議,但想了想此事事關重大,寫信的人又是衛國公的人,不能直接扔掉了事,還是要盡快秉奏皇帝才行。

    但他又尋思了一下︰要是我這麼跑到麟德殿去在今上跟前一說,到時候讒言太子之事,我不也是幫了忙的麼?

    魏知古離開大明宮外朝,並沒有急著去見皇帝,直接去了東宮,見了李隆基便說道︰“殿下,我剛得到一個消息,有人說殿下您有不敬之心……當然我覺得是無稽之談,但恐別人居心難測,殿下要有所提防才是。”

    李隆基原本帶著微笑,聽到這裡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得幹幹淨淨,他先是一驚,然後臉上出現了挺納悶的表情。

    劉幽求等人建議政變的事,知道的沒幾個,現在居然魏知古都知道了,這是怎麼搞的?

    李隆基本來就沒打算採用劉幽求的建議,早已打消了那樣的念頭,只想著怎麼安撫手下的人了,最主要的就是保住高力士給大夥吃顆定心丸,穩住氣勢……誰想到那消息會走漏?

    他踱了幾步,突然想起張韋,此人豪氣有餘,人也算靠得住,可就是喜歡喝點酒,恐怕紕漏就是出在張韋身上!

    李隆基忙問道︰“是誰讒言我?”

    魏知古道︰“這人是太常寺博士,不過他提到了衛國公,此事除了太平公主那邊的人還能有誰?”

    李隆基沉吟不已,要說太平公主如果再用讒言他李隆基謀逆的法子,已經沒有用了;現在她連“廢長立幼”的流言都不再去散|布,看樣子策略已經調整為緩和局勢穩打穩紮……由此看來,太平公主絕不可能憑空捏造這種事,此法根本不管用,反而有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可能。

    那她為什麼這樣做?很可能是手裡已經掌握了憑據……最主要的是太巧了,正好兩個心腹向李隆基出餿主意,太平那邊就馬上有動作了。

    就在這時,魏知古執禮道︰“殿下知道了,那我就先行告辭。”

    李隆基沉聲道︰“魏相公這是要去對父皇說?”

    魏知古臉色有些尷尬,說道︰“我不說,別人也會說,不過挑起此事的人最終只能自食其果,不是明擺著嗎?殿下不必在意。”

    確實是明擺著的,問題是太平公主也是挺老辣的人,她能犯這樣明擺著的錯?魏知古的這句“明擺著”更讓李隆基覺得有蹊蹺。

    今上也許不會相信他李隆基會謀逆,但如果不是完全沒根據,劉幽求和張韋這兩個人恐怕是跑不掉。而且今上對他李隆基確實是有點戒心的……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李隆基當即便叫住魏知古道︰“魏相公且留步,我馬上進宮面見父皇,當面對父皇說這事。”

    魏知古想了想道︰“這樣也好,搶得先機,免得惡人先告狀。”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 20:33
第三十五章 命運

“稟殿下,出大事了。”一個宦官急匆匆地走到太平公主面前,一邊說一邊喘氣,“剛剛在麟德殿,太子向今上說劉幽求和張韋不是好人,在背後挑撥他和殿下您的關系,要請今上從重發落呢……這劉幽求和張韋不是太子的人麼?”

    太平公主剛不久才派人去薛府抬薛崇訓過來問來龍去脈,沒有想到短短的時間內,事情又有新的進展,一時便沉吟不已。

    那個稟事的宦官下去後,竇懷貞說道︰“這樣看來,事情倒是慢慢浮出水面了,恐怕薛郎向魏知古說的那事確有根據,太子知道之後才會‘棄車保帥’,抓住先機主動到今上面前請罪。否則劉幽求和張韋都是太子的得力幹將,太子為何會出此下策?”

    殿中的幾個人說了一陣話,等著薛崇訓。旁晚時,薛崇訓來了,因為他胸口上有傷,便坐在一把梨木椅子上,由四個侍衛抬著椅子進來的。

    侍衛們放下椅子便退出了殿廷,太平公主道︰“你免禮了,就坐著說話。”

    薛崇訓看起來精神不錯,抱拳對旁邊的三個宰相道︰“失禮了。”三人也只得抱拳回禮。太平公主道︰“崇訓,你叫徐震做的事,我都知道了,而剛剛宮裡又來了消息,說太子在今上面前揭發劉幽求和張韋二人挑撥離間,這是怎麼回事?”

    聽到這裡,薛崇訓心裡馬上明白了,一定是徐震跑過來給母親透露的消息。他心下頓時有些沮喪,朝裡連一個心腹都沒有,自己提拔上來的人還不是要看母親的臉色行事,真正屬於他的人不過就是府上的方俞忠等幾個河東奴僕而已。

    但聽說太子是這樣的動作,薛崇訓也松了一口氣,便說道︰“張韋此人喜歡結交豪傑,我便安插了一個人進去,趁他酒醉時打聽到消息,太子確實有不軌之心。當時我想對母親說,但母親一定不信,所以我才叫徐震把消息透露給宰相魏知古,現在太子知道密謀已經泄|漏了,這才迫不得已把劉幽求和張韋二人弄出來做替罪羊。”

    “劉幽求是宰相,張韋是禁軍將軍,都是太子身邊很重要的人,若非確有此事,太子是不可能丟這兩顆子的。”竇懷貞也說道。

    太平公主皺眉沉吟道︰“李隆基為什麼會這麼辦事?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竇懷貞道︰“以我的看法,恐怕太子並非此意,而是依附太子的那些人因為高力士的事人人自危,到太子面前說說而已。”

    太平公主冷笑道︰“李三郎到底太年輕了,這事到頭來損失了兩員大將。宰相裡也沒他的人了,原本我們想對付禁軍將軍張韋,現在也省了事。”

    就在這時,薛崇訓突然說道︰“母親,我從張韋那裡獲悉消息,完全是偶然,如果沒有這個偶然,太子那邊的動作就是密不透風。萬一他們真的突然發難,母親該當如何?”

    太平公主一語頓塞。

    竇懷貞站出來說道︰“薛郎,你還是太年輕了,有些事完全是想當然。李三郎貴為太子,今上能登上皇位他也有大半功勞,位置穩穩的,他為什麼要冒險?薛郎再在官場磨練幾年就會明白,越是高位越是穩重,大家都沒必要放棄手裡的東西弄個魚死網破,有什麼好處?所以太子的人不過就是關起門來說說,絕不會真那麼幹。”

    竇懷貞這口氣讓薛崇訓很不舒服,完全就是倚老賣老地裝|比,薛崇訓冷冷道︰“求穩?去年韋皇後當政,竇相公很看好她,也是以為大夥會求穩吧?”

    當時竇懷貞確實很看好韋皇後,要不也不會迎娶一個又老又醜的奶媽回來,後來韋皇後一失敗,那奶媽也可憐,直接被他勒|死了。

    竇懷貞臉上一紅,十分尷尬,瀟灑從容的氣度仿佛也萎縮了幾分。

    太平公主饒有興致看著竇懷貞的表情,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但口上卻說道︰“崇訓,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做人要謙遜!”

