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 官運 作者:何常在 (已完結)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5 18:18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五十章 寧折勿彎


    一直以來關允對冷楓的評價是,沉穩、冷峻,有一說一,說話辦事從不拖泥帶水,他說周一回來,除非有天大的情況,否則絕對不會周日提前回來。
  
    偏偏今天是周日,偏偏他提前一天回來了。

    一回來就和他見面,倒也情有可原,冷楓關心流沙河大壩項目的進展,從別人口中得到的消息或許不夠準確並失之偏頗,想听取他的當面匯報,符合常情,但問題是,冷楓居然提出要見夏萊,就不得不讓關允大吃一驚了。

    由此也證明了一點,冷楓知道了夏萊人在孔縣。但問題是,冷楓是從哪裡得知了夏萊人在孔縣的消息?難道是……關允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夏萊顯然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也是臉色微微一變,不過隨即她深吸了一口氣,冷靜地說道:“走,關允,我和你一起見見冷縣長。”

    夏萊的表現出乎關允的意外,也讓溫琳立時對她高看了一眼。

    一路下山,容小妹自己回學校,關允騎車帶上夏萊,溫琳跟在後面,幾人不多時就來到了縣委。正值週日中午時分,縣委大院並無幾人,再加上李永昌忙於流沙河大壩事宜,李逸風還沒有回來,很多該值班的人都自發放假了。

    溫琳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關允一眼,想說什麼卻只是無聲地搖了搖頭,獨自回秘書科了。關允也沒停留,和夏萊對視一眼,都做好了迎接狂風暴雨的準備。

    輕輕敲響冷楓的房門,裡面傳來熟悉的聲音:“請進。”

    推門進去,冷楓並沒有如往常一樣坐在正中的轉椅之上,而是一人背著雙手站在窗前凝望,他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峻,不過冷峻之中,卻隱隱流露出一絲不甘和憤怒。

    “關允、夏萊,你們來了。”不等關允開口問好,冷楓先說話了,他用手一指沙發,“坐吧,我有話要說。”

    關允心中忐忑,倒是夏萊似乎已經做好了承受一切的準備,她客氣而不失優雅地說道:“冷縣長好,我是關允的女朋友夏萊。”

    “夏萊……你好。”冷楓點點頭,“我回省城,在省委見到夏司長了。”

    “爸爸是不是有話要傳達?”雖然早就預料到了什麼,夏萊還是微微吃驚,她十分不解,爸爸還要幾天才回國,怎麼提前回來了?就算提前回國,怎麼就到了燕市,又怎麼就和冷楓見面了?

    冷楓卻不過多解釋背後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他只是淡漠地說道:“你說對了,夏司長確實有話要交待,他讓我轉告你,讓你馬上回京,不得耽誤一分,否則……後果自負!”

    說完之後,冷楓又深深地看了關允一眼,他第一次在關允面前流露出一絲笑意,只可惜,是冷笑。

    “夏司長到底是京官,還沒有正式上任,就已經以省委組織部副部長自居了……嘿嘿。”話說一半,雖未直接點明發生了什麼,但冷楓不以為然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夏德長向他施壓了。

    如果是一般的縣長,省委層面的人事變動,通常會等到正式宣布之後才能知道,畢竟以縣處級的層次,還接觸不到市廳級以上的內幕,頂多就是聽到一些傳聞罷了。如冷楓一樣可以直接和未來的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對話的縣長,不能說絕無僅有,也絕對是少又之少。

    由此,就更堅定了關允的判斷,孔縣縣委盛傳冷楓背景很淺的說法,不但是誤傳,還是大錯特錯的謬誤,不是有人故意以訛傳訛,就是大多數人被冷楓的手法蒙蔽了。

    還好,大多數人中,不包括關允。

    冷楓如此口氣說話,換了別人,或許會覺得尷尬,夏萊卻不,她微微嘆息一聲:“不好意思,讓冷縣長受累了,爸爸的為人就是有些強勢,有時候連我都受不了他的官僚。別人可以選擇不和他打交道,我沒辦法,誰讓我是他的女兒?但我也有選擇愛情的自由和權利,不會事事都聽從他的意見。謝謝冷縣長,話我收到了,回頭我會打電話給他。”
  
    聽了夏萊進退有度的回答,冷楓微微點頭,神情舒展了幾分:“夏萊,秘書科的電話可以打外線。”

    以夏萊的聰明當然聽了出來冷楓要單獨和關允談話,就告辭離去,夏萊一走,關允隨手關緊了房門,說道:“縣長,對不起……”

    冷楓擺擺手,打斷了關允的話:“不要說對不起,我就問你一句話,在知道了夏德長就要擔任省委組織常務副部長之後,你和夏萊的關係,怎麼相處?”

