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 官運 作者:何常在 (已完結)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0 16:03
卷一 潛龍在淵 第六十章 各方醞釀


    孔縣縣委。

    在關允動身前往城關鎮派出所走後不到五分鐘,冷楓就敲響了李逸風辦公室的門。

    “書記,劉寶家、雷鑌力、李理三人在陳氏火燒店因為打架鬧事被城關鎮派出所拘留了。”冷楓見王車軍不在李逸風辦公室,李逸風正一人披閱文件,他心裡就明白了幾分,上來就挑明了來意。

    李逸風頓時愣了:“怎麼回事?”

    冷楓心中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驚訝地問了一句:“書記還不知道?我已經讓關允去城關鎮派出所了解情況了。”

    一句話說得李逸風心頭火起,心中對王車軍的印象就打了折扣。孔縣無大事,劉寶家三人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王車軍不第一時間向他匯報,是嚴重的失職。不用想,王車軍肯定是先向李永昌匯報了。

    先副書記後書記,就算王車軍和李永昌有親戚關係,李逸風心中也是老大不快,更何況冷楓搶先了一步,都派關允去了解情況了,等於是他在劉寶家事件上已經被動了,他怎能不一時惱火?

    科班出身的大學生,分配到縣裡各鄉鎮工作,也算是為孔縣培植後備力量,縣委對回縣的大學生都建立了檔案,隨時跟踪觀察,並且重點培養,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也算是孔縣為數不多的大學生人才,而且都是正式國家幹部身份,直接被派出所拘留了,稍有處理不當,就會讓三人的履歷留下政治污點,李逸風會不清楚其中必有文章?

    “到底是怎麼回事?”李逸風直接跳過了冷楓的問題,他也清楚冷楓的話含沙射影,或許有故意挑撥離間的用意,卻又不好責怪冷楓什麼,畢竟冷楓說的是事實。

    “我也不太清楚,關允一早向我匯報了一聲,就急急去了鎮關鎮派出所。”冷楓微微皺眉,“書記,我個人意見,事態應該控制一下,孔縣是小縣,是窮縣,一年考不出去幾個大學生,回來的更少,如果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因為一個打架事件影響到了個人前途,傳了出去,對孔縣的形象很不好,會造成孔縣不重視人才的負面影響。”

    縣長的職責是發展經濟,經濟提升了,縣長的政績就有了。書記的職責是用人,人盡其能,才盡其用,方顯書記的本事。連人都用不好的書記,不是一個合格的書記,冷楓一句話一下就擊中了李逸風的軟肋。

    是呀,孔縣的經濟發展再好,從官場常態來講,政績雖然也算到李逸風的頭上,但如果孔縣的人事一團糟,會顯得他身為書記的無能。前段時間市委會議上,市委書記蔣雪松還特意點名表揚孔縣在人才引進上的成績,位居全市首位。

    孔縣也就是因為有關允、溫琳、王車軍以及劉寶家等三人一批大學生人才的回流,才有了一個唯一的閃光點,如果因為劉寶家事件導致孔縣在人才引進的工作上出現倒退,蔣書記的表揚猶在耳邊,就成了笑談,蔣書記必定大為不滿。

    一瞬間李逸風心思閃動,立刻意識到了事件有可能引發的嚴重性,他心中的怒火越來越盛,將文件重重地一扔:“胡鬧!錢愛林怎麼回事,怎麼能隨便抓人?一點政治頭腦都沒有!”

    冷楓點頭說道:“確實是,劉寶家三人不但是正式國家幹部的身份,李理還是預備黨員。”停頓了片刻,他又說道,“我讓關允通知了崔玉強過來一下,書記看看是不是有必要和飛馬鎮、古營城鄉方面碰個頭。”

    李逸風意味深長地看了冷楓一眼,心思又轉了幾轉,不明白冷楓拉崔玉強入局是基於什麼出發點,按說一個治安拘留事件還不至於驚動公安局長,不過如果聯想到劉寶家三人的身份,連縣委一二把手都驚動了,公安局長出面也不算什麼了。

    當然,如果李逸風知道了崔玉強和錢愛林的密切關係,他就會立刻明白了冷楓的伏筆。

    冷楓本想和李​​逸風就劉寶家事件達成初步共識,也好在下一步的佈局中,讓李逸風也趁機出手。不想還沒等再繼續和李逸風深談,李永昌來了。

    來得夠快,冷楓見李永昌一臉焦急的樣子,就知道必定是有人向他通風報信,他已經知道了關允的動作。到底是孔縣的太上皇,孔縣方方面面一有風吹草動,李永昌都能第一時間得知。

    優勢呀,這就是身為地頭蛇的最大優勢。

    冷楓衝李永昌微一點頭,也沒說話,轉身離開了李逸風的辦公室,他和李逸風沒有先一步達成共識確實遺憾,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只能看關允的運作了。關允……真能藉劉寶家事件攪動孔縣的人事僵局?

    李逸風來孔縣時間也不短了,卻一直在人事調整上沒有大動作,不是不想,是力有不逮,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冷楓回到辦公室,目光落在了內參上,臉上浮現出少見一絲笑意。機會馬上就要來了,關允抓住了,他也抓住了,就看李逸風想不想也抓住機會,一舉擊破孔縣近十幾年沒有改變的政治局面了。

    李永昌和李逸風談了些什麼,冷楓不知道,關允也不知道,但關允能猜到一二的是,李永昌必定是劉寶家事件的背後黑手,而且他的目的不僅僅是打壓劉寶家三人,還要藉劉寶家事件最終將髒水潑到他的身上。

    和李逸風、冷楓防範他是另有苦衷不一樣的是,李永昌對他以及劉寶家等人不遺餘力的打壓,從小處講,是不想讓他崛起,從大處講,是李永昌為了維持他在孔縣的地位,不想孔縣有新興勢力挑戰他的權威,他還想再繼續統治孔縣十幾年!

    以他為首的幾名回縣的大學生,必將會成為孔縣政壇上的新興力量,而且又因為有學歷在身,在以後的升遷之路上,會比李永昌走得更高更遠。實話實說,李永昌是怕了,怕他會在孔縣替代他的位置,成為孔縣新的旗幟。

    如果關允可以和李永昌心平氣和地對話,他會鄭重其事地告訴李永昌,他的目標遠大,孔縣不是他的終點,只是起點,但他也知道的是,隨著孔縣局勢的進一步複雜化,尤其是在李永昌製造了劉寶家事件之後,他和李永昌之間已經關上了和談的大門。

    從城關鎮派出所出來,關允坐車來到了縣公安局,直接就敲開了局長崔玉強辦公室的黑漆木門,

    崔玉強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掏耳朵,似乎悠閒得很,見關允進來,也不起身,只是微一點頭:“關允來了,有什麼事?”

    今年48歲的崔玉強瘦長臉、吊角眉、招風耳,其貌不揚​​,小時候有相面先生說他長大後是窮苦命,一生碌碌無為,勞累而一無所有,沒想到崔玉強中年發跡,從小警察幹起,一路上升坐穩了孔縣公安局長的寶座。

    崔玉強曾經放言,說是如果再見到當年的相面先生,他要恭恭敬敬地向相面先生三鞠躬,以感謝當年相面先生的斷語對他的激勵。如果不是被一句長大後是窮苦命刺激,他也不會有今天。

    “崔局,冷縣長讓你過去一趟。”關允對崔玉強的感覺很複雜,既佩服崔玉強一路走到今天的手腕,又對崔玉強和李永昌之間令人琢磨不透的關係而提防三分。

    崔玉強放下耳朵勺,迅速起身,拿上手包就走:“走,冷縣長有吩咐,馬上就動身。冷縣長太客氣了,有什麼事情打個電話就行了,還勞累你親自跑一趟。”

    至少崔玉強的表面文章做得不錯,說走就走,既顯得他辦事雷厲風行,又表明了他對冷楓的尊敬,確實有一套。

    關允卻是呵呵一笑:“我是路過,順道請崔局過去。”

    崔玉強卻臉色不變,好像關允是特意請他還是路過請他無關緊要一樣,隨口問道:“路過?去哪裡辦事了?”

    關允暗暗佩服,和李永昌相比,崔玉強說話辦事更顯城府,估計也和他多年從事公安工作有關,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神說神話,人鬼神全在,就說胡話​​。

    “去城關鎮派出所了,了解了一下劉寶家幾個人的情況。”關允漫不經心地看了崔玉強一眼。

    崔玉強也是漫不經心地又問:“劉寶家?寶家怎麼了?”

    厲害,關允以前不是沒有和崔玉強打過交道,但深入接觸還是第一次,崔玉強假裝也好,真不知道也罷,他的神情十分自然,讓人感覺不到他有一絲的偽裝。比起李永昌的威勢和目中無人,崔玉強應付自如的功夫,才是真正的爐火純青。

    說話時,關允和崔玉強已經來到了車前,關允用手一指冷楓的專車:“崔局,上車,我們在路上說。”

    從關允一接觸崔玉強時起,崔玉強說話辦事十分乾脆,絲毫不拖泥帶水,終於在關允請他上車時,他微微遲疑了一下。

    不過也就是微一遲疑,他就拉開了車門坐了上去:“好,咱也坐坐縣長的專車,長長臉。頭一次坐冷縣長的車,關老弟,算是沾你的光了。”

    崔玉強是個人物,關允在聽到崔玉強對他的稱呼的改變時,更加堅信了自己的判斷。而從坐上冷楓的專車的一刻起,就表明了崔玉強在劉寶家事件上的真正立場。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0 16:07
卷一 潛龍在淵 第六十一章 用心深遠


    崔玉強以前肯定坐過這輛汽車,冷楓的專車是上任的縣長留下的專車,以崔玉強在孔縣的地位,上任的縣長肯定請他坐過。不過在冷楓時代,他估計還真是頭一次坐。車還是原來的車,但車的主人變了,車的身份就也變了。

    關允是有意邀請崔玉強坐進冷楓的專車,崔玉強和李永昌關係密切,和李逸風也來往不斷,獨獨和冷楓關係疏遠,倒不是崔玉強無視冷楓的權威,而是冷楓在孔縣一年來並沒有刻意拉幫結派,許多人想投靠卻不得其門而入。

    以崔玉強在孔縣的地位,冷楓有意拉攏還未必會靠​​攏,更不用提要等他主動投誠了?因此崔玉強和冷楓之間的關係別說密切了,甚至可以說十分冷淡。

    崔玉強肯上冷楓的專車,就說明了一點,他不會拒絕和冷楓合作,或者說,至少他在劉寶家事件上,不會只聽從李逸風或李永昌的指令。

    關允心中暗喜,就由他開始來為孔縣未來的局勢,重新設計藍圖吧。李永昌時代,在由劉寶家事件引發的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時起,是該提前結束了!