    竇懷貞終於厚著臉皮左顧而言他︰“現在太子越來越勢微,情勢對咱們一片大好,不求穩咱們還能怎麼著?”

    太平公主道︰“崇訓年輕,竇相公別和他一般見識。總之今天是值得高興的,崇訓也功不可沒,大家就別吵了,都回家吧。”

    聽到太平公主這麼說,幾個官員便執禮告退。

    薛崇訓仍舊坐在椅子上,讓人抬著走。一行人出了前殿,走到回廊上,太平公主在前邊說道︰“那天我很生氣,後來氣消了一想,我確實對你們照顧得不夠……”薛崇訓聽到這裡心裡一暖。

    太平公主又道︰“你的傷沒好,就留在府裡養養,我這裡不缺上好的藥材。”

    薛崇訓心下暖暖的,但他只說道︰“母親,我還沒吃晚飯,今天能一起吃飯了嗎?”

    太平公主回頭笑了笑︰“你別再氣我就好。”

    薛崇訓也笑道︰“那我把氣您的話先裝肚子裡,吃了飯再說。”

    這時他們母子倆又走到了上回吵架的廊道上,不過今天沒有下雨,周圍的屋簷下都掛著紅燈籠,亮成一片,分外漂亮,燈火映著巍峨的殿宇,竟比白天還要華麗迤麗。

    太平公主停了下來,示意隨從退避,她說道︰“別憋著了,說吧。”

    薛崇訓搖頭道︰“又是在這裡惹母親生氣嗎?”

    “這次我不生氣,其實我能猜到你想說什麼。竇懷貞這個人,你可以笑他勢利,但他是從下面一步步走上來的,以前並不是靠攀附權貴,他在官場的經驗很豐富,比起太子那幾個人要可靠得多。就說劉幽求,以前是什麼不知名的小角色?不過是憑借去年的唐隆大事,直接爬到宰相的位置,根基很淺,只有奇謀詭計,沒有大見解。”

    薛崇訓也不辯駁,直接說道︰“竇懷貞剛才說得對,李隆基的位置還是穩穩當當的,這麼穩當下去,遲早要登基,他一登基,現在不敢做的事,那時敢不敢做?”

    太平公主低頭沉思,好似在揣摩李隆基這個人。

    薛崇訓趁熱打鐵道︰“我就說母親的兩個弱點。其一是支持母親的人看似很多,但母親最大的弱點是很依靠今上,雖然今上和母親兄妹之情不淺,但我早看出來了,今上靠不住!其二母親的弱點是不好掌控禁軍,一旦發生非常之事,朝廷裡的宰相也好官員也好都沒用,最後還是靠武力說話,拼禁軍!李隆基這次為什麼忍痛割愛棄車保帥?就是他缺少皇帝的名分,對禁軍沒有把握。假設他能完全調動禁軍,會和你糾纏不休講經說法嗎?直接武力就平了。”

    太平公主看著薛崇訓的眼楮︰“你是怎麼知道這次太子的陰謀的?”

    看來在殿中說的那個理由母親不怎麼信,薛崇訓一時也不好找理由,只得說道︰“用了一點詭計……”

    “刺案肯定不會是你自己演的戲,那你用的是什麼詭計?”太平公主逼問道。

    薛崇訓有些倉促,真沒顧得上想理由,他想︰不能說出蕭衡那件事,如果說出來,母親會認為太子和人密謀是事出有因,不關太子什麼事,這樣的話就白忙活了,不能讓母親認識到太子的危險心機。

    薛崇訓佯裝有些尷尬地說道︰“計謀有點下作,還用了女人……母親就別問了好麼?”

    太平公主笑了笑,總算放過了薛崇訓。

    薛崇訓又道︰“母親,我敢肯定李隆基一旦登基,馬上就會果斷行事!真到那時候,我們再要政變就更加不利,名不正言不順等同謀反,幾乎沒有多大可能;況且我們要政變本就很麻煩,需要很多準備,必須盡早下決心,早作準備!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母親要三思!”

    太平公主沒有生氣,比起上次薛崇訓的勸諫效果,這次薛崇訓又進步了一點,但他觀察母親的神情,覺得還是沒能堅定母親的決心。

    “崇訓,你要惹我生氣的話說完了麼?”

    “說完了。”薛崇訓頹然地說道。

    太平公主招呼隨從過來,說道︰“那我們一起吃飯吧。”

    薛崇訓神情憂傷,突然感覺好累。或許他確實缺|少政治經驗,有些事太想當然了,母親的做法是對的……按照他薛崇訓的方法做,也許會死得更快。

    我錯了嗎?薛崇訓抬起頭,看著漫天的星斗,夏天的夜空,星星更加明亮。

    大概是錯了,那麼真的是天命難違,沒有辦法了嗎?

    心裡一個聲音說︰認命吧,還有一點時間多享受生命,反正人遲早都會死。但另一個聲音卻執著地說︰死了就回歸死寂,不,比死寂還要可怕,就算能多活一天,也要全力以赴!

    這時又聽得母親說道︰“劉幽求和張韋這兩個人很讓人頭疼,我也沒有想到你勢單力薄居然也有辦法把他們搞下去,這次你立了功。別愁眉苦臉了,一切都有我這個做母親的在,把心放平,今晚我為你慶功。”

    薛崇訓默然無語。

    太平公主帶著薛崇訓來到後廷的祈福殿,吩咐了宦官幾句,沒過一會,一群奴婢就魚貫而入,各種山珍海味佳餚送了進來。太平公主見薛崇訓坐在下方,又叫人把他抬上玉階,和她坐到一塊。

    兩人面前的大桌案,擺滿了珍饈,饒是薛崇訓出身世家,很多東西他也是見都沒見過,大概是地方的官員進貢上來的。

    過得一會,一群身著異國服裝的女子便來到了殿中,跳起了胡舞,樂師也奏起了歡快的曲子,那些歌姬踏著鼓點翩翩起舞。

    太平公主笑道︰“母親府上的歌舞如何?”