    “一年前,我滿懷憧憬,以為夏叔叔真心放我到孔縣歷練一年之後,就會調我回京。一年間,我受盡了冷落和排擠,也認清了現實,我被人刻意設計困在了孔縣。被一個沉浮官場十幾年的行家裡手算計,我輸得口服心服。但輸了一次,不能再輸了第二次。一年後的今天,我已經看清了腳下的路,不會再有好高騖遠的想法,也不會再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就是立足孔縣,緊跟縣長的腳步,一步一個腳印,穩步前進。”

    說出上述一番話,關允氣定神閒,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堅定。以他對冷楓的了解,他相信冷楓的性格中有寧折勿彎的一面,如果夏德長有話好好說,客​​客氣氣請冷楓傳話,冷楓或許不會是剛才不以為然的表情。但自認對夏德長有一定了解的關允心裡清楚,在夏德長眼中,冷楓一個小小的縣長,能被堂堂的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耳提面命,不知道該有多感激涕零。

    夏德長錯了,而且還是大錯特錯,他不但沒有看準冷楓的為人,更沒有看透冷楓的背景,如果關允所猜沒錯的話,夏德長在省城和冷楓的會談,不但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相反,卻將冷楓徹底地推向了對立面。

    換言之,他得罪了冷楓!

    果然,關允話一說完,冷楓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由於用力過猛,震得桌子上台歷跳了起來。

    “說得好!”冷楓大為動容,向前一步,用力拍了拍關允的肩膀,“關允,只要你埋頭在孔縣苦幹三年,我包你一個明天。”

    第一次,冷楓主動伸手過來,和關允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冷楓目光堅定,關允表情堅毅,一次看似尋常的握手,不但預示著孔縣的局面從此一分為二,也正式奠定了未來相當長一段時期之內關允的政治走向,同時,孔縣有史以來最異彩紛呈的秋天,也由冷楓和關允之間的握手,徐徐拉開了帷幕。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6 08:57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五十一章 借東風


    等關允向冷楓匯報了縣委最新的動向,冷楓又佈置了下一步的工作,最後關允又提出要承包平丘山三十年並得到冷楓的認可後,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眼見到了午飯時間,冷楓揮手說道:“關允,你去陪夏萊吃飯吧,不用管我了。”

    關允想說什麼,冷楓只是微一點頭,又再次揮了揮手,他就不再堅持,轉身離開了縣長辦公室。

    拿起水杯倒了一杯熱水,冷楓回憶起和夏德長在省委之時不期而遇的情形,又想起夏德長對他說話時居高臨下的口吻,他的怒火漸盛。

    夏德長因何在任命之前提前來到省委走動,冷楓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他只是到省委辦事,順道拜會一下老領導,卻不想和夏德長偶遇。之前,他也聽到了夏德長可能外放出京來省委組織部擔任常務副部長的消息,當時聽了只是覺得夏德長來歷不小,又因為夏德長對關允的特殊關照,心中多少留意了一下而已,並未深想也未在意。

    冷楓的為人就是如此,他不是喜歡想方設法巴結上級領導的人,也不會因為上級領導的好惡而改變他的處世原則。他以前冷落關允是因為太在意老領導所說的一句話,而不是因為夏德長的面子。夏德長再有來歷再有背景,關他何事?

    現在他既然已經決定要重用關允,要將關允當成他在孔縣的支點,不僅是他愛惜關允的才華,也是認可了關允的為人,至於關允和夏德長之間的矛盾和過節,他不去管,也不會過問和介入。

    不想,在省委卻無巧不巧和夏德長走了個面對面,他並認識夏德長,夏德長也不知為何認出了他,還主動叫住了他,要和他說上幾句話。

    能和未來的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說上幾句話,是每一個副廳級以上幹部夢寐以求的機會,冷楓才是小小的縣長,更應該激動得不知所以才對,只是… …冷楓只是平靜地問了好,既沒有表現出應有的受寵若驚的神態,也沒有誠惶誠恐的謙卑,夏德長的表情馬上就流露出了一絲不快。

    隨意說了幾句之後,夏德長直接點題了:“冷縣長,我有一個女兒叫夏萊,可能去了孔縣,她去找她的大學同學關允,麻煩你回孔縣後通知她一聲,讓她馬上回京,否則,後果自負。還有,關允好像是你的秘書?關允在京城上大學期間,我就認識他了,他一直追求夏萊,我並不贊成年輕人在大學時代談戀愛,就希望他以學業為重。不過,或許是我的思想太傳統了,也或許是他的想法太前衛了,總之,我和他之間有過一些不愉快的過去。我希望你在用人上面,不要只看重學歷,更要看重人品。”