    路上,關允向崔玉強簡要明了地闡述了劉寶家事件的始末,崔玉強只是皺著眉頭,一言不發地聆聽,並不發表看法。等到了縣委,下車的時候,關允先一步下車,親自替崔玉強打開車門,崔玉強才露出了笑臉,說道:“讓關老弟受累為我開車門,我臉上有光。”

    “崔局說的哪裡話,太見外了。”關允客氣地一笑,似乎才想起一樣說道,“剛才我在城關鎮派出所的時候,李書記也過去了,沒說幾句話,接了一個電話,好像說是大壩項目出問題了,他放下電話就匆匆走了。”

    “哦……”崔玉強好像才認識關允一樣,深深地看了關允一眼,呵呵一笑,“關老弟,你的消息很及時,和你坐了一路車,收穫真不小。這趟車,沒白坐,值了。”

    關允點頭又說:“大壩項目的問題應該不大,我隱約聽到一點,說是平墳引起了糾紛。”

    “平墳?”崔玉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老農民鬧事,無非是想多要點錢,李書記出面了,肯定能擺平。行了,先向冷縣長報導。”

    推門進去,冷楓正在接聽一個電話,他伸手示意關允和崔玉強先坐,又打了大概幾分鐘後,他放下電話,第一句話就是:“關允,剛剛國家青年報駐燕省記者站的記者打來電話,說是要了解一下孔縣的非法集資的問題,我回了他,說是孔縣沒有什麼非法集資。不過對方不依不饒,非要刨根問底,還說要來孔縣采訪……”

    冷楓揉了揉了額頭:“麻煩呀,國家報社的人,不受省委宣傳部的管制,就算沒事也能折騰出事情……孔縣是個窮縣,又不是沿海的富裕地區,哪裡有什麼非法集資?瞎胡鬧!關允,你女朋友夏萊不是國家青年報的記者?你能不能讓她出面干涉一下,最好別讓記者關心孔縣了,孔縣外面的新聞多的是。 ”

    一直以來冷楓以冷面冷語示人,他在和李逸風的對抗中,冷酷就是他最強大的武器,以至於讓許多人都認為冷楓除了冷漠之外,一無是處,既沒有游刃有餘的官場手腕,又沒有運籌帷幄的政治智慧,但在冷楓突如其來地拋出記者要採訪孔縣非法集資的消息之後,關允心中驀然閃過一陣轟隆隆的雷聲。

    是的,他心中被巨大的驚喜充滿,被冷楓高超的政治智慧折服,他終於知道,他倒向冷楓不僅是非常明智的選擇,而且冷楓的政治智慧之高,絲毫不亞於李逸風,他掩藏在冷漠背後的冷靜和耐心,也是讓關允十分佩服的高明!

    孔縣是小縣也是窮縣,但孔縣確實有非法集資的問題。原本以為冷楓對孔縣的掌控力度很弱,沒想到,隱藏至深的非法集資一事,即使縣委之中的孔縣老人也沒有幾人知道,冷楓卻不知何時暗中早就掌握了一切,不簡單,隱忍並且時刻準備伺機出擊,果然如關允所料的一樣,冷楓在冷漠的外表的掩護下,掩藏著一顆不甘久居人後的雄心。

    冷楓當著關允和崔玉強的面,突兀地提及到記者要採訪非法集資一事,用心深遠,一是敲山震虎,在和崔玉強正式會談之前,先拋出天大的難題讓崔玉強做出選擇,是在提醒崔玉強,在接下來的劉寶家事件上,該交一份什麼樣的答案,一定要三思而後行。二是間接抬高關允,加大關允身上的分量,讓關允成為非法集資一事是掩蓋還是曝光的決定者。

    關允接過了冷楓的話頭說道:“現在的記者,就是聽風就有雨,就喜歡捕風捉影,行,回頭我問問夏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能擋住記者就擋住,孔縣可不能出什麼非法集資的新聞。”話說得好聽,卻沒有說死,留了懸念,萬一要是擋不住記者來孔縣怎麼辦?

    怎麼辦?就看有些人怎麼做了。

    崔玉強進來之時還是鎮靜自若的表情,等冷楓和關允的一問一答之後,他暗中倒吸一口涼氣,不但悄悄打量了冷楓幾眼,還微不可察地眼皮接連跳動了幾下,偷眼看了關允好幾眼,一瞬間他的感覺就是,眼前的冷楓和關允彷彿一瞬間同時變了一個人一般,都由以前在縣委處於弱勢和冷落的局面,轉眼翻身而起,成了掌控大局的優勢一方。

    怎麼會?崔玉強不相信歸不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也不由他不信。他心中突然就打了個冷戰,幸好以前對關允還算不錯,沒有處處刁難關允,他就是比李永昌有眼光會做人,以關允京城大學畢業的高起點,誰敢保證他的同學之中以後不會出現什麼厲害人物?

    現在關允和冷楓要聯手還擊了,擺在他面前的,將是一道非常難以做出決擇的選擇題。

    但……又必須做出決擇!因為非法集資一事崔玉強比誰都清楚,正是見錢眼開的錢開眼乾的好事!

    “好了關允,你先去忙,我和崔​​局長有話要說。”冷楓佈局完畢,該進行下一步了。

    “好的。”關允恭謹地一點頭,轉身就走,走到門口,才要出門,崔玉強就冒出一句話。

    “關老弟,有空一起吃飯,我有事要請你幫忙。”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故意賣了個關子,他又呵呵一笑,“我家孩子明年高考,想向你取取經,你看你願不願意幫老哥一個忙,抽空輔導一下他?”

    關允意味深長地看了冷楓一眼,見冷楓目光閃動中,流露出一絲微微的讚許,他就笑道:“沒問題,反正平常休息時我也沒事。”

    回到秘書科,關允臉上仍然難掩興奮和欣喜之意,王車軍不在,溫琳正坐在座位上發呆,他一進門就笑問:“你最近發呆的次數越來越多了,是不是有心事了?”

    “大壩出問題了?剛才王車軍屁股著火一樣跑了,看他的熊樣,差點沒笑死我。”溫琳才注意到關允一臉喜悅,上來就打了關允一下,“最近你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夜看盡孔縣花。”

    “孔縣花?孔縣還有花?”關允樂呵呵地笑道,“孔縣一枝花就在縣委辦秘書科關允同志的對面,一眼就可以看到。不過只在白天見過,沒在晚上欣賞過。”

    溫琳踢了關允一腳:“得了吧你,還想晚上賞我?還是賞你家夏萊吧,我要留給我最愛的人來鑑賞,他肯定不會是你。”

    “不是我就不是我,能不被孔縣一枝花惦記,也是好事,要不,非得半夜嚇醒不可。”

    “關允,你不要太過分了,我要模樣有模樣,要學歷有學歷,要身材有身材,哪點配不上你?別以為就你家夏萊好,我除了沒有一個當大官的爹,方方面面都不比她差!”

    今天天氣不錯,溫琳穿了一身百褶長裙,上身是束腰花邊小襯衣,頭髮似乎也裝飾了一番,好像還……擦了口紅,愈加顯得她亭亭玉立、風擺楊柳而多彩多姿,其實如果精心化妝再加上燈光的襯托,溫琳拍上一套藝術照,她的美麗絲毫不亞於現在的當紅明星。

    甚至她的健康之美和如白瓷一樣的皮膚,會比明星的並不健壯的白色更讓人心動。

    “你配得上我,是我配不上你。”關允不和溫琳鬥嘴了,自願認輸,“大壩項目工地確實有了點問題,聽說是平了別人家的祖墳,人家不幹了,發生了衝突。”

    “大壩項目的地址是誰選定的?怎麼沒考慮到移墳的問題?換了誰,被挖了祖墳誰也不幹,天王老子也不行。”溫琳瞪大了一雙美目,歪頭想了一想,“啊,我想起來了,地址好像就是李永昌選定的,你說他也是孔縣人,怎麼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真不應該。”

    關允會心地一笑:“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溫琳察覺了什麼,問道:“你好像事事都胸有成竹的樣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大壩項目會出現問題?”

    關允搖頭:“你當我是誰?我是連你都配不上的角色,會對孔縣有史以來的最大項目會不會出現問題未卜先知?”

    “討厭,別拿我比喻。”溫琳春宜喜宜嗔的樣子確實如秋風拂面,令人沉醉,關允正要再打趣幾句,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關允,馬上跟我去大壩施工現場,麻煩大了。”冷楓神情嚴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22:05
卷一 潛龍在淵 第六十二章 動靜不小


    如果僅僅是冷楓一人也就算了,冷楓的身後,還跟著崔玉強。

    終於還是驚動了縣長和公安局長,說明施工現場的事態,李永昌和郭偉全出馬,沒有控制在可控的範圍之內!

    關允和溫琳對視一眼,眼中全是驚愕。

    “溫琳,你也一起去。”冷楓吩咐了一句,轉身就走,崔玉強衝關允微一點頭,緊隨其後,關允和溫琳也緊緊跟上。

    一上車,關允的心思就飄遠了,一個墳頭引起的糾紛,能鬧出多大的動靜?又想起冷楓才讓他看過的內參以及省長陳恆峰新官上任即將燒起的第一把火,他心裡更是篤定了幾分,平墳退耕,在思想觀念還沒有改變的今天,想在農村順利推廣,難如登天。等文件一下,別的縣市是不是盡快落實他不去猜測,反正孔縣在李永昌的推動下,肯定會成為黃梁市最積極落實平墳退耕政策的第一縣。

    此時的李永昌人在施工現場,正和一名粗壯漢子對峙。

    粗壯漢子名叫關支書,關支書祖墳被挖,如五雷轟頂,早就急紅了眼。他本以為縣委領導出面會給他一個說法,誰知才爭論了幾句,堂堂的縣委副書記一句“要站在孔縣的大局上考慮問題”就想打發了他,沒門!他才不管什麼是孔縣的大局,他只知道誰挖他的祖墳,誰就是想讓他家斷子絕孫的仇人。

    他名字叫關支書,是飛馬鎮關家村人氏,只是普通的村民,可不是真是什麼支書,只是他的名叫關幹部的老爹一心希望他長大後當上村支書,所以就給他起了一個支書的大名。不過他只上了小學三年紀就不上學了,大字都不識幾個,別說當支書了,當農民都勉強。

    所以李永昌以縣委副書記之尊要他站在孔縣的大局上考慮問題時,他當即就回應了一句:“考慮你娘個球,讓我到你家的炕頭上拉屎,再睡了你的媳婦,你也別生氣,也要站在大局上考慮問題,成不?”

    李永昌本身就是農民出身,知道農民工作難做,他以為憑藉他身為孔縣第一人的身份,走到哪裡人人都會讓他三分,沒想到關支書出言不遜,罵他罵得這麼難聽,他當即大怒:“關支書,你嘴巴放乾淨點,小心抓你進去蹲監獄。”

    “誰挖我家祖墳,我就日誰祖宗十八代。”關支書鼻孔一仰,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才不管李永昌是孔縣的旗幟還是孔縣的平丘山,反正他就認死理,他家的祖墳不能動,一動,就斷子絕孫了。

    李永昌剛從城關鎮派出所出來,肚子裡本來還有氣,和關允的第一次正面交鋒,他沒有大獲全勝,讓他心裡很不舒服,急急來處理平墳糾紛,本以為手到擒來,順道再出出一口惡氣,沒想到,惡氣沒出,又被眼前的關支書灌了更多的惡氣,氣得差點七竅生煙,還好,還是忍了下來,沒有和關支書對罵,他努力克制了情緒,以和顏悅色的表情說道:“關支書,你看這樣行不行,縣裡考慮給你一定的經濟補償,不會讓你吃虧,你說怎麼樣?”

    “不行!”關支書眼睛一翻,“除非你家的祖墳也一起挖了,否則誰想動我家祖墳一根指頭,我就和誰拼命。”

    “你怎麼說話的?”李永昌快被氣得跳腳了,大壩地址已經選定,不可能因為關支書一家的墳頭而重新選址,不但耽誤工期不說,損失也太大了,但關支書簡直就是一個二百五,沒得商量,他就板起了面孔,“你不怕坐監獄?”

    “怕你娘個頭!”關支書紅了眼睛,他本來就一直手中拿著一根手指粗細的棍子,突然就揚起棍子,朝李永昌頭上來了一記。

    李永昌一彎腰,一歪頭,躲得十分狼狽,卻還是沒有躲過去,正被一棍敲打在頭上。

    剛剛還在關允面前不可一世的李永昌,現在已經狼狽不堪了,舊傷未去,新傷又至,前段時間因為用水糾紛被砸了一磚的腦袋上的傷才好,現在倒好,頭上又被人打了一個大包!

