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 官運 作者:何常在 (已完結)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4 01:04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九十章 各種因素


    應該說,蔣雪松來孔縣視察工作,就李逸風和冷楓的想法,雖然也早有心理準備,猜到蔣雪松此來在一定程度上確實是有為李永昌壯勢之意,但一個執掌一市的市委書記,不會只為了一個小小的縣委副書記而專門來孔縣跑上一趟。

    那麼,蔣雪松的工作視察,除了有對李永昌的力挺之外,也有對孔縣工作的支持在內,或許更深一步講,更有對孔縣局勢的關注。

    但從蔣雪松邁進孔縣縣委的一刻起,事態的發展,似乎偏離了預期。不但偏離了李逸風和冷楓的預期,也和李永昌的預期相去不小。

    或者說,孔縣所有人都沒有料到,蔣雪松和關允之間的互動,大有相見恨晚之意,而且當著無數人的面,傳遞出來的消息是相當的耐人尋味。尤其是李逸風,幾乎無法用震驚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蔣雪松對關允的態度是怎樣的偏見和成見,但以剛才的情形來看,蔣雪松似乎對關允確實態度大變,等於是轉變了一百八十度!

    而蔣雪松一入孔縣自始至終對李永昌模棱兩可的態度,也讓李逸風和冷楓看出了什麼,再聯想到平墳復耕政策背後隱藏的懸而未決的隱患,再對比蔣雪松不聽李永昌當面介紹流沙河大壩項目的進展而聽關允介紹,卻點名要聽李永昌匯報平墳復耕的工作開展,以李逸風和冷楓的政治智慧,心中就立刻有了計較——蔣雪松來孔縣,遠非表面上力挺李永昌那麼簡單,也並非是李永昌真的一出面就請動了他來孔縣視察,而是各種因素累積在一起,最終促成了蔣雪松的孔縣之行。

    比起李逸風和冷楓審時度勢的政治智慧,李永昌還是差了幾分。他在剛才蔣雪松和關允吟詩潑墨時,一顆心沉到了谷底,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機感和壓迫感,心中七上八下不停地揣度蔣書記到底為什麼突然就對關允另眼看待,為什麼對關允這麼大感興趣了?

    王車軍更是沮喪到了極點,從剛才的情形來看,豈不是說蔣書記已經點中關允,只等暗示下去,縣委就會將關允的關係調往市委,從此關允脫困而出,一飛沖天了?一想到關允真有可能再次在和他的競爭中獲勝,搶走了原本屬於他的市委一秘的寶貴機會,他就恨不得衝上前去一把掐死關允!

    憑什麼關允又要贏他?憑什麼?

    蔣雪松和關允一場互動的大戲,不知讓多少人心思大動,也不知吹皺了流沙河多少漣漪,更不知會對孔縣的局勢帶來怎樣微妙的影響,人群之中,崔玉強目光閃動,臉上的表情變化不定,幾次從身上摸出電話想打出一個號碼,卻又幾次放下,似乎還是難以最後下定決心。

    蔣雪松金口一開,先是盛讚李永昌勞苦功高,又提出要去看看平墳復耕的進展,才讓李永昌一顆高懸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心中又重新升騰起了熱烈的希望,蔣書記還是很看重他的,也是,孔縣離了他就不行,沒有他,流沙河大壩項目就沒那麼順利,孔縣也不會成為全市落實平墳復耕政策的最徹底的第一縣。

    李永昌正要開口說話,李逸風卻沒有給他機會,搶先說道:“時候不早了,蔣書記,還是先回縣委吃飯吧。”

    蔣雪松微微一想,點頭同意了:“吃飯,先吃飯,我再不去吃飯,許多人都對我有意見了,認為我不近人情。你說呢,永昌?”

    李永昌連忙附和:“蔣書記一心撲在工作上,為我們做出了好榜樣。”

    “哈哈,我剛才和關允比試書法,可不算是工作……”

    李逸風就接了一句:“蔣書記是偷得浮生半日閒,文武之道,一張一馳嘛。”

    冷楓也說:“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古人且有徐徐而行、安步當車的雅緻,現在生活節奏快了,其實也失去了許多平常心。孔縣沒有竹林,卻有樹林。等下有時間,蔣書記可以到平丘山參觀參觀,體會一下何妨吟嘯且徐行的心境。

    “說得是,說得是呀。”蔣雪松心情大好,接了一句,“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孔縣的天氣不錯,確實是也無風雨也無晴。”

    李永昌就接不上話了,心裡卻恨恨地想,知識越多越反動,拿腔捏調地說話,文人真酸。但不管他是如何地嫉妒李逸風和冷楓能與蔣雪松談詩論對,卻也只能在一旁附和著笑,插不上一句話。他卻沒有意識到,冷楓看似無意地一提平丘山,其實是為了關允埋下伏筆。

    人群之中,走在後面的關允聽到冷楓順勢提到了平丘山,不由會心地一笑。溫琳就悄悄打了他一下,嗔怪說道:“臭美!”

    關允不是臭美,而是他心裡清楚,冷楓見時機大好,正在積極主動地推動下一局。而且蔣雪松用也無風雨也無晴來形容孔縣的天氣,可是大有深意,說的不是天氣,是政治氣候。

    果然,興趣頗高的蔣雪松又說:“孔縣的平丘山我也聽說過,有時間倒可以去看看。”

    經關允的妙筆生花再加冷楓的妙手推動,蔣雪松的工作視察,正在逐漸朝著有利於李逸風和冷楓的方向傾斜。

    午飯安排在了縣委食堂。

    本來想到孔縣最好的飛馬賓館接待蔣雪松,但李永昌再三強調蔣書記吃慣了山珍海味,只想吃特色風味,恰恰孔縣就有特色美食,安排在縣委食堂,由他親自制定菜單。李逸風和冷楓也沒堅持,也覺得李永昌和蔣雪松關係不錯,熟知蔣雪松的喜好,就由他安排了。

    還好,蔣雪松對飯菜的安排還算滿意。就餐時,縣委幾名主要領導圍繞蔣雪松而坐,邊吃邊談,談笑風生間,蔣雪松平易近人的風格給不少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都私下議論說,傳說蔣書記威嚴並且很有手腕,現在見了,也很有親和力,不見有多厲害。

    但關允和別人所想的截然不同,他算是深切體會到了蔣雪松於和風細雨之下滴水不漏的行事手法,果然是一等一的官場老手,於無聲處見驚雷,以潤物細無聲的政治手腕,讓孔縣前三號人物都感受到了他處理孔縣局勢游刃有餘的佈局。

    而且還是長遠的佈局。

    吃飯時,關允不夠資格和蔣雪松同桌,他和溫琳、王車軍坐在一起,王車軍坐在他的對面,溫琳在他左邊。溫琳埋頭吃飯,不說話,心事重重的樣子,倒是王車軍的目光不停地穿梭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之中,也不知在搜索什麼。領導們都在裡面的雅間,在外面大堂的人,都是要隨時服務領導的工作人員。

    “關允,你今天可是出風頭了,萬一被蔣書記相中了,調進了市委,成了大秘,可就真是出人頭地了。到時,別忘了跟你一起奮鬥過的哥們。”王車軍估計是沒找到他想找的人,收回目光,陰陽怪氣地對關允說道。

    “沒影兒的事情,就不要說了,車軍,我倒覺得你比我希望大。”關允回應王車軍,笑了笑,“下午蔣書記視察平墳復耕政策的落實情況,車軍,你可以和李副書記一起向蔣書記匯報,你的口才也不錯。”

    溫琳本來正專心致志地吃飯,一聽關允的話,低頭一笑,悄悄用腳踢了關允一下,意思是,你不要太壞了,怎麼挖坑讓人跳?

    關允沒理會溫琳的小動作,目光充滿鼓勵地直視王車軍。

    王車軍動心了:“真的可以?”

    “當然可以,我都沒有參預大壩項目,蔣書記還同意聽取我的匯報,你對平墳復耕的政策肯定早就吃透了,再者李副書記負責平墳復耕,你近水樓台先得月,肯定數據呀成果呀什麼的,都能倒背如流。”

    王車軍的眼睛亮了:“數據什麼的,我早就記得清楚了,就是怎麼才能讓蔣書記點我的名,是個問題……”

    “我覺得不是問題。”關允嘿嘿一笑,“你直接和李副書記一說,等匯報的時候,讓他假裝忘了一個數據,然後他點你的名,說你記得清楚,你不就可以順勢就上,出現在蔣書記面前了?我覺得,蔣書記同意讓我介紹大壩項目的進展,是為了考查我。但蔣書記來孔縣,要同時考查三個人,所以下面就該你出場了,最後溫琳也得露露面。不過,機會是要靠自己爭取。”

    關允現身說法,讓王車軍心思大動,再也坐不住了,站了起來:“謝謝你的提醒,我去找舅舅說一聲。”

    王車軍一走,溫琳趁人不注意擰了關允的腰肉一下,笑罵:“你太壞了,坑人沒商量。”

    關允大呼冤枉:“我坑誰了我?我一片好心好意,你別不識好人心。”

    “就你還好心……”溫琳得意而心滿意足地笑了,“你的壞,我還不知道?不過,你壞得好壞得可愛,我喜歡。但我還是不太明白,你怎麼肯定蔣書記就一定會同意讓王車軍露臉?又怎麼肯定王車軍一定會在蔣書記面前栽跟頭?”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4 09:10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九十一章 真假難辨
   

    關允大搖其頭,很無辜很無奈地說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是出於好心。”

    “才不信你。”溫琳暗中又踢了關允一腿,還白了他一眼,小聲說道,“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想發壞水的時候,眼睛裡面會有壞笑,鼻子微微皺起,右手小拇指還會向上翹一翹……”

    關允嚇得不輕:“你是千里眼呀,觀察得這麼仔細?你說得都是真的?”他可從來不知道一個人會把他摸得這麼細,如此一來,他在溫琳面前豈不是沒有秘密了?

    “當然了,騙你是小狗。”溫琳咬著嘴唇笑,很得意很囂張,“心虛了吧?我閒著沒事的時候,就天天坐在你的對面研究你,看你騙人的時候、高興的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等等,都有什麼不一樣的表情,慢慢地我就摸出了門道,現在,你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的眼睛,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騙我。還說今生只有兩行淚,半為江山半美人,鬼知道你今生會不會有四行淚,四分之一為江山,四分之三為美人,就是說,你最少要有三個女人了……”

    都哪裡跟哪裡,關允無語了,不過想到他經常會在辦公室伏案午休,會不會……溫琳在他睡覺時候也觀察過他?這個溫琳,太調皮了。

    正想好好地訓斥溫琳幾句,溫琳說了一句話,卻又讓他愣住了:“關允,今天是金一佳給出的最後日期,她還沒有答复,是不是事情黃了?我就覺得你要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太血盆大口了,現在好了,一分錢也沒得到,人啊,就不能太貪心了,知道不?不要吃著碗裡想著鍋裡,總覺得遠方的風景才美麗,其實,身邊的風景才最動人。”

    得,溫琳的話有所暗指,關允一時意動,充滿深情地看了溫琳一眼,回想起當時題詩時,其實心中雖然想的是溫琳,卻是惜別之意惋惜之情,說來他和溫琳雖然並不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卻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夏萊算是他的初戀,假如溫琳所說他小時候確實說過要她當他的媳婦,莫非是說,溫琳才算是他今生第一個鍾情的女子?