    薛崇訓隨口答道︰“和大明宮的宴舞比也不寒磣。”

    太平公主見薛崇訓坐得直直的屁事沒有的樣子,看來傷已無大礙,便說道︰“聽說你還到民間青樓去逛,那地方都是些什麼貨色,你也不嫌降低了身份,以後別去了。這裡的歌姬你看著,看中哪個,就指一下,叫她今晚陪你。”

    薛崇訓點點頭︰“哦,不過我不喜西域那邊的胡姬,就算不是大唐的,新羅(朝鮮)人也不錯。”

    太平公主道︰“新羅人長得難看,給你換江南歌舞。”說罷輕輕拍了拍掌,樂曲頓時就停了,那些胡姬也低頭退下,另一撥女子從旁邊的小門裡碎步走了進來。

    她又笑道︰“這可是母親府上姿色最好的人了,你看中了誰也不能別動情,我的長兒媳要在公主裡面挑,你自己挑也行,下回宮裡有節慶宴席,我帶你去,你瞅瞅。”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 20:33
第三十五章 密謀

大殿中數十名姿色上等的舞姬載歌載舞,長袖飛舞,身材妙曼,更美妙的是她們都穿得很少,身上的衣裙半透明的,有如凝脂一般的肌膚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於是薛崇訓的心情也似乎好了起來,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之中。太平公主注意到薛崇訓神情的變化,她也不禁露出了笑容,笑道︰“這麼多美人,你挑一個今晚陪你。”

    雖然太平公主是母親,但身為皇家成員她這麼做也沒什麼不妥,反而是一種表示關系親近的手段,當初武則天在位時,太平公主就送過男寵。

    薛崇訓無法拒接,只得說道︰“母親府上的好東西果然不少,這裡如此多佳人,她們看著都差不多,一時真不好挑,要不一會隨便要一個就行。”

    太平公主搖搖頭︰“你再看看,一會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美酒佳餚,美人如玉,暖洋洋的氛圍讓薛崇訓的身心都軟綿綿的。他的心裡其實十分沮喪,這兩個月在長安沒幹成什麼事,一門心思就想慫恿母親政變,用政變的辦法能不能成功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不政變肯定要玩完……結果絞盡腦汁做了那麼多事都沒能說服母親,怎麼不讓人沮喪呢?

    沒辦法,他這點實力要和國家機器玩,實在就像螻蟻憾樹,唯有寄希望於母親了。

    他仔細尋思了一會,記得歷史上的唐玄宗只當了兩年左右的太子就登上了帝位,登上帝位沒多久就把太平公主一黨全部滅掉……算來也就是明年大家都得玩完,還有一年時間能幹什麼?扯起大旗種田造反?估計還沒開始種就被地方軍滅了或者被自己人幹|掉,他不覺得在盛唐這樣幹會成功……

    就在這時,太平公主提醒道︰“崇訓,你在想什麼心事?”

    薛崇訓忙笑道︰“沒,我在琢磨哪個舞女更好看些。”

    這時只見殿中羅裙飛揚,舞女們聚到了一塊形成了一個圈圈,都前俯著身子,就好似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伴隨著一陣悠揚的琴聲,她們一甩長袖,柔韌的腰肢支撐著上身向後緩緩後仰,就如花瓣慢慢盛開。

    忽然薛崇訓的眼楮一亮,只見中間冒出來一個嫦娥一般的女子,墊起潔白如霜的玉足,婀娜的嬌軀旋轉而舞,羅裙上的玉帶也隨之飄揚,仿佛淩波微步,宛若月宮仙子。

    她身輕如燕,薛崇訓沒看清臉長什麼樣,但光憑那身姿和氣質,也是美好之極。於是他轉頭看著母親道︰“我知道了,她才是這些舞女中最好的那個,怪不得剛才母親叫我再看看。”

    太平公主微微地笑了笑︰“你覺得這裡邊她最好?”

    薛崇訓毫不猶豫地點頭。太平公主淡淡地說道︰“你聽說過程務挺這個人吧?”

    “聽說過,原來是個名將……給人求情結果自己倒了黴,是被外祖母殺掉的吧?他們全家好像都死了,母親提到他莫非這個女子是程家後人?”

    太平公主道︰“她叫程婷。”

    “哦……”薛崇訓心下一怔,再次意識到權力鬥爭是多麼殘酷,如果以後我也倒楣了,那我的女人也會被貶為賤籍任人玩|弄?

    飯飽酒足之後,歌舞也欣賞了,這時太平公主摒退左右,並沒有離開的意思,薛崇訓也坐著,母親好像有話要說。

    奴婢們都遵照太平公主的意思下去了,整個祈福殿就只剩他們母子二人,顯得空蕩蕩的。

    太平公主總算打破了沉默,說道︰“崇訓,你多次向我進言,我考慮再三,覺得你所言不差,但我沒有答應,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這句話頓時讓薛崇訓驚喜交加,急忙說道︰“母親,只要您能看到隱患,預見到我們家的危險,就很好了……您沒有答應,我猜是政變困難太大,並且名不正言不順風險過大是嗎?”

    太平公主沉思了許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良久才開口道︰“我時常想起你的外祖母……從古到今,她是唯一的女皇帝,以前是,以後也很難重復。韋皇後和安樂公主沒看清這一點,她們都想學,結果都死了;我早就悟到了這一點,所以我們到現在還好好的。”

    薛崇訓焦急地勸說道︰“母親這麼想,別人不這麼想!您現在不是為了做女皇帝,得設法自保!神龍政變、唐隆政變之後,您都沒事,那是因為中宗皇帝和今上沒有實力和魄力,但李隆基不同,他不僅年輕,而且有魄力,更嚴重的是現在就和母親您水火不容了,如果李隆基做皇帝,母親再想維持現狀恐怕不可能……母親要是沒認識到這一點,也不會想方設法地廢太子不是?”

    太平公主道︰“今晚我和你說話正是此意,得兩手準備,如果沒能讓皇兄廢掉太子,我們就要早做打算以防不測。但我是個女人,用什麼理由政變?想來想去,這事得聯盟李家宗室才行……可是現在李家宗室都希望李隆基登位穩定大局。只有一個人可以用,李守禮!”

    李守禮?薛崇訓幾乎都沒想過這個邊緣人物,但母親確實是眼光老道,這麼一提,他便恍然大悟︰李守禮何許人,章懷太子的兒子,也就是高宗皇帝和武則天皇帝的孫子;算起來章懷太子做皇帝比當今皇帝李旦更有資格,也更得人心,但他已經死了……不過李旦的兒子李隆基能做皇帝,為什麼章懷太子的兒子不能做皇帝?

    李守禮其父兄都被武則天殺了,弟弟聽說是病死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病死,他本人因為瘋瘋傻傻的才沒死,被關了十幾年,然後中宗時放出來,不久就到地方去了,成了邊緣人物,也無人提起。

    因為薛崇訓總算改變了一些母親的想法,他現在心情非常好,又重新看到了希望。他便很認真地問道︰“李守禮被安排到哪裡去了?我一直沒想起這個人,所以沒注意。他人怎麼樣,能答應和咱們聯盟麼?”

    太平公主道︰“封了王,現在在幽州,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其實我也不知道,沒怎麼接觸,也沒聽人說起。要不是這段時間你讓我琢磨起政變的事,我也沒想到他……今晚我和你單獨詳談,就是想給你安排個事。”

    “母親請講。”

    “我身邊能信任的人中間,你應該是最適合辦這件事的。你去幽州,摸清李守禮的底細,並在必要時說服他回京參加政變,事成之後讓他做皇帝。能辦到嗎?”