    一棍中頭,李永昌只覺眼前一黑,頭痛欲裂,差點沒有當場暈倒,關支書下手也太狠了,丟人丟大發了,一怒之下他也顧不上縣委副書記的身份了,當即抬腿一腳就踢在關支書的肚子上。

    關支書被李永昌一腳踢中肚子,他牛勁上來,發瘋一樣輪圓了胳膊將棍子舞得呼呼生風:“誰敢惹我,我和他拼了,大不了老子一命換一命! ”

    俗話說,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關支書擺出一副拼命的架勢,李永昌的隨從人員中又沒有警察,都嚇得躲到一邊,不敢上前。

    危急時刻,到底還是親人連心,眼見關支書的大棍又要落到李永昌的身上時,王車軍挺身而出,擋在了李永昌的面前,後背被棍子掃中,疼得他慘叫一聲,一個踉蹌向前一撲,一下就摔倒在地。

    關支書瘋了一樣繼續向前一沖,舉起棍子就朝王車軍的腦袋砸​​去,這一下要是砸中了,王車軍不死​​也得受重傷。

    人群都驚呆了,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失控到這種程度,李永昌也是驚嚇得魂飛天外,萬一王車軍有個好歹,老姐還不罵死他?但要他挺身而出救下王車軍也不現實,別說他年紀大了腿腳沒那麼利索,就算有,也不敢冒險上前,再說頭上被打了一棍,現在耳朵還嗡嗡直響。

    眼見王車軍躲無可躲之時,突然就從斜刺裡衝出一人,他既不救人,也不替王車軍擋下一棍,而是蹲下身子,伸出右腿一絆——要的就是巧勁兒——關支書被絆個正著,當即身子失去了平衡,撲通一聲就摔倒在地。

    人一摔倒,就打不住王車軍了,幾個工作人員才得了空子一哄而上,將關支書按在地上。

    王車軍逃過一難,驚魂未定,回身一看,原來使出巧勁救他的人正是關允。

    周圍人群剛才已經被嚇得目瞪口呆了,關允及時趕到,只輕輕一伸腿就輕巧地解救了王車軍,頓時引起了圍觀者的哄堂叫好。

    無數掌聲和口哨聲送給了力挽狂瀾的關允。

    關允淡然一笑,身子向旁邊一讓,人群分開,當前一人一步邁出,頓時四下一片鴉雀無聲——冷楓一臉冷峻現身場中!

    冷楓的身後,跟著公安局長崔玉強。崔玉強的身後,是十幾名警察。關允一出手,冷楓一露面,立刻震驚了全場。

    相比一手摀頭的李永昌的狼狽,以及爬在地上臉朝下屁股朝上的王車軍的熊樣,關允的瀟灑​​出手和冷楓的震憾出場,猶如神兵天降。

    儘管關允救了王車軍,李永昌和王車軍對關允非但沒有一絲感激之意,卻還對關允大出風頭懷恨在心,更對冷楓和崔玉強同時現身現場,心懷疑慮和不滿。

    尤其是李永昌,一瞬間想到了許多,以前崔玉強和冷楓別說從來沒有走在一起的時候,崔玉強還和冷楓的關係十分疏遠,但今天崔玉強緊跟在冷楓身後的一幕,時值劉寶家案件還沒有最後定性之際,崔玉強在如此敏感的時機和冷楓同行,絕對是非常耐人尋味的舉動。

    李永昌不相信僅僅是巧合。

    冷楓上前親手扶起王車軍,安慰說道:“車軍受委屈了。”又來到李永昌面前,察看了一下李永昌的傷勢,“李書記受累了。”

    “玉強同志,立刻派人護送李書記和王車軍去醫院,一定要安排最好的醫生救治,再派人維護現場秩序……”一系列的命令傳達下去,冷楓的表情依然冷峻,但和他以前只是冷峻而漠然不同的是,此時的他在冷峻中透露出指揮若定的自信,而他平時的冷峻表情,在關鍵時刻卻變成了不怒自威的威勢。

    李永昌不想走,他一走,大局就由冷楓掌控了,誰知道冷楓會怎麼處理關支書,又會怎麼處置平墳事件,一切都不再按照他的意圖前進,但不走也不行,頭疼得要命,雙眼直冒金星,實在是撐不住了。

    王車軍更是又驚又嚇,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顧得上怨恨地瞪關允一眼,就被幾人架上了汽車……李永昌和王車軍一走,冷楓就來到關支書面前。

    關支書被人按住之後耍潑皮無賴,坐在地上不肯起來,冷楓就蹲在他的面前,嚴厲地說道:“我是縣長冷楓,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縣委縣政府會充分考慮到村民的正當利益,但打人就是不對了。打人是犯法的行為!”

    “我不管你是誰,反正誰挖我家祖墳,我就和誰拼命。”關支書斜了冷楓一眼,“只要不動我家祖墳,什麼都好說!”

    都以為冷楓會嚴肅地和關支書大講道理,不料冷楓一拍腿站了起來:“你先治安拘留,你家祖墳先保留,怎麼樣,這個結果你還滿意不?”

    “真的?”關支書也一拍屁股想站起來,站了一半被兩名警察又按了回來,他一下就摔了一個屁股蹲,卻毫不在意,又問,“你說話算話?只要不動我家祖墳,你關我一個月都成。”

    冷楓沒再理關支書,一揮手,兩名警察就將關支書押了下去,他一步邁到椅子之上,拿過高音喇叭,第一次以縣長的身份正式介入流沙河大壩的第一個糾紛。

    所有人,包括郭偉全在內,都一臉緊張地仰望站在高處的冷楓,不知道他會怎樣全權處理今天的事故。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22:06
卷一 潛龍在淵 第六十三章 背後的變故


    冷楓手拿高音喇叭,沉默了足足有幾分鐘沒有說話,他登高望遠,遠處是初具規模的施工現場,高大的支架,各種重型卡車以及臨時帳蓬,都為孔縣的秋天帶來了勃勃生機和希望。再近一些是波濤滾滾的流沙河,因為前一段時間一場大雨的緣故,河水豐沛,還有幾隻水鳥從水面掠過,白色的鳥身和泛綠的河水相映成趣。

    第一次,他感覺到這個平原小縣的秋天是這麼的靜美。

    孔縣人民是一群知足而又安居樂業的百姓,日子過得平靜而和美,並沒有太多的慾望。他上任以來,孔縣幾乎沒有發生過一起群體事件,就連任何地方都避免不了的上訪,在孔縣也極少見,改革開放的春風吹拂了多年,但依然沒有吹綠孔縣的大地,孔縣百姓大多都守著自己的老婆孩子熱炕頭,不願意生活有太大的改變。

    流沙河大壩放到別的大縣富縣,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小項目罷了,在孔縣,卻是開天闢地的大事,打破了孔縣幾十年的平靜,也打亂了孔縣百姓平和的生活,同時,更攪動了縣委的局勢。

    冷楓對孔縣不能說有多深的感情,但也不是沒有感情,他很喜歡孔縣平和的氣息,寧靜的環境以及勤勞而知足的百姓,也正是考慮到孔縣自身的特點,從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的出發點考慮問題,孔縣的經濟有兩條路可走,要么還是按著農業縣的步伐穩步增長,要么徹底打破舊秩序,來一次天翻地覆的變化。

    平心而論,冷楓在冷峻的外表背後,其實有一顆敢於冒險勇於開拓的心。他初來孔縣之時,也曾想大刀闊斧地要打破孔縣的舊秩序,改變孔縣百姓安於現狀的保守觀念,徹底扭轉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小農思想,變農業小縣為工業強縣,等等,他為孔縣設想了種種改變現狀的思路,但到最後,卻全部鎖成了抽屜,沒有拿出一份來落實為執政思路。

    孔縣人性格溫和,開拓精神不足,喜歡平靜而知足的生活,骨子裡缺少冒險的精神,如果只憑藉他的一腔熱情想要不顧實際情況強行改變現狀,或許只會收到恰得其反的效果。最後冷楓決定,真正站在孔縣人民的角度而不是唯政績論為出發點考慮問題,最適合孔縣人民的道路就是維持現狀,穩步增長。

    孔縣底子薄,經不起折騰。但他最終還是沒能阻止流沙河大壩項目的上馬,也是政治生活中的常態,他可以不唯政績論成敗,別人不行,上級領導也不會同意,所以,不管他怎樣努力,還是阻擋不了流沙河大壩上馬的腳步。

    也是,每個人考慮問題的出發點不同,政見就不同。他是真心為孔縣百姓著想,在李逸風的認知中,上馬流沙河大壩何嘗不也是為了孔縣的明天更美好?

    他想穩步前進,李逸風卻想大刀闊斧,最後誰主沉浮,誰對誰錯,只能靠時間證明了。不管是從個人感情上還是從政治立場來講,冷楓其實也希望流沙河大壩項目大獲成功,他不是寧願拿百姓當賭注也要自己笑到最後的官僚。

    但就眼前的平墳事件來看,他又必須做出一個艱難的選擇。

    “鄉親們,我是縣長冷楓……”圍觀的人群中,至少有幾十人是附近的村民,有人拿了鐵鍬,有人手持木棍,有人舉著斧頭,形勢十分嚴峻,瀕臨一觸即發的邊緣,處理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引發群毆事件,一旦有了人員傷亡,事態就嚴重了,冷楓清了清嗓子,提高了聲音,“流沙河大壩項目在選址的時候,沒有充分考慮到墳地​​的問題,是縣委縣政府考慮不周,我代表縣委縣政府宣布,大壩項目暫時停工,等出台一個讓鄉親們都滿意的解決方案之後,再重新開工。”

    冷楓的一番講話,當即震驚了郭偉全!

    怎麼就……停工了?這麼大的事情,總要常委會研究才能決定,至少也要大壩項目領導小組商量之後才有權宣布,冷楓雖是縣長,他這麼做也太過分了,完全就是公報私仇!

    郭偉全當即衝冷楓的背影喊道:“冷縣長,停工是大事,不能草率決定……”話未說完,已經被潮水般的鄉親們的叫好聲淹沒了。

    圍觀的人群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喝彩聲。老百姓被鄉鎮和縣裡的幹部欺壓多年,幹部們不是張口罵人就是抬腿踢人,哪裡見過如冷縣長一般擺事實講道理的縣領導?都以為今天的事情說不定得鬧大,得抓不少人進去,不想最後停工了,村民都驚呆了。

    關允和崔玉強對視一眼,心思各異地點了點頭,對於冷楓宣布停工的決定,關允早有心理準備,因為他大概猜到了冷楓的下一步。

    崔玉強卻是猜不透冷縣長宣布停工的真正用意,他帶來了十幾名警察,再加上施工人員,控制了局面完全沒有問題,冷縣長不是沒有基層工作經驗,他肯定不是被嚇著了,那麼冷縣長這麼做,是不是為了配合劉寶家事件?

    不管崔玉強怎麼想,冷楓宣布完決定之後,跳下椅子,將喇叭交給郭偉全,不聽郭偉全說些什麼,一揮手,上車走了。

    兩名警察將關支書帶上了警車,關支書還樂呵呵地衝人群揮揮手:“沒事,沒事,反正管飯,我就當住幾天不要錢的賓館了。”

    人群爆發一陣或善意或嘲諷的笑聲,在笑聲中,村民們各自拿起手中傢伙,四散而走了,現場只留下了一地的狼籍和呆立不語的郭偉全。

    郭偉全愣了半晌,忽然如夢方醒一般一下跳了起來,一腳踢飛了冷楓剛才站立的椅子,由於用力過大,椅子竟然被他一腳踢得散了架,他還不解恨,又上前補了兩腳。

    都是什麼事兒?一個小小的墳頭,一個大字不識的老農民,屁大的事情也要停工?冷楓肯定是故意的,他就是公報私仇,就是要讓大壩項目中斷,好證明他當初反對上馬大壩項目的英明!

    好一個陰險無恥的冷楓!