    算了,不去想了,感情上的事情最是傷神,他是深愛夏萊,卻又在回孔縣一年的時間裡,和溫琳日久生情,年輕的心最容易碰撞出愛的火花,況且溫琳的性格又最是討喜,說實話,他不是見一個愛一個的性格,但如果不是夏萊的及時出現,他和溫琳之間說不定真能確定了感情。

    只不過人生總是如此,沒有假設,恰恰就在他和溫琳之間關係朦朧即將透明的關口,夏萊不期然來到了孔縣,或許是夏萊心有靈犀,為了挽救瀕臨生死邊緣的愛情,她的孔縣之行,等於是將關允從差點邁到溫琳身邊的腳步生生拉了回來。

    對於如何處理夏萊和溫琳的問題,關允一時頭大,但對於怎樣對付金一佳,他還是頭腦十分清楚,就只當沒聽到溫琳話裡的暗示,直接接過了金一佳的話題:“不急,平丘山得天獨厚的自然資源是不可複制的,金一佳在和我們比耐心,我敢打賭,不出三天她必定會給出一個確切答复。”

    “她會答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溫琳眼睛亮了,一副財迷的模樣,“哇,發財了。我算算可以分到多少?這下好了,嫁妝不用愁了。”

    要不是人多,關允真想朝溫琳的腦袋敲一下,別說,她財迷的樣子還真可愛,不過……他還是必須打擊了一下溫琳的熱情:“百分之四十的可能性不大,我的底線是百分之三十。另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折合下來算是四十五萬,但實際上,一分現金也拿不到。等到有了效益分紅的時候,最早也得明年了,所以……你的嫁妝還得自己想辦法。”

    溫琳一瞪眼一噘嘴,想要反駁關允幾句,一抬頭,柳星雅和冷岳走了過來。

    作為縣委辦主任,關允和柳星雅再熟悉不過了,平常打交道也不少,但他和柳星雅來往卻不多,倒不是因為柳星雅的名字過於女氣的緣故,而是因為柳星雅是黃梁市人。

    沒錯,孔縣縣委辦主任柳星雅,一個十分女氣名字的縣委大管家,卻是黃梁市人,當然,並沒有規定市裡的人不能到縣裡當縣委辦主任。

    柳星雅在縣委的名聲還不錯,作為李逸風身邊的第一人,他除了管理縣委機關一攤子事務之外,也相當於李逸風的大秘,負責所有文件的起草和上傳下達。也就是說,相比王車軍,他才是李逸風身邊最信任的人。

    但柳星雅在縣委之中的存在感並不強,反倒不如縣委辦秘書科三個通訊員光芒照人,一是因為三個通訊員都是大學生又是本地人的緣故,二是柳星雅為人太低調了,平常上班時候,李逸風不需要,他就不會出現,一旦李逸風有事,他總能及時出現並且替李逸風分憂。

    真正聰明的秘書長也好,秘書也好,都是極有眼力的人,在領導需要分憂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在領導需要安靜的時候,悄無聲息地退下,在領導眼中的存在感從來都以正面形像出現,而不是讓領導想起來就厭煩,如此,才是一個秘書長或秘書的最高境界。

    孔縣是小縣,不設秘書長,縣委辦主任就是實際上的縣委秘書長。

    顯然,柳星雅達到了,他不但在李逸風眼中達到了縣委辦主任的最高境界,也在關允眼中達到了為人處事的最高境界,儘管在縣委許多人眼中都覺得柳星雅太沒用了,一點兒也沒有一個縣委辦主任應有的氣勢和權威,但正是柳星雅為而不爭的從容,才讓他成為孔縣縣委最八面玲瓏的縣委常委。

    以關允的猜測,柳星雅在孔縣之所以一團和氣,從不計較什麼,是他志向並不在孔縣的一縣之地,據說,他的媳婦是黃梁市三大宗姓之一崔姓之女,在黃梁市極有勢力,早晚,他會調回黃梁市。

    關允雖然和柳星雅交往不多,除了工作上的接觸,幾乎沒有私交,但他對柳星雅的印像不錯,也很佩服他的處世之道。

    柳星雅和冷岳同時出現,關允和溫琳就急忙起身相迎。縣委食堂的大堂是四人一桌的格局,平常縣委各科室的人都會打飯回辦公室吃,今天特殊,大堂內就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還好,關允和溫琳的一桌,王車軍一走,對面就空了。

    “坐,別客氣。”冷岳沒有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高高在上的派頭,微笑地點點頭,坐在了關允的對面,柳星雅也是一臉淺笑,坐在了溫琳的對面。

    等二人坐下,關允和溫琳才敢坐下,冷岳開門見山地說道:“是這樣的,關允,我想和商量一個事情……”

    秘書長說是商量,是客氣,是平易近人,關允忙說:“秘書長有事,儘管吩咐。”

    “還真不是吩咐。”冷岳呵呵一笑,看了柳星雅,交流了一下眼神才說,“剛才吃飯的時候蔣書記問起冷縣長,不知道你的書法師承何人?和已經失傳的當年一個書法大家的筆鋒很像,但蔣書記又不敢肯定,因為失傳的書法大家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他的書法在世面上幾乎沒有流通,就算臨摹,也學不來……”

    關允心中咯噔一下,蔣雪松的書法造詣果然了得,只從他幾筆字中就看出了端倪,不錯,他從小到大學習書法一直臨摹顏真卿的字帖,遇到老容頭後,受老容頭影響,筆風變化很大,現在正處於模仿老容頭的階段。

    但……老容頭的事情可不能說出來,關允心中不解的是,老容頭的書法,怎麼就和當年失傳的書法大家的筆鋒很像了?難道老容頭當年的書法還名震一時?

    關允很想向冷岳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問,比如想知道蔣書記口中失傳的書法大家是誰,但又不能問,有些事情只能聽不能問,他在孔縣一年的浮沉,確實沉下心來領會到了許多東西。

    冷楓不知道他書法師從何人就對了,他練習書法的事情,壓根就沒有幾人知道,冷楓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冷岳替蔣雪松來問個明白,但關允卻不能說個明白,就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秘書長,我意外得到了一本字帖,見上面的字很有氣勢,自己也很喜歡,就一直照著臨摹。”

    “哦……”冷岳微露失望之色,不過顯然他相信了關允所說,因為蔣雪松已經強調過是失傳大家的書法,他就又含蓄地提了一提,“字帖上面有沒有署名?”

    關允聽了出來冷岳的意思是想藉字帖一看,就說:“沒有,等晚上我取一下字帖,請蔣書記鑑定一下。”

    “要是不方便,也沒關係。”冷岳面露喜色,不過還是淡定地說道,“君子不奪人之愛。”

    對冷岳欲取還拒的手法,關允心裡自然清楚:“沒關係,反正就是一本舊字帖,不是什麼名家之作,蔣書記不嫌棄就行。”

    冷岳笑了笑,沒再說話,和柳星雅耳語幾句,然後衝關允一點頭,起身走了。冷岳一走,柳星雅壓低了聲音說道:“關允,你的機會來了,秘書長很欣賞你,剛才要了你的檔案……”

    關允心思大動,這麼說,蔣雪松真是有意用他當秘書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4 19:46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九十二章 要麻煩了


    儘管和蔣雪松以字會友,當著無數人的面上演了一出意味深長的題字大戲,但關允清楚,蔣書記現場揮毫潑墨,可不是真為了當眾表演書法才藝,而是藉興趣所致,顯露出身為上位者多才多藝和惜才的一面。

    孔縣在人才回流方面成績突出,蔣書記在任上又多次強調引進人才,重視人才回流,就連他一個小小的縣長通訊員都可以和堂堂的市委書記同台書寫書法,傳到外面,絕對會讓無數黃梁市考到重點大學的學子心動,真實而深切地感受到蔣書記惜才愛才的決心,肯定會動了要回黃梁報效家鄉的念頭。

    如此,蔣雪松的政治秀的目的就達到了。

    當然,蔣雪松也是文人出身,文人骨子的情懷不變,當眾題字,也是真性情的一面。

    蔣書記不會真因為他的幾筆書法就動了要將調他到身邊當秘書的念頭?關允暗暗搖頭,聯想到從冷楓之處隱約聽到的關於蔣雪松和夏德長之間私交甚厚的傳聞,以及夏萊也向​​他透露過蔣雪松和夏德長是中央黨校同學的事實,他又從震驚和驚喜之中回到現實,並不認為冷岳熱心地從縣委辦抽看他的檔案,就真是蔣雪松對他動了愛才之心。

    他再有才華,也抵消不了蔣雪松和夏德長之間的私交,況且,夏德長還是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

    算了,不去想了,先想想老容頭的字帖問題是正事。

    老容頭的字帖其實不少,關允只拿了一本最基本的框架字帖來練習,用老容頭的話來說,先學會折字,再練習組合,要會爬,再會走。言外之意就是說,關允的書法水平還處於蹣跚學步的階段,連走路都還沒有走穩。

    如果按照老容頭的劃分,豈不是說蔣書記的書法也才是步行階段,還沒有達到跑步前進揮灑自如的大家氣象?

    送蔣雪松一本老容頭的字帖倒沒有什麼,只是老容頭也不知道回來沒有,不當面徵求他的意見就將他的字帖送人,多少有點不太好。想想也沒辦法,關允就想,就當他替老容頭決定了,相信老容頭也不會小氣到不願意將一本字帖送人。

    飯後,關允和溫琳一起動身隨同蔣雪松去視察平墳復耕政策的落實情況,上車後,溫琳照常坐在了最邊上,又讓關允坐在中間,關允打趣說道:“你就這麼不想挨著王車軍坐?”

    “怎麼了,你願意我和他坐一起?”溫琳不滿地回敬了關允一個白眼,又將頭扭向窗外,不說話了。

    怎麼了這是,一句話就生氣了?關允搖搖頭,沒理會溫琳的小性子,王車軍就上車了,他一上車,就拍了拍關允的肩膀,感激地說道:“謝謝你關允,事情辦妥了。要不是你事先提醒一下,事情就不好辦了。”

    “客氣什麼,機會是均等的,都要努力爭取過了才行。”關允客氣一句,又漫不經心地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錢愛林復職了,車軍,你說是不是複職的時候不對?”

    錢愛林復職動靜不大,是在李永昌的力主下,在崔玉強的推動下,李逸風和冷楓都默許了,然後錢愛林就悄無聲息地官復原職了,並沒有任何處分。

    李永昌的理由很充足,蔣書記來孔縣視察工作,主要活動範圍是在縣城,城關鎮派出所重任在身,負責縣城的治安工作,而錢愛林在城關鎮擔任所長多年,也只有他出面才能震住縣城老街的流氓混混不出來惹事……

    王車軍沒想到關允的思路跳躍到了錢愛林身上,他並不清楚關允為什麼會提到錢愛林復職問題,就假裝很無奈地說道:“領導決定的事情,我們只能無條件服從了。”

    關允點點頭,沒再說話,一旁的溫琳卻一臉疑惑地扭過頭來,悄然向關允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錢愛林又怎麼了,關允卻沒有回應溫琳的眼神,眼睛望向了前方,神遊物外了。

    平墳復耕政策落實情況的現場匯報地點選擇在了小郭村。小郭村是大村,離縣城最近,墳頭最集中,最有代表性,而且是平墳復耕行動之中最難啃的硬骨頭,工作隊出動三次都沒有將墳頭全部放平,最後還是由李永昌親自出面,才一舉定乾坤。

    李永昌選擇小郭村,自然有他的用意,一是小郭村平墳之後騰出的土地最多,數據最翔實,也最好看,二是小郭村反對平墳的阻力最大,誰出面都不行,只有他出面才擺平,最能顯示出他的重要性和不可替代性。

    站在路邊,遙望小郭村墳頭集中地被放平之後騰出的大片空地,李永昌興致勃勃地向蔣雪松匯報孔縣平墳復耕政策落實過程中取得的巨大成績,雖然在匯報中肯定了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作用,但言語之中透露出十足的自信,不經意間還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強調了他的個人貢獻。