    薛崇訓道︰“母親請放心,此事關系我們全家性命,我一定全力以赴。但我頭上掛著太常寺卿的頭餃,沒有理由出京去幽州啊,總得尋個理由,而且別讓人察覺目的才好。”

    “我已經給你想好了。這兩年京畿缺糧,去年更甚,禁軍都餓肚子了,要不是漕米即時運到,幾乎兵變,這是很重要的事。朝廷一直都在尋找增大漕運運輸量的辦法,去年調了戶部侍郎劉安專管此事,但到現在也見效甚微。所以我想利用這個理由,讓你出任戶部侍郎,下去考察運河,協助劉安整頓漕運……當然,這種事不是短時間能辦成了,你也不用管太多,只管用考察永濟渠的理由,沿運河北上幽州,設法聯系到李守禮。”

    薛崇訓想了想,說道︰“此法甚妙,我以前毫無建樹,大家都不怎麼注意我,我去辦這事正好。”

    太平公主臉上露出微笑︰“你們兄弟幾個,現在就你最體貼我的心。崇訓,你不用每日愁眉苦臉,有母親在的。”

    “母親……”薛崇訓心裡竟然一酸。這段時間他日夜都處在恐懼和焦慮之中,歡快的時候甚少……男人也會無助,也會憂傷,只是藏在心裡罷了。這時候母親的一句話,讓他感覺就像找到了溫情的懷抱,又是酸楚又是溫暖。

    太平公主的神情變得慈祥起來,這時候的她比高高在上的威嚴公主有愛多了,更像一個母親。她看著薛崇訓的臉,微笑道︰“行了,我看你這麼大了還要哭鼻子。你長大了,要成為一個大丈夫,須得學會安之若泰,別什麼事都掛在臉上,成日焦頭爛額,明白麼?”

    “是,母親。”薛崇訓無比恭敬地答道。

    太平公主站了起來,輕輕撫了一下長袖,說道︰“時間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吧,剛才你看中的那個程婷,已送到你房裡了。”

    薛崇訓執禮道︰“恭送母親。”

    太平公主走到殿門口,招了奴婢們過來,那些宦官宮女打點燈籠前後簇擁著她走了。另外一隊奴婢等在門口,是侍候薛崇訓的。薛崇訓等母親走了之後,他才直起腰來,走了出去。

    夜色突然變得美好起來,涼涼的風吹拂在臉上分外舒服,太平公主府裡燈火燦爛,點點的燈光和天上的繁星上下相對,相映成輝。薛崇訓突然理解當初宇文姬為什麼會願意為父親犧牲一切了。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 20:34
第三十七章 書聲

“你們都下去吧。”薛崇訓站在門口對身邊打著燈籠的奴婢們說道。

    “是。”眾人屈膝執禮,一齊應了聲。

    薛崇訓伸出手輕輕推開雕花木門,迎面看見的是一支大燈架,上面點了起碼幾十根蠟燭,把房間照得亮通通的,屋子裡佈置得奢華精緻,倒讓薛崇訓感覺有些不太習慣,因為和他府上的淡雅志遠的佈置比起來,這裡看起來就像一間閨房一樣。母親府上,也是自己的家麼?

    以前他從來沒這麼想過,但今晚母親讓他頗為感動,心裡暖暖的,仿佛遊子回到了家鄉那樣的感受。

    他提了一下長袍,跨過門檻,走進了屋子,北面掛著一道珠簾,裡面隱隱有個女子。雕窗幔幃、珠簾香鼎,裡面還有個美人,此情此景讓薛崇訓的心情大快,不禁吟道︰“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這首詩是李白寫的,可現在李白大概才十歲左右,應該不會寫這種詩,薛崇訓有點惡搞地先吟出來了,不過沒有流傳出去也就問題不大。

    掀開珠簾,便看見了那個穿著襦裙的女子,母親說叫程婷,她低著頭站在那裡,不過並非詩裡那樣掛著淚珠,她沒哭。她的襦裙是淺色的,而且把她身上遮得嚴嚴實實,卻不如在殿中穿得那種半敞羅裙一般誘|惑人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身上的服飾太平常的關系,當薛崇訓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並沒有產生驚艷的感覺,但當他多打量了幾眼,很快發現這個女子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柔柔的很平和,就像小時候喜歡的鄰家大姐姐一樣,親切溫柔,看見她,薛崇訓就情不自禁地想到小鎮上的青石巷、煙雨中的油紙傘,等等淡淡的美好東西。

    “抬起頭來,我看看。”薛崇訓走過來坐到床邊上。

    程婷只得抬起頭來,但沒有看薛崇訓,眼楮看著別處,也不知是害羞還是害怕,又或者厭惡?她長著一張鵝蛋型的臉,一如她的氣質,溫柔而含蓄。

    薛崇訓進門有一會了,也沒有聽她吱過一聲,這樣的沉默讓他感到有些尷尬,就算是侍候他的通房丫頭裴娘在家也會嘰嘰喳喳地說一些廢話啊……不說話就這麼幹?他頓覺有點無趣。

    薛崇訓也懶得理她,雖說她是程家後人出身不錯,但現在程家已經煙消雲散退出權力舞臺了,有什麼好清高的。

    他便一邊自己脫衣服一邊埋怨道︰“還不如弄個丫鬟進來侍候我。”

    “我和丫鬟有什麼區別呢?”程婷總算說了話,猶豫了一下,便走上前來伸手為薛崇訓寬衣解帶。

    因為她在解薛崇訓的腰帶,薛崇訓抬起頭時,正好看到她的側臉和耳朵,白皙的耳根上有幾絲秀發掉下來了,映襯著玉一般的耳朵,分外美好。薛崇訓聞到了一縷淡淡的清香,是從她身上飄來的。

    他便笑道︰“我還以為選中了一個啞巴。”

    程婷又不說話了,默默做著自己的事,侍候薛崇訓上|床後,她便開始脫自己的外衫,就在這時,薛崇訓突然看見一大滴晶瑩的眼淚從她的大眼楮裡滴了下來,滴到她剛剛露出的白皙裸|肩上,隨即就消失不見了……就像一滴水珠滴進了湖面,很快化為一色。

    薛崇訓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怔怔道︰“你哭什麼?不願意侍候我?”

    程婷苦笑了一下,哽咽道︰“願意,怎麼不願意,遲早都會這樣,侍候殿下的年輕大公子,我幸慶還來不及……”

    薛崇訓道︰“別脫了,對面有張床,你睡那邊。”

    程婷淚眼朦朧地看著薛崇訓的黑臉,說道︰“怎麼,我哭我的影響郎君的雅興了嗎?郎君是不是後悔了?”

    “我後悔什麼?”薛崇訓隨口說道。

    程婷道︰“剛才殿中有那麼多美貌的女人任你挑選,你一定後悔為什麼選了我。”

    薛崇訓搖頭嘆了一口氣︰“你不用擔心這些,我不會告你的狀,行了吧……我不是對誰都這麼寬容,你讓我想起一個朋友,一時於心不忍而已,睡吧,別哭了。”

    程婷聽罷好像不傷心了,直接用袖子揩掉眼淚,這個動作倒是十分嬌憨可愛,她不是個矯揉造作的女孩。她好奇地問道︰“我怎麼讓郎君想起那個朋友了,有什麼相似之處嗎?”