    郭偉全儘管很想拿起高音喇叭,大喊一聲“開工”,忍了忍,還是忍下了,他不能公開反對冷楓的決定,畢竟冷楓是縣長,他再是常務副縣長也不能公然違背政府班子一把手的命令,官場規矩必須遵守,否則就會落人口實,被人詬病。

    發洩了一通之後,郭偉會又冷靜下來想了一想,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回縣委召開緊急會議,最後商議一下解決之道了,相信李逸風不會任由冷楓藉機掌控了大壩項目的大局。

    隨後,郭偉全交待了項目負責人幾句,指出工程雖然暫時停工,但思想上不能懈怠,該進行的工作繼續進行,只等開工的命令一下,就立刻全速投入建設之中。

    等郭偉全走後不久,又幾輛警車風馳電掣一般趕到了現場,為首的警車上面下來一人,正是錢愛林。

    錢愛林一臉緊張和不安,在現場轉了幾圈,問了幾句情況之後,臉色更加陰沉了,上了車,沉悶地說了一聲​​:“開車。”

    “去哪裡,錢所?”司機小劉問道。

    本來以錢愛林的級別不夠資格配備司機,但為了解決親戚的工作,他以城關鎮派出所是大所為由,特批了一個司機名額。正是因為司機小劉是他的親戚,他平常對小劉很少發火。

    今天卻突然無名火起:“去哪裡?能去哪裡?回所裡!”

    小劉莫名被罵,氣就不順:“不是要去縣委?”

    “去縣委幹什麼?當二百五?混蛋。”錢愛林火冒三丈,狠狠地罵了一句,又一腳踢在車座上,“媽的,被人當猴耍了。”

    小劉挨了罵,不以為意,他也知道錢愛林心情不好,並非是沖他發火,又問:“誰敢拿錢所當猴耍?反了他了。”

    “沒誰,就是關允那個臭小子。”錢愛林憤憤不平地說道,“這小子特太地道了,陰得很,剛才在所裡梗著脖子,連李書記的面子都不給。現在又跟著冷楓後面狐假虎威,指不定關支書鬧事就是他的指使……狗日的,別落我手裡,要是有把柄被我逮住了,我整不死他!”

    話才說完,手機卻響了。

    本來大壩項目工地現場出事,沒人通知錢愛林,不過錢愛林在聽說李永昌又被打破了頭時,頓時顧不上再研究劉寶家三人怎麼處置的問題,馬不停蹄地趕往了現場。不料還是晚了一步,撲了個空。

    真有一套,這麼說,借一個墳頭的問題強行讓大壩項目停工,是關允和冷楓要聯手反撲了?錢愛林越想越不是滋味,怎麼好像從抓了劉寶家三人之後,事情就全部不順了。

    關允被壓了一年多抬不起頭來,冷楓也是,兩個在縣委沒什麼勢力的人一聯合,就能翻雲覆雨了?

    正越想越憋屈越憋屈越生氣時,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就如一盆冰水從天而降,正正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愛林,劉寶家三個人……放了吧。”是李永昌的聲音。

    “李書記……就這麼放了,不是白抓了?”錢愛林還不知道在表面上大壩停工的背後,還發生了什麼令他膽戰心驚的變故!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08:57
卷一 潛龍在淵 第六十四章 請神容易送神難


    “不放還能怎麼著?你天天管飯?當祖宗一樣供起來?放人!”李永昌的聲音壓抑著說不出來的憤怒,他又強調了一句,“馬上放!”

    錢愛林再不聰明也知道必定發生了什麼令李永昌忌憚的事情,正要問個明白,李永昌卻又冷冷地扔下一句:“你盡快把你的亂七八糟的事情料理清楚了,別自己屁股不乾淨還想往別人身上抹黑,小心別先被別人黑了”

    電話斷了,錢愛林目瞪口呆地看著電話,不知所措。

    回到所裡,錢愛林左思右想,越想越不踏實,李永昌的電話雖然有提示,但他卻還是沒有完全領會到其中的意思,就拿起電話打到了縣委辦秘書科,準備從王車軍嘴裡套套口風。不料打了半天沒人接聽,不由他更是納悶了,秘書科是縣委辦很重要的一個科室,基本上不會有沒人值班的時候,怎麼王車軍、關允和溫琳三個人都不在?

    三個人都不在的話,就證明出大事了,錢愛林的心一下就懸了起來,不知何故,後背突然就一陣發涼,主要是孔縣的局勢變化太快了,讓已經習慣了四平八穩的生活節奏的他一下適應不過來。

    放人,趕緊放人,錢愛林終於意識到了事態嚴重,迫不及待親自要到後面的看守所放人。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畢竟不是老農民,關押他們的地方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看守所,而是城關鎮派出所的單身宿舍。

    應該說,錢愛林還是沒敢把事情做絕,對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還留了面子,不但安排的地方很舒服,有床有桌子有電視,而且也沒有採取任何關押措施,三人可以隨時出入房間,還可以在院子裡散步,當然,就是不能走出派出所的大門。

    說是拘留,其實和羈絆差不多,或者說是軟禁。

    錢愛林才一邁步,剛走到院中,還沒有向裡一拐走到單身宿舍的大門,就听到派出所的大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回頭一看頓時嚇出一跳,一群人——少說也有六七十人之多——氣勢洶洶地衝進了派出所的大門,有幾名警察想攔,被直接衝撞到了一邊。

    錢愛林一看就知道麻煩大了,為首的三人,正是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的家長,三個家長的身後,跟著一幫怒火沖天的人群。

    糟了,事情都湊一塊兒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等他決定要放人的時候才來,不是明擺著讓他沒面子下不來台嗎?錢愛林一縮脖子,假裝沒看見,就想溜走,卻被最前面的劉愛國看個正著。

    劉愛國是劉寶家的父親,是縣城老街有名的一霸,當年他號稱老街滾刀劉,意思是他和滾刀肉一樣難惹,誰惹了他,他絕對和你沒完,保準讓你後悔一輩子。

    “老錢,跑什麼跑?穿上這一身警皮就不認識我是誰了?忘了你以前掉到糞坑裡,誰搭了一把手把你拉了上來?人不能吃裡爬外,更不能忘恩負義!”劉愛國的話夾槍帶棒冷嘲熱諷,當眾揭露了錢愛林以前的糗事。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滾刀劉卻偏偏就是一個當面打臉當眾揭短的主,如果不是他現在年紀大了,他才不管錢愛林是什麼所長,早就大耳光打了過去。

    錢愛林嘿嘿一笑:“老劉哥,這事兒不能怪我,寶家他們幾個在陳氏火燒店打架,打壞了東西,打傷了人,現在傷者還在醫院,我不抓人,沒法交待呀,我畢竟是所長……”臉上陪著笑,心裡卻暗罵滾刀劉真不是個東西,當眾揭短,太損。

    一邊說,錢愛林一邊使了個眼色,讓跟在他身後的民警趕緊去調集人手,萬一滾刀劉發瘋起來衝擊派出所,他好漢不吃眼前虧,要能脫身才行。

    “胡說八道!”劉愛國罵了一句,“誰不知道你錢開眼只認錢不認人,寶家是從小愛打架,但現在他絕對不會再惹事了,要是昨天的打架是他先動的手,我的腦袋割下來讓你當球踢。要是不是,你腦袋割下來給我當尿壺,敢不敢打賭?”

    “……”錢愛林算是遇到棘手的角色了,他從基層民警幹起,一直混到孔縣第一大所的所長,不知有多少大流氓小混混栽在他的手中,但面對滾刀劉,還真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老劉哥,咱不扯別的,就說寶家的案子,我剛才經過詳細調查取證,已經確認是一起誤會,這不,我正要親自去放人,你就來到了,真是太巧了。”

    劉愛國的身後是雷漢實和李張,分別是雷鑌力和李理的父親​​,二人只是站在劉愛國身後,冷笑連連,尤其是雷漢實的一雙雖然不大卻不時放出精光的眼睛,讓錢愛林心裡直發毛。

    怎麼了這是?好歹他也是堂堂的城關鎮派出所所長,下一步就要提縣公安局副局長了,面對幾個一沒權二沒錢的平頭百姓也怵了?不應該,太不應該!忽然,後面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十幾名民警趕到了。

    錢愛林一下又有了仗勢,再怎麼著他也是公職人員,是堂堂的公安民警,他挺直了腰桿,試圖在氣勢上壓劉愛國一頭,不能顯得他太無能了。

    “是呀,真是太巧了。”劉愛國對趕到的十幾名民警視若無睹,大馬金刀地向前站了一步,“錢愛林,放人是你應該做的事情,你不但要放人,還得向寶家幾個人賠禮道歉!”

    錢愛林終於冷笑了:“老劉哥,你帶人衝進派出所,本身就是犯法行為。劉寶家幾個人打架,不管是不是他先動的手,打壞了東西打傷了人,是事實,他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治安管理條例,拘留他十五天都沒問題。你們也是,非法集會,衝撞執法機關,也可以拘留你們……”

    話未說完,人群之中一個雞蛋飛來,正中錢愛林面門,雞蛋一碎,蛋清蛋黃就糊了錢愛林一臉。

    錢愛林怒了,一抹臉,大喊一聲:“哪個王八蛋扔的雞蛋?”

    “扔的不是雞蛋,是王八蛋!”人群有人答了一句,頓時引發了一陣哄笑。

    錢愛林惱羞成怒,冷冷地說道:“劉愛國,有事說事,別挑事,要是鬧翻了臉,誰都不好看。”話雖如此,其實他心裡還是沒有底氣,萬一劉愛國帶領的一群人真要衝進派出所一頓亂砸,他相信他身後的十幾名民警都攔不住。

    縣城老街的人,就憑身後幾個小民警,沒人敢攔。

    不料也不知​​劉愛國是怕了錢愛林,還是有別的原因,反正錢愛林一發狠,劉愛國倒讓步了:“好,錢所發話了,得聽,趕緊放人,我們接到寶家、鑌力和李理,就走。”

    錢愛林有點不敢相信劉愛國的話,劉愛國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滾刀劉可不是白叫的,他眼睛眨了眨,見劉愛國表情認真,確認事情就到此為止了,他忙順坡下驢:“老劉哥等一下,我去放人。”

    “慢著。”劉愛國向前一步,攔住了錢愛林的去路,“放人之前,有件事情要先說清楚,寶家三個人打架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先說個明白,別一句誤會就想糊弄過去。”

    “這個……”錢愛林咽了一口唾沫,想了一想,知道話不說清楚,剛才的較量還得重新上演一遍,他可沒有底氣面對滾刀劉和他帶領的一群縣城老街的人,就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經調查,事情是由於吃飯時的碰撞引發的誤會,年輕人年輕氣盛,一句話不對付就打了起來……要不是當時寶家幾個人出手太狠,打得幾個人都昏了過去,我又正好趕上了,職責在身,也不會帶他們來所裡了。”

    “哦,這麼說,都是誤會了?是別人先動的手?沒有寶家的責任?也不是人為陷害寶家三個人?”劉愛國又問。

    “是,是。”錢愛林連連點頭。

    “好,我等著放人了。”

    錢愛林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忙快步如飛趕向了後院,後院單身宿舍區,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正悠閒地打著撲克,雷鑌力顯然是輸了牌,臉上沾滿了紙條,三人不時還大笑幾聲,哪裡像是在享受拘留待遇,完全就是在休假。

    “寶家、鑌力、李理,家人接你們來了,趕緊走了。”錢愛林嘻嘻哈哈一笑,推開房門,將桌子上的牌一收,一手拉起劉寶家,一手拉過雷鑌力,又招呼了李理,“走了,我送你們。”

    “錢所,你就別忙活了,我們兄弟幾個還真不走了。”劉寶家掙脫了錢愛林的胳膊,一屁股坐回了原位,“這裡有吃有喝又不用工作,哥兒幾個還可以天天湊在一起打牌,舒服得很。出去還得上班,還得看領導眼色,哪裡有現在瀟灑?不走,說什麼也不走。”