    由於他的話過於直露並且自我抬高,李逸風聽了微微皺眉,冷楓乾脆將臉扭到一邊,不願再看李永昌的嘴臉。周圍圍觀的人群之中,有人暗笑,有人偷笑,也有人佩服李永昌強大的自信和霸氣,從蔣雪松來到孔縣之後短短不到半天時間,他已經是第三次公然挑戰一號二號權威,並且一再突出個人了。

    如果說李永昌暗中將孔縣當成他的一畝三分地還情有可原,那麼當著市委書記的面還敢這麼張狂,就連曾偉憲和冷岳對視一眼,也是各自搖頭。

    蔣雪鬆的興致不如上午視察流沙河大壩時高漲,背著手聽取李永昌的工作匯報,不發一言,李永昌匯報了一半的時候,暗中衝王車軍招了招手,等王車軍來到跟前,他就正式推出了王車軍:“蔣書記,下面的情況就由王車軍來具體匯報一下,車軍同志是省職業技術學院的高材生,記憶力過人,許多枯燥的數字我背上三遍都記不住,他卻能過目不忘。”

    “哦……”蔣雪松頓時來了興趣,打量王車軍幾眼,“小伙子不錯,一表人才,個子也長得出類拔萃,好,我就听聽你的專業性的匯報。”

    和關允在蔣雪松面前鎮靜自若大不相同的是,王車軍雖然早就期待想要在蔣雪松面前露臉,但真正站在執掌黃梁市600多萬人的最高人面前,他還是底氣不足,身子微微顫抖,儘管蔣雪鬆平易近人,沒有冷著面孔,甚至還有一絲笑意,他還是難掩心中的膽怯之意。

    不是每個人都有在重量級人物面前泰然處之的胸襟。

    “蔣……書記,我叫王車軍,是縣委辦秘書科的通訊員……”王車軍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先做了自我介紹,聲音都微微顫抖,此時他才佩服關允的水平確實比他高了一等,當時關允比他應付自如多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又說,“平墳復耕政策下發之後,縣委縣政府非常重視,成立了以李永昌副書記為工作組的專項行動領導小組,領導小組在李永昌副書記的帶領下,推出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方針政策……”

    “說點具體的。”蔣雪松打斷了王車軍的話,“大而空的帽子就不要扣了,我想听聽具體數字。”

    “是,蔣書記。”被蔣雪鬆一敲打,王車軍反倒又冷靜了幾分,他一年多的歷練也不白給,而且他也確實在數據記憶上面有過人之處,“孔縣開展平墳復耕行動以來,截止目前為止,一共平墳23210座,恢復耕地3123畝,可以預計的糧食增產高達……”

    蔣雪鬆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嘛,年輕人腦子就是靈活,數字記得這麼多清楚,有一手。走,到地裡實地看看平墳的效果。”

    通常市委書記之尊下來視察工作,都是站在田間地頭指點江山,聽取匯報,然後坐車走人了事,誰也沒想到蔣雪松不嫌皮鞋沾上泥土,竟然要實地查看,可是嚇壞了李永昌,他急忙向前一步:“蔣書記,地裡正在施肥,臭得很,您就別下地了。”

    “我怎麼就不能下地了?”蔣雪松饒有興趣地笑了,“我以前又不是沒有乾過農活,還怕大糞?紙上得來終覺淺……​​”

    要說背下一長串數字是王車軍的長項,但要他接上下一句詩,就是強人所難了,對於李永昌來說,更是難如登天,蔣雪松話說一半,等人接下句,王車軍和李永昌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蔣書記事必躬親,很值得我們學習呀。”冷楓一挽褲腿,“下地,才能接上地氣。”

    蔣雪松也彎腰一挽褲腿,一步就邁進了田地之中,李永昌見狀,只好向王車軍使了個眼色,又朝身後的縣委辦副主任賀運小聲吩咐了幾句,賀運就轉身匆忙走了。

    關允將一切盡收眼底,衝溫琳耳語一句:“李永昌要麻煩了。”

    溫琳正雙眼冒火盯著王車軍不放,心裡想不通,王車軍在蔣書記面前小露了一臉,沒見倒霉,反而長臉了,關允替王車軍出主意的出發點真是為了王車軍好?怎麼可能?關允有這麼好心?關允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什麼?李永昌怎麼就要倒霉了?”溫琳的情緒一下就被調動了,想通了什麼,恍然大悟地說道,“哦,我明白了,你是讓王車軍露面讓李永昌倒霉,設的是連環計。”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5 16:04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九十三章 急轉直下


    關允笑了一笑,想說什麼,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崔玉強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悄然來到了他的身邊。

    溫琳見狀,加快腳步向前走去,她知道崔玉強必定和關允有話要說,她不方便聽,再說,她也不想听。反正她知道沒什麼好事,多半還是為了錢愛林的破事。

    錢愛林復職,溫琳很不痛快,但她什麼也沒說。她當然清楚李永昌以城關鎮派出所需要維持縣城治安為由提出讓錢愛林復職,表現上理由很充分,其實還是藉蔣雪松視察為由,向李逸風和冷楓施壓。錢愛林是個小蝦米,但他卻是李永昌和李逸風較量的一個支點,錢愛林是上是下,就是誰勝誰負的標誌。

    錢愛林羞辱了關允,還能官復原職?溫琳不能想錢愛林,一想就生氣。她離關允遠了,目光一掃,正好落在指揮警察維持秩序的錢愛林身上,見錢愛林飛揚跋扈地喝斥圍觀的老百姓,她心中突然閃過一個不無惡意的想法,錢愛林,看你還能得瑟多久,希望你直接在蔣書記面前栽一個跟頭,一頭摔在墳頭上,再也爬不起來!

    關允見溫琳知趣地走開了,他也知道崔玉強必定有話要說,就先打了招呼:“崔局,這會兒不忙了?”

    崔玉強遞來一支煙:“來一支?不忙了,都佈置下去了,我忙了三天三夜沒合眼了,再忙下去,人都癱了。”

    關允擺擺手:“不抽了,幾個大領導都在,都沒抽煙,咱們抽就不好看了。”

    “真是。”崔玉強忙收起了煙,呵呵一笑,“到底是文化人,眼力高。”

    見崔玉強繞彎,關允見時間不允許,蔣雪松馬上就要走到墳地了,他就直接問道:“崔局有什麼指示精神?”

    “我哪裡敢指示你關大秘?”崔玉強打了個哈哈,開了句玩笑,目光左右一掃,見周圍沒人,才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錢愛林復職,不是我和老弟你過不去,是我說了不算。”

    好一個見風使舵的崔玉強,關允心中暗笑,知道崔玉強又搖擺了,既然他的立場動搖了,索性就再敲醒他,就說:“其實我和錢所的矛盾是私事,他復職是公事,公私要分明,對吧崔局?不過有件事情我得提前和崔局說一說,萬一到時被動了,就麻煩了。”

    崔玉強臉色頓時變了:“什麼事情?”

    關允一見崔玉強臉色大變就知道他已經知情了,也故意壓低了聲音不無寒意地說道:“錢愛林復職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算是好事,他在台上如果被查出了有問題,就是一個好靶子。在台下,事情也許就會悄無聲息地解決,在台上,事情就會鬧大。事情越大,誰提拔了他,誰就得越要承擔連帶的領導責任。崔局有沒有聽說,省裡已經有記者來縣裡暗訪了?”

    崔玉強的臉色就又變了一變,他從口袋中摸出煙,抽出一支,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又塞了回去,抬頭又看了看前面的隊伍,驀然,好像下定了多大的決心一樣,小聲說了一句:“記者暗訪的事情,我早發現了,不過誰也沒有透露。聽說,這一次蔣書記下來,隨行人員中,就有暗訪的記者。”

    話一說完,他又提高了聲調,親切地拍了拍關允的肩膀:“關科,說好給我家小子輔導功課,什麼時候才有時間?”

    關允會心地笑了,崔玉強真是老油條,早早就發現了夏萊的暗訪,卻瞞了下來,估計也是想賣一個人情,不想最後人情卻賣了他。不過也由此說明,崔玉強和李永昌的關係,還真是合中有分,崔玉強的立場就從來沒有堅定地倒向過李永昌,而是一直在猶豫不定中​​搖擺。

    關允就熱情地回應了崔玉強:“好說,明天晚上成不成?”

    “成,怎麼不成?”崔玉強哈哈一笑,擺手走了,好像自始至終他和關允就在商量給孩子輔導功課一樣。

    不少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蔣雪松身上,對於崔玉強和關允之間接觸的一幕,並沒有幾人留心,卻有一人投來了探究的目光——柳星雅。

    柳星雅將關允和崔玉強的互動盡收眼底,他含蓄地一笑,悄然來到了李逸風的身邊,向李逸風耳語幾句,李逸風微微點頭,目光看向了遠處的崔玉強和關允一眼,神情淡淡,眼神之中卻流露出自信的光芒。

    蔣雪松當前一步來到平墳之後的空地上,他用力踩了踩了腳下的泥土,感慨說道:“死人與活人爭地,相信地下的先輩們也不願意子孫後代沒有土地可以耕種,孔縣平墳復耕政策,落實得很好,但我還要強調一句,要注意工作方式,不要粗暴地對待農民,土地是命根,但墳地也寄託了對祖先的懷念,平墳之前,要先平民心……”

    果然,蔣雪松的講話既肯定了成績,又提出了要求,大有含義。

    以縣委辦副主任賀運的級別,本不該在人群的核心圈子內,也不知道他怎麼就不顧規矩擠了進來,而且還有意無意站在了不該站的地方——無巧不巧正好擋在了一座墳頭的前面。

    賀運的舉動,自然引起了柳星雅的注意,他只是微微一笑,悄然來到了賀運的身邊。

    蔣雪松又向前走了幾步,正好朝賀運的方向走來,按理說,賀運應該立刻讓開才對,不料賀運不知何故,彷彿沒有注意到堂堂的市委書記正朝他正面走來,還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動。

    不少人都被賀運的舉動驚呆了,賀運好歹也是縣委辦副主任,怎麼一點規矩也不懂?李永昌副書記在哪裡,賀運是他的對口副主任,他怎麼不發話讓賀運讓路?

    眼見蔣雪松離賀運只有一米遠時,賀運如果還不讓路就鬧大發了,賀運的目光躲閃,望向了遠處,一臉焦急似乎在等待什麼,眼見蔣雪鬆又向前邁出了一步,他終於不堪威壓,身子一軟,讓到了一邊,卻又臉色一喜,用手遙遙一指:“蔣書記,快看……”

    話音剛落,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眾人回頭一看,遠處的馬路上,一群穿紅戴綠的村民載歌載舞,打出了大大的條幅:“熱烈歡迎蔣書記來孔縣視察工作!”

    剛才在關鍵時刻不知道躲到了哪裡的李永昌,此時及時冒了出來,一臉興奮地向蔣雪松邀功:“蔣書記的官聲真是深入人心呀,村民聽說市委蔣書記來孔縣視察工作,自發地組織起來歡迎蔣書記。”說話間,他帶頭鼓掌。

    人群也就附和地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蔣雪松豈能不知所謂的自發組織是怎麼一回事兒?但到下面視察,有時候即使知道下級弄虛作假,也不能點破,否則下面的工作就沒法做了,他笑了笑,雙手虛壓:“好了,好了,就不要驚動群眾了,現在是秋收大忙的時候,讓老百姓忙自己的事情去,冷楓同志,你去讓村民散了,就說我謝謝他們的好意。”

    李永昌的臉色頓時為之一變,他精心組織的一出,以為可以討蔣雪松歡心,不料蔣雪松直接就閃開了,閃開也就算了,還讓冷楓出面,分明是對他的當頭棒喝!

