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 官運 作者:何常在 (已完結)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9-28 17:07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二十章 代價未免太大了

    推門進去,李永昌一下愣住了,書記辦公室裡只有兩個人——李逸風和冷楓,除了二人之外,就沒別人了,他心中不免咯登一下,這個辦公會開得有點講究,分管工業、政法的兩個副書記都不在,李逸風唱的是哪一出?

    李逸風正和冷楓小聲說著什麼,見李永昌和陳京進來,就說:「就等你們了,趕緊說幾句,正好趁葉部長還在,敲定了副科人選,報她備案,也省得再派人到市裡跑一趟了。」

    副科和正科的提拔,縣裡就可以全權決定,但必須到市委組織部報備。

    「這一次要提兩個副科,組織部報上的人選有三個,關允、溫琳和王車軍,我和冷楓同志剛才商量了一下,初步意見是……」李逸風語速很快,不容別人插嘴,顯然是想快刀斬亂麻,也是表明了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不允許別人有不同意見。

    一聽李逸風說出人選名單的排名時,李永昌心知不妙,不等他開口說話,李逸風驀然向他投來了意味深長的一瞥,他的話提到一半,就又生生嚥了回去。

    李逸風就又接著說:「按照資歷、能力和學歷,關允、溫琳和車軍三個人都可以提副科了,但名額有限,只能三選二,我認真考慮了一下,車軍是我的通訊員,工作很認真,能力也不錯,就是他的關係還在飛馬鎮,要提副科的話,還得飛馬鎮向縣委走一下程序,但現在時間來不及了,我的意思是,這一次副科人選,就先報了關允和溫琳,車軍……就等下一次吧,你們怎麼看?」

    「逸風同志發揚風格,我很感動。我沒什麼意見,關允和溫琳的學歷都很硬,關係也都在縣委,提拔他們,符合幹部提拔條件。」冷楓言簡意賅,重點強調了學歷很硬的事實,就是要堵李永昌的嘴。

    李永昌頭上傷口隱隱作痛,嗓子發乾,剛剛因為擔任流沙河大壩領導小組的喜悅,一下被衝擊得七零八落。什麼時間緊迫,完全可以緩上一天再敲定名單,跑市裡報備一趟又有什麼?什麼學歷過硬,在官場上,學歷不是硬件指標!借口,都是借口。

    他氣歸氣,卻又只能接受事實,書記和縣長已經達成了共識,他就算反對也無效,官場之上講究投桃報李,李逸風退讓一步允許關允提上來,不是發揚風格,是對冷楓抬手放行流沙河大壩項目的回報,況且冷楓在常委會上提名他擔任流沙河大壩項目的負責人,從這個道理上講,他也要還冷楓一個人情才對。

    「我也沒有意見……」李永昌頭上和心中都疼痛難忍,想到王車軍早就向無數人炫耀他馬上就副科了,現在卻一腳踩空,摔了個狗啃屎,得該有多丟人……

    許多人不知道的是,孔縣的局勢,在調離了達漢國並提拔了郭偉全之後,悄然之中發生了許多變化,不止是一個常務副縣長的調換,還有冷楓態度的轉變,以及關允的命運,也在冷楓的推動下,驀然拐了一個大彎。

    在縣委左右不靠邊了一年之久,關允終於抓住了機遇順勢而起,邁進了官場第一道大門,成功地躋身到了副科行列,不再是等外不入流的官場中人。

    不過對於冷楓對關允的維護和重用,不止李逸風不得其解,李永昌更是想不明白,冷楓是不是急眼了,走了一個達漢國,身邊無人可用了,才想起關允,想要扶關允上來。縱然關允提了副科,也只是一個小小的通訊員,能成什麼大氣候?

    冷楓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難道他之前那麼痛快地答應流沙河大壩項目的上馬,就是為了換取李逸風在副科人選問題上的退讓?代價未免也太大了!李永昌越想越不明白,不免頭大。

    書記辦公會後,陳京向葉林上報了孔縣縣委新近提拔副科人選名單,葉林接過文件之後,也未細看,就上車而去,李逸風、冷楓等人列隊歡送。

    等走到半路,葉林才想起孔縣的事情折騰得她腰酸背痛,臨走時還特意送上副科人選名單,難道就為了省一次跑市裡的路費?真會算賬,她一邊想一邊從檔案袋中抽出了文件,只看了一眼名單就一下愣住了,關允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還排在了第一位!

    關……允?葉林一下怔住了,怎麼會?又一想,不由搖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再想起臨走之時聽到孔縣常委會上剛剛通過的決議,她的眼前浮現出冷楓一成不變的面無表情,暗暗為冷楓的決定不值,代價未免太大了。

    代價是不是未免太大了……冷楓送走葉林,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泡了一杯濃茶,站在窗前凝望院中的景色,心中突兀地閃過一個念頭。

    不過冷楓所想的代價,不是他以同意流沙河大壩項目的上馬來換取關允的副科,而是指以大壩上馬為伏筆,然後和李逸風、李永昌由明爭轉為暗鬥的較量……或許真的是天大的代價。

    秋意已經很濃了,8月底的孔縣,正是奼紫嫣紅的豐收季節,縣委大院因為全是平房的緣故,院中的花草樹林就長得特別茂盛,向來喜歡在辦公室養花的冷楓,就不再弄一盆花放在屋裡養了,推門出去,只需要走上兩步就是花團錦簇的天然花園。

    冷楓還特意在他的窗台下面也開闢了一塊一米寬兩米長的空地,養了不少花草,現在長勢良好,迸發了勃勃生機。

    流沙河大壩項目終於還是上馬了,關允說得對,如果他再硬撐著不同意,最後只有兩個結果,一是李逸風強行通過決議,縣委上下一齊孤立他,二是市委一怒之下將他調離孔縣,甚至還會給他一個安慰獎,調他到別的強縣繼續當縣長,但對不起,孔縣的一畝三分地得讓出來。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結局都一樣,流沙河大壩還是會上馬。

    人在官場,有時候要實現自己心中的執政理念,真的很難,有時候想要愛護百姓,不忍上馬勞民傷財的工程,卻會被同僚視為絆腳石被上司當成保守派,怎麼就不能從愛惜民生的角度考慮一下問題?

    冷楓收回思緒,喝了一口濃茶,提了提神,回到座位上,拿出一份他以關允的關於治理流沙河的方案為基礎重新制訂的新方案,認真地參閱了起來,一邊看一邊想,關允的工作,能不能做到事無鉅細並且讓他滿意?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9-28 17:08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二十一章 火候到了

    此時的關允還不清楚縣委之中發生的一切會對他的未來造成多麼重大的影響,他正興致勃勃地騎著自行車,來到了平丘山下。

    自行車上不了山,他就將自行車隨便一鎖,在山腳下的一棵大樹下一放,然後從路邊摘了幾個紅色的圓圓的甜果果,一邊走,一邊吃甜果,心情愉快,腳步輕巧,不多時就到了山頂。

    平丘山一年四季人跡罕至,奇怪的是,卻沒有人跡罕至的荒涼。縣城北邊有一片天然形成的樹林,也是少有人去,就十分荒涼而嚇人,雜草一人高,陰氣森森,還有不知名的怪叫聲,平丘山卻山氣清新,溪水清澈,置身其中,沁人心脾,而且還令人神清氣爽。

    怪不得老容頭說平丘山有靈氣,關允邊走邊想,到了山頂向右一轉,有一片十分茂密的灌木叢,推開灌木叢,有一處剛剛可容一人通過的山洞,山洞過後,眼前豁然開朗,是一處十分平坦的天地,上有青天,下有百花,就如一處懸在空中的花園。

    自從老容頭搬來之後,此處就叫空中花園了。

    上次帶瓦兒前來,關允沒有領她上山頂,是不想讓她打擾老容頭的清靜。

    站在山頂之上舉目四望,整個孔縣盡收眼底,北面,是高樓林立的縣城,南面,是一望無際的田野,西面,是一條波光閃爍的小河。東面,是一個接一個的村莊。

    關允一人站在山頂之上,四下只有風聲鳥鳴,更無人聲,他忽然間感覺心胸開闊了許多,心中的濁氣一掃而空,想起過去的種種,想過京城的夏萊和夏德長,再想起孔縣的局勢已經悄然大變,心中驀然迸發了萬丈激情。一年了,整整一年了,是該他借勢而起的時候了!