    薛崇訓正好今晚心情比較好,耐心也就比較好了,他便盤腿坐到床上,拍了拍床邊︰“坐下,我給你講她的故事。”

    程婷怔了怔,意識到薛崇訓要把她怎麼著根本就不敢反抗,也沒什麼好擔憂的,便順從地坐到了床邊上。

    薛崇訓便一邊想一邊說道︰“她叫蒙小雨,是個青樓歌妓……”他把蒙小雨如何襄助蕭衡考進士,如何癡情,如何苦苦等待,結果等來的卻是一杯毒酒。

    故事講完了,兩人都坐在床上久久地沉默。最後薛崇訓打破了沉默,搖頭道︰“小雨太傻了,比杜十娘還傻。”

    程婷低著頭小聲問道︰“杜十娘又是誰,也是歌妓嗎?郎君真是風流不羈啊。”

    杜十娘確實是歌妓……可薛崇訓好像沒辦法能認識她本人。他也不好解釋,便笑道︰“我想起首歌,關于杜十娘的,我教了你,你唱給我聽。”

    ……

    “孤燈夜下,我獨自一人坐船艙。船艙裡有我杜十娘,在等著我的郎。忽聽窗外,有人叫杜十娘。手扶著窗欄四處望,怎不見我的郎……郎君啊,你是不是悶得慌;你要是悶得慌,對我十娘講,十娘我為你解憂傷;郎君啊,你是不是想爹娘;你要是想爹娘,對我十娘講,十娘我跟你回家鄉……”

    程婷一邊唱,一邊竟然又掉下淚來,這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唱罷曲子,她突然撲到薛崇訓的肩膀上大哭起來,嗚嗚嗚地把薛崇訓的白色內|衣搞得濕了一大片,冰冷地沾在皮膚上。

    薛崇訓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哭得這麼傷心,不過是首歌。”

    程婷哽咽道︰“這歌裡的杜十娘是真的嗎?”

    薛崇訓沉吟道︰“沒親眼見過,別人說是真的,我也沒見過……行了,咱們又不認識她,不必在意。我有些累了,睡覺吧,你睡對面那張床。”

    程婷這才放開薛崇訓,見他的衣服都被自己哭濕了,她的臉上頓時一紅,站起身說道︰“我去拿件衣服,給郎君換上。”

    她低著頭為薛崇訓脫內衣的時候,薛崇訓的鼻尖都快踫到她的秀發了,頓時聞到了一股香料的氣味,這種氣味他一直誤以為是女人味。

    這時程婷看到了薛崇訓胸口上紗布,忙抬起頭道︰“不要緊嗎?”薛崇訓搖搖頭︰“被人射了一箭,差點丟了性命,不過現在沒事了。”她的手指輕輕從薛崇訓結實的胸肌上滑過,臉上又是一紅。

    晚飯的時候,薛崇訓喝了不少酒,這時候眼皮打架,人累了確實也沒多少那種心思,換了幹衣服他便拉過被子蒙頭大睡,不到一炷香功夫,就發出了輕輕的鼾聲,也沒去管程婷怎麼著。

    程婷一個人呆呆地看著剛才薛崇訓指的對面的床,又回頭看著薛崇訓沉靜的臉,他睡得很香,可她一點睡意都沒有。

    她看著看著,不禁伸出手,輕輕放在薛崇訓的臉龐上,他的臉有點黑,但兩筆劍眉飛揚流暢英氣逼人,鼻樑高高,嘴唇的線條粗曠,程婷越看倒覺得這個男人越來越順眼了。

    ……程婷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睡著的,當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蓋著被子,但衣服卻沒脫,和身躺在床上,她急忙爬了起來,發現這張床是薛崇訓的床,而他不在了。程婷的心裡頓時一陣酸楚,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是第一次見面的男人罷了,而且以後也不能相見了,地位懸殊太大。

    不料就在這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氣勢磅礡的讀書聲︰“秦孝公據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捲天下,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之意,並吞八荒之心。當是時也……”

    這不是薛郎的聲音嗎?他還沒離開。程婷急忙找了梳子,坐到銅鏡前面,梳理著淩亂的青絲。整理了一番姿容,她便走出門去,只見薛崇訓正站在一條小溪上的石橋上,站著大聲讀書。

    過得一會,過秦論讀完了,他便放下書籍,背著手踱了幾步,時而仰頭嘆息,時而低頭沉思,不知在想什麼。

    程婷慢慢走了過去,在他的背後輕輕說道︰“關中之地猶如神龍之首、中國之脊,據有關中,關中、河東、河南雄兵在手,可控天下,所以咱們大唐的都城才設在長安,以秦人之地為根本。”

    薛崇訓聽罷轉過身,驚訝地看著她,不禁說道︰“有點見識了……啊,差點忘了你是程家的人,呵呵。”

    “見識淺薄,讓郎君見笑了。”程婷低下頭,問道,“郎君餓了嗎?”

    “你這麼一說,真是餓了,先吃飯吧。”薛崇訓笑道。

    “郎君到房裡稍後,我去叫奴婢們上早膳。”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 20:34
第三十八章 公主

事到如今,劉幽求再要埋怨張韋嘴巴不緊,也是無濟於事了。盡管張韋多次解釋說從未洩漏過密謀,但劉幽求根本不信,不是張韋洩密,還能有誰?

    蕭衡到現在還沒有半點消息,劉幽求有種不祥的預感,說不定蕭衡會突然冒出來作證賄賂之事,那數罪並罰結果可想而知。總之人一倒楣,就真是黴到了極點。

    “ !”劉幽求一揮手,把案上的幾個陶瓷古董拂到地上,摔成了碎片。一旁的俏麗丫頭嚇得嬌呼一聲,膽顫心驚地正要退出去,劉幽求又叫道︰“站住!”

    那女子只得低頭垂手站在原地。

    劉幽求踱了過去,伸出一個指頭托住她的下巴,仔細端詳著那張俏臉,“嘖嘖,當初我買你的時候,第一眼就看中你了,你知道我很喜歡你的。”

    女子低聲道︰“阿郎的寵愛,奴婢感懷不盡。”

    劉幽求搖頭嘆息道︰“我現在倒楣了,也不知今上會如何處罰,就算死罪可免,罷官也在所難免……一想到你就會被別人壓在身下叫|床,老子心裡就很不舒服。”

    她聽著這話,不知如何回答。樹倒鵬猻散,她原本也沒打算為這個老頭子做什麼,有必要麼?