    難道說,蔣書記看出了什麼?蔣書記對他不滿了?

    不等李永昌反應過來,冷楓已經沉穩地分開人群,出面去解決村民自發組織的問題了,蔣雪松也沒再理會李永昌,又向前邁出了一步。

    就在蔣雪松向前邁步的同時,早就站在賀運身邊的柳星雅就及時出手了——他輕輕一拉賀運,賀運不及防備之下,腳步一動就讓到了一邊,蔣雪松腳下不停,一步就邁了過來。

    腳一落地,蔣雪松就面露疑惑之色,用力踩了踩腳下,用手一指說道:“拿鐵鍬來。”

    李永昌臉色已經灰白了,千算萬算,還是失誤了!當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搬了石頭砸了自己腳,當初他選中小郭村,不僅是因為小郭村是最難啃的硬骨頭,也是因為小郭村的墳頭成方連片,平了之後最能顯示成績。

    原本以為蔣書記視察平墳復耕工作,只是到田間地頭遠遠看看,沒想到蔣書記還非要實地查看,李永昌就嚇著了,小郭村的墳頭是平了不少,但也有一座墳頭只是隨便遮掩了一下,連墓碑都沒有搬走——沒錯,就是他家的祖墳。

    李永昌不是沒有考慮到他平了別人家的祖墳卻留了自家的墳頭是以權謀私,但他並不認為蔣書記會親自下地……人算不如天算,等他發現阻止不了蔣書記下地查看時,就想讓賀運先擋一下,然後藉村民自發歡迎蔣書記的手法來轉移蔣書記的注意力,結果,也沒成功。

    李永昌一瞬間明白了什麼,蔣書記似乎就是直沖他家祖墳而去,那麼可以肯定的是,在背後有人向蔣書記打小報告了。

    鐵鍬來了,蔣雪松用手一指腳下:“挖!”

    李逸風親自動手,一鍬下去,“鐺”的一聲,挖不動了,他用鐵鍬分開浮土,露出了下面的墓碑。

    蔣雪松臉色變了,李逸風臉色變了,李永昌臉色……已經變得不能再變了!

    正在此時,遠處的敲鑼打鼓聲突然停了,停了之後卻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李永昌,你還俺爺的命!”

    事情,急轉直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7 23:18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九十四章 算計


    小郭村是李永昌親自出馬才啃下的硬骨頭,也正是他在小郭村的強勢,才順利推動了全縣平墳復耕行動的勝利。

    小郭村不僅有李永昌家的祖墳,也是他上次智鬥以死相拼睡在墳頭的老農民之地,當時他騙了睡在墳頭的老農民郭老漢,平了郭老漢的祖墳,氣得郭老漢跳腳罵他混帳王八蛋,他霸道而無賴地回敬了一句:“這年頭,王八蛋都比笨蛋強!”

    可以說,小郭村一戰成就了李永昌的威名!小郭村的墳頭被全部推平之後,全縣再無一處有強有力的抵抗,小郭村都被攻克了,所有想鬧事惹事的鄉鎮,全部噤若寒蟬。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同樣,成也小郭村,敗也小郭村。

    蔣雪松眉頭緊鎖,一改先前一臉春風拂面的和藹,吩咐說道:“冷秘,你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稱呼姓名而稱呼了官職,讓所有人心頭一凜。而且直接繞過孔縣縣委,由市委秘書長出面,對孔縣縣委的不信任,一目了然。

    冷岳應了一聲,目光從李逸風、冷楓和李永昌臉上一閃而過,匆匆推開人群,去查看情況了。

    氣氛頓時由春天一路直降,成為滴水成冰的寒冬。

    蔣雪松蹲了下來,從李逸風手中要過鐵鍬,親自動手,一鍬一鍬將浮土分開,露出了裡面完整的墓碑,他只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就勃然大怒,將手中鐵鍬一扔,厲聲質問:“李永昌同志,這是怎麼回事?”

    李永昌此時確信無疑,他被人算計了,自始至終他一步步掉進了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是誰這麼無恥陰險地害他?不管是誰,他事後一定加倍還回來!

    墓碑是用上好的石料打磨而成,上面雕刻著先人的名字,下面註明了立碑的後人之名,赫然正是李永昌!

    要說李永昌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一點不假,但也不能怪他馬虎,實在他在孔縣縱橫久了,誰也動不了他分毫,孔縣的大事小事都由他說了算,自家墳頭假平,再放倒墓碑,神不知鬼不覺,誰又能知道?李逸風和冷楓不可能實地查看,蔣書記來視察,也不過走馬觀花。

    誰能想到呢,蔣書記不但下地實地查看,還親自動手挖住了墓碑,李永昌就和被當眾扒光了衣服一樣,羞愧難當,深深地低下了頭。

    在孔縣一手遮天十幾年之久,李永昌第一次栽了跟頭,還是一個大大的跟頭。莫道浮雲終蔽日,嚴冬過盡綻春蕾……李永昌肯定沒有學過這首詩。

    周圍的人群神態各異,有人震驚,有人冷笑,有人幸災樂禍,也有人憤憤不平,一時之間,現場幾十人的隊伍,除了濃重的喘息聲之外,竟然沒有一絲聲響,除了秋風吹過衰敗的荒草發出的呼嘯聲。

    “同志們,我很痛心。”蔣雪松站了起來,一臉嚴肅,“平了百姓的墳,自家的墳卻不平,貓蓋屎一樣,糊弄誰呢?糊弄鬼呢!墳頭好平,但如果我們的幹部都不以身作則,只平別人的墳,卻留了自家的墳,還很方便隨時再豎起墓碑?這樣的平墳,是落實平墳復耕政策,還是為平墳復耕政策抹黑?同志們,捫心自問,墳頭平了,民心平了沒有?”

    一句“民心平了沒有”擲地有聲,迴盪在空曠的田野之中,迴盪在天地之間。

    如一記耳光打在了李永昌的臉上,李永昌無地自容:“蔣書記,我錯了,我是一時糊塗,老母親說了,要是我敢平墳,她就上吊給我看,我就想了這麼一個餿主意……”

    “你有老母親,誰沒有老母親?平墳不是粗暴的把墳頭推倒就行,而是要平民心改觀念。”蔣雪松氣猶不平。

    李逸風和冷楓同時向前一步,異口同聲地說道:“蔣書記,我們都有錯,請蔣書記批評。”

    “你們當然都有錯。”蔣雪松一回頭,見冷岳領著一群披麻戴孝的村民走了過來,他一甩手扔下李逸風和冷楓轉身離去,“都好好反省一下。”

    李永昌還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心中隱隱感覺不對,怕是今天的一關難過了,怎麼事情會急轉直下,變成了他的滑鐵盧?明明是他請動了蔣書記前來視察,明明蔣書記來孔縣是為他撐腰來了,怎麼眼睛一眨,風向大變?

    平墳復耕政策是省裡的政策,剛才蔣書記話裡有話,隱隱透露對平墳復耕政策有抵觸的情緒,到底是怎麼回事?上次他連夜去市裡請蔣書記吃飯,席間的氣氛一直很好,蔣書記還鼓勵他好好幹,結果乾到今天,怎麼幹出了一身不是?

    想不明白,李永昌頭上的汗水就流了下來,他悄然打量了李逸風和冷楓一眼,見李逸風和冷楓都是憂心忡忡的樣子,不由心中暗暗咬牙,裝得真像,今天的事情,背後絕對是李逸風和冷楓聯手作亂。等著,等他過關了,一定要讓李逸風和冷楓好看,好好報報今天之仇。

    這麼想著,李永昌一回頭,見到一群孝子孝孫披麻戴孝排著整齊的隊伍過來,不由心中一陣冷笑,又在玩什麼把戲?關公面前耍大刀,魯班門前弄大斧,這些小兒科的東西,他早在十幾年前對付政治對手的時候就用過了,現在還想用到他的身上,太沒創意了。

    不過……等李永昌定睛一看,看清最前面一人手中捧著的遺像中的人物時,他的腦袋“嗡”的一聲,身子一晃,險些沒有摔倒!怎麼會?怎麼可能?怎麼是他?

    遺像中一臉滄桑的老者,正是被他連哄帶騙拖到一邊然後平了墳頭的郭老漢……李永昌瞪大了眼睛,心思忽上忽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郭老漢壯實得很,好好的,怎麼就死了?

    孝子孝孫在冷岳的帶領下,來到蔣雪松面前,撲通撲通跪倒一片:“青天大老爺,冤枉啊。李永昌害死我爺爺,你要替我們做主呀。”

    李永昌幾乎無法抑制心中的怒火了,他一個箭步衝到了前面,一把拎住跪在最前面的郭老漢的孫子郭良的衣領:“郭良,誰指使你來毀我?誰慫恿你來蔣書記面前喊冤?”

    “李永昌,請注意你的形象!”李逸風怒而發作,冷冷地喊了一聲。

    李永昌只好鬆開了手,後退一步,急忙向蔣雪松辯解:“蔣書記,郭老漢的死,和我沒關係,上次我把他從墳頭上弄走,他還好好的……”

    蔣雪松一伸手阻止了李永昌繼續說下去,看也不看李永昌一眼,上前一步扶起了郭良:“老鄉,有話好好說,不要下跪,現在不興下跪。”

    郭良站了起來,一臉眼淚:“李永昌把俺爺騙了,說是要和俺爺商量一下遷墳的時候,俺爺信他了,才走沒幾步,他就讓推土機平了俺家的祖墳。俺爺氣不過,回家就病倒了,後來他還是氣不順,說是一輩子老實,沒想到被政府給騙了,就上吊了……嗚嗚。”

    李永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郭老漢死了他怎麼不知道?孔縣大事小事還能瞞得過他?他無比疑惑並且十分不滿地瞪了崔玉強一眼。

    崔玉強將臉扭到一邊,不接李永昌的目光。

    至此李永昌已經完全確定,他被人推到坑裡了,不,確切地講,是早就有了一個大坑,不過沒人告訴他,還在上面灑了一層浮土,他不知有詐,還傻呵呵地使勁跳了下去……一直以來被他掌控得密不透風的孔縣,怎麼突然之間有了失控的跡象?

    原來前一段時間李逸風和冷楓的退讓、示弱,都是在為他準備一個天大的陷阱,李永昌恨得咬牙切齒,他一輩子算計別人,沒想到到頭來,居然被人結結實實算計了一次!

    雖然郭老漢之死並不能完全算是李永昌的責任,但畢竟平墳事件是誘因,政策在落實的過程中不管再怎麼辯解,出了人命就要有人負起相應的領導責任,何況又是在市委書記蔣雪松面前下跪喊冤?