    不遠處有一個小院,小院不大,有花有草,有樹有竹,幽靜而空曠,寧靜而致遠,院中有引來的山泉,有農具,也有一方石磨,就如一副純樸的山水畫,入眼之處,處處皆歷史。

    院裡只有一間茅屋,茅屋之中,一株大樹穿房而過,濃密的樹蔭將茅屋遮了個嚴嚴實實。有一副山水畫和此景類似——茅屋一間負青山,老松半間我半間。

    關允推開木門來到院中,聞著野菜燉野兔的清香,他嘿嘿一笑,先到水缸前用山泉水洗了一把臉,又拿起掃帚打掃了一遍院中的落葉,然後跑到院中西南角的花椒樹上扯了一把花椒,用手搓了搓,又用嘴吹了吹雜質,快步朝院西的廚房跑去。

    「老容頭,兔子肉不放花椒,香味不夠厚重,快閃開,花椒來了。」關允一路小跑來到廚房,見火上煲著的砂鍋突突地冒著熱氣,鍋裡翻滾著泛著肉花的肉湯,肉湯中沉浮著一整隻兔子,還有幾種田間地頭常見的野菜,香味四溢。

    野菜燉野兔,純正的天然野味。

    繫著圍裙正在切蔥的老容頭一見關允衝了進來,受驚一樣擋住關允的去路,伸開雙手不讓關允過去,關允哈哈一笑,手一揚,手中的花椒準確無誤地投入了砂鍋之中。

    「臭小子,你氣死我算了!」老容頭見沒攔住關允,氣得將手中的菜刀一扔,氣呼呼地走了,「你自己吃吧,撐不死你!」

    沒幾人知道老容頭住在平丘山頂,也沒幾人知道老容頭的小院是關允閒時一磚一瓦一桌一椅幫他蓋起的,更沒幾人知道老容頭不愛吃花椒,而關允偏偏炒菜燉肉都愛放花椒。

    平常只要一有時間,關允就會來老容頭這裡蹭午飯或晚飯,老容頭的早點攤收攤之後,平常都會貓在山頂,哪裡也不去。要麼自己捉幾隻野兔野雞改善生活,要麼就是練練書法打打太極拳,日子過得還真是悠閒似神仙。

    「老容頭,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饒我一次,好不好?」關允向老容頭求饒,他可沒有老容頭燉肉的手藝,老容頭要是放手不管,一鍋肉可就成了半成品。

    老容頭不理關允,悶頭坐在院中的青石上,背對著關允生悶氣。關允躡手躡腳來到老容頭身後,猛然一拍老容頭的肩膀,哀求說道:「老容頭,別生氣了,你說你一把年紀了,還跟我一個晚輩生氣,顯得你多沒氣量,快點,再晚了肉就燉老了,現在正是火候。」

    「你還知道正是火候?你的花椒放得火候才最準,你個臭小子真有口福,我準備了三天的美味全被你一把花椒給攪了,知道我不吃花椒你還故意放,成心想自己吃獨食?」老容頭生氣的時候和小孩一樣,氣鼓鼓的樣子十分有趣,花白鬍子微微顫動,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關允坐到了老容頭的對面,嘻嘻一笑:「你老人家不能這麼說我,我可不是吃獨食的人,就是想讓你嘗試一下新鮮事件,花椒沒什麼不好,為什麼不愛吃?是不喜歡吃還是不敢吃?要有嘗試和挑戰的勇氣,不喜歡吃,可以試著去喜歡,不敢吃,要努力克服內心的恐懼,挑戰自我,去品嚐不敢面對的味道。」

    「就你能說會道?我老了,不想再去嘗試了。」老容頭伸手打了關允的腦袋一下,又笑了,「說到火候,你怎麼不在縣委大院待著,非要來平丘山朝我的肉鍋裡扔一把調味的花椒?現在縣委裡的火候也到時候了,你不守著,不怕過了火候?」

    「不怕。」關允笑道,「縣裡的一鍋肉已經煮上了,兔子有了,野菜也有了,但還差一把花椒,這不,我到你這裡找花椒來了。」

    老容頭哈哈一笑,沒接話,起身來到廚房,拿出湯勺舀了一點湯,放在嘴裡嘗了嘗,點頭讚道:「味道還不錯,你的花椒一放,湯提了不少味兒,來,你嘗嘗……」

    關允跑了過去,嘗了一口野兔野菜肉湯,果然鮮美,不由胃口大開。

    「來,吃飯,邊吃邊說。」老容頭擺上了桌子,拿出了一瓶老酒。

    兔腿就燒餅,再加上味道鮮美純正的肉湯,另有老容頭精心釀造的燒酒,在平丘山山頂的一處猶如世外桃源的小院中,一老一少相對而坐,大快朵頤,吃得滿頭大汗。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9-28 17:09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二十二章 三個關鍵人物

    還有老容頭自製的泡椒花生米、酸甜秋黃瓜、醬鹹菜,關允吃得不亦樂乎,山中涼風習習,風聲陣陣,風吹入林,溪水淙淙,怎一個好字了得。

    一時之間,寵辱皆忘,才知一人獨居高處的妙處。

    不過關允畢竟不比老容頭飽經世事滄桑,他一時心有所感,不過是片刻的忘憂,吃飽之後,在山泉水中洗了臉,頓時清醒過來,紛紛擾擾的世事又一時湧上心頭。

    「你該走了,再不走,就變天了。」老容頭一邊收拾殘羹剩飯,一邊抬頭望天,「日暈三更雨,月暈午時風,你看看日頭,烏雲遮日,到不了晚上三更,我看傍晚時分就大雨了。雨一下,流沙河又要蓄滿水了。」

    流沙河水少的時候,飛馬鎮和古營城鄉會爭水,水多的時候,也一樣會爭水。現在正是大壩是不是上馬的關鍵時期,真要來一場大雨,流沙河萬一氾濫成災,上馬大壩的理由就更充足了。

    關允來陪老容頭,可不是僅僅為了一頓野味,他還想讓老容頭再為他指點一二,但現在還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怎麼走?他就又問:「縣委的花椒是誰?」

    「笨!」老容頭笑罵了一句,「誰往我鍋裡扔花椒了,就是誰。」

    「我呀?」關允一指自己鼻子,「我現在還什麼都不是,想當花椒也不夠資格。」他還不知道他的副科已經塵埃落定了。

    「冷楓要是事到如今還不抓住你,他不但在孔縣沒有了機會,以後不管走到哪裡也不會再有機會了。」

    關允大搖其頭:「我可不認為我有這麼重要。」

    「你重要不重要,先不管,重要的是冷楓是不是抓住你,是他有沒有當機立斷的決心的表現。人在官場,有時候機會稍縱即逝,就和野兔子一樣,你一下撲不住,再想撲,肯定跑遠了。到時候兔子肉沒吃上,還得摔一個狗啃泥。」老容頭前兩句話還挺文雅,後面一句風格一變,完全就是土話髒話了。

    好在關允已經習慣了老容頭變來變去的風格,就要下山,忽然轉身又說:「對了,今天怎麼沒講歷史故事?」

    「上次的故事你還沒有消化,還講什麼講?」老容頭沖關允擺擺手,「趕緊走你的,別耽誤我會周公。」

    沒有消化的意思關允當然清楚,估計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冷楓都會在消化老容頭的故事,在沒有消化完之前,老容頭應該不會再講新的歷史故事了,他笑笑,沖老容頭一擺手,轉身下山。

    綠蔭不減來時路,只是天色暗了幾分,關允加快了腳步,十幾分鐘就到了山腳下,見天上的烏雲越聚越多,騎上自行車就飛快地回到了縣城。

    關允並沒有先回縣委,而是來到了一家名叫睿之樂的檯球廳。

    檯球廳設施十分簡陋,基本上一半室內一半露天,室內的部分也不是什麼正經的建築,而是幾根木頭支起的一個簡單棚子,而露天的部分就是一張塑料布蒙在上面,能保證下雨的時候不淋濕就成。在孔縣縣城,類似的檯球廳有很多,簡陋的設施,破舊的桌子,再加上沙沙作響的音響,就是縣城之中無業或有為青年的聚散地。