    就在這時,劉幽求抓住她的手腕道︰“要不你先走一步吧。”

    女子的身子一|顫,抬起頭來十分害怕地說道︰“啊……啊郎,你要做什麼?”她想跑,但手腕被劉幽求抓得緊緊的。

    劉幽求冷笑道︰“我花錢買了你,你就是我的人,好日子也讓你過了這麼久,難道你不想為我做點什麼嗎?”他一邊說,一邊拉著她尋到了一條白綾,慢慢地套在她的脖子上,“聽話,一會就沒事了。”

    “不,不要!阿郎不要殺我……”她嚇得臉都白了,忙伸手去抓脖子上的白綾,嚇得哇哇哭了起來。

    劉幽求怒道︰“由不得你!”

    女子一邊掙紮一邊哀求道︰“阿郎您行行好,看在我侍候您這麼久的份上,饒了我吧,我不想死……”

    劉幽求套好了白綾,也不管她說什麼,手上一用勁,便緊緊地勒住了她的脖子。她瞪圓了驚恐的眼楮,大張著嘴模糊不清地哀鳴︰“不要,不要!”

    ……皇帝最終沒有殺劉、張二人,下詔把他們流放到嶺南道去了。蕭衡也一直沒有消息,但兇手被刑部查獲,是隔壁一商戶見色起義做下的凶案。於是長安又恢復了平靜,太平公主一黨也沒抓住劉張二人的事不放,非要對付太子,兩邊都緩和下來。今上是不是因此對李隆基產生更大的戒心,也無從知曉,聖心難測。

    時到了端午佳節,長安城更加熱鬧起來,周邊各縣地方官們觀賞“競渡”,百姓們紛紛在門上貼蒲艾、紙牛“鎮病”,宮廷裡也舉行了宴會,遍請皇室宗親、各邦使節參加,歌舞昇平好不熱鬧。

    朝廷還有一件大事,要在端午節上正式宣召將金城公主送到吐蕃。繼文成公主嫁到吐蕃之後,唐朝與吐蕃的關系得到了發展,但近年來雙方戰爭頻繁,所以唐朝廷早在神龍三年便決定將金城公主送到吐蕃和親。

    金城公主是章懷太子的孫女,一直生活在宮廷,養父是唐中宗。

    原定去年就該送金城公主去吐蕃的,但去年唐軍與吐蕃發生邊境沖突,死傷無數,所以延遲了時間,今年端午前夕,在長安的吐蕃使節上表催促,皇帝召三品以上京官商議,大家都贊成和親。

    這次朝議因為參加的人比較多,連薛崇訓也有幸在場。他心裡挺不是滋味的,把漢人公主送給別人,怎麼想怎麼不爽。

    看著滿朝文武毫不介意的樣子,薛崇訓臉色鐵青,真想對那吐蕃使節大吼一聲︰公主沒有,三千虎賁如何?

    但他最終還是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發……瞎嚷嚷是沒有任何用處的,最多被人當猴子圍觀。從唐太宗起,唐朝廷就一直認為把公主嫁出去,不僅可以安撫蠻夷,還能通過女人影響外番政治,促進和平。總之這是一項既定國策,不是某一兩個人能改變的,更何況薛崇訓在朝裡算哪根蔥,誰聽你的?

    薛崇訓記憶裡,後來有個明朝,後期打仗屢戰屢敗,但從不和親……唐軍挺能打的,卻還是要送公主,這點很讓他難受。

    朝會散了之後,一大群人依次從含元殿出來,然後薛崇訓等皇親國戚不能回家,隨即就往北走,去麟德殿參加宮廷宴會。

    這時一個寬臉黑須的莽漢追上了薛崇訓,笑道︰“剛才在殿上,我見長兄臉色不好,不知為何?”

    這莽漢便是薛崇訓同母異父的二弟,武二郎武崇行,他長得是五大三粗,比黑臉薛崇訓還要高一個頂;旁邊一路走來的還有武崇行的親哥武大郎武崇敏。

    武家那邊就兩個兄弟,武大郎卻不是長相醜陋身材矮小的那個武大郎,他和其父長得很相像,是身材頎長,面目俊秀,風度翩翩,當真是一個優雅的佳公子。

    雖然不是一個爹,但到底是兄弟,而且一想到萬一母親垮臺了,武家兩個兄弟也會一起玩完,薛崇訓就有一種難兄難弟的感受,便感覺親近了不少。薛崇訓搖頭道︰“咱們賠公主,滿朝文武個個興高采烈的樣子,看著心裡堵得慌。”

    武崇行道︰“長兄,我和你一個心思,真是憋氣,咱們大唐控弦百萬,又不是沒男人了,吐蕃不服打就是!不如把公主嫁給我,打吐蕃我打前鋒。”

    聽到這裡,薛崇訓頓覺和二弟很有共同語言,當下就拍著他的肩膀道︰“有朝一日,咱們兄弟一同上陣去搶他們的女人,以解今日之恨。”

    武二郎頓時哈哈大笑。就在這時,只聽得後面“啪”地一聲甩扇子的聲音,武崇敏淡淡地說道︰“公主們享受了這麼久的富貴,嫁過去也是嫁國王王子,不缺吃不缺穿,還能為國家做出點貢獻,有什麼不好的?”

    “唉,大哥,你這麼說就真是沒一點血性,嫁過去不缺吃不缺穿?公主可都是咱們的親戚,給那些蠻子玩|弄|你心裡很舒服?”武二郎很不爽地看著自己的親大哥道。

    武崇敏哼了一聲︰“女人反正都得要嫁,嫁誰不是一樣?”

    “和你說不到一塊,懶得理你。”武二郎不高興地丟下一句話,快走幾步,和薛崇訓並肩而行。

    薛崇訓嘆了一氣道︰“這是國策,咱們怎麼看也沒用,除非改變國策,否則和親只能繼續下去。”

    這時武崇敏在後面又冷冷地說道︰“金城自己還以為能嫁吐蕃王子,呵呵,我聽一個吐蕃人說王子姜擦拉溫去年騎馬摔死了,恐怕金城到了吐蕃只能嫁給老頭子赤德祖贊了。”

    薛崇訓立刻轉過身,怒視著武崇敏道︰“吐蕃使節欺瞞我們……你既然知道,朝會決定和親之前為什麼不上書?”

    武崇敏冷笑道︰“上書有用?咱們大唐嫁公主是為了促成邊境和平,嫁王子還是贊布在今上看來有何區別?”

    武二郎憤憤地說道︰“此事當真?你不上書我來!”

    “沒用。”武崇敏搖著扇子,目視前方從武二郎身邊走過。薛崇訓默然無語,大郎的話雖然不中聽,可說得是實情,他是明白的。

    只是可憐那金城公主,又是一個政治的犧牲品。金城公主是大明宮裡最年輕漂亮賢淑的公主,早有名氣,要不武二郎也不會這麼氣憤。

    兄弟三人吵吵嚷嚷地來到了麟德殿前,“瑞煙深處開三殿,春雨微時引百官。”麟德殿廊廡環繞氣勢磅礡,弧形飛橋巧奪天工,整個宮殿壯麗非常。

    他們剛走過廣場,就見台階下面圍著一大群人,都是來參加宮廷宴會的皇子王孫,卻不上階梯,都在下面圍著,不知道在幹什麼。

    薛崇訓走近之後,聽到圈子裡面很多人七嘴八舌地說話,“妹妹啊,你就要去吐蕃了,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啊……”“金城姐姐,你還回長安來看咱們嗎?”“我的錦囊你收下吧,帶在身邊,到那邊了多想想親戚們……”

    就在這時,只聽得一聲嬌叱道︰“你們還讓不讓姑姑走了?都讓開!”