    通常情況下,市委領導下來視察工作,遇到上訪喊冤的事情,一般只是象徵性問上幾句,然後指示一定要嚴肅查處,就會轉身走人。上級領導也要給下級面子,不可能事事插手,否則還要下級做什麼?蔣雪松怎樣處置此事,不但事關李永昌的威望和前景,也事關市裡對平墳復耕政策的態度,必須慎之又慎。

    蔣雪松沒有說話,目光深沉,一臉凝重,突然,冷岳的電話就突兀地響了,他一看來電號碼,不顧蔣雪松在場,就急忙接聽了電話。

    只聽了幾句,他就掛斷了電話,快步來到蔣雪松面前,俯身耳語了幾句。蔣雪松臉色微微一變,又疑惑地看了冷岳一眼,冷岳堅定地點了點頭。

    蔣雪松向前邁出了一步,表情沉重地說道:“鄉親們,平墳復耕政策是一項利國利民的好政策,但在具體落實的過程中,會因為人為因素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還出了人命,我很痛心。在此我宣布,平墳復耕政策,暫停實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7 23:21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九十五章 來得好


    一場轟轟烈烈彰顯李永昌不可替代的權威的平墳復耕的政策,在李永昌大張旗鼓推行了不到一周之後,在孔縣境內百分之九十的墳頭被平,還因此讓一名倔強的老漢因此而喪命之時,堂堂的市委書記蔣雪松借工作視察之際,不事先向孔縣縣委、縣政府通報一聲,直接當眾叫停,不止李永昌震驚得無以復加,就連郭偉全也是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玩笑,真的開大了。

    不過……人群之中,關允目光淡然,表情平靜,正應了蔣雪松上午的一句話——也無風雨也無晴,是的,自始至終,關允就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其實,以關允的級別和能量,一切,不可能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只是他旁觀者清,知道李逸風和冷楓不會坐視李永昌的逐步坐大,肯定會有後手。

    早在李逸風和冷楓默認讓錢愛林復職,關允就得出了結論,不管是暫時的利益聯合還是別的原因,至少在現階段李逸風和冷楓的利益共同點迫使二人第一次聯手對付李永昌了。

    那麼在蔣雪松前來孔縣工作視察的問題上,二人會任由李永昌翻雲覆雨,繼續將孔縣當成自家後院一樣經營?絕對不會。官場之上,哪裡有一二把手拱手禮讓三把手的咄咄怪事?況且蔣雪松視察孔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二人會無所作為讓大好時機空過?

    在蔣雪松和他同台比試書法的時候,關允就想,蔣雪松對孔縣局勢的態度大可玩味,相信李逸風和冷楓會更有信心實施計劃了。至於李逸風和冷楓準備有多充分,又為李永昌設計多大的陷阱,他不得而知,畢竟李逸風和冷楓之間的秘密不可能告訴他。

    現在他知道坑有多大了……

    不過,蔣雪松意外宣布平墳復耕政策暫停實施,多少也出乎關允的意料,儘管他大概知道平墳復耕政策可能長久不了,卻沒想到,會巧合到在蔣雪松視察期間暫停,這麼說,省裡有了新的動向?

    在蔣雪松宣布完平墳復耕政策暫停實施之後,李永昌倒還能勉強站立,卻有一人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當眾出醜。

    不是別人,正是王車軍!

    在巨大的壓力之下,在一系列的變故之下,王車軍的心理承受能力到了極限,李永昌就是他最大的靠山,他眼見李永昌遭遇了重創,急火攻心之下,終於支撐不住了。

    王車軍一倒,他剛才在蔣雪松面前精心樹立的良好形象,也隨之毀於一旦。

    蔣雪松宣布完決定之後,一言不發,轉身就走,孔縣的攤子還得孔縣自己收拾,他才懶得操心,主要是現在也沒有心情操心孔縣的局勢了,省裡局勢已然大變!

    對他而言,省裡的風吹草動事關他的前程,必須慎重對待,孔縣畢竟只是治下之地。再者,孔縣之行他的目的已經全部達到,現在,是該見好就收了。

    此時,蔣雪松無比迫切想要現在就動身回市裡,不過,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回頭一看關允正好在視線之後,就衝關允招了招手:“小關,你來一下。”

    在剛剛叫停了平墳復耕政策並當眾喝斥了李永昌之後,蔣雪松此舉,立刻吸引了無數人或意味深長或別有用心的目光。

    關允坦然間大步來到蔣雪松面前,微微彎腰:“蔣書記。”

    蔣雪松看看時間:“我晚上返回市裡。”

    關允一點就透:“我馬上取字帖。”

    蔣雪松呵呵一笑:“我過後會還你。”

    “就送蔣書記了。”

    “不行,無功不受祿。”蔣雪松擺手,“君子不奪人之愛。”

    “蔣書記有時間其實可以到平丘山轉一轉,山門有幾個大字,寫得不錯,不看遺憾。”關允見蔣雪松歸心似箭,以他的級別不好開口勸蔣雪松緩緩再走,但想起冷楓暗中想推動蔣雪松平山之行,他就想再努力一把,試上一試。

    蔣雪松好奇心大起:“以你的眼光評價一下,寫得如何?”

    “氣度非凡,氣象萬千。”

    “真有這麼好?”蔣雪松按捺不住心癢,“我讓冷岳安排一下,晚一兩個小時回去也沒什麼。不過,回到縣委還要先開一個會。”

    蔣雪松和關允邊走邊談,一直走到了車前,等關允為蔣雪松打開車門,又恭敬地為蔣雪松關上車門的一瞬間,師龍飛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幾乎所有的人都將關允的舉動看在眼裡,不少人都一致認定,只憑剛才一路交談和關允為蔣雪松打開車門的舉動,關允十有八九會平步青雲,成為人人仰視的市委第一秘。

    熟識關允的人對關允既羨慕又嫉妒,誰能想到一個月前還在縣委坐冷板凳的他,不但轉眼間提了副科,擔任了縣委辦秘書科的科長,而且還被市委書記相中,眼見就要調往市委,誰不知道擔任了市委書記的秘書,三年之後一外放,就是副縣級起步。

    關允現在才23歲,三年後26歲,26歲的副縣級幹部,而且作為市委一秘,不管外放到哪個區縣,肯定要進常委班子,不得了,即將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關允可不知道他和蔣雪松的一番接觸,能讓外界聯想如此豐富,他只是轉身上了自己該上的車,車上沒有了王車軍,也不知去了哪裡,只有他和溫琳坐在後座。

    汽車發動後,溫琳攏了攏頭髮,俏目帶笑飛了關允一眼:“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飛出孔縣。”

    就連溫琳也認為一切順利到成功就是囊中之物了?關允搖頭笑笑:“不說沒譜的事情。”

    “好,就說點有譜的事兒。”溫琳咬了嘴唇,神情有點古怪,“你猜我看到誰了?”

    “誰?能有誰?”關允見溫琳賣關子,就笑,“重要人物都在,你還能看到誰?”

    “夏萊。”

    “……不可能!”關允嚇了一跳,“你在哪裡看到的夏萊?”

    “在蔣書記隨行的一輛汽車裡。”溫琳打量關允幾眼,確認關允沒有假裝​​,“你真不知道夏萊也來了?”

    蔣雪松來孔縣視察,肯定要有隨行的記者,記者分攝影記者和文字記者,攝影記者跟在領導周圍拍照,文字記者就不一定非要跟在身邊了。

    “當然不知道了。”關允心中不但納悶夏萊來了為何不見他,還有不小的震憾,夏萊不是黃梁市新聞單位的記者,不隸屬蔣雪松管轄,她跟隨蔣雪松前來,肯定不是為了報導蔣雪松的視察,而是另有他事。

    夏萊在孔縣就有一件事情——錢愛林非法集資案!

    驀然,關允腦中閃過一個強烈的念頭,該他出手了。

    如果說讓李永昌栽了一個大大的跟頭是李逸風和冷楓的手筆,那麼藉機推動錢愛林案件,讓崔玉強徹底倒向李逸風或冷楓,和李永昌劃清界限,就是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來得好。”關允興奮之下,用力一拍大腿——可惜他太激動了,拍中的不是自己的腿,而是溫琳的腿。

    “你……”溫琳頓時臉紅了,“流氓。”

    “失誤,失誤。”關允忙道歉,眼光一掃司機,還好,司機專心開車,對後面發生什麼,不聞不問,他就小聲說道,“真的謝謝你告訴了我夏萊也來了孔縣。”

    “你不知道她來了孔縣最好,我就放心了。”溫琳一臉滿足和幸福。

    “放心什麼?”關允不解。

    “兩行淚。”溫琳咬著嘴唇吃吃一笑,笑容中,有壞壞的得意,“你不知道她在,兩行淚就只為一人而流了。”

    女人終究是女人,關允笑了,原來溫琳在意的是這個,好吧,就只當他當時寫下今生只有兩行淚,半為江山半美人是為溫琳而寫。一個男人在一個特定階段只愛一個女人,是不是也算是一往情深了?

    不過剛才一掌拍在溫琳的大腿上,儘管隔了衣服,還是讓關允感覺到了溫琳大腿的彈力,想起停電的夜晚的風情,不由他又多看了溫琳幾眼。

    不看還好,一看溫琳粉頸泛紅,一直紅到耳根,他就知道溫琳也思春了,忙打開窗戶讓秋風吹進來冷靜一下,現在可不是調情的時候,現在是即將迎來孔縣史上最大變故的最佳時機。

    蔣雪松來孔縣視察,千載難逢,也許在他任上,就只此一次,不抓住機遇,絕對抱撼終生。是該讓孔縣回歸正常軌道了,雖然關允是孔縣人,但他清楚得很,李逸風和冷楓對孔縣的發展思路雖有衝突,但出發點確實都是為孔縣的明天,而李永昌則不同,他所做的一切只為了穩固他的地位,只為了保證他的個人利益!

    一到縣委,關允就急忙下車,趁眾人紛紛各歸其位之際,他迅速接近了冷楓,和冷楓耳語幾句,冷楓聽後一臉冷峻,只深思片刻,就和關允一前一後進了辦公室,關緊了房門。

    幾分鐘後,冷楓和關允同時出門,冷楓前往會議室參加會議,關允卻回到秘書科,拔通了夏萊的手機。

    還好,這一次夏萊沒關機,一打就通,關允第一句話就是:“夏萊,有很重要的事情,馬上來秘書科見我。”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7 23:23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九十六章 孔縣醞釀中的變局


    “你知道我在孔縣了?”夏萊的聲音微有驚喜,也有一絲不安,“你得先答應不罵我,我才見你。”

    “我不罵你。”關允笑道,他熟知夏萊的脾氣,有時她的乖巧很讓人喜歡,但有時她的固執也很讓人頭疼,“我還要感謝你。”

    “好吧。”夏萊愉快地答應了,“我馬上到,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剛放下電話,溫琳進來了,她渴了,拿起關允的杯子就喝了一氣,還沒開口說話,電話就響了,她伸手就搶過了電話。

    “你好,秘書科……我就是,呀,一佳,你好。”溫琳的神情立刻就神采飛揚了,還眼睛轉了一轉,向關允拋了一個媚眼,“你到黃梁市了,晚上就到孔縣?好,我等你。”

    放下電話,溫琳高興得跳了起來,興奮之下,也不顧是在辦公室了,抱住了關允的脖子:“太好了,聽金一佳的口氣,投資的事情八成是定了,關允,你真棒!”

    “關允……”正在此時,門突然被人推開了,夏萊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她接到關允電話,急忙下了車,一路小跑來到秘書科,不料一推門就見到了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一幕。

    “啊!”溫琳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真是夏萊,不由趕緊鬆開了關允的脖子,尷尬地笑道,“夏萊,剛才借關允的肩膀來表達一下我內心的喜悅,你可別多想,我和他一直是好哥們。”

    夏萊怔而不語,目光冰冷而委屈地看著關允。

    關允伸手推了溫琳一把:“我早說過,你就不聽,看,鬧出誤會了吧?溫琳,你以後要保持淑女形象,別總讓我一見你大大咧咧的樣子,就想夸你一句——姑娘,你真是條漢子。”

    “噗哧……”夏萊終於被逗樂了,她狡黠地一笑:“關允,以前在京大的時候,經常有女孩借你的肩膀表達內心的喜悅,我都習慣了。沒關係,肩膀可以隨便借,心不外借就行了。”

    溫琳悄悄吐了吐舌頭,轉身要走:“你們聊,我出去站崗。不過現在人多眼雜,拉手可以,進一步的親熱動作就別了,省得被人看見說閒話。”

    夏萊嫣然一笑:“溫琳不要走,我和他不說什麼私密話,是正事。”

    “對,溫琳你留下。”關允下一步的計劃需要溫琳的配合,就順著夏萊的話向下說,“我和夏萊要做的事情,還需要你配合。”

    溫琳故意發壞以掩飾剛才的尷尬:“你們親熱,我怎麼配合?”