    關允一進檯球廳,就繞過幾個打扮得稀奇古怪的女子彎起的豐滿的臀部,直接向裡面最昏暗的角落走去,走到最靠裡的一個檯球桌前站住,一言不發地看著三個打球正打得入迷的年輕人。

    三個人,一個瘦得跟竹竿一樣,留分頭,穿喇叭褲,流里流氣的樣子。一個不胖不瘦,人高馬大,渾身肌肉發達。還有一個胖乎乎的,個子中等,笑容好像固定在臉上一樣,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副樂呵呵的表情。

    關允站了好一會兒,三人才發現關允的到來,竹竿哈哈一笑:「關哥,來了也不說一聲,光站著不說話,差點兒沒嚇我一跳。」

    關允上去擂了他一拳:「寶家,李永昌的腦袋是不是讓你給開花了?」

    劉寶家鼻子一皺,揉了揉頭髮:「打得輕了,沒開瓢算是便宜他了。」

    人高馬大的壯漢上來先和關允來了一個熊抱:「關哥,你可是來了,等你好久了。」

    關允又給了壯漢一拳:「鑌力,你現在越來越有力氣了,我敢打賭,你能搬起檯球桌。」

    「鑌力搬不起來,以前試過了,除非我和寶家和他搭手,否則他一個人成不了事。」樂呵呵的胖子也湊了過來,一伸手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盒煙,扔給關允一支,「關哥,剛才溫琳過來找你了,火燒火燎的樣子,好像有多大的急事,跟哥幾個說實話,溫琳是不是讓你弄大肚子了?」

    胖子笑得要有多猥瑣就有多猥瑣,關允惱了,抬腳踢了他一腳:「李理,你不說葷話能死呀?溫琳好好的一個姑娘,你非說人壞話,小心我收拾你。」

    「關哥饒命。」關允還沒動手,李理就求饒了,一臉討好相,「關哥,哥幾個還不都是為你的幸福著想,不過他們想的是你的事業多一點,我就不和他們爭了,就多為你的感情問題出謀劃策,溫琳挺配你,奶大屁股圓,好生養……」

    關允氣笑了:「小胖子,你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讓鑌力和寶家把你扔流沙河裡?」

    李理一下閉緊了嘴巴,緊張而惶恐地看了看雷鑌力和劉寶家,然後一言不發扭頭坐到角落裡髒得看不出顏色的沙發上,將頭埋在黑暗裡,老實了。

    「哈哈。」劉寶家哈哈大笑,「神了,也就是關哥能治住義勇小胖子,關哥威武。」

    「少拍馬屁,寶家,我還沒和你算賬呢。」關允不客氣呵斥劉寶家,「你怎麼能打破李永昌的頭?下手太狠了,萬一出了人命,你得償命!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劉寶家低下頭,盯著腳尖,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我當時也是昏了頭,一時衝動就……」

    「還有你,雷鑌力,我讓你看好劉寶家,你怎麼就不頂事?」

    雷鑌力偌大的個子,在關允面前也和犯了錯誤的學生一樣,低頭認錯:「我錯了,關哥,是我失職了,當時場面太混亂了,我一把沒抓住他,就讓他湊了過去傷了人。」

    雷鑌力,古營城人,是關允的中學同學,外號雷大力。劉寶家,飛馬鎮人,是關允的中學同學兼同桌,外號劉二飛。李理,關允的發小,飛馬鎮人,外號義勇小胖子。以上三人,是關允最信任的哥兒們,也是他在流沙河問題之上有足夠自信掌握主動的關鍵所在。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9-28 17:10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二十三章 問題由來

   關允的三個夥伴,別看混在檯球廳,卻全是正經八百的大學生,畢業後都分配到了縣裡各鄉鎮,今天特意在檯球廳打球,一是為了打聽情況,二是為了等關允。

    表面上看,流沙河的問題是飛馬鎮和古營城鄉搶奪水源的問題,在不明真相的縣委領導眼中,似乎飛馬鎮和古營城鄉的百姓已經因為一條流沙河上升到了勢不兩立的地步,其實不然,幾次搶水鬧事的背後,並沒有多少村民參加,大部分鬧事者是飛馬鎮的無業青年和古營城鄉的有為青年。

    換句話說,是有人刻意推動的人為組織的暴力事件。

    在幾次打架糾紛中,雷鑌力、劉寶家和李理都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流沙河的問題,就關允看來,可大可小。大,可以上升到政治高度,關係到飛馬鎮和古營城鄉八萬農民的生計,關係到李逸風和冷楓誰勝誰負的較量。小,可以直接擱置不理,反正多少年了,流沙河一直靜靜流淌,既沒有在大早之年救萬民於水火之中,也沒有在發大水的時候起到疏通和洩洪的作用。

    只不過在小縣孔縣,流沙河問題就在人為的推動上,一點點上升成了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的大問題。正是因為縣小,事少,所以事事都入得了書記之眼,不像別的大縣,光是幾個大局的人事問題、工業問題和三農問題,就能讓書記忙得團團轉。孔縣的各個縣局,小得可憐,書記連每個副局長的名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孔縣的工業問題更是不值一提,整個孔縣只有一家農業機械廠和一家化肥廠,效益也差得要死,別說上交利稅了,還得年年銀行貸款補貼。

    那麼孔縣大事,剩下的就只有三農問題了。

    而流沙河恰恰是三農問題的癥結,李逸風認為,治理好了流沙河,就可以造福孔縣百姓,而治理流沙河的關鍵就是要在上游建造一座大壩。

    就建造大壩、興修水利、造福百姓的出發點,冷楓的想法其實和李逸風的出發點沒有太大的出入,但冷楓比李逸風現實,並且想得長遠,他的觀點是,流沙河大壩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造福百姓,或許還能發電,帶動孔縣經濟的增長,同時也有利於提升孔縣形象,但孔縣太窮,就和一個剛能吃飽穿暖的窮人要不切實際的貸款蓋高樓一樣,以孔縣的財政收入,舉全縣之力建造一座大壩,名義是上治理水利、提升孔縣形象,實際上還是打腫臉充胖子的形象工程。

    拿老容頭的話說,在為政者眼中,大壩不是大壩,而是為官一任時記載豐功偉績的豐碑。冷楓不想要豐碑,只想孔縣百姓踏踏實實勤勞致富。

    關允也想。

    身為孔縣人,關允對孔縣的情況再清楚不過了,孔縣氣候溫和,風調雨順,只要肯幹,再加上勤儉持家,家家小康都沒有問題。但一折騰就不好說了,農民辛辛苦苦省吃儉用,一年到頭才掙幾個錢?十幾年攢下的家當,一個水壩就有可能打了水漂。

    冷楓要求他做細流沙河的治理方案,不用做,半年多來,流沙河的問題早在他腦中翻來覆去無數遍了,方案也形成了三五個,又在多次請教老容頭之後,根據目前的形勢分析,大壩必定非上馬不可了,那麼他為了配合冷楓的計劃,就要拿出眾多方案之中最犀利也是最冒險的一個方案了。

    關允坐在沙發上,劉寶家等三人圍在周圍,四個人幾乎頭碰頭,在小聲地商議什麼,劉寶家一臉興奮,躍躍欲試,雷鑌力臉色冷峻,雙手攥在一起,而李理則是臉上洋溢著千年不變的猥瑣笑容,邊聽關允的話邊連連點頭。

    在檯球廳昏暗的角落裡,誰也不會留意幾個小年輕的古怪舉動,更沒人會想到,一次影響並波及到整個孔縣的運動,就由檯球廳的陰暗角落裡起風,然後席捲而起,最終形成了一股沖天的旋風,改寫了孔縣的歷史,也改變了幾個年輕人的命運。

    突然間,一陣大風刮來,吹得外面的塑料布嘩嘩直響,一股塵土伴隨著泥腥氣息衝進了檯球廳,嗆得在門口打檯球的幾個奇裝異服的女子咳嗽連連,捂著鼻子躲到了裡面,在風聲中,一個人的聲音穿透了嘈雜的聲音,傳到了檯球廳最裡面的角落。