    外面幾十號人在等著接人,這邊劉寶家又耍賴不走,正是應了一句話——請神容易送神難,錢愛林只好說好話:“寶家,論輩份你還得叫我一聲叔,叔告訴你,今天你還真得趕緊走人。”

    好說歹說總算請動了劉寶家,又將劉寶家三人親手交到劉愛國等人手中,等劉家國一行領著劉寶家幾人走出派出所的大門時,錢愛林總算長出了一口氣,劉寶家事件,就這樣不了了之了,還好,總算沒有出大亂子。

    錢愛林才回到辦公室,電話就急促地響了,接聽之後,裡面傳來李永昌無比憤怒的聲音:“錢愛林,你幹的好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3 01:03
卷一 潛龍在淵 第六十五章 即將上演的較量


    “怎……怎麼了?”錢愛林結結巴巴問道,嚇得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他認識李永昌少說也有幾十年了,還從未見過李永昌發這麼大的火。

    當然,以錢愛林的見識,一輩子沒出孔縣,而且孔縣平靜了幾十年沒有大事,他一驚一乍也再正常不過了,還有一點,在他的潛意識裡,小小的孔縣不管出了什麼事情,只要有李永昌在,揮手之間就會全部擺平。

    “怎麼了?”李永昌的聲音都顫抖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怎麼了,想好了,就趕緊去把事情抹平了,別讓人把你當成靶子。我要開會了,回頭再說。”

    “李……”錢愛林還想問個清楚,不料李永昌直接把電話給掛了,他就暈了,要說他耍橫充愣還行,衝老農民耍流氓或是收拾幾個小混混,也是拿手好戲,但讓他去理順政治關係,用智慧去思索人生,就太難了,不能想,一想就頭疼。

    錢愛林就還是不明白到底他怎麼就成了靶子了,他身上也沒有什麼事情讓人抓住把柄,除了一個集資的問題,但集資問題也不是什麼大事,再說他也不是不還錢,更不是騙人錢,而是替親朋好友盤活資金,多賺一些利息而已。

    除此之外,他身上就真沒有什麼讓人當成靶子的事情了,錢愛林想了一通之後,反倒輕鬆了許多,認為李永昌過於小題大做了,在孔縣,李永昌自稱老二,沒有敢當老大,還能出什麼事情?肯定沒事。

    一想通之後,反倒無事一身輕了,劉寶家幾人送走了,等於是他的麻煩送走了,左右無事,還是到縣街後街找李寡婦尋尋樂子去,好久沒有品味李寡婦的細皮嫩肉了。

    錢愛林去尋歡作樂了,李永昌坐在縣委常委會會議室內,臉色陰沉,心情低沉,冷冷地看了一眼坐在首位的李逸風和旁邊的冷楓,正要鄙夷地從鼻孔中冷哼一聲,不料牽動了頭上的傷勢,一下痛得他差點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真他娘的倒霉,頭上先砸一磚後挨一棍,怎麼風水變了?他一直順順當當在孔縣縱橫了幾十年,別說頭上挨磚了,就是碰也沒人敢碰他一下,但自從關允在縣委提拔之後,他忽然就發現運勢大變,不但處處被動,而且沒有了以前指揮若定的順利,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更讓李永昌鬱悶的是,他在工地現場挨了一棍之後,回到醫院包紮了一下——醫院替他包紮的大夫都認識他了,看他的目光就如見鬼一樣——正當他心情鬱悶地回到縣委之後,聽到了另一個更讓人心情鬱悶的消息,工地暫時停工了。

    李永昌差點衝動之下就找冷楓問個清楚,還沒等他去找冷楓,冷楓卻主動找到他了,告訴了他一個消息,關於大壩停工的問題,馬上召開常委會研究。

    肯定要上常委會研究,這麼大的事情,當然不能冷楓一個人決定,李永昌正想冷冷地質問冷楓為什麼自作主張就停工了大壩項目,冷楓再是縣長,也不能越俎代庖,凌駕於大壩項目領導小組之上,不料沒等他開口,冷楓卻又冷漠而漫不經心地多說了一句:“有記者非要來孔縣采訪非法集資的事情,多虧了關允在報社有朋友,暫時擋住了記者。”

    一句話如當頭一棒,正中李永昌的頭頂,和關支書的一棍打得他頭疼欲裂不一樣的是,冷楓的一棍是悶棍,打得他有口難言,頭不疼,心口痛,胸悶氣短,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

    冷楓原來不止是冷面冷言,原來還有陰冷無比的政治手腕,難道以前對冷楓的看法是錯誤的?李永昌驀然想到冷楓向他提及非法集資的時機正值上常委會討論大壩停工項目的前夕,難道兩者之間有什麼關聯?

    再聯想到冷楓特意抬出關允,就更讓李永昌心裡發堵又發毛,他最怕的事情就是關允的崛起和關允掌控了局面,冷楓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關允要成為孔縣的重要人物了?

    冷楓卻不會回答李永昌的任何疑問,他只管拋出問題,永遠不會說出答案,轉身就走。冷楓一走,李永昌就立刻打了一個電話給錢愛林,希望錢愛林能聰明一點,及時將事情的後遺症處理乾淨,但即將上會了,他電話裡又不能把話說得太直白,不過他相信錢愛林能聽明白他的暗示。

    緊急召開的常委會,是常委會擴大會議,除了各個常委之外,還有大壩項目相關的施工人員和公安局長崔玉強也列席會議。李逸風坐在首位,目光掃過在座的各人,心潮澎湃,心思浮沉,期待已久的孔縣的大戲,​​終於要登場了!

    目光落在李永昌身上,李逸風心中閃過一絲濃濃的不快,不由又想起了孔縣的局勢。

    孔縣中層以下的幹部,十​​個裡面有六個是李永昌的關係,另外四個要么是通過別人間接受惠於李永昌,要么他不是孔縣人,只在孔縣中轉一下,然後跳出孔縣。

    也就是說,只要是孔縣人,只要想在孔縣站穩腳跟,誰……都繞不過去李永昌!土一點的說法就是李永晶是孔縣的土皇帝,新潮一點的說法就是李永昌是孔縣的教父。

    不管是哪一種稱謂,事實就是,在孔縣,除了需要書記和縣長出面宣布的事情之外,其他事情,基本上都可以由李永昌一言而定!

    李逸風儘管和李永昌是合作的同盟關係,但在人事調整的大事上面,他來孔縣將近兩年了,還沒有任何作為,別說各縣直機關大小頭頭和大局局長的寶座不由他說了算,就連提拔副科、正科等虛職,也要李永昌先草擬名單才行。

    更遑論李逸風根本指揮不動公安系統的專政力量了。

    李逸風在和冷楓的對抗中,需要藉助李永昌的勢力,而且李永昌在孔縣盤踞幾十年,盤根錯節,影響之大,不可能繞過,更不可能連根拔起,只能選擇合作。市裡並不將李永昌調離孔縣,相信也是因為李永昌在市委有人撐腰的緣故。

    從根本上講,李逸風當然想搬開李永昌,相比之下,李永昌對他的牽制比冷楓更大。冷楓可以隨時調離孔縣,李永昌卻如平丘山一樣一直矗立在孔縣,高不可攀又阻擋陽光。但李逸風卻一直苦於沒有機會,孔縣就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水潑不進,雨打不濕,就如一隻蜷縮著身子的刺猬,想下手,卻沒有漏洞。

    現在,漏洞終於來了!

    漏洞是誰?就是錢愛林。

    錢愛林抓了劉寶家,到底背後發生了什麼,李逸風不得而知,而且他也沒有向王車軍問個清楚,直覺告訴他,劉寶家事件的背後應該有李永昌的影子,那麼問王車軍實情,王車軍會說真話?肯定不會。

    用王車軍當通訊員也是迫不得已的選擇,縣委辦秘書科只有三個人,關允不能用,溫琳是女性,李逸風一向避免女性秘書角色在他身邊,最後就只能選擇了王車軍。其實在當時他已經決定指名要關允了,但李永昌說了關允許多壞話,再三提出反對意見,他只好放棄了。

    放棄關允,表面上是他從善如流,實際上是他和李永昌暗中較量的第一局以失敗而告終,此事,一直在李逸風心中深藏,從不向外人透露。

    除了王車軍是他的心病之外,還有一人一直讓他如芒在背,不是別人,正是崔玉強!

    身為一把手,可以和縣長不和,也可以接受副書記對他的陽奉陰違,但卻不能接受公安局長不聽從他的指揮。公安局長是專政力量,作為書記,人事大權不掌控在手,專政力量又不能如臂使指,就太失敗了。恰恰李逸風不願意承認的是,他在孔縣只顧和冷楓較量了,在人事大權和專政力量兩個方面都沒有抓在手中。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不管他和冷楓誰是鷸蚌,反正漁翁是李永昌。

    其實李逸風一直將對李永昌的不滿壓在心裡,在他權衡了利害得失之後,還是將和冷楓的較量放到了第一位。但實際上他心中一直沒有放棄對李永昌的反攻倒算,沒有一個一把手可以容忍一個三把手在頭上作威作福,儘管李永昌表面上對他還算恭敬,但暗地做的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孔縣的大事小事,有幾件事情由他說了算?

    機會呀機會,官場之中,雖然誰都不想將勝負大事交給運氣,但有時又不得不承認,運氣不到,時機不來,那麼僵局就不能打開。李逸風又微一側身看了冷楓一眼,對冷楓及時送到的一份大禮而心存感激,同時,他心中對關允的感覺又多了複雜的情緒。

    表面上看,停工是冷楓宣布的,僵局是冷楓最先打破的,實際上,最主要的支點還是從中周旋的關允!李逸風甚至想,如果當初他任用了關允擔任他的通訊員,會不會早就突破了被動的局面?

    輕輕咳嗽一聲,李逸風發言了,第一句話就讓所有的與會人員大吃一驚。

    “同志們,冷楓同志做出的暫時停工的決定,是非常正確的決定,我個人意見是,在沒有協商解決好平墳問題之前,工程無限期推遲!”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3 01:06
卷一 潛龍在淵 第六十六章 第一次混戰


    “哐噹”一聲,郭偉全的圓珠筆掉在了桌子上,他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樣子,顯得他很沒城府,又非常失態,就連李永昌雖然也很震驚,卻還是厭惡地瞪了郭偉全一眼,並示意郭偉全別太沒形象了。

    其實李永昌心中的震驚,不比郭偉全少。

    大壩項目是李逸風一心推動的項目,冷楓未經縣委研究決定,就擅自決定停工,李永昌就一心認定此舉必定會引發李逸風的強烈反彈,他已經做好了李逸風一點火他就放炮的準備,也好一報剛才冷楓對他暗藏殺機的威脅。

    誰知……李逸風也同意停工,李永昌腦子一下就不夠使了,李逸風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他的政績工程被人強行停工了,不但不生氣,不一拳打還回來,還說什麼要無限期推遲,他腦子是不是短路了?

    李永昌在孔縣混跡官場少說也有20多年了,迎來送走了多少任書記和縣長,還真記不清了,從來沒有發生過今天這樣的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怎麼都想不明白,李逸風怎麼就和冷楓一個鼻孔出氣了?