    一句話讓夏萊面紅過耳,啐了溫琳一口:“呸你個溫琳,一個女孩兒家,羞不羞?”

    “你們親熱,我羞什麼?”溫琳也不知是真不懂還是裝傻,“真不用我去把風?”

    “不鬧了。”關允板了臉,回身關了門,“時間緊迫,再晚了就來不及了。夏萊,你先說你的好消息。”

    “我的好消息呀……”夏萊眼波流轉,有意無意看了溫琳一眼,笑了,“就是一佳晚上會到孔縣,她已經成功地說服了投資商,不但要投資平丘山的旅遊開發,還要在孔縣考察投資高效農業的前景……”

    “太好了。”關允一拍桌子,“孔縣的根本出路還是在農業上,來孔縣發展高效農業,我舉雙手贊成,相信冷縣長也是熱烈歡迎的態度。好了,這個問題等金一佳來了再討論,先說眼下的事情,夏萊,你掌握了多少錢愛林非法集資的證據?”

    “本來掌握得也不少,但都是不夠致命,孔縣人太保守了,許多人明明被騙了,也不敢說真話。”夏萊秀眉微簇,一臉憂色,忽然就又展顏笑了,“可是事情突然就有了轉機,就在剛才,有個人敲了車窗,扔進來一疊材料。”

    說話間,夏萊從包中拿出一份材料遞給了關允。

    有個人是誰,關允不用猜也知道,在李永昌遭受重大打擊之後,在他和崔玉強在田間一番深入淺出的對話之後,孔縣的變局已經悄然啟動,錢愛林已經被當成了棄子,在材料被扔到夏萊車窗的一刻,就意味著棄子出局了。

    就連溫琳也小有興奮,一副地下工作者的神情朝窗外看了幾眼,從關允手中拿過材料翻了幾翻,嘖嘖說道:“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非為,真詳細,這一筆筆記得就跟錢愛林自己的帳本一樣,錢愛林老小子,你跑不了了。”

    夏萊莞爾一笑,溫琳說話直來直去,率性而可愛,她的性格很討喜,但願她不要成為她的情敵。

    關允從自己抽屜中也抽出一疊材料,遞給了夏萊:“作為你的調查材料的補充,你看看是不是有用?”

    夏萊將信將疑地接過了材料,低頭看了一​​會兒,驚喜地說道:“呀,關允,你太厲害了,你的材料太有用了。哪裡是我的材料的補充,應該說我的調查材料還不如你的材料的證據充足……你怎麼不早告訴我?省得我調查得這麼辛苦。”

    “你又沒有告訴我你在暗中調查錢愛林,還故意不接我電話,瞞著我,是不是怕我罵你?”關允敲了夏萊的頭一下,“還和以前一樣,只要是怕我不同意的事情就瞞著我去做,是你有錯在先。你說說你做得對不對?”

    “我不對,我錯了。”夏萊低眉順眼地認錯,眼睛卻偷看關允,她知道關允不管多生氣,只她一認錯就心軟了,“可是,我也是一心為了工作,我也要有自己的事業,對不對?記者,就要為民請命,我還想說說你,你明明都調查清楚了錢愛林的問題,卻還故意壓下,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正義和公正?”

    “有,我心裡的正義和公正不比你少半分。”關允慨然說道,“記者可以激昂文字,可以暗中採訪,但新聞報導免不了一個官員的職務,想要伸張正義為民請命,最終還得落實到權力鬥爭上。任何一個官員的任免,背後都會涉及到許多人的利益,可不是你想像中那麼簡單。你來孔縣暗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其實早就被人察覺了,只不過發現你的人和我還能說上話,而且他立場不穩,猶豫之下沒有採取措施,要不你早就被請出孔縣了。”

    關允一番長篇大論並不是為了批評夏萊的所作所為,而是想提醒她以後做事情要三思而後行,不要冒險,夏萊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反正她搖著關允的胳膊撒嬌:“好了,好啦,說了不生氣了,你還罵我?我都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行不?”

    “咳,咳,我還在呢。”溫琳受不了了,咳嗽一聲提醒關允和夏萊不要太肉麻了,強調說道,“關允,你自己說的時間緊迫,這時候怎麼又亂愛了?”

    關允無語,他哪裡是亂愛了,不過是想點醒夏萊,在孔縣還好說,去別的縣采訪,萬一出了大事,後悔都來不及,不過也確實時間緊急,他就沒再說什麼,將兩份材料匯總到一起,遞給夏萊:“留一份複印件給我,原件你一起交給蔣書記。”

    夏萊點了點頭:“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會跟隨蔣書記一起來孔縣?”

    “不用問。”關允神秘地笑笑,“我讓你把材料原件直接交給蔣書記,是什麼用意,你還不明白?”

    “關允,這一年在縣裡,你變成熟了,也比以前聰明多了。”夏萊溫柔地笑了,她心愛的男人經過風吹雨打之後,不但沒有消沉,反而更快地成長起來,怎不令她欣喜?她俏笑說道,“我會繼續在蔣伯伯面前替你美言幾句,讓他用你當秘書,就要氣氣某人。”

    某人當然指的是夏德長了。

    還是孩子氣了,關允笑著搖搖頭,看了看時間,說道:“差不多該開會了,夏萊,你先去遞上材料,務必趕在蔣書記決定回市裡之前交到他的手中,很重要,能不能辦到?”

    “能。”夏萊聽話地用力點了點頭,轉身聘聘婷婷地出了秘書科,她一身長裙紫衣的裝扮讓她比以往更加靚麗動人。一般對膚色不太自信的女子通常不敢穿紫衣,夏萊的紫衣搭配,正好襯托得她膚白如雪。

    夏萊一走,關允沉思了。誠然,他猜不透蔣雪松允許夏萊隨同前來孔縣的真正用意,但從蔣雪松邁入孔縣的第一步起,蔣雪松的所作所為不但耐人尋味,表面上有偏袒李永昌之意卻暗中行打壓李永昌之實,就不由關允不浮想聯翩,蔣雪松心思大變的背後,肯定是哪裡發生了變故?

    能影響到蔣雪松對李永昌支持力度大減的背後,應該不是李逸風和冷楓的運作,而是他本身的原因。原因是什麼,以關允的眼界和層次,自然無從推測。但肯定有不為人所知的變故,或許,蔣雪松之所以答應夏萊隨同他出行孔縣,並非只是為了他和夏德長的私人情誼,而是基於一定程度的政治考慮……

    如果讓蔣雪松知道關允的推測,他肯定會大吃一驚,更加會對關允高看一眼,因為關允的眼光確實非同一般,幾乎已經猜到了真相的邊緣。

    在關允精心準備發動雷霆一擊的同時,縣委常委會會議室,常委擴大會議,正在緊張地召開之中,蔣雪松坐在了首位,開口第一句話就解釋了他叫停平墳复耕的原因。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7 23:26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九十七章 步步推進


    如果是市級常委會擴大會議,通常會有新聞主管部門的負責人和報社的社長、總編輯列席,但縣級常委會擴大會議,因縣裡沒有正規報社的原因,就沒有新聞人員與會了。

    但今天不同,今天的孔縣常委會擴大會議,出席會議的不僅有市委書記蔣雪松,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曾偉憲以及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冷岳,還有市電視台、日報社的隨行記者。

    人員已經到齊,會議正要召開時,有人敲響了會議室的門。坐在門口的縣委辦主任柳星雅開門一看,見門口站著一名紫色上衣灰色長裙的女孩,胸前掛著一個記者牌,不過顯然不是市裡哪家報社的記者,市里大大小小的報社的記者,沒有誰他不認識,尤其是如眼前一般漂亮的女孩,他更能記得清楚。

    “你是……”常委擴大會議雖然擴大了,但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來的嚴肅場合,柳星雅不能​​放行。

    “我是國家青年報駐燕省記者站的記者……”夏萊輕輕推開一道門縫,露出了腦袋,確信足夠讓蔣雪松看到她。

    蔣雪松見夏萊公開露面了,就悄然看了冷岳一眼,冷岳會意,起身來到柳星雅身邊小聲說了幾句什麼,柳星雅一點頭,就放夏萊進來。

    夏萊歉意一笑,悄然坐到了最後面的一個空位,她雙手緊緊抱著厚厚的兩疊材料。眾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蔣雪松身上,儘管夏萊明艷過人,但此時還真沒有人多看她幾眼,只有一人例外——崔玉強的目光從夏萊手中熟悉的材料上一掃而過,眼神跳躍不定,手中的筆不停地在本子上寫寫畫畫,顯露出他內心的焦躁和不安。

    崔玉強的本子上赫然寫著大李和小李,其中小李被他重重地劃了一個圈,還一連圈了許多遍。

    “同志們,市委剛剛接到省委的通知,鑑於各地在落實平墳復耕政策的過程中,出現了許多意想不到的突發情況,省委、省政府經研究決定,暫停平墳復耕政策。”

    省時直接叫停了平墳復耕政策?還有這等怪事?哪裡有政策才發布不久就直接叫停的先例?在場眾人儘管早在蔣雪松在現場叫停平墳復耕政策之時就猜到了什麼,但聽到蔣書記當眾宣布是省裡直接叫停,都不免面面相覷,一時無法接受。

    當然,政策發布之後又收回的先例不是沒有,不過實在是太少了,通常都是縣裡的政策被市裡叫停,或是市裡的政策被省裡叫停,省裡政策被省裡叫停的例子,在座各人都是聞所未聞。

    李逸風和冷楓對視一眼,眼中流露出欣慰之意。這一把,算是賭對了,省委緊急叫停省政府的平墳復耕政策,不管背後發生了什麼,都證明了二人的遠見。能夠站在一定高度上縱觀全局,在和李永昌的較量中,就會始終有搶先一步的優勢。

    李永昌投入全部精力並且引以為最大政績的平墳復耕,不但鬧出了人命,省裡還緊急叫停了相關政策,這一跤摔得……肯定鼻青臉腫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省裡的政策省裡叫停,肯定不會正式公開,只會內部下發一個通知了事。平墳復耕是好事,但誠如蔣雪松所說,要平墳頭,先平民心。民心不平,平了墳頭又有何用?

    蔣雪松在台上想些什麼,李逸風和冷楓猜不透,但二人都能肯定的是,蔣書記必定要出手打壓李永昌了。相信蔣書記在最初也不敢確定平墳復耕政策最後會怎樣收場,但時機就趕得這麼巧,偏偏在郭老漢的命案爆出之後,省裡叫停了平墳復耕政策。

    等於讓李永昌的處境雪上加霜。

    蔣雪松宣布完決定之後,久久無語,會場就一片寂靜。他的目光巡迴從在座的每一個人身上掃過,還有意在夏萊身上停頓了片刻,最後還是耐人尋味地看了李永昌一眼。

    “應該說,孔縣在執行平墳復耕政策的過程中,出發點是好的,但工作方法有問題,李永昌同志是做出了一些成績,不管是流沙河大壩項目的建設,還是平墳復耕政策的具體落實,他都勞苦功高。不過革命工作不是請客吃飯,也不是功過抵消,有功要表揚,有過要批評,有大過還要處罰,李永昌同志在平墳復耕的落實中所​​犯的錯誤和所造成的惡劣影響,以及導致郭老漢意外死亡,還有以權謀私等等行為,都是一個黨員幹部不應該犯下的低級錯誤,我建議孔縣縣委研究一下針對李永昌同誌所犯錯誤的若干意見,有了結果後,上報市委。”

    蔣雪松的話並不嚴厲,只是以正常的口氣和語速徐徐說來,但卻如一陣陣驚雷在會場之中迴響,直炸得李永昌頭皮發麻雙眼發黑,差點當場昏倒在地!