    “讓開,讓開!”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兒推開了眾人,拉著後面一個稍大的女孩擠了出來。薛崇訓一看後面那個大女孩,當時就是一驚,驚艷!美麗的臉龐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傾城傾國大約就是這樣的女子,人間難得一見。秀發如絲,美目顧盼,朱唇輕啟,其靈氣簡直集天地之精華,日月是光輝,才能如此奪人心魄。

    那比玉還要美好的光潔肌膚上泛著太陽的流光,似乎有一圈光暈時刻圍繞在她的身上……她不是人,應該是天上下來的仙女,不食人間煙火。

    薛崇訓回頭看武二郎時,只見他已經目瞪口呆,就像入定了一般,站在那裡呆呆地看著前方︰“我的娘啊,能留住她就算戰死十萬人也值啊!”

    她應該就是金城公主,薛崇訓是第一次看見她。此時此刻只有武崇敏神情自若了,薛崇訓不由得十分佩服他的定力。

    前面拉著金城的女孩兒卻不知是誰,聽她叫金城“姑姑”,大約也是個小公主。她們二人終於擺脫了一大群王子王孫的糾纏,逃也似的跑了出來。

    薛崇訓已經不能控制自己的手腳了,他茫然地向前走了兩步,伸出手想留住金城,對她說吐蕃王子已經掛掉了,他們的老頭子贊布想騙婚……但是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呆呆地看著金城從身邊跑過。

    就在這時,突然聽得“嘩”地一聲,薛崇訓大驚,低頭看時,原來是自己身不由己地走上前時,不小心踩到了金城的裙擺,她一跑,裙子被撕下一大塊,無暇小腿也露了出來。

    “啊!”眾人頓時一聲驚呼,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金城的小腿。而前面那小女孩則怒目盯著薛崇訓,眼楮都快冒出火來。金城急忙拉起長裙另一邊,捂在腿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薛崇訓無辜地說道。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 20:34
第三十九章 黑炭

驚鴻一瞥,金城那顧盼生輝的眼楮只看了薛崇訓一眼,裡面有埋怨、有委屈,更多的還是忍讓。薛崇訓心下一怔,急忙不住地解釋說不是故意的,他怎麼忍心故意欺負這個天仙一般的表妹呢?

    金城沒有發火,旁邊那個十三四的女孩兒倒是勃然大怒,大聲罵了薛崇訓一句,然後直接用粉拳往他的胸口上打。他胸口上的傷本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豈料這嬌滴滴的小姑娘力氣倒是不小,打得薛崇訓受傷的地方隱隱作痛。

    他也有些惱怒了,一把抓住她的一個拳頭,瞪著她道︰“都說了不是故意的,我向金城公主賠禮道歉不行麼,你還有完沒完?”

    小姑娘掙紮了兩下,沒能把手伸回去,她更是憤怒,嬌聲罵道︰“黑炭一樣的醜八怪,放開我!”

    黑炭?薛崇訓心下很不贊同,明明就是健康的膚色,曬黑的而已,這丫頭沒見過非洲人,才如此大驚小怪。

    她又用另一隻拳頭打來,薛崇訓又抓在了手裡,這下她雙手都沒法動彈了。突然虎口上傳來一陣劇痛,薛崇訓不由得大叫了一聲,“狗才咬人!”

    “哈哈……”周圍的王子王孫全都大笑起來。

    薛崇訓痛得一縮手,但手上仍然捏著那小姑娘的拳頭,這麼一縮,就把她拉到了懷裡。夏天本來就穿得薄,薛崇訓只感覺一對柔軟的小饅頭撞到了自己的上腹。薛崇訓的胸上腹上都是一塊塊的肌肉,硬邦邦的,小姑娘那剛發育的乳|房肯定是撞痛了,她“啊”地叫了一聲。

    這時其他人居然哄笑起來,紛紛喊道︰“哥哥抱,哥哥抱……”

    薛崇訓急忙放開了她的手。

    比起身體的疼痛,被嘲笑的羞辱更讓小姑娘憤怒,她轉過身直罵他們“不要臉”。就在這時,薛崇訓旁邊的武大郎伸出扇子在小姑娘的翹臀上“啪”地打了一下。當時薛崇訓就震驚了,他完全沒想到風度翩翩的武大郎竟然做出如此猥|褻的動作,然後還若無其事地看著別處。

    小姑娘尖叫了一聲,轉過身來大眼楮瞪得溜圓,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幾乎要要哭出來,惡狠狠地盯著薛崇訓。薛崇訓大聲辯解道︰“不是我幹的!”

    “哼!”小姑娘的胸口一陣起伏,轉身走到龍尾道旁邊,突然抓住一個侍衛的衣服,橫了他一眼,“唰”地拔出了他腰間的橫刀,殺氣沖沖地向薛崇訓走了過來,“看我不在你屁|股上砍幾刀!”

    “兵器很危險,別傷著自己,快放下!”薛崇訓急忙說道。他真有些擔憂起來,不是擔憂自己,是怕這小姑娘冒冒失失地傷著了她自己豈不麻煩?

    小姑娘又羞又怒,哪裡管薛崇訓解釋,提著亮鐺鐺的橫刀就向這邊奔過來,薛崇訓忙撒腿就跑。周圍那些沒心沒肺的傢伙們居然還在起哄,樂得看笑話。

    那小姑娘在後面拼命追趕,但穿著長裙跑得慢,她竟然彎下腰,用刀割掉了裙擺,潔白的小腿幾乎都露了出來,然後向薛崇訓追趕過來。

    薛崇訓奔到廊廡邊,前面無路可去,只得沿著廊廡跑,一面跑一面喊道︰“你幹什麼,先把刀放下!我給你出氣行了吧?”小姑娘體力甚好,跑得飛快,根本不聽薛崇訓解釋。

    眼看前面是一個死角,薛崇訓無路可去,本想轉身奪了小姑娘手上的刀,但見她怒不可遏的樣子,生怕糾纏時發生什麼意外,還是躲著得好。正巧角落裡有一棵大樹,薛崇訓心下大喜,小時候爬樹他是高手,女孩子應該不會玩爬樹。

    他奔到樹下,縱身一跳,抓住了樹幹,三下五去二嘩嘩就爬了上去。那姑娘奔到樹下時,薛崇訓已經爬到上邊去了,她猶自不放過薛崇訓,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揮起刀就砍樹。當然要砍斷樹不是那麼容易的,薛崇訓也不能讓她這麼在那裡一個勁砍下去,看了一眼旁邊的廊廡頂,距離樹幹不遠,便吸了一口氣,腳下一蹬樹幹,敏捷地跳到了廊廡頂上。

    這下小姑娘沒轍了,仰頭看著薛崇訓不知道該怎麼辦。金城公主也趕了過來,喊道︰“妍兒,別這樣,人家會笑話你,皇上皇後還等著我們,走吧。”

    第一次聽見金城的聲音,真是猶如天音,薛崇訓幾乎忘記了那名叫妍兒的小姑娘拿著把橫刀還在下麵。

    妍兒倔強地嘟起嘴道︰“我不!讓他們笑去,這黑炭太可恨了,我今天非得報仇,砍他的屁|股,讓他一個月都走不得路!”她說罷轉身就走,沒一會,竟然從旁邊的屋子裡搬出了來一架梯子!