    「關允,你在嗎?」

    李理一臉竊笑,擠眉弄眼地說道:「關哥,還不承認?溫琳一個小時前找你一趟,現在又來了,才半天沒見,就想成這樣了?不得了,還不承認有姦情?」

    關允用力一推李理,李理躲閃不及,一下摔倒在檯球桌上,又打了個滾,摔倒在了地上,他在地上就就勢一滾,嘿嘿一笑:「以後要不要叫她嫂子?」

    關允拿他的無賴沒辦法了,正要再踹他一腳,溫琳的聲音又遠遠近近地飄來:「關允,你在不在,找你有急事。」

    「在!」關允大聲回應了一句,「我馬上出去,你不用進來了。」話一說完,他沖劉寶家、雷鑌力一點頭,也懶得再收拾李理了,轉身出了檯球廳。

    檯球廳裡面又髒又亂,溫琳進來不方便,關允心中一緊,溫琳接連找他兩次,必定是事情有了大變,他快步走出檯球廳,一看外面的天色已經昏暗了,狂風大作,飛沙走石,伴隨著塵土飛揚之間,已經有豆大的雨點開始落下了。

    老容頭說得真準,雨果然下了。

    狂風中,溫琳的裙子被吹得貼在了身上,曲線畢現,她一手遮住眼睛,一手推著一輛自行車,裙擺被風吹得亂舞,春光直欲外洩,她卻騰不住手來壓壓裙子。

    關允見狀,急步向前,來到溫琳身後,蹲下,將溫琳的裙子下擺拿在手中,兩頭一系,就解救溫琳於水深火熱之中。不過風太大,裙子亂飛,關允不小心在溫琳健美而勻稱的小腳上摸了一下,入手之處,彈性和滑膩的感覺一流。

    溫琳將車子交給關允:「你帶著我,快回縣委。」又用手去擋關允的眼睛,「別亂看了,還不是為了找你才這麼狼狽?風真大,你看我的樣子丟人死了。你挺聰明,還會系裙子,以前肯定沒少給別的姑娘系。」

    關允接過自行車,一跨腿就騎了上去:「我沒亂看,是怕你走光。以前還真沒給別的姑娘系過裙子,想是想,但沒機會。」

    「你還怕我走光?沒想到挺關心我。」溫琳上了自行車的後座,她身子不重,上車之後,一手壓下裙子,一手就環住了關允的腰,「借你的腰一用,風太大,我怕刮飛了我。」

    「當然關心你了,你走光讓別人看到,我就吃虧了。」關允蹬動了自行車,開了一句玩笑,又問到了正事,「急著找我,有什麼大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9-30 19:59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二十四章 老容頭何許人也


    “我走光讓別人看到,關你什麼事?你怎麼就吃虧了?我又不是你什麼人!”溫琳繼續和關允鬥嘴,她剛才火燒火燎地找關允,找到了,好像又沒有什麼急事了。

    關允就猜到了八九,也不問她有什麼急事了,用力騎著自行車向縣委方向挺進,正好頂風,雨點越來越急,他又被風迷了眼睛,就舉步維艱。

    騎不動,推著走也得走,關允下車,推著溫琳前行。溫琳也不下車,還擺動小腿,一臉高興地看著關允,心頭浮動一絲甜蜜和幸福。風再大,雨再猛,有一個男人為她負重而行,不捨她而去,她的一生還夫復何求?

    想遠了,想多了,溫琳臉上一陣發燒,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告訴了關允:“副科名單下來了,第一個是你,第二個是我,王車軍,摔了個鼻青臉腫,丟人丟大發了。”

    關允彎著身子賣力地推車,溫琳的話他聽到了,內心的喜悅如熊熊烈火一樣燃燒,直想仰天長嘯,抒發心中的憋悶之氣。第一步,第一步終於邁出了,冷楓果然如老容頭所說,緊緊抓住了最後一個機會,還強力推他邁進了副科之門,他沒有看錯冷楓,冷楓確實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並且不會錯失良機的厲害人物。

    這麼說,他要背靠的大樹是一棵根深葉茂並且可以遮風避雨的大樹了?

    老容頭眼光真毒,他到底何許人也,怎麼就能將冷楓的背景猜得八九不離十,還將冷楓的為人看得準確無誤,關允此時心中愈發對老容頭好奇了。他在認識老容頭之後不久,就一直猜測老容頭的來歷,也幾次開口問過老容頭,老容頭要么顧左右而言他,要么就是含糊其詞地推脫過去,說自己就是一個無親無故無兒無女的流浪漢,四海為家,哪裡有什麼來歷?

    如果說以前關允還多少相信老容頭確實就是一個普通的孤寡老人的話,那麼在孔縣因為流沙河大壩問題而導致矛盾激化之後,他愈加感受到老容頭的神奇莫測之處,此時再回想起中午吃飯時老容頭看似無意中說出一句話,他忍不住對溫琳說道:“溫琳,平丘山是一個好地方,有豐富的旅遊資源,如果進行旅遊開發,說不定能賺上一筆,怎麼樣,咱倆合夥承包了平丘山?”

    “你可真敢想,誰教你的?肯定不是你自己想出來的主意,平丘山好看是好看,但孔縣交通不發達,發展旅遊業,肯定不行。”溫琳捂著嘴巴說話,風太大,“再說,你和我合夥,怎麼合作?咦,你好像聽到你提了副科,沒什麼表示,是早就知道了結果,還是你太能裝了?”

    眼見到了縣委,雨已經下成一片了,關允和溫琳都濕得全身濕透,此時的溫琳比上次從平丘潭中出來時更顯誘人,裙子緊緊貼在身上,如同未穿衣服一般,頭髮也一綹綹地向下滴水,或許是受了雨水的冰凍的緣故,她雙頰微紅,嘴唇更顯嬌豔,就如雨後海棠,楚楚動人。

    “我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了。”對於終於提了副科,關允心中早就跳躍了一團雄心萬丈的火焰,只不過他不想在溫琳面前表露出來而已,“開發平丘山就是我的主意,而且我認為,平丘山的旅遊一旦開發出來,肯定大有前途,我就問你,你想不想加入?”

    溫琳想了想,點了點頭:“想。”

    “想就行,等回頭我出一個方案給你看看。”關允在吃飯的時候聽老容頭講到平丘山的妙處,當時還不以為然,但在他聽到溫琳親口告訴他副科落到他的頭上之後,他腦中迅速閃出了一個強烈的念頭,他不但要在政治上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在經濟上也要抓住時機,一舉奠定今後幾年的基礎。

    如果說要選擇一個合作夥伴的話,溫琳是最佳的選擇,儘管溫琳不如表面上的直爽那麼簡單,但她不會背後害人,而且她畢業於財經大學,肯定有經濟頭腦。

    “好呀,我等著。”溫琳擰了擰濕透的裙子,用手一指縣委大門旁邊的側門,“我先去換衣服,你去秘書科,王車軍找你有事。記住了,別給他好臉色。”

    望著溫琳細腰寬臀的裊裊娉娉的背影,不知何故,關允腦中一下冒出了李理的一句粗話——奶大屁股圓,好生養——他搖頭一笑,在孔縣結婚生子?怎麼可能!他的志向在遠方,就算不為了讓夏德長失望,他一個堂堂的京城大學的高材生,孔縣之外的天地廣闊,在哪裡沒有用武之地?被困在孔縣,不過是一時的失意罷了,龍困淺水,那麼就讓他借助一條流沙河一座平丘山,在孔縣的一方天地上,開始書寫屬於他的錦繡文章。

    到了秘書科,關允沒顧上換下濕衣服,就推門進去,瓦兒的聲音已經亂成一團了。

    “我不管,我就要關哥哥,別人誰也不要!王車軍,你是大討厭鬼!我就不喜歡你的油頭粉面!”

    瓦兒的聲音穿透了風聲雨聲,迴盪在縣委大院之中,關允在門口聽得清清楚楚,相信書記辦公室和縣長辦公室,也能聽見。他心中暗笑,瓦兒壞得很,就是故意讓王車軍丟人。

    其實丟了副科,王車軍已經夠丟人了。想想之前王車軍幾乎在縣委每個人面前都流露過副科在手一切全有的自信,也人人都認定王車軍必定是副科人選的第一候選人,哪怕縣里只提拔一個副科,也會是他。

    不成想,偏偏是他最看不起的關允出人意料一躍而上,取代了他的名額,不用想就知道向來在縣委心高氣傲慣了的王車軍會是怎樣的灰頭土臉!