    其實就他認為,他雖然在具體落實的過程中犯一些不大不小的錯誤,但基層幹部開展工作,誰不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罵娘?指望基層幹部如關允一樣文質彬彬的說話,如李逸風和冷楓一樣擺事實講道理,老農民根本不吃這一套。

    沒想到他辛辛苦苦的付出,到頭來卻被蔣雪松當眾點名通報批評,而且還要縣委研究他的若干問題上報市委,言外之意,他的問題要上綱上線了?難道說,蔣書記真要摘掉他的烏紗帽了?

    李永昌想到事情最壞的後果之後,反而冷靜了,他目光陰沉如水,低頭不語,縱橫孔縣幾十年,又精心經營十幾年,就算蔣雪松想將他免職,也要考慮清楚他下台之後的嚴重後果!

    隨後,蔣雪松又簡單就孔縣的經濟發展點評了幾句,就結束了講話。之後,李逸風和冷楓分別發言,先是就孔縣出現的問題做了自我批評,又各自表態一定要按照蔣書記的指示精神辦,不過似乎是早有默契,在針對李永昌問題的處理上,二人都是含糊其詞,並沒有太明顯流露出個人傾向。

    在座不少人都知道,孔縣在迎來史上最大規模的基建項目的同時,也迎來了史上最大的動盪,被市委蔣書記當眾點名批評,誰都認為李永昌的政治生命怕是要完結了……

    不少人甚至向李永昌投去了幸災樂禍的目光,也是,李永昌在孔縣盤踞多年,肯定樹敵不少,孔縣也並非只有他一人有政治野心,不知有多少人想取而代之,李永昌一直如平丘山一樣擋在許多人前進的道路之上,他如果倒下了,會有許多人彈冠相慶。

    散會後,又發生了出人意料的一出,蔣雪松即將邁出會議室大門的一刻,開會前最後一刻進來的美女記者夏萊,及時出現在了蔣雪松的身邊,小聲和蔣雪松說了幾句什麼,還遞上了兩疊厚厚的文件。

    蔣雪松接過文件,邊走邊打開,只看了幾眼就一臉凝重,回身對李逸風和冷楓說了幾句什麼,李逸風就招手叫過了柳星雅和崔玉強。

    混在人群之中位於後面的李永昌,目光緊盯崔玉強的身影不放,他的雙眼之中幾乎噴出怒火,郭老漢之死能瞞過他,孔縣只有一人能辦到——就是崔玉強。沒想到,崔玉強成了白眼狼。

    蔣雪松一行直接到了李逸風的辦公室——李逸風已經和冷楓對換了辦公室,現在他的辦公室是縣委第一大——蔣雪松只點名了李逸風、冷楓參加,市委方面,曾偉憲不知去了何處,只有冷岳一人陪同。另外,卻多一個年輕漂亮的女記者夏萊。

    蔣雪松坐在了李逸風平常坐的位置上,神情十分凝重,將手中的材料翻了一會兒,將兩份材料分別分發給李逸風和冷楓,微微感慨地說道:“逸風、冷楓兩位同志,孔縣的問題……相當嚴重啊。”

    孔縣的問題何止是相當嚴重,根本就是非常嚴重,李逸風和冷楓此時還不清楚蔣雪松話中所指的是什麼事情,二人接過材料之後,只看了幾眼,就頓時一臉震驚。

    震驚之中,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好一個關允,拿出了痛打落水狗的氣魄,及時而巧妙地推動了錢愛林事件的發酵,孺子可教。

    其實早在李、冷二人點頭同意讓錢愛林復職時,就等於暗示了關允,等時機成熟時,就可以將錢愛林的問題擺到檯面上攤牌了,卻沒想到,關允選擇的時機還真及時,李、冷二人都差點忘了趁蔣雪松在時將錢愛林捅出來。

    現在好了,關允暗中佈置好了一切,而且還是通過記者之手,巧妙而不著痕跡,就讓李逸風和冷楓不約而同地心想,一年多的磨練,關允在承受了委屈的同時,也學會了隱忍和審時度勢,磨難有時讓人消沉並且一蹶不振,也能讓人迅速地成長起來,在沉默中積蓄力量。

    “這件事情,一定要嚴肅處理。”李逸風率先表態了,右手用力一揮,態度十分堅決。

    “我贊成逸風同志的意見。”冷楓也表態了,“縣裡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和逸風同志都難辭其咎,請蔣書記批評我們。”

    “批評你們還是輕的。”蔣雪松威嚴地說道,“我想有必要再調整一下孔縣的領導班子了。”

    李逸風和冷楓同時心驚,莫非是說,蔣書記真要下定決心拿下李永昌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7 23:28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九十八章 聯手一擊


    平心而論,李永昌不是能算是孔縣的毒瘤,充其量是孔縣的贅肉。

    許多年了,孔縣有許多事情確實離了李永昌不行,作為傳統的農業小縣,孔縣無大事。

    同樣,對於收入微薄的百姓來說,雞毛蒜皮的小事也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前來縣委上訪的百姓,往往是因為鄰居偷了一隻雞或是蓋房時鄰居多佔了一尺宅基地,如是等等,如果事事接待,絕對讓人不厭其煩,根本就沒有時間和精力去考慮全縣的發展大計。

    在初期,李永昌確實為縣委的正常運轉立下了汗馬功勞,不管是哪一任書記縣長上任,一開始都挺抵觸李永昌的威望,但不久之後就發現,雞毛蒜皮的事情,各鄉鎮的農民工作的問題,以及所有需要農民配合的政策,都得由李永昌出面不可。

    孔縣就如一台陳舊的機器,書記和縣長是駕駛員和副駕駛,但李永昌卻是方向盤,離了他,孔縣還真不轉了。

    只是近年來隨著農村工作的開展比以前容易了許多,而李永昌經過十幾年的經營,在孔縣逐漸有尾大不掉之勢,他和新任的書記、縣長之間的矛盾就越來越突出,尤其是在李永昌擔任了副書記之後,開始插手人事大權,孔縣的大小部門,他都安插了自己人,大有將孔縣經營成自家後院的趨勢。

    不管哪一任書記和縣長,或是市裡,都不願意看到李永昌逐漸變成了阻礙孔縣前進和發展的贅肉。

    贅肉多了,就要減肥,不減肥,就沒有辦法跑步前進。市裡一直下不定決心要將李永昌調離孔縣或是調到二線,原因有很多,到底是因為李永昌和市委領導私交很好,還是因為他在孔縣太樹大根深,一時很難撼動他的地位,無人肯定是哪一種原因,但有一點都看在眼裡,在李逸風之前,歷任書記和縣長都想搬開李永昌,卻都以失敗而告終。

    由此也就造成了一個假象,似乎李永昌真成了孔縣的平丘山,會一直矗立在孔縣的天空之下,在蒼茫之中,問大地誰主沉浮。

    說實話,李逸風初來孔縣選擇和李永昌合作,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不久他就發現,他在孔縣的地位反倒不如堅持己見的冷楓,冷楓以冷酷和冷峻獨樹一幟,而他卻是一步步被李永昌架空了。

    李逸風想搬開李永昌,是基於李永昌擋了他的路,冷楓想挪開李永昌,是因為他的執政理念和李永昌的利益衝突。

    蔣雪松話一出口,李逸風和冷楓同時心想,傳聞蔣雪松是李永昌在市委的最大後台,他說要調整孔縣領導班子,肯定是要調離李永昌了。

    “逸風,你是班長,先說說你對班子成員的調整意見?”蔣雪松不談錢愛林的事情怎麼處理,反倒問起了李逸風對調整班子的意見。

    誠然,調整一級領導班子,按照慣例會先徵求班長也就是書記的意見,書記的意見有時會佔很大比重,當然,書記的意見提歸提,很多時候並不會被上級領導採納。

    李逸風為難地看了夏萊一眼。

    夏萊識趣地站了起來,向蔣雪松、李逸風和冷楓等人致意,悄然離開了會議室。她一走,會議室的氣氛就更加凝重了幾分。

    “蔣書記,我認為李永昌同志已經不適合再擔任孔縣縣委副書記職務了。”李逸風見時機成熟,知道機會不能再錯過了,就直截了當地提出了想法。

    冷楓也隨即表態:“我也是同樣的看法。”

    一二把手同時聯名否定三把手,班子就得非調整不可了,要不工作就沒法開展了。通常情況下,如果一二把聯名向市委提交調整班子的建議,市委肯定會慎重考慮。

    “就是因為落實平墳復耕政策過程中出現了一些問題,就否定一個多年培養的幹部?”蔣雪松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大有深意地看了李逸風和冷楓一眼,“我是想調整孔縣領導班子,但是不是調整李永昌,還沒有考慮成熟。”

    什麼?李逸風自以為已經修練得不動聲色了,不料還是被蔣雪松的話震驚得不知所以,蔣書記是什麼意思?調整班子不是拿下李永昌,又是想調走誰?

    “蔣書記的意思是?”冷楓忍不住問了出口,如果他和李逸風聯名彈劾李永昌還動搖不了李永昌的根基,那麼結果只有一條路可走,他和李逸風要動一人。

    “我只是有一個初步的想法,還不太成熟,是想先徵求一下你們的意見。”蔣雪松還是沒有透露口風,又將難題拋到了李逸風和冷楓的面前。

    李逸風和冷楓作難了,很明顯,他們二人聯名提議將李永昌撤職的意見被蔣雪松否決了,以眼下的形勢來看,孔縣領導班子,除了調整李永昌之外,還能調整誰?而且說實話,李逸風和冷楓都自認為自己現階段不應該被調整。

    按說領導否決了提議就不能再提了,但冷楓卻一咬牙,拼了,不調整了李永昌,以後的工作就無法開展,與其在孔縣和李永昌空耗在斗爭上,不如賭上一把,哪怕最壞的結果就是李永昌不動,他走,他也要堅持到底。

    “我的個人意見還是撤職查辦李永昌同志。”冷楓依然生硬地頂了回去,“李永昌同志不調整,縣委班子不團結。”

    “冷楓同志,不要意氣用事。”蔣雪松生氣了,“李永昌同志只是犯了一點兒小錯誤,你就抓住不放,要本著治病救人的想法,不能將個人情緒​​帶來到工作中,更不能輕易否定一個幹部。”

    李逸風以前在和李永昌的明裡暗裡的較量中,一直處在下風,而且多是綿裡藏針的手腕多一些,雷厲風行的時候很少,但今天,他不忍了,從身上拿出一份材料,很恭敬地雙手遞到了蔣雪松手中:“蔣書記,據查,李永昌和錢愛林的非法集資案,有直接的關係。”

    蔣雪松臉色為之一變:“你有可靠的證據?”

    李逸風的指責要擔相當大的政治風險,​​如果最後李永昌還是動不了,蔣雪松因為李逸風指責李永昌一事,早晚會記李逸風一筆。

    冷楓暗暗佩服李逸風的臨陣一腳,對李逸風頓時高看了一眼,他和李逸風雖政見不和,但出發點卻都是為了孔縣的經濟發展,雖然他也不喜李逸風講究妥協的政治智慧,卻也不妨礙他敬重李逸風的為人。其實,本來是該由他來拋出李永昌和錢愛林非法集資有干係的內幕,不料卻被李逸風搶先了。

    “有。”李逸風索性將事情做到底,“證據就在材料上,如果我對李永昌同志的指責不成立,我願意承擔全部的責任。”

    李逸風豁了出去,不留後路了。

    蔣雪松一言不發地拿過了李逸風遞交的材料,埋頭看了片刻,猛然抬頭問了一句:“又關關允什麼事情?”