    薛崇訓哭喪著臉,對武二郎喊道︰“二弟,快把小娘的刀繳了,別讓她爬上來。”

    武二郎哈哈笑道︰“剛才你怎麼不自己繳?小公主如此潑辣,我可不想惹禍上身。”

    妍兒把梯子搭在廊廡上,提起裙子就爬。就在這時,忽見大門口一隊騎兵走了進來,緊接著一個俊朗年輕人也騎著馬走了進來,馬上英姿勃發的的年輕人不是太子李隆基是誰?

    李隆基見到眼前的情形,喝到︰“妍兒,你幹什麼?給我下來!”隨即策馬奔了過來。

    小公主見到李隆基,乖乖地下來了,然後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指著屋頂上的薛崇訓控訴道︰“太子叔叔,那個黑炭欺負我。”

    薛崇訓長身站在屋頂上,就像個能飛簷走壁的武林高手一般,他當即就抱拳執禮道︰“拜見太子殿下,失禮了。”

    李隆基一見是表弟薛崇訓,太平公主那邊的人,當下也不願發生無謂的口角,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說道︰“你這刁蠻公主,人家欺負你?你都把人追到房上去了,別再這丟人現眼,跟我走。”

    小公主無可奈何,仰頭瞪了薛崇訓一眼︰“這回先饒你一命,別讓我再撞見你,要你好看!”

    李隆基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金城公主,顯然金城公主在誰的眼裡都很耀眼。金城輕輕行了一禮,李隆基點了點頭。他從馬上跳下來,讓小公主上去,他自己卻步行,其溺愛程度可見一斑。

    眼見金城公主也要走了,薛崇訓忙喊道︰“金城公主,我真不是故意的。”

    金城公主回眸微微一笑,什麼也沒說,卻讓薛崇訓回味良久。

    過得一會,眾人才紛紛散去,薛崇訓從剛才小公主搭的梯子上爬下來,長籲了一口氣,說道︰“媽|的,這小公主誰家的啊,太厲害了。”

    大郎武崇敏笑道︰“太子的佷女李妍兒,永平郡王(李長器)的女兒,五王子府的李家幾個兄弟都很溺愛她,就養成了這麼個性子。”

    薛崇訓想起了什麼,指著武崇敏的鼻子罵道︰“剛才你打她的屁|股幹什麼,她還以為是我幹的。”

    “老虎屁股很難摸到,我一時興起就用扇子踫了一下,玩笑,長兄別介意。”武崇敏仍舊笑嘻嘻地說道,“一會看完馬球,我請長兄喝酒賠不是,行麼?”

    都是自家兄弟,薛崇訓也不能真對他生氣,便順著台階下來,開玩笑道︰“聽說你從劍南帶了不少歌舞妓來長安,一會別捨不得拿出來。”

    “有什麼捨不得的,送你幾個都成。你問二弟,他經常跑到我那玩女人,我何時小氣過?”武崇敏慷慨地說道。

    薛崇訓愕然,想著自己是當哥的,便說道︰“這倒不必,有點過了。”

    武二郎臉紅了紅,“大哥你幹嘛說這事……”

    “走吧,一會裡面要開席了。”薛崇訓一面走,一面又隨口說道,“那個李妍兒,以後別踫到她才好,再被她看到非放不過我。”

    武崇敏哈哈一笑︰“長兄,你真不瞭解女人的心思。剛才明明是扇子打的,她能不知道?那丫頭蠻是蠻了點,卻不傻,你知道她為何要鬧出這麼大動靜麼?”

    薛崇訓饒有興致地問道︰“哦?我倒是很想聽聽大郎的高見。”

    武崇敏“啪”地一聲甩開扇子,故作高深地說道︰“她不是氣你踩了金城的裙擺,更不是氣你抱她,而是氣大家的眼裡只有金城,把她當成了可有可無的人物。想想那李妍兒平日被百般溺愛,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冷落?所以非得鬧出一出引人注意她,她心裡才舒服得了。”

    “哈哈!”武二郎當時就大笑起來,“有意思,有意思,大哥這麼一說,好像真是那麼一回事。”

    薛崇訓也點頭稱是,伸出大拇指道︰“高見,定是這般道理。”

    兄弟三人走了一陣,武二郎又道︰“宴會沒什麼意思,無非吃頓飯而已,一會有馬球賽,我也要上場,想想就手癢。咦,長兄,我記得你的馬球也很厲害,你怎麼不上場?”

    薛崇訓道︰“不過是種玩兒的樂子,高興就好了,我不是很在意這種東西。再說我的傷剛好,不太想上場做劇烈的動作。一會二弟上場了我給你喊,助你聲勢。”

    武二郎大搖其頭︰“可不只是玩兒,這馬球和戰陣之術頗為相似……反正有趣,非常有趣。”

    武崇敏背著手道︰“馬球有諸多規矩,不能橫穿攻權之騎,不能過度沖撞等等,戰陣有什麼規矩?兵不厭詐,不擇手段。我看不出有什麼相似之處。”

    武二郎道︰“你又不玩馬球,和你說不到一塊,長兄,你知道的,馬球和戰陣是有相似之處吧?”

    薛崇訓笑了笑,不置可否,見著武家的兩個兄弟,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親二弟來,今天也沒看見他的影子,這親兄弟有時候性格不合,還沒異性的兄弟關系好。

    正想薛二郎呢,薛崇訓一回頭原想和武家兄弟說話的,卻突然看見薛二郎就在後面,薛崇訓忙喊道︰“二弟,這邊。”

    薛二郎不冷不熱地走了上來,和幾個兄弟見禮,他的臉色蒼白,看起來陰陰的。他就是那樣的人,沒法子,他一加入幾個人的圈子,大夥的說笑都少些了。

    武崇敏好像看不慣薛二郎,冷笑道︰“喲,二哥,您怎麼沒和太子一起來啊?”

    薛二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緘口不言。武崇敏笑了笑,吵也吵不起來,只得作罷。幾個人默默地上了台階,一起走進麟德殿。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