    李永昌想不明白不要緊,李逸風也不過多解釋,只是強調說道:“人死為大,在農村,祖墳不僅是先輩的歸宿,也是後代的臉面,我就想問問在座各位,如果你們的祖墳,不,就說先輩們的骨灰盒被人動了,你們心裡會怎麼想?基層工作,就是農民工作,做不好農民工作,所有的工作都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

    “大壩項目的選址工作是大事,怎麼當時就不細心一些,為什麼沒有想到平墳的問題?我想個別同志需要反思一下工作方法,農村工作看似沒什麼大事重要事,其實不然,農民無小事,他們掙扎在生活的底層,雞毛蒜皮的事情都是大事,一分一毛都要算計,我們要體諒到農民的不易。”

    李逸風侃侃而談,講了一番站在農民立場上的講話,他時而慷慨激昂,時而感情深沉而投入,聲情並茂,說到激動處,還配合手勢用力揮舞,顯然,他是有感而發,動了感情。

    李逸風的講話也讓冷楓微微感慨,儘管冷楓並不贊同李逸風的政治理念,但他敬重李逸風的為人,知道李逸風來孔縣,確實也想為孔縣人民做出實事,比起只知道維護自己利益身為孔縣人都不為孔縣著想的李永昌,李逸風還算一個合格的政客。

    只是,冷楓並不贊成李逸風的政治手法,也不認同李逸風為孔縣規劃的思路。不過沒辦法,他和李逸風誰也說服不了誰。

    但對於李逸風認可他暫時停工的說法,冷楓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也還是微微吃驚,隨即一想不由心中大慰,李逸風審時度勢,要藉東風,要緊緊抓住機會了。

    冷楓的目光落在了崔玉強的身上,見崔玉強沒有抬頭,似乎很用心在紙上不停地寫著什麼,他暗一點頭,崔玉強亂寫亂畫,心亂了。

    李逸風的話打動了冷楓,打亂了崔玉強的心境,卻沒有讓李永昌回頭,當然,如果李永昌因為李逸風一番慷慨陳詞就回頭是岸,他就不是李永昌了。

    “逸風同志,我對停工有不同的看法。”李永昌發言了,他的表情很嚴肅,“墳地的問題,說大就大,說小就小,我是孔縣人,最有發言權了,平墳根本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老農民鬧事,無非就是想多要點經濟補償。選址的時候沒有考慮到平墳的問題,確實是我的失誤,我也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李永昌自嘲地一笑,用手一指自己的頭:“因為一個流沙河,我的頭上受了兩次傷,相信孔縣誰也沒有我對流沙河感情深厚了,我以付出兩次受傷的慘痛代價證明了我對孔縣的熱愛,對流沙河大壩項目的用心,而且我在孔縣工作的時間超過了20年,在孔縣生活超過了40年,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孔縣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也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孔縣人的性格,所以,只因為一個墳頭就停工,我覺得小題大做了。我打包票,我出馬的話,一天之內解決墳頭問題,爭取明天下午就恢復施工。工程停工一天,就是不小的損失。”

    冷楓暗暗搖頭,李永昌的話,句句在理,或許出發點也是急於復工,不想承受因停工而造成的經濟損失,但他的話說得太氣勢,明顯是以孔縣的太上皇自居了,口氣很大,語氣很狂,態度很是盛氣凌人,等於是說,孔縣沒有他出面解決不了的困難。言外之意更是暗示,不管李逸風也好冷楓也罷,都是外來者,對孔縣的了解只限皮毛,遠不如他這個土生土長的孔縣人,所以,停工的決定,不但倉促而且不合理。

    郭偉全聽了李永昌霸氣外露的話,微微點頭,暗暗一笑,李書記劍刺李逸風,槍挑冷楓,以一人之力力拼縣委一二把手,不愧為孔縣的太上皇。

    在座各位,都微微露出了驚愕的表情,尤其是崔玉強,不再埋頭寫寫畫畫,抬起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永昌一眼,目光又穿梭在李逸風和冷楓的臉上,想從中尋找一絲可以探究的表情。不過讓他失望的是,冷楓千年不變的寒冰表情,依然不動如霜,而李逸風聽了李永昌隱含刀光劍影的話,居然……不動聲色,甚至還微微點了點頭。

    崔玉強困惑了,冷楓一向表情如冰也就算了,李逸風被李永昌當眾挑戰權威,身為一把手沒有絲毫表示,也太軟弱了,還是……李逸風私下和李永昌達成了什麼共識,要演一出雙簧?

    “我附和永昌同志的意見。”郭偉全又一次迫不及待地發言了,“永昌同志為了大壩項目嘔心瀝血,付出了一般人無法想像的辛苦和血汗,勞苦功高,而且他是土生土長的孔縣人,對於孔縣的情況,比誰都了解得清楚。一個墳頭是小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或許逸風同志和冷楓同志都在大城市待久了,對怎麼對付刁民沒有經驗,對付一些胡攪蠻纏的老農民,不能軟,只能硬,他們就是欺軟怕硬,你和他們講道理,他們和你比拳頭。你和他們比拳頭,他們就求饒了。”

    郭偉全侃侃而談,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雙眼幾乎放出光來,他環視四周,儼然已經以縣委班子重要人物自居了。

    實際上,常務副縣長在常委會排名雖然不會特別靠前,通常也不會十分靠後,而且在國家越來越注重經濟發展的今天,政府班子的分量在常委會中的分量有增加的趨勢,而且郭偉全身為大壩項目領導小組的第二負責人,他剛才的發言也算符合身份。

    只不過,郭偉全的突擊提拔屬於政治鬥爭的產物,他進入常委會的時間還短,而且在縣委資歷不夠,他的發言再高談闊論,也不會引起在座各人的重視,還有一點,他太緊跟李永昌的腳步了,剛才的發言,幾乎就是李永昌發言的翻版。

    桂曉杰就不無鄙夷地看了郭偉全一眼,冷冷地說道:“偉全同志,作為基層幹部,首先要從認識上尊重農民,不尊重農民,怎麼做好農村工作?你也是農民出身,一口一個老農民,要是讓你的長輩聽到了,他們會不會指著你的鼻子罵你忘本?”

    “你……”郭偉全氣得七竅生煙,“桂曉杰,你不要人身攻擊。”

    “我怎麼人身攻擊了,你骨子裡看不起農民,不就是對全國農民人身攻擊了?”桂曉杰不甘示弱,對郭偉全怒目而視。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李逸風將水杯重重地一放,“在座的各位,向祖上數,三代以上都是農民。農民怎麼了?農民是養育我們的衣食父母,沒有農民辛勤的付出,哪裡有我們的飯吃?我祖上也是農民!”

    一番話說得郭偉全無話可說了,梗了梗脖子,又縮了回去,他的目光跳躍時,正好和冷楓冰冷的目光對視,一下就如墜冰窖之中,直覺一陣寒意襲來,差點讓他打了個寒戰,不由心中憤憤地想,怎麼都和他過不去,他一心撲在大壩項目了,難道也錯了?又一想,李逸風是不是吃錯藥了,是他一心要上馬大壩項目,現在好不容易上馬了,被冷楓強行勒令停工了,他不還擊也就算了,還和冷楓一個鼻孔出氣,難道說,背後有什麼陰謀不成?

    郭偉全的心思和李永昌一樣,他當然不可能知道李逸風的長遠用心,從省城空降的幹部就是有這方面的優勢,可以提前知道省市的政策變化,就有了先人一步的眼光和先發制人的手腕。相比之下,作為縣裡土生土長的幹部,不管是孔縣還是別的縣,李永昌和郭偉全與李逸風和冷楓,在境界上還是有著明顯的差距。

    李逸風又拿起水杯,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水:“大壩項目暫時停工,等省裡下發了平墳復耕的文件之後,再提復工事宜。”他宣布完決定之後,大手一揮,以前所未有的氣勢說道,“散會!”

    一舉震驚當場。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3 17:35
卷一 潛龍在淵 第六十七章 孔縣變局


    可以說自從李逸風來孔縣上任以來,不管大會小會,還從來沒有如此強勢過,他一言而定,終於拿出了縣委一把手的氣勢,將所有的反對意見全部壓了下去,而且還是不容置疑的最後拍板。

    話一說完,李逸風起身就走,不顧會場上面面相覷的各個常委一臉愕然而不知所措的表情,轉身推門而去。

    李永昌和郭偉全對視一眼,都驚呆了,什麼省裡文件,怎麼一回事?怎麼一點兒也沒有聽到風聲?俗話說屁股決定腦袋,境界決定眼光,層次上的差距,讓李永昌和郭偉全頓時明白了一件事情,和李逸風玩手腕,原來還差了幾分。

    李逸風初展手腕,預示著孔縣的局勢,再次陡然一變,由劉寶家事件引發的以錢愛林為導火索的孔縣人事變局,以及以大壩項目停工引發的李逸風和李永昌之間的第一次正面衝突,為孔縣的大變,埋下了深遠的伏筆。

    李逸風一走,冷楓也站了起來,簡單解釋了幾句:“省裡近期會出台一項政策,是關於平墳復耕的相關規定,具體規定怎樣,現在還不太清楚,趕在了大壩項目的節骨眼上,還是等一等好,萬一和省裡的政策起了衝突,也不好向上面交待。行了,散了。”

    一號二號一走,不想散會也得散了,人嘩啦就走光了,只剩下了李永昌和郭偉全還坐著不動,崔玉強也留在了最後,站在了李永昌面前,遲疑了片刻,想說什麼卻只是搖搖頭,也走了。

    人都走了,偌大的會議室空空蕩盪,讓人心裡沒著沒落,郭偉全大氣也不敢出,他見李永昌臉色陰沉如水,心裡也是敲鑼打鼓,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自信。

    孔縣怎麼了,眼見一切都要步入正規的時候,突然之間就風雲突變,讓人辨不清方向了?郭偉全想不通其中的變故,只​​好求助的眼光看向了李永昌。

    李永昌也想不通,但多少比郭偉全清楚一點,孔縣的局勢,失控了。先不提省裡文件的事情,只說李逸風突然之間和冷楓有聯手的趨勢,就讓李永昌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李永昌身為孔縣的土皇帝,表面上和李逸風合作壓制冷楓,實際上他追求的還是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借李逸風之手打壓冷楓,讓冷楓在孔縣沒有立足之地,再利用他地頭蛇的地利人和的優勢,將李逸風玩弄於股掌之間,然後最終實現一二把手不和,他名為三把手實為孔縣真正掌舵人的目的。

    當然,李永昌也心裡有數,李逸風對他也有提防之心,始終在尋找突破口,也好樹立一把手應有的權威。因此,他在和李逸風的合作中,處處設防,事事留上一手,暗中對李逸風圍堵,就是防止在冷楓被壓制之後,李逸風趁勢崛起執掌了大局。

    還好,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但李逸風和冷楓被他擺佈得團團轉,還成功地順帶將關允也壓得抬不起頭來。可以說,他左手糊弄李逸風,右手拳打冷楓,再腳踢關允,將一切可以威脅他在孔縣至高無上的地位的隱患全部扼殺在了萌芽狀態,確保他在孔縣依然可以呼風喚雨,高枕無憂。

    但直到今天他突然發現,似乎局勢不再掌握在他的手中,慢慢有了微妙的變化,正朝不利於他的方向發展,尤其是今天的常委會,開得莫名其妙,也開得讓他膽戰心驚!

    到底形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失控了?李永昌仔細一想,對了,應該就是從關允提拔了副科之後,或者說,是從瓦兒來了之後,彷彿一夜之間,關允一掃以前的頹勢,不再夾著尾巴做人,而是突然就展現了智慧的一面,甚至還敢在他面前擺擺威風。

    關允……李永昌的目光望向了門外,門外幾株高大的楊樹已經有樹葉被秋風吹落,秋天就要到了,他心中驀然一陣不可抑制的憤怒沖天而起,一個關允就想攪亂孔縣的局勢?沒門!

    李永昌多少猜到了李逸風借題發揮的用意,冷楓現在掌握了錢愛林集資問題的主動權,關允也橫插一手,想從中漁利,而李逸風是要緊緊抓住大壩項目的主動權,然後最終可能是要將錢愛林的集資問題合二為一,逼崔玉強表態,從而打破人事問題上的僵局。

    等於是說,冷楓製造事端,關允從中周旋,李逸風想抓住機會,藉機抓權,最終三方受益,只有他一人受損。

    “想得美!”想通了其中的環節之後,李永昌拍案而起,“偉全,回頭領導小組的工作少安排一些給車軍,讓他最近多在縣委跟著李書記身邊。”

    郭偉全會意,知道讓王車軍時刻跟隨在李逸風身上,明是跟班,實則監視。

    “還有,銀行的第一筆貸款到帳沒有?”