    副科落選也就罷了,還被瓦兒捉弄和貶低,王車軍平常可不是一個會吃虧的人,卻在瓦兒面前發作不得,啞巴虧,吃大了。

    一進門,關允就看到了令他驚喜交加一幕——辦公室裡,不止是瓦兒和王車軍,還有冷楓也在!

    怪得很,平常冷楓可不是一個多事的人,更不會如現在一樣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坐在一旁看熱鬧,而王車軍一身新衣已經和剛洗了一遍沒兩樣,皺巴巴的粘在身上,打了摩絲的頭髮被水泡得就如劣質粉絲一樣貼在頭上,和頭上頂了一頂黑草帽一樣滑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9-30 20:02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二十五章 此一時,彼一時


    再看瓦兒,身上幾乎沒濕,只有頭髮被雨水打濕了一片,反倒更顯得她可愛清純,她正叉著腰衝王車軍大發脾氣,樣子像極了一頭髮怒的小老虎。

    冷楓則坐在關允的座位上,臉上的表情意味深長,既不勸架,也不走,反倒像是故意看熱鬧一樣。如果僅僅是被瓦兒喝斥也就算了,卻當著冷楓的面,而冷楓的目光不但玩味,還頗有耐人尋味的意味,就讓王車軍臉上火辣辣地發燒,恨不得變成螞蟻鑽到牆縫裡面。

    王車軍本來一早去照顧瓦兒時,就被瓦兒劈頭蓋臉一頓嘲諷,他陪著笑臉說著好話,想哄瓦兒開心,瓦兒卻就是不聽,翻來覆去就一句話——她要找關允。

    關允……關允什麼好?王車軍憤憤不平。

    本以為有機會和瓦兒走近並藉機和李逸風的關係再近一步,王車軍就十分在意能和瓦兒走近的寶貴機會,認為憑藉他的形象和花言巧語,必定可以哄得瓦兒開心。瓦兒不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能有多少心思?卻不成想,任憑他說得天花亂墜,瓦兒就是不為所動,到最後,瓦兒甚至推他出門。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趕到門外,王車軍幾乎要發狂了,他被瓦兒關在門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是平生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換了任何一個人,他轉身就走了,才不會低聲下氣、死皮賴臉地留下,但對方是縣委書記的千金,而且照顧瓦兒又是李逸風交給他的一項政治任務,完不成的話,會讓李逸風認為他無能。

    王車軍在門口好話說盡,瓦兒就是不為所動,王車軍臉皮夠厚,索性將心一橫,就是懶著不走了,不信瓦兒能一直不出門。結果瓦兒比他有耐性,憋在屋裡整整一個上午,又看電視又唱歌,又吃零食又喝水,還故意弄出各種響聲,擺明就是要氣王車軍。

    瓦兒連中午飯都沒吃,過了中午,天氣突變,忽然間就雷雨大作,王車軍在門外實在站不住了,正要坐下休息一會兒時,門突然開了,露出瓦兒燦如朝霞的笑臉。

    “我要去縣委!”

    “好,好,你說去哪裡就去哪裡,只要出門就行。”王車軍已經被瓦兒折騰得沒有一點兒脾氣了,起身就走,才下樓不遠,雨就下大了。

    瓦兒卻不緊不慢地漫步雨中,還不忘回頭衝王車軍一笑:“你不說要照顧我?好呀,就陪我雨中散步吧。”

    王車軍叫苦不迭,卻又只能答應,現在他才知道瓦兒的刁鑽古怪,敢情就是故意整他,他沒想到要下雨,沒有傘,瓦兒卻打了一把粉色的雨傘,蹦蹦跳跳地踩著水花,可憐他只能跟在瓦兒身後,被淋成了落湯雞。

    到了縣委,瓦兒是玩得開心了,咯咯直笑,他卻凍得牙齒打顫,想換衣服,又被瓦兒叫住,非要他陪她說話。他被瓦兒捉弄得欲哭無淚,又聽到副科的名額最終花落關允頭上,眼前一黑,差點沒氣暈過去。有心扔下瓦兒去找李逸風問個明白,又怕一時衝動之下,顧此失彼,被李逸風看輕,正左右為難時,冷楓邁著方步來到了秘書科。

    冷楓說是來找關允,他坐在關允的座位上,似乎非要等到關允才走,一個縣長坐等一名通訊員,絕對不是正常現象,冷楓是何用意,王車軍想不明白,但隨後瓦兒轉眼翻臉,沖他喊叫非要找關允時,他才明白了過來,敢情冷楓在等著看他笑話。

    堂堂的一個縣長也要看一個通訊員的笑話,真是滑稽,冷面冷臉的冷楓什麼時候也有這個雅興了?王車軍在丟了副科又被瓦兒擺佈的雙重打擊下,心中更是對冷楓冷笑連連。但他也只能冷笑了,否則他還能怎樣?他再依仗有一個縣委副書記的舅舅,也不敢衝冷楓甩臉色,哪怕冷楓現在在縣委已經是孤家寡人也不行!

    怎會這樣?王車軍欲哭無淚,怎麼就丟了副科?和瓦兒的嘲弄以及冷楓的冷眼旁觀相比,丟掉副科才是他最大的恥辱,他現在最痛恨的不是冷楓,也不是瓦兒,而是關允。

    正想到關允,一抬頭,關允就推門進來了。

    肯定是關允在背後做了什麼手腳,肯定是!白臉奸臣,王車軍惡毒地挖了關允一眼,忽然就感覺身上一陣寒意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本想再站直一下,也好顯示他比關允高上一頭,就想起現在關允是副科而他不是,一下就又不由自主矮了幾分。

    關允一進門也被房間內的情景驚了一下,隨即穩定了心神,先是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縣長。”又衝瓦兒點頭,“瓦兒。”

    最後又看向了王車軍:“車軍,聽溫琳說,你有事找我?”

    王車軍確實有事找關允,他想當面向關允問個清楚,為什麼最後副科的名單沒有他,關允到底在背後做了什麼手腳,當然,還有一件事情是要把瓦兒轉交給關允,他實在侍侯不起瓦兒了……但冷楓在場,話到嘴邊就只成了一句:“我淋雨感冒了,瓦兒你先替我照看一下,行不行?”

    “行,怎麼不行?”關允痛快地一口應下,“昨天縣長也說了,照顧瓦兒也是我的職責所在。車軍你怎麼感冒了?身體要緊,要趕緊吃藥。”

    如果不是冷楓在場,王車軍恨不得立刻揪住關允的領子質問關允一番,但現在只能還要裝作感謝關允的樣子,拍拍關允的肩膀說道:“謝謝你關允,可算是幫了我的大忙。”

    “客氣什麼,又不是外人。”關允回了一句,恍惚間,一天前王車軍在他面前得意洋洋地說到副科人選時,說的就是這句話,山不轉水轉,轉眼間,他邁進了副科的大門,而王車軍卻被臨門一腳踢到了一邊。

    人生的際遇確實令人感慨,關允的目光又落在冷楓身上,心知冷楓不走並不是為了看王車軍的笑話,而是特意在等他,由此可見,他是不是做細做好流沙河治理方案的工作,對冷楓而言意義重大。

    王車軍轉身要走,門一響,又一人推門進來,頭上頂著一個白布,正是被人打破了頭的李永昌。

    李永昌一進門,一見王車軍的狼狽樣子,臉色就變了,再見到冷楓端坐,關允微笑,他一下就火大了,上來就是一句:“關允,你幹的好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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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二十六章 突出的優點


    冷楓眉毛微微一動,沒有說話。

    瓦兒卻不幹了,衝李永昌嚷道:“你幹什麼兇?”

    關允拉過瓦兒,不卑不亢地問道:“李書記,我哪裡做錯了,您儘管批評。”

    關允的話雖然簡單,卻一下讓冷楓大為動容,不由他不再次暗中打量了關允幾眼。原以為關允稱呼他為縣長,稱呼別人時,也是只稱職職務而不加姓氏,沒想到,關允只針對他一人是特殊稱呼。

    怎麼會?關允難道看出了他的來歷?冷楓心中閃過一絲揮之不去的疑問,不可能!關允的簡歷就和一張白紙一樣,從孔縣一步邁出到京城上大學,大學畢業後再回孔縣,他除了孔縣和京城之外,就沒有去過別的地方。

    對於跟了他半年多的通訊員,冷楓自然對關允再熟悉不過,關允的一舉一動雖然恭謹而謙遜,但學生之氣未脫,多少可以看出刻意的部分,不過正和他早就對關允所下的結論一樣,關允就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

    是,關允是比同齡人多了一絲穩重,但在縣委大院裡,相比之下,在穩重和禮節上面,關允並不突出多少,但關允對官場上許多細節的觀察力和對大局的領悟力,卻有著遠超同齡人的非同一般的聰慧!