    李逸風和冷楓對視一眼,知道此時雖然將關允當成支點對關允不公平,但整個孔縣除了關允之外,再無一人可以擔此重任,只能委屈關允了。成,關允可能會有收穫。敗,關允可能會因此被蔣雪松列入永久黑名單。

    第一次,李逸風和冷楓對關允心生愧疚之心,都暗叫慚愧,為了搬倒李永昌,還要讓關允衝鋒在前,實在是不應該。

    不過……身為合格的政治人物必須具備的基本素養就是,感情不能代表政治。

    李逸風和冷楓交流了一下眼神,一齊點頭:“關允是最先發現錢愛林非法集資案的關鍵人物。”

    關允,被李逸風和冷楓聯手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此時的關允還不知道他將要面臨怎樣的風浪,他在秘書科正和溫琳說話,夏萊又進來了,一進門就是她的招牌式動作,右臂向前一伸,攥緊拳頭,用力揮舞一下,興奮地說道:“成功了!”

    成功可沒那麼容易,還要看蔣雪松是怎樣從大局觀上安排孔縣局勢,關允笑笑:“材料交給蔣書記了?”

    “嗯!”夏萊一臉燦爛的笑容,“我辦事,你放心。蔣伯伯一接到材料就立刻召開了緊急會議,看樣子,肯定要抓人了……”

    關允算了算時間,說道:“夏萊,你和溫琳先在,我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去吧,我和溫琳等一佳,算算時間,一佳快到了。”夏萊暗訪了一周有餘,見她第一次為民請命就旗開得勝,怎能不喜出望外?欣喜之下,也懶得問關允在眼下的節骨眼還要出去做什麼大事。

    關允做的不是大事,只是取字帖的小事,但小事不小,有可能一件小事就可以影響他一生的命運走向,如今蔣雪松對他態度有所改觀,他必須趁熱打鐵才有可能成功。

    縣委離老宅子並不遠,關允騎上自行車,幾分鐘就推開了老宅子的門,推門進去一看,不由驚呆了,院中的葡萄架下,端端正正坐著一人,正一邊喝茶一邊提筆寫字,正是失踪了幾天的老容頭!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8 20:54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九十九章 對峙


    老容頭失踪的是時候,正好是金一佳前來孔縣的當天。他出現的也是時候,正是蔣雪松視察孔縣的當天,對了,也是金一佳再來孔縣的當天。

    同時,更是孔縣的火山即將噴發的當下。

    這個老容頭,走的時候不辭而別,回來的時候悄無聲息,而且還能自己找到老宅子,氣定神閒地寫字,如果讓他去演電影,不用化妝就是讓人妄塵而拜的世外高人形象。

    “老容頭,你怎麼就自己找到了老宅子?”關允很奇怪老容頭也太神了,溫琳家的老宅子可是有些年頭了,如果不是溫琳領他來,他都找不到。

    老容頭正好寫完了字,將筆一扔,哈哈一笑:“山人掐指一算,天上地下無所不知。”

    關允信以為真:“你又怎樣進來的?”

    “鑰匙就在門框上。”老容頭消失了幾天,精神狀態依然飽滿,自顧自喝了一口茶,“來,看看我的字寫得怎樣?”

    關允湊近一看,是一首古詩——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字跡飄若浮雲,矯若驚龍,最難能可貴的是,和以往老容頭的筆風之中經常流露出了滄桑悲壯之意不同的是,這一次的筆風,有直抒心意仰天長嘯的沖天氣勢。

    字表心聲,關允端詳幾眼,哈哈一笑:“好字,好字,氣勢大變,老容頭,你出去了一趟,肯定是收穫不小,心境開闊了,天地也寬了。”

    “是你的天地寬了。”老容頭瞇著眼睛打量關允幾眼,連連點頭,“不錯,不錯,氣運來了。”

    關允嘿嘿一笑,不接老容頭故弄玄虛的話,笑道:“有兩種可能,一是你隨便一打聽誰家搬家了,就能大概知道你的新家安在了哪裡。二是你的家當有一種特殊香味,你聞著香味就找到了老宅子。”剛才他被老容頭一句掐指一算糊弄了一下,隨後一想又明白了幾分,就推測出了老容頭自己找到老宅子的原因所在。

    老容頭哈哈一笑,既不承認又不否認:“現在形勢這麼緊張,你急巴巴地來看我,肯定不是尊老愛幼來了,說吧,有什麼事兒?”

    “我來求一個字帖送給蔣書記。”關允實話實說,其實應該說,他想從老容頭的家當中翻一本字帖送人,但正好老容頭回來了,就得說求了。

    老容頭似乎早有準備,回身抽出一本字帖遞給關允,又將他剛剛寫好的字也一併收好:“好人做到底,都送你。縣城的大街小巷都傳遍了,說是蔣雪松和你題字比試,我就知道,蔣雪松愛字如命,肯定會問你師從何人。”

    關允此時才明白,老容頭怕是早就知道蔣雪松​​痴迷書法了,否則也不會提前讓他撿起書法和背誦古詩,如果是一定級別的官場中人知道蔣雪松的個人愛好也沒什麼,但老容頭就是一賣早點的老頭,他怎麼知道高高在上的市委書記的秘密?

    在孔縣的大街上隨便問一個老頭市委書記是誰,百分之九十九沒人知道。

    “老容頭,這幾天你去哪裡了?”關允心中的疑問還有很多,卻沒時間問個清楚,再說他也知道就算他問,老容頭也不會明說,但他突然消失了幾天,肯定事出有因。

    “散心去了。”老容頭狡黠地一笑,“你沒時間和我聊天吹水,趕緊回縣委去。對了,我上午在人群中看到了冷楓的背影,忽然就想起了一個故事… …”

    關允頓時為之一愣:“什麼故事?”

    “當年韓信在劉邦和項羽對峙的時候,他如果幫劉邦,則劉邦勝。幫項羽,就是項羽得天下。如果他自立為王,就有可能和劉邦、項羽三分天下。手下有一個謀士對他說,他的後背龍行虎步、氣度非凡,是帝王之相。”

    後背是帝王之相,暗指謀反之意,關允心中明白了什麼,老容頭以韓信比擬冷楓,豈非是說,冷楓的一背也是帝王之相?帝王當然只是比喻,但表達的意思卻是說,冷楓在關鍵時候如果反戈一擊,就有可能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這麼說,孔縣的局勢最後的走向,會掌控在冷楓的手中?”

    “我可沒說。”老容頭笑​​呵呵地打馬虎眼。

    “蔣雪松為什麼被李永昌請動來孔縣視察工作,卻又沒有力挺李永昌,和以前傳聞中蔣雪松是李永昌最大靠山不太相符呀?”關允又問。

    “我怎麼知道?”老容頭繼續耍賴,不過他還是暗示了一點,“蔣雪松的字圓潤有餘,蒼勁不足。”

    “蔣雪松會怎麼處理李永昌?”

    “蔣雪松的書法格局不錯,不過有時也因為過於照顧大局而在細節上不夠果斷。時間不早了,你該走了。”老容頭又鋪開了宣紙,“我要練字了,別影響我的心境。還有一點你要記住,冷楓以後如果要當韓信,他身邊得有一個謀士指點。好了,趕緊走吧,別煩我了。”

    老容頭的意思關允明白了,他要充當冷楓身後謀士的角色,就笑了笑:“行了,我不煩你了,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要是蔣書記問起字帖的問題,我就說是你寫的。他可是說過,你的字很像一個失傳的書法大家的筆風。”

    老容頭才不驚慌,微微一笑:“等蔣雪松看到了我的字帖,他就不會這麼說了。還有,我相信你不會對一個堂堂的市委書記說你的書法師從一個賣早點的老頭,哈哈,你敢說,卻沒人敢信。”

    老容頭說對了,關允是不能說,說了出去,蔣雪松別說會當成離奇的故事來聽,還會懷疑他說假,說不定還會讓他辛辛苦苦在蔣雪松眼中建立起來的良好形象毀於一旦,成為貽笑大方的笑柄。

    字帖和新鮮出爐的題字在手,關允告別老容頭,匆匆返回了縣委。一到秘書科就听到一個消息,李逸風和冷楓緊急要見他。

    關允一見金一佳已經到了,也顧不上和金一佳寒喧,只沖她點了點頭,囑託溫琳和夏萊先陪著金一佳,拿著字帖和題字就趕緊來到了書記辦公室。

    書記辦公室內,蔣雪松坐在首位,臉色陰沉如水,李逸風和冷楓坐在下首,也是臉色沉靜,一旁還坐著冷岳,柳星雅則是坐也不敢坐,站在一邊,隨時聽從領導吩咐。

    關允見氣氛不對,就悄然將手中的字帖和題字順手交給了柳星雅,柳星雅會意,將東西收好,放到了一邊。

    “關允來了……”蔣雪松淡淡地看了關允一眼,此時的他坐在首位,官威外顯,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有幾個問題要找你核實一下。”

    關允心中一驚,迅速和冷楓交流了一下眼神,目光又落到蔣雪松案前厚厚的兩疊材料上,頓時心中有了計較,錢愛林的事情,發酵了。

    不過關允還是不太理解,錢愛林的事情是小事,直接由縣委提出處理意見就行,相信蔣雪松才不願直接過問,但以眼前的陣勢來看,事情似乎鬧大了。難道是……他又向冷楓投去了徵詢的目光。

    冷楓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關允的疑問,關允多少明白了什麼,怕是錢愛林的問題,在李逸風和冷楓的推動下,波及到了孔縣的整個局勢。

    “嗯。”關允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雙腳並立,身體微微彎腰,目光恭敬地投蔣雪松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你以前和錢愛林有過矛盾?”蔣雪松一臉探究的表情。

    “是的。”關允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隱瞞,“孔縣太小,難免會有衝突。不過都是私人恩怨,不影響工作。”

    “啪”的一聲,蔣雪松將一疊厚厚的材料扔到了桌子上,發出了十分清脆的一聲聲響,在無人出聲的辦公室中,格外響亮,顯然,是一種在心理上施壓的戰術。

    “你在背後調查了錢愛林的問題,是出於私憤,還是公心?”蔣雪松的一聲質問,冷峻而嚴厲,大有一語將關允問倒之勢。

    以關允的層次和閱歷,很難正面抵抗堂堂市委書記的雷霆一怒,不管蔣雪松是真發火還是假裝,他在官場沉浸多年,以關允的眼力,可是看不出真假。好在他還能平靜面對,主要也是心中早就有了應對之策,否則他也會被蔣雪松一聲斷喝嚇得六神無主。

    其實在拋出劉寶家等人暗中調查的錢愛林問題的材料時,關允就做好了被李逸風和冷楓推到第一線的心理準備,他很清楚想要搬倒李永昌沒那麼容易,李逸風和冷楓就算正面全力出擊,也需要一個支點。

    身為孔縣人,又是李永昌的眼中釘和錢愛林的肉中刺,他就是最佳的支點。

    “公心。”關允斬釘截鐵地說道,“錢愛林及其同夥以一分利和二分利為誘餌,許諾以高額回報,從親朋好友以及熟人中藉款高達200餘萬,許多人因此傾家蕩產,如果不及時根除錢愛林這個毒瘤,孔縣早晚會爆發群體事件……”

    蔣雪松的臉色緩和了幾分,直視關允的雙眼:“關允,你是孔縣人,你站在孔縣的利益上實話實說,錢愛林該不該拿下,李永昌該不該調離孔縣?”

    這一句話問得極有殺傷力,關允頓時為之一滯。他明白了,蔣雪松明是問他,其實是在藉他之口來試探李逸風和冷楓之間的合作到底有多密切!

    這個問題要是回答不好,關允就有可能同時讓蔣雪松、李逸風和冷楓三人都對他大為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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