    “到了。”

    “把好關,每一筆款的流向,你都要做到心中有數,沒有車軍的審核和你的簽名,一概不撥款。”

    “是,放李書記放心,工程款的問題,我一定會嚴格把關。”

    “還有,你準備一下,今晚和我一起去一趟市裡,拜會一下蔣書記。”李永昌終於露出一絲得意,“有人拿事先知道省裡的文件的優勢來壓我們一頭,我們難道不會直接去市裡請動蔣書記來孔縣視察工作?流沙河大壩項目放到全市,也是有影響的大項目,請動蔣書記來視察工作,也說得過去。”

    郭偉全點頭一笑:“李書記英明,縣官不如現管,拿省裡的名頭壓人,裝什麼大尾巴狼,我們請動市委蔣書記出面,看李逸風和冷楓還能怎麼著。”

    李永昌默然一笑,沒有說話,他的用心比郭偉全深遠多了,他想請動蔣雪松出面來孔縣視察工作,一是想抬出蔣雪​​松向李逸風和冷楓施壓,讓二人知道,在黃梁市的範圍之內,就算是省裡空降的幹部,也得老老實實入鄉隨俗,因為二人的考核和升遷大權,全掌握在蔣雪松手中。

    另外,李永昌也隱隱聽說,蔣雪松非常不喜歡關允,對關允的副科提拔也是耿耿於懷,至於蔣雪松為什麼不喜歡關允,他並不知道內情,但無妨,他只需要知道蔣雪鬆對關允非常不感冒就行了,請蔣雪松來,除了敲打李、冷二位之外,還要藉蔣雪松之手,再狠狠壓制一下關允。

    李永昌算是看明白了,孔縣不寧,關允的破壞作用首當其衝。如果能將關允打發出了縣委就再好不過了,省得他再在中間摻和攪事,不但讓冷楓想打翻身仗,就連李逸風也躍躍欲試,想從中分一杯羹了。

    都別想了,孔縣是他的孔縣,誰也別想從他手中奪走孔縣的控制權!

    “好了,你先去準備一下,我先請示一下蔣書記。”李永昌擺擺手,郭偉全忙一點頭,心領神會地走了。

    李永昌起身步出門外,從會議室一步邁入院中,感受到秋天的肅殺之氣撲面而來,不由微微瞇了眼睛。他在孔縣快一輩子了,再有十年八年就到人大養老去了,他的最終夢想就是退居二線時,到人大擔任一屆主任就光榮退休了。

    目前看來,想要順利實現他的夢想,還要排除幾個不小的困難,李逸風他動不了,冷楓他也趕不走,那麼最有可能被他拳打腳踢的人,就只有關允了。

    好,就讓他集中精力好好收拾收拾關允,看關允還能囂張幾天!

    關允此時卻沒有感受到秋天的涼意,相反,他正處在小小的興奮和緊張之中。

    常委會擴大會議後,關允先去了冷楓辦公室,商議了一下下一步,雖然他現在和冷楓之間還達不到親密無間的程度,但對話比以前輕鬆多了,許多話題也可以敞開說了,在討論了大壩停工項目和復工的可能性之後,又進一步探討孔縣以後的局勢。

    “錢愛林放人了。”冷楓淡然地看了關允一眼,“情況變化有點快。”

    關允微一點頭:“人是放了,但事情不一定就完結,其實人放出來更好,樑子是結下來,劉寶家、雷鑌力、李理,不會就這麼算了。”

    “打打鬧鬧的事情就不要有了,陽謀,不要陰謀。”冷楓搖頭說道,“要打得對手口服心服,才顯出真本事。”

    一瞬間,關允的腦海中又出現了一個人的名字——章惇,從處事手法上看,冷楓確實和章惇有相似之處,但​​從人生追求上看,還不好將冷楓和章惇做一個對比。人生追求決定境界,境界決定手段。但願冷楓不會如章惇一樣一旦得勢就將對手斬盡殺絕。

    “請縣長放心,寶家他們現在做事,很有分寸了。”關允小心地問了一句,“事態會發展到什麼地步?我是孔縣人,我希望孔縣能平穩過渡。”

    冷楓皺了皺眉:“從我本意上講,我也希望一切在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內,但有兩個問題我左右不了,一是李逸風想收多少權,二是李永昌的反應會有多激烈,如果李永昌一強烈反彈,李逸風就又收回了手,事情還是會重新回到原來的軌道上。”

    關允笑了,笑得很自信:“不會,李書記不會早早收手,而且到時他想收,恐怕也收不回來了。”

    冷楓微微一怔:“怎麼說?你有了什麼錦囊妙計?”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4 00:59
卷一 潛龍在淵 第六十八章 高參之路


    關允並沒有什麼錦囊妙計,但老容頭肯定有,孔縣的局勢從開始時的迷霧到現在的明朗,都走不出老容頭的三寸不爛之舌,根據他的細心觀察和對老容頭話裡話外的暗示的理解,孔縣的矛盾由來已久,必定會尋找一個突破口將多年的積怨發洩而出。

    而現在,機會正當時。

    老容頭說過,他要搬著馬扎看大戲,那麼孔縣的大戲肯定會如期登場。

    而且根據他讀史的分析,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李永昌縱​​橫孔縣的時間也太久了,想必也是到了盛極必衰之時。

    但凡事總要有一個突破口才能引發一系列的連鎖反應,突破口就在錢愛林身上。

    “錦囊妙計不敢說,但肯定會有意外的驚喜。”關允話說一半,就閉嘴了,一是有些事情他在暗中做了就行,不必非要向領導匯報清楚,二是有些背後的事情,領導假裝不知道最好。

    看破不說破,是官場的規矩。再者,沒有一個領導會喜歡太聰明的下屬,他也不想在冷楓面前過於表現出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

    冷楓是何許人也,見關允不說破,他就不問了,就問到了別的方面:“聽說……你還愛好書法和古詩?”

    此話一出,關允頓時心中一跳,上次也是老容頭剛說出陳恆峰,冷楓就讓他看了內參上關於陳恆峰的專訪。而書法和古詩的事情他還沒有來得及具體去做,冷楓又無巧不巧地問到了,真是怪事,怎麼好像冷楓和老容頭之間心意相通一樣?

    難道僅僅是巧合,還是有別的原因?

    關允不好再深入猜測下去了,點頭說道:“上大學的時候就比較喜歡寫字和讀詩,畢竟學的是中文。”

    “提高自身的文學修養是好事,就我所知,不少市委和省委領導,都有愛好書法和古詩的……”冷楓起身,難得地拍了拍關允的肩膀,“小關,你是一棵好苗子,希望你一路走得順利,不要像我一樣走了一段彎路。”

    冷楓走過彎路?關允腦中的念頭一閃,聯想到了他冷楓背景中的秘密,就不敢多想了。涉及到了領導隱私,領導雖然提了,是對他的信任,但他可不敢多問,只是謙虛幾句,就離開了冷楓的辦公室,準備回秘書科。

    才出西院,還沒有來到東院,正走到內門時,迎面走來了李逸風。

    和冷楓平常冷面冷言不同的是,李逸風一般時候總是一臉平靜,有時還會有微微的笑意,給人的感覺是平易近人之中微有威嚴,應該說,李逸風比冷楓更有官威,任誰見了也會認為李逸風會比冷楓官運更亨通。

    但為什麼老容頭總說冷楓會比李逸風官運更長久?官場之中,冷面冷言的人通常親和力不足,不夠團結別人。人在官場,不是一個人單槍匹馬就能打出一片天地,而是需要一個團體整體協作,以冷楓的為人,能團結多少同盟,又能讓多少親信追隨?

    不知何故,關允不由想多了,對老容頭關於冷楓的判斷起了懷疑的想法。

    “關允。”李逸風平常見到關允,都是等關允主動打過招呼之後,微一點頭就算回應了關允,今天卻罕見地主動衝關允打了個招呼,“你有時間沒有?”

    關允一愣,心想怕是李逸風有事找他,就說:“有時間。”

    “好,你跟我來一下。”李逸風當前一步,負手而行,關允跟在他的身後,一路繞過花壇,穿過縣委辦公區的後門,來到了縣委後院。

    縣委後院位於辦公區的南邊,是一片空地,原先種植了許多樹木和花草,後來沒人打理就漸漸荒廢了,縣裡也沒錢修整一下,就一直荒廢至今。放眼望去,除了雜草就是雜草。正是秋初的季節,又因為前一段時間一場大雨的緣故,個別地方草深過膝,再有不知名的蟲鳴和沙沙的風聲,在荒涼之中,倒別有一番鬧中取靜的味道。

    “怎麼樣,這裡不錯吧?我沒事的時候會常來這裡走走,有時候滿眼的荒涼會讓浮躁的心沉靜下來。”李逸風雙手叉腰,迎著陽光而立,他雙眼因為太陽的光芒而閉了一半,此時的他,比坐在會堂之上首位的縣委書記時的身份,真實了許多。

    “我在縣委的時間也不短了,還真沒注意到這裡。有時候也許真是容易忽略身邊的風景……”關允也感慨地接了一句,此時的李逸風少了官味兒,多了文人氣息,他也就不再一板一眼地應答,也拿出了他中文系高材生應有的水平,“李書記能忙裡偷閒,有這樣的雅興,很讓人敬佩。”

    “關允,你京城大學哪一屆的畢業生?”李逸風笑了笑,突然就問起了關允的年份問題。

    “我是95屆的畢業生。”

    “京城大學是藏龍臥虎的地方,出來的學生都是各行業的精英,你在縣委,屈才了。”李逸風忽然就感慨地嘆息一聲,“條條大路通羅馬,好男兒志在四方,不必非在一棵樹上吊死。要我說,你要是去京城或下江,肯定可以大展宏圖。”

    怎麼和溫琳一個腔調?關允心裡一驚,難道說夏德長又有什麼動靜了不成?不對呀,夏德長的任命還沒有宣布,就算夏德長正式走馬上任,他初到省城,光是複雜的人事關係就足夠他應付一段時間了,他哪裡會有時間騰出來手對付他?

    那……李逸風的意思是?