    細節決定一件事情的成敗,而對大局的領悟,決定的是未來。冷楓對關允愈加好奇了,儘管是他一手提拔了關允,但現在他忽然發現,隨著他和關允的深入交流,他越來越看不透關允了,先不提在流沙河大壩事件上關允突如其來的提議,就是關允一年多來在縣委淡定從容地應對困境,就讓他對他高看了三分。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遭遇了人生第一個因為無意中的失誤而造成的困擾,卻能始終堅持本心,一直左沖右突不屈不撓,真不簡單。

    而關允對李永昌的回答更是頗顯官場智慧,他先不辯解,也不問哪裡做錯了,直接提出請李永昌批評,等於是以退為進的戰術,就算關允真做了什麼讓李永昌惱火的事情,李永昌也不好再批評他什麼,再者說了,關允……畢竟是他的通訊員!

    縣長的通訊員,縣委副書記好意思當著縣長的面批評?李永昌再是孔縣的地頭蛇,他也不敢這麼囂張,這麼不懂規矩。

    冷楓瞇著眼睛,心中突然跳出一個念頭,關允在困境中不折不撓,在複雜的局勢下始終保持清醒,在人生的重大打擊下,從不放棄希望,難道說,他和許多省部級以上的高官一樣,背後有一個隱形的高參?

    怎麼可能?冷楓隨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測,莫說孔縣這個小地方不會有什麼高參,就算有,有哪個高參肯屈就在一個通訊員的身後?想想也不可能。

    李永昌頭上的傷口淋了雨水,痛得冷汗直冒,他在辦公室就听到了瓦兒對王車軍的喊叫,就急忙過來圓場並想安慰王車軍,副科落選的事情對王車軍的打擊肯定巨大,他太了解王車軍了,好面子,又要強,不料一進門就發現王車軍落魄如此,心中又氣又急,頭疼加心痛,情急之下,他就對關允喝斥出口。

    話一出口就意識到了不對,眼光一掃,冷楓正坐在關允的位置上,雖說他對冷楓的尊敬僅限於職務,在孔縣的一畝三分地上,冷縣一個劣勢縣長的話未必有他的話管用,但在流沙河大壩項目的問題上,冷楓目前還掌握了主動,在領導小組的成員名單沒有正式通過縣委決議之前,他必須給予冷楓充分的尊重,以免他意外落選。

    “冷縣長,你也在呀?”李永昌衝冷楓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又回頭對關允說道,“你不好好照顧瓦兒,害的瓦兒生氣了,你說是不是你的錯?”

    其實李永昌想當面質問關允劉寶家人在哪裡,他頭上的傷是不是劉寶家幹的好事,話到嘴邊,又變成了瓦兒。

    “是,是我的錯。”關允老老實實地接受了批評,他不可能解釋說他是為冷楓辦事去了,有問題自己擔下,領導眼睛亮堂得很,會記在心裡。

    “瓦兒,李書記有點兒事情走不開,你先跟著關允,車軍不會照顧人,也不會說話,你別和他生氣。”李永昌忍著疼耐著性子,和瓦兒說了幾句好話,又衝冷楓點了點頭,和王車軍一起走出了秘書科。

    風雨依然不小,王車軍一出門就打了個噴嚏,渾身冷得發抖,李永昌愛惜地看了他一眼,又埋怨地說道:“別這麼不經事,不就是一個副科,頂多再晚半年就又有一批了,到時你肯定能上。”

    王車軍臉色發紫,渾身發冷,嘴唇直哆嗦,之前的油頭粉面全部沒有了,只剩下狼狽和沮喪,他現在的樣子走到縣委大院,沒一人能認出他就是如日中天的縣委第一紅人王車軍。

    “政治,就是平衡之術,李書記這麼做,也有他的苦衷。你該怎麼幹工作還得怎麼幹,不能在領導面前流露出一絲不滿的情緒,聽到沒有?”李永昌加重了口氣,他見王車軍經受一次打擊就一蹶不振的樣子,就心裡惱火,想到關允一年來在縣委不管怎麼困擾都挺了過來,現在才知道在心理素質上王車軍和關允相比還是有不小的差距,在官場之上,心理素質上的一​​點差距有時需要付出行動上的百倍努力才能彌補。

    “我不服!”王車軍猛然一腳踢到了路邊的一盆盆栽上,差點沒把花盆踢碎,“關允憑什麼壓我一頭?他憑什麼?肯定是他在背後黑我了,我要找他算帳!”再想到他最喜歡的溫琳對他從來不假顏色,而溫琳看關允時的眼神一向都是含情脈脈,原本指望提了副科好好羞辱關允一番,好讓溫琳回心轉意對他高看一眼,卻沒想到先淋成了落湯雞又摔了一個狗啃泥,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一年了,整整一年他事事都要壓關允一頭,讓關允在他面前抬不起京城大學高材生的頭!為什麼在瓦兒到來之後,在流沙河大壩項目終於獲得通過之後,在縣委局勢大變冷楓更加孤立之時,關允反倒揚眉吐氣一次了,為什麼?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9-30 20:08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二十七章 誰是高人


    從秘書科到李永昌辦公室就幾步遠的距離,李永昌和王車軍一路小跑進了辦公室,還是又淋濕了不少。一進屋,李永昌突然帶上了門,“哐噹”一聲,聲若雷震,他捂著頭,臉疼得都扭曲變形了:“抓了劉寶家,只要劉寶家咬出是關允幕後指使他打人,就能記關允一個大過!副科……副科又算個什麼,一個大過就讓他背一輩子黑鍋!”

    王車軍眼睛頓時亮了:“舅,打你一磚的人真是劉寶家?”

    “八九不離十。”李永昌在孔縣威風多年,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剛才雨水一淋,他頭上的傷口疼得要命,更讓他對劉寶家和關允恨之入骨。如果說以前還看在抬頭不見低頭的老鄉面子上,也就是打壓和排擠關允,不讓他上來就行了,但現在關允成了冷楓的跟前紅人,又暗中指使人打得他頭破血流,他不滅了關允,他就不是孔縣第一人李永昌了。

    “娘的,反了他了。舅,趕緊給城關鎮派出所打電話,先抓了劉寶家,不管三七二十一,三拳兩腳暴打一頓,肯定就招了。”王車軍忽然感覺身上不冷了,摩拳擦掌,彷彿已經看到了關允垂頭喪氣被記大過的情景。

    城關鎮派出所所長錢愛林是李永昌一手提拔的親信,李永昌的話就是聖旨,他說抓誰,錢愛林一拍腦袋就馬上去抓,絕不含糊。

    李永昌抓起電話,剛撥了兩個號,又放下了:“先緩一緩,現在流沙河的事情正在當口,不能再節外生枝了,等我坐穩了流沙河大壩項目負責人的位置後,再和關允算賬不遲。不要灰心,車軍,我回頭和李書記說說,讓你在流沙河大壩項目中,也負責一塊兒,流沙河大壩項目是孔縣建國以來最大的項目,油水多得很,你現在也不小了,該打打經濟基礎了。”

    “還是舅舅好。”一聽有錢賺,王車軍才心情舒展了幾分,笑得很神秘,“冷縣長就這麼放手不管了,就不想從大壩項目中撈上一筆?他真有這麼大方?”

    “冷楓不是大方,是不想麻煩,李逸風也一樣,也不會插手大壩項目。成了,是他們的政績工程,不成,頂多就是決策失誤,不會被人查出有以權謀私的問題在裡面。冷楓和李逸風一樣,孔縣只是他們的跳板,不是終點站。”李永昌比王車軍看得長遠,“孔縣是我的終點站,也是我的舞台,不管誰當主角上台,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

    “舅舅才是總導演!”王車軍及時拍了一句馬屁,別看李永昌是他舅舅,但在舅舅的身份之外,畢竟還是縣委副書記,官場中人,任何時候都喜歡奉承。

    “我總覺得關允背後有高人指點,要不他怎麼就開竅了,突然和冷楓走得這麼近了?”王車軍想起了關允的古怪之處,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冷楓不是一直不信任關允?最近孔縣的局勢變化太快了,我有點看不明白。關允怎麼就交上了狗屎運?不過他就算有狗屎運也沒用,沒有背景,只有三分運氣,成不了事。”

    “高人?什麼高人?孔縣會有高人?”李永昌自得地一笑,“要說孔縣真有高人的話,就只有一個……”

    王車軍心領神會地笑了:“舅舅才是孔縣最厲害的高人。”

    “什麼高人,都是空話,只有手中有權才是正理。”李永昌沉吟了一會兒,“關允確實是交上狗屎運了,不過他的好運氣也就到此為止了,大壩項目一上馬,冷楓就要坐冷板凳了。冷楓坐了冷板凳,關允就只能站在冷楓身後喝西北風。”

    話雖如此,王車軍還是心中十分憋屈,怎麼就讓關允拔得頭籌了,他以後怎麼再在縣委大院大搖大擺擺出縣委第一紅人的姿態?越想心裡越難受,就又覺得寒氣入體,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壞了,真感冒了。

    王車軍感冒了,李永昌頭上的傷口感染了,一場大雨為秋天的莊稼帶來了充足的雨水,也將縣委大院沖洗得一塵不染,而且還淋病了李永昌和王車軍,為剛剛局勢大變的縣委又增加了茶餘話後的話題。

    縣委辦秘書科,冷楓起身對關允說道:“關允,等下到我辦公室一趟。”

    剛才發生的一幕讓關允心裡轉了幾轉,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李永昌將頭上受傷的賬算到他的頭上,王車軍再將副科落選的問題當成他的黑手,他和李永昌、王車軍之間的過節算是結大了,沒有和解的可能了。

    不過也沒辦法,官場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平常關係再好,一遇到爭奪一個位置時,再好的朋友也會反目成仇,更何況他和王車軍本來就不是朋友!算了,如果他和冷楓的計劃順利實施的話,到最後他不但和王車軍沒有一絲和解的可能,而且還有可能成為行同陌路的對手。

    說不定還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關哥哥,王車軍說,你和冷叔叔要聯合對付爸爸,是不是真的?”房間內只剩下關允和瓦兒時,瓦兒就突兀地了一句,小臉仰著,一雙眼睛天真無邪地看著關允,有信任有期待,也有不安。

    “……”關允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瓦兒還小,不懂什麼是政治,他是愛憐瓦兒,但又能怎樣?他不會因為對瓦兒好就放棄自己的政治立場,同樣,李逸風也不會因為瓦兒願意和他親近,就對他另眼看待,在官場,感情不能代替政治。

    “你都和我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了!”瓦兒急了,“你不許騙我,關哥哥,你一定要對我說實話。”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的話語猶在耳邊,關允卻真的沒有辦法答應瓦兒什麼,正琢磨怎麼回答才能讓瓦兒不留下心結時,溫琳回來了。

    溫琳換了一身衣服,還是裙子,剛剛淋濕的是藍色裙子,現在是淡紫色裙子。關允注意到,最近溫琳似乎偏愛裙子,似乎每身裙子都能恰到好處地顯露她的曲線和身材。想想也可以理解,正是青春怒放的年齡,愛美是天性,尤其是風華正茂的漂亮女孩。

    一見瓦兒的委屈模樣,溫琳就笑:“怎麼了關允,你欺負瓦兒了?來,瓦兒受了什麼委屈和姐姐說說,讓姐姐替你收拾關哥哥。”

    瓦兒本來還故作堅強,溫琳一句話,她的眼淚一下湧了出去:“溫姐姐,關哥哥不好,他是壞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9-30 20:11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二十八章 支點


    溫琳嚇了一跳:“他,他怎麼你了?”目光中就多了意味深長的內容瞥了關允一眼。

    關允心想,溫琳當他是什麼人了,她的眼神分明是懷疑他對瓦兒動手動腳了,女人真是比男人還會聯想。

    “王車軍說,關哥哥和冷叔叔要聯合對付爸爸。”瓦兒氣呼呼地瞪著關允,彷彿關允已經是她想像中的大壞人一樣。

    溫琳又笑看了關允一眼,將瓦兒拉到了一邊,小聲說了幾句什麼,瓦兒立刻笑顏逐開了,歡快地跑到關允面前,拿出一塊糖遞到關允手中:“關哥哥,乖就有糖吃。”

    關允哭笑不得,接過瓦兒的大白兔奶糖,一臉疑惑地看向了溫琳。溫琳笑著眨眨眼睛,意思是保密,就是不告訴你。

    不告訴就不告訴,關允現在還沒有工夫奉陪了,他將糖放到了兜裡,摸了摸瓦兒的頭:“瓦兒乖,我先去匯報工作了,你先讓溫姐姐陪你。”

    “嗯!”瓦兒笑瞇瞇點了點頭,“晚上要一起吃飯,好不好?我和溫姐姐等你。”

    關允更加疑惑了,瓦兒一開始不喜歡溫琳,連和溫琳在一起都不願意,怎麼溫琳一句話就讓她一口一個溫姐姐叫得親切了?再看溫琳笑得神秘而開心,他也就呵呵一笑:“好呀,如果晚上冷縣長沒有事情的話,我一定陪瓦兒和溫琳兩位美女共進晚餐。”

    關允前腳剛走,瓦兒後腳就關緊了房門,小聲而神秘地問道:“溫姐姐,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

    溫琳點頭:“當然是真的,王車軍既嫉妒關允長得帥,又嫉妒關允比他學歷硬,所以他總是喜歡到處說關允的壞話。”

    瓦兒一臉興奮,雙手托腮:“那……他有沒有在你面前說過關哥哥的壞話?”

    “當然說過了。”溫琳歪頭想了想,“不但說過,還說了很多。”

    “哦……我明白了。”瓦兒一臉恍然大悟狀,“王車軍在我面前說關哥哥壞話,是想讓我討厭關哥哥,不讓我喜歡關哥哥。那麼他在你面前說關哥哥壞話,肯定也是不想你喜歡關哥哥,溫姐姐,你是喜歡關哥哥,還是不喜歡關哥哥?”

    小丫頭夠有心眼,不問溫琳是喜歡關允還是王車軍,卻問她喜歡還是不喜歡關允,等於是下了一個套讓溫琳跳。

    溫琳還真差點上當,差點脫口說出當然是喜歡關允了……不過還好,最後時刻她的話在嘴裡轉了一個彎就變成了:“當然不喜歡王車軍了。”

    瓦兒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了。

    關允不知道他走之後的秘書科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腳步輕鬆心情愉悅地來到了冷楓辦公室。副科到手,冷楓重用,可謂雙喜臨門,他沒有理由不開心。在隱忍了一年之久,終於抓住機會邁過了官場大門的一個門檻,任誰也會心花怒放。

    如果早一些聽老容頭的話就好了,或許就不用等到今天了,說不定早上半年就能藉勢而起,關允回想起他初識老容頭時的情景,當時他對老容頭的歷史故事只當成了故事去聽,沒有聯想到自身的處境,也沒有向孔縣的局勢上引申。

    不過話又說回來,真要仔細回味的話,在他擔任冷楓通訊員之前,好像老容頭為他所講的歷史大多是養精蓄銳、蓄勢待發的故事,只有在他有機會和冷楓走近之後,老容頭的故事內容裡,才多了奮發向上的暗示。

    莫非是說,老容頭早就認定他能否從孔縣突圍而出,支點還是落在了冷楓身上?就是說,老容頭和他一樣,覺得冷楓大有前景?

    背靠大樹好乘涼,前提是,一定要找到一棵根深葉茂的大樹,否則等靠上之後才發現是一棵根基不穩的小樹,就會摔一個仰面朝天。

    也是怪了,印象中老容頭就沒有邁進過縣委一步,但他不但對縣委班子每一個領導的姓名和籍貫似乎都瞭如指掌,還對各人的性格和來歷,也略知一二,尤其對李逸風、冷楓和李永昌三人,點評得幾乎頭頭是道。

    認識老容頭越久,關允對老容頭的好奇越深,感覺老容頭身上的秘密越多。老容頭就像一處深不可測的寶藏,或許有一天他會發現價值連城的珍寶。

    那麼冷楓是否也是一個寶藏?