    李逸風笑了笑:“關允,你別多想,其實是有這麼個事情,省社科院有我一位同學,他是社會政策研究所所長,想帶一個碩士研究生,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社會科學院是政策研究機構,表面上看是學術機構,沒有什麼實權,實際上是不少從政人士的曲線升遷之地,尤其是社會政策研究所,主要研究方向是社會安定研究,社會結構與階層分析研究,友好型社會理論與實踐研究,以上研究方向,和省委政研室的研究方向有重疊之處,實際上,社科院的不少研究成果都會和政研室互通,甚至會被政研室直接借鑒。

    在外界的印象中,升遷最快的人是秘書,因為秘書時常跟隨在領導周圍,是領導的智囊。其實不然,秘書從事的只是文秘工作,負責領導的日常活動安排,大秘書會起草發言稿,還算不上領導的智囊,事實上,政研室的主任,才是真正的主要領導的智囊角色,或者稱之為高參。

    政策研究室是各級黨委的智囊機構,是黨委的直屬機關,專為各級黨委研究政治理論、政策及草擬文件,並為黨委的決策提供參考性意見,說白了,就是個幕僚機構。其實各個政研室中不乏人才,更不缺少外放之後擔任要職的高官。不誇張地說,政研室裡面的人物,個個都是理論上的高才。

    如果能將理論聯繫實際運用到極致,那麼肯定就會是了不起的官才。

    關允心中暗暗不解,他和李逸風之間交往不多,更談不上有交情,突然之間李逸風想送一份大禮給他,是何用意?誠然,如果他真能跳出孔縣,到省社科院跟隨導師,邊研究政策理論,邊攻讀碩士,等兩年後出師,或許機緣巧合之下,他還真有從社科院跳到省委政研室的可能。

    如此,也不失為一條迂迴通向官場的坦途。

    不過……關允很清楚其中的凶險之處,萬一從社科院跳不出來,就有可能一輩子做學問去了。而且就算能從社科院跳出來,就算機緣巧合能到省委政研室,也要有領導賞識才行。萬一遇到一個不合眼緣的領導,不欣賞他的觀點,不採納他的理論,他就會在政研室閒置。

    想成為領導身後的高參,也不是一條好走的光明大道。而且縱然真有慧眼識珠的領導賞識,或許會一直跟隨在領導身後,一輩子只充當高參的角色,而沒有執政一方的機會。關允的夢想中,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實現心中的藍圖,執政一方,造福一方百姓,用自己的能力和實力證明自己的理想抱負。

    “這個……太突然了,李書記,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關允露出窘迫之色,手足無措地說道,“我現在已經適應了孔縣的氣候和環境,還想藉流沙河大壩項目的上馬,在孔縣大幹三年……”

    李逸風看了出來,關允其實十分鎮靜,他的手足無措是故意露怯,他看破不說破,微微一笑:“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別往心裡去。”又轉身就往回走,“瓦兒總是提起你,關哥哥長關哥哥短,她其實挺傲的性格,也有點孤僻,通常不會將一個人這麼放在心上,你能讓她念念不忘,可見你很有親和力。親和力,也是為人處世一項必不可少的基本​​功。”

    此話似乎有所暗示,有影射冷楓之嫌,關允假裝沒聽出來,笑道:“其實瓦兒早就看了出來,她說我會體貼人照顧人,她一見我就覺得我有哥哥一樣的親切,肯定是因為我有一個妹妹的緣故。瓦兒很聰明,確實是我有一個妹妹。從小照顧妹妹,事事讓著她,習慣成自然,我一見瓦兒就將她當成了妹妹。”

    李逸風慈祥地笑了,眼見走到了東院和西院的交界處,他忽然站住,問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關允,你提個意見,如果我和冷縣長對換一下辦公室,你覺得怎麼樣?”

    關允立刻心頭一緊,果然,李逸風要大做人事文章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5 11:08
卷一 潛龍在淵 第六十九章 李逸風的長遠伏筆


    書記抓人事,任何書記在任上都會有調整人事的想法,想法最後能不能落實成為舉措,就看書記對一地的掌控力度和政治手腕了。

    一個聰明的書記,不是說一定不插手政府事務,而是要盡可能不直接插手政府事務,只緊緊抓住人事大權就可以確保地位穩固了。人事問題是所有問題的重中之重,謀事在人,所有事情的主體都是人,不管事情有多大,只要用對了人,都會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關允此時站在李逸風的對面,離李逸風不過半米之遙,可以說自從他分配到縣委辦以來,還從來沒有和李逸風這麼近距離地面對面談過話。

    李逸風將辦公室從西院搬到東院,是一次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的舉動。但在官場之上,有時候只有象徵意義並無實際意義的事情還必須去做,就如花花轎子眾人抬一樣的道理,四人抬轎子和八人抬轎子在乘坐上沒什麼不同,但八人抬就比四人抬身份高了許多。

    之前,李逸風的辦公室從西院搬到東院,是聽從了王車軍的建議。如今,他又想從東院搬回西院,卻來徵詢他的意見,風水輪流​​轉,關允也有春天。

    關允卻沒有興奮和喜悅,他清楚一點,剛才李逸風為他指出了另一條可行的道路,絕對不是隨口一說,官場中人,哪怕只是一個縣委書記,也不會做無用的事情,有空閒,他還不如和老領導通通電話,聯絡一下感情。

    那麼李逸風就是提了出來,他的真正用心關允無從猜測,說不定是為了埋下一個長遠的伏筆。

    但突如其來的一問,讓關允犯難了。

    “李書記,搬回西院的話,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相信和冷縣長一提,他也會同意。”關允就抬出了冷楓。

    “我正要和冷縣長商量一下,這不,先問問你的意見,畢竟你是孔縣人,對於東院西院的說法,是不是有什麼講究?”

    “還真沒什麼講究,在孔縣,坐北朝南的房子是正房,東房和西房,都算偏房。”關允討巧地回答了問題,東院和西院的房子其實都是坐北朝南的房子,他的回答,其實是答非所問。

    李逸風明白了什麼,哈哈一笑,沒再說話,轉身走了,留給關允一個可堪回味的背影。

    關允也笑了笑,轉身回了秘書科,李逸風當年從西院搬到東院,是因為他比較在意細節,聽從了李永昌和王車軍的建議,也是為了顯示他壓冷楓一頭的用意,但現在要重新搬回,就是十分耐人尋味的暗示了,是向縣委宣告,他要和李永昌保持一定的距離了。

    看來,李逸風真要緊緊抓住孔縣即將變動的機會了,好事,大好事,關允興沖沖地推開秘書科的門,又是只有溫琳在,王車軍不知去了哪裡,他徑直坐回到座位上,對正在磨指甲的溫琳說道:“聽說了沒有,大書記想搬回西院。”

    因為縣委有兩個李書記,有時私下說話,就以大書記代表李逸風。

    “搬就搬唄,不關心。”溫琳懶洋洋抬頭看了關允一眼,“領導愛怎麼折騰是領導的事情,身為小兵,只有無條件服從的命。哎,我告訴你呀,剛才接到了金一佳的電話,她說三五天之內就會來孔縣,初步投資意向是一百萬。”

    話一說完,溫琳如看怪物一樣看著關允,直著眼睛,一言不發。

    關允嚇了一跳:“你的眼神太嚇人了,怎麼這樣看我?”

    “一百萬呀,你一個創意就拉來了一百萬的投資!要是算到招商引資的業績裡面,你在縣委就又露面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也是長了一個腦袋一張嘴兩個胳膊兩條腿,怎麼好像處處比我聰明,比我有眼光?我怎麼就看不出來一個平丘山就值一百萬?你承包了三十年可是只花了三百元,我真服了你了。”溫琳震驚的是如果一百萬的投資真能落到實處,轟動效果比上馬流沙河大壩還要驚人。

    而且金一佳直接提出關允的承包合同以入股的形式參預經營,並不是直接買斷。她算了一筆帳,以入股的形式參預經營,如果前景看好,將是一筆不菲的收入,關鍵是,還會源源不斷。

    關允笑了:“其實我的本意是我們自己承包經營,但正好夏萊來了,又介紹了風險投資過來,我們就省省心,只負責一些幕後工作就行了。”

    “可是……”溫琳欲言又止,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金一佳說,我們一方也需要出一個人具體參預到經營中,要負責一攤子事情。我也知道風險投資來了之後,肯定需要一個當地人負責方方面面的協調工作,可是我還沒有想好要辭職下海。”

    “誰要你辭職下海了?你就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就行,一手抓經濟發展,一手做好通訊員工作,我相信你的能力。”關允鼓勵溫琳。

    溫琳眉開眼笑:“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就好。”溫琳開心了,收起了指甲刀,拿起杯子喝水,喝了一半又急忙放下杯子,“對了,我告訴你一件事情,李永昌和郭偉全去市裡了。”

    此時天色已晚,黃昏將至,現在出發,一個小時到黃梁市,正好趕到飯點上,關允明白了,李永昌和郭偉全是去市裡求助了。

    李逸風和冷楓似乎和市委的關係都一般,印象中,孔縣大概有十幾年沒有市委一二把手來視察工作了,自從李逸風和冷楓上任之後,市委領導來孔縣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也​​可以理解,一是孔縣是窮縣,沒什麼值得驚動市委領導大駕的事情,二是李逸風和冷楓是省裡空降的幹部,市委對省裡空降的幹部多少都有一定程度的偏見。

    問題是,李永昌和郭偉全去市裡,能請動誰出面?關允猜不透,官場上的事情,許多時候都是明一半暗一半,李永昌在孔縣多年不倒,固然與他在孔縣根深蒂固的關係網有關,也和他在市委有強硬的後台不無關係。

    不管了,李永昌能暗中活動,李逸風和冷楓也可以聯手抗衡,以李逸風和冷楓的實力,如果真的聯手的話,不信沒有和李永昌一戰之力。孔縣的局勢已經箭在弦上了,眼下,就看誰最先射出第一箭了。

    “晚上你沒事吧?”關允笑瞇瞇地問溫琳。

    “幹嗎?”溫琳假裝一臉警惕,“你想請我吃飯?”

    “猜對了,一起去和寶家、鑌力、李理吃個飯,慶祝他們光榮出所。”

    “什麼光榮出所,真難聽。”溫琳微有失望之意,“我以為你會單獨請我,沒想到,一大幫人在一起,多沒意思。不過……好吧,正好一起商量一下平丘山的開發。”

    關允嘿嘿一笑,當即就打了電話,約了劉寶家。

    和溫琳並肩走出縣委大院的時候,正是日落西山之時,又是一個微風習習紅霞漫天的傍晚,秋天最美的季節,不知不覺中已經悄然來臨。

    溫琳的耳朵被夕陽一照,在細小的絨毛的映襯下,紅通通的,幾近透明,她的耳朵長得好看,耳垂很大,從面相上講,耳大有輪是福相。

    而且溫琳的鼻子長得也好,鼻子雖不小巧,卻和眼睛搭配得十分協調,鼻若懸膽,不受飢寒,從面相上講,鼻子主財,鼻子長得好的人,多半有財運。

    由財運又聯想到了官運,關允又暗暗打量了溫琳一番,想從中觀察溫琳有沒有官運,其實他並不懂什麼相面之術,就是聽老容頭說過,相由心生,一個人的性格和運氣,全在臉上,如果有一雙慧眼,可以一眼看穿一個人的一生的命運。當時他聽了嗤之以鼻,將老容頭的話當成了封建迷信和歪理斜說,不過最近老容頭對局勢的分​​析越來越準確,他突然心好奇心大起,想試著將老容頭的話用在溫琳身上對比一下。

    “看什麼看,沒看過呀?”溫琳被關允看煩了,推了關允一把,“你的目光色瞇瞇的,肯定沒想什麼好事。”

    “冤枉,天大的冤枉。”關允叫屈,“溫琳,你的想法以後能不能正常一些,不要總是過分引申男人的目光,有些男人看女人,會浮想聯翩,而有些男人看女人,只是單純的從美的角度欣賞。”

    “喲喲,說得好像你多高尚一樣,關允,你現在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青春期的衝動每五分鐘就來一次。”溫琳攏了攏頭髮,她和往常一樣束了馬尾辮,不過額頭有幾縷頭髮總是不聽話地亂跑。她攏頭髮的姿勢最是誘人,每每都讓關允沉迷。

    不過對於溫琳對他的誣衊,關允還是據理力爭:“你是女人,男人的青春期衝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知道?我還想問你,你的青春期衝動,幾秒鐘一次?”

    溫琳臉紅了,揚手就打關允:“叫你胡說!我是女的,你得讓我幾分,不能事事都和我計較,聽到沒有?”

    關允嘻嘻一笑:“聽到了,溫姐。”

    “誰是你姐?少套近乎。”溫琳噘嘴衝關允做了個鬼臉,呵呵一笑向前跑了幾步,她的背影在夕陽的照耀下,細腰盈盈一收,如滿月一般的臀部圓潤而飽滿,確實是一個生在鄉村卻天生麗質的女子。

    到了美食林飯店,劉寶家三人已經到了,關允和溫琳一到,劉寶家立刻起身來到關允面前,說道:“關哥,換個地方,有點情況,王車軍在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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