    冷楓正坐在辦公桌後,手中拿著一支筆,筆懸在半空,似乎要落下,卻猶豫著不知從哪裡落筆。他抬頭看了關允一眼,示意關允坐下,然後放下筆,端起白瓷茶缸,喝了一大口水才說:“小關,這場雨一下,流沙河水量充足了,飛馬鎮和古營城鄉就不用再因為用水而發生糾紛了。”

    冷楓的話暗示很深,流沙河大壩問題,就是因飛馬鎮和古營城鄉的用水糾紛,逐漸上升成為書記和縣長之間較量的支點。現在大壩項目正式通過了常委會,即將上馬,卻天降大雨。大雨一下,民怨平息,大壩項目豈不是成了雞肋?

    當然,關允也清楚冷楓有此一問,並不是否定大壩項目,大壩項目既然已經通過了常委會,再加上背後有許多推動力量,肯定會上。但上了之後會發生什麼,會是一個什麼結果,冷楓心裡沒底。

    心裡沒底的原因還是冷楓對孔縣掌控的力度太弱,在孔​​縣的親信太少。

    “沒有用水糾紛只是暫時的,下雨也是暫時的,雨過天晴之後,不出半個月,糾紛還會有。”關允十分篤定地說道。

    “你這麼肯定?”冷楓的手指輕輕敲擊茶缸,又露出了手指上因為戴過結婚戒指又取下之後的印痕,“你就是飛馬鎮人,對吧?”

    “我是飛馬鎮人,一直在飛馬鎮上學,飛馬鎮是縣城,初中和高中時,全縣各鄉鎮的優秀生都聚集到了孔縣一中,我的同學遍布全縣,古營城鄉的同學,也不少。”關允的回答也巧妙,既解答了冷楓的疑慮,又暗示了他已經做好了佈置。

    冷楓緩慢地點了點頭:“明天開會研究流沙河大壩領導小組領導成員的問題,我和李書記碰個頭,初步意見是由李永昌擔任組長,郭偉全擔任副組長,全權負責流沙河大壩項目的建設事宜,按照規定,你可以加入領導小組,負責聯絡銀行方面的工作……”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9-30 20:14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二十九章 必須慎之又慎


    關允才不想插手流沙河大壩項目的建設,他也猜到冷楓有此一說怕是也有對他的試探之意,就說:“縣長,我還是跟在您的身邊,做好通訊員工作就行了。對於工程建設我又不懂,跟進去也是摻和,說不定還妨礙別人正常的工作。”

    冷楓意味深長地看了關允一眼,半晌沒有說話,他一手端著茶缸,一手背在身後,在房間中來回走了幾步,忽然問道:“關允,你是怎麼發現我喜歡別人稱呼我縣長而不是冷縣長?好像整個縣委,就你一個人注意到了這一點。”

    這一番話問得很直接,差點當場問住關允。

    好在關允和老容頭在一起久了,倒從老容頭身上學會了不少嬉笑怒罵的本領,他微微一驚之後,旋即恢復了平靜,答道:“整個縣委,縣長的通訊員也就我一個。至於怎麼發現了縣長的這個習慣,也不什麼秘密,就是有幾次見到縣長稱呼李書記為書記,我就留了心……”

    “哦……”冷楓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他忽然心頭一跳,發現他以前還真是疏忽了關允,只顧上和李逸風較量了,也太在意上面有人放出的風聲了,卻一直忽視了身邊原來還有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不是流沙河大壩的問題越鬧越兇,如果不是關允主動提交一個方案,他還真錯失了一個有可能在他以後走向更廣闊天地的助力。

    不過不管怎樣,關允的觀察力太強了,能成為縣委之中唯一一個注意到他刻意隱藏不露的習慣的人,關允的眼力還是出乎他的意外,讓他吃驚不小。稱呼問題似乎是小問題,但對他而言卻是一個能隱藏就不能顯露的隱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關允怎麼就這麼觀察入微,還是一直在刻意打探他的來歷?以關允的年齡來看,他城府再深也深不到哪裡去。再一想關允的學歷,冷楓又釋然了,能考上全國最高學府京城大學的人,肯定會有與眾不同的本事,或許關允的特長就是細緻入微。

    “關允,流沙河是一條很小的內陸河,不過說不定也能掀起大風大浪……”冷楓又意味深長地將話題引到了流沙河之上,誠然,他在流沙河問題上的退讓不是在孔縣全盤認輸了,而是另有伏筆,但如果流沙河問題處置不當,最後有可能大壩建成之後,大壩成了李逸風的豐碑,流沙河卻將他困死在孔縣。

    龍困淺灘……也不是不可能,而是大有可能。就他所知的身邊的例子就有不少,甚至還有一些背景和來歷都比他強勢的人物,也在陰溝裡翻船了。

    所以,想要成功地在孔縣做好錦繡文章,既為老百姓做一些實事,又能為自己增加政績和資歷,他必須用人得當。而且說實話,孔縣一任,也事關他今後的長遠。如果敗走了孔縣,他的政治生命雖然不至於就此完結,但肯定是一個大大的污點,想起當年在南方下鄉的青蔥歲月,以及在燕市直安縣和那個人對酒當歌的豪壯,他和他約定,要各自開闢一方天地。

    孔縣要成為他的起飛之地,而不是翻船之地,流沙河大壩的後繼事宜……必須慎之又慎!

    也不知道關允稚嫩的肩膀,能不能扛起他的重托。

    關允知道冷楓的擔憂,或許冷楓對他了解得不深,但他相信,他對冷楓的了解,遠比冷楓想像中要多得多。而且他也清楚一點,冷楓冷面冷臉,性格堅定,是目前他視線範圍之內唯一一個能帶他脫離孔縣困境之人,他幫冷楓在孔縣佈局並打開局面,就是在幫自己。

    還有一點,關允認定冷楓不但有深不可測的背景,而且他人品可靠,是一個值得跟隨的領導。

    “縣長,我從小在流沙河長大,河水不深,小魚小蝦不少,但從來沒有過大風大浪,當然,偶而淹死幾人的事情還是常有。要我說,就算在上游建造一座大壩,流沙河還是流沙河,水量時多時少,不會從根本上改變流沙河還是一條小河溝的事實。”

    “關允,你父母都從事什麼工作?”冷楓忽然問到了別的問題。

    “我爸媽都是老師。”

    “聽說你還有一個妹妹?”

    “是的,今年十六歲,明年高考了。”

    “我好像聽說你的妹妹不姓關,姓容?”冷楓和關允拉起了家常,也是冷楓來孔縣之後,破天荒第一次和別人說閒話。

    “妹妹是抱養的,抱養的時候,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以容為姓,為了尊重她親生父母的意願,就一直讓她姓容了。”關允沒有告訴瓦兒真相,對冷楓卻是實言相告。

    “你的父母還是挺開明的人。”冷楓點了點頭,又說到了孔縣的風土人情以及他來孔縣之後的一些感受,總之,和上次他和關允密談不一樣的是,這一次的談話不但深入了許多,話題也無所不包,從縣委局勢談到個人家庭,相當於是一次促膝談心,如果說之前冷楓對關允的信任僅限於工作關係,那麼這一次談話之後,他和關允之間才算是建立了初步的私人情誼。

    “縣長,我有一個想法,也不知道對不對,想請您把把關。”關允心中歡喜雀躍,比起一步邁入副科的門檻,他贏得了冷楓進一步的信任才更值得慶幸,至此,他從孔縣脫困而出的三步走的計劃,正式完成了第一步。

    但在脫困之前,還完全可以在孔縣布下一個更長遠的局。

    “是什麼?”冷楓饒有興趣地問了一句,經過一番長談,他現在對關允不但加深了印象,更多了好感,心中有一股淡淡的失落和悔意,他一向很少後悔,但在冷落關允的事情上,他確實心中懊惱,如果早早重用了關允,也不至於現在如此被動,還害得達漢國被調離了孔縣,政治生命等同於劃上了句號。

    他向來就是特立獨行的性格,何曾在壓力面前低頭過?都是盲從的心理害人,上次去省城的時候遇到了老領導,老領導無意提了一提關允,說是關允很不受京城一個人物的喜歡,那人不希望關允能邁出孔縣,他當時就記在了心上,一是領會老領導隨口一說的暗示,二是顧忌那人的權勢,本能地就排斥了關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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