    關允被未來的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直接點名並含沙射影地評定為人品不行,冷楓也算是官場老人了,豈能聽不明白夏德長的言外之意?換了別人,為了巴結夏德長,說不定會當場表態要拿掉關允,甚至不止是拿掉了事,還會將關允一腳踩在腳下,直到夏德長滿意為止。

    只可惜,冷楓就是冷楓,他不是別人,他就是只對自己負責並堅定地認為自己正確的倔強性格,他只是不卑不亢地回應了夏德長一句:“好的夏副司長,我會轉告夏萊一下。”至於關允如何,他壓根就沒接夏德長的話!

    夏德長當場就愣了。

    如果關允在場的話,他會十分欣慰,不僅是欣慰冷楓對他的愛護,更欣慰他經過一年多的磨練,終於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他沒有看錯冷楓,冷楓確實是一個值得他全心全意倒向的靠山!

    當然,關允認準冷楓,也不全是他的功勞,還有一個關鍵人物功不可沒——老容頭。

    冷楓並非是為了特意替夏德長傳話而提前回了孔縣,夏德長在他心中還沒有這麼有分量,他是為了關允。如果說先前重用關允是因為利益上的同盟,那麼現在愛護關允則完全是出於真心。他骨子裡嫉惡如仇的血性被夏德長激發了,關允不過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年輕人,他愛上夏萊不是​​他的錯,誰年輕時沒有犯過錯誤,至於被夏德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壓?過了,太過了!

    夏德長如果知道他的做法不​​但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相反,卻將事態推向了相反的方向,他肯定會追悔莫及。

    冷楓從未像今天一樣生氣,當他見到關允和夏萊如一對璧人一樣般配,夏萊的端莊和知​​性,關允的隱忍和成熟,多好的一對年輕人,為什麼夏德長非要生生將二人分開?難道僅僅是因為門不當戶不對?再回想起夏德長當時說話時不容置疑的口吻,以及輕描淡寫要將關允一棍子打死的態度,他右手猛一用力,咔嚓一聲,折斷了手中的鉛筆。

    將手中的斷筆狠狠地扔到牆角,冷楓冷冷地冒出一句:“夏德長,但留一線,也好相見!”

    關允假如知道冷楓對他的心態的轉變,他應該大為欣喜,冷楓輕易不會肯定一個人,但一旦肯定,他要是護短的話,絕對一護到底。只是……回到秘書科的關允並沒有欣喜,相反,卻有一絲淡淡的惆悵,因為,夏萊走了。

    和瓦兒的不辭而別一樣的是,夏萊也是不辭而別,瓦兒留了紙條,夏萊留下了一句話。

    “關允,市委來車接我了,我先回去了,照顧好自己,把握好現在,等待美好的明天。”

    溫琳轉述完夏萊的留言,一向愛和關允開玩笑的她卻是一本正經地說道:“真羨慕你們的愛情,關允,我還想如果我沒有了男朋友會不會把你拉過來當備胎,現在想想還是算了,你和夏萊的愛情太感人了,我不忍心挖你們的牆角。”

    一句話又把關允逗笑了,不得不說,溫琳就有一種隨時能讓人忘憂的本領。

    “夏萊沒再等你,是不想讓市委來人看到她和你在一起,她是保護你。”溫琳又說。

    “我知道。”關允笑了笑,想起他和夏萊的約定,一下就覺得一切都值得期待和奮鬥了,說道,“你剛才說錯了,應該說你是我的備胎,而不是我是你的備胎。”

    “好呀你,夏萊對你這麼好,你還想著做對不起她的事情,你簡直太壞了。”溫琳對關允的行徑大加貶斥,“我都替夏萊不值,你真不是男人。”

    夏萊真有水平,才和溫琳在一起一個小時就成功地讓溫琳和她同一戰線了,關允擺擺手:“不鬧了,還不是你總喜歡和我開玩笑,我才拿你尋開心?商量一下正事,說說平丘山開發的事情。”

    “等下,我還有問題要問。”溫琳跑到門口,打開門朝外面張望一番,她彎腰翹臀的姿勢倒也誘人,豐腴而飽滿的身材一覽無餘,一轉身,她又回到了關允面前,“萬一,我就是打個比方,萬一你和夏萊要是成不了,你會不會要我?一定要說實話,關係到我人生之中的一個重大決定。 ”

    “嗯……”關允假裝認真地思索了一下,“你現在要是就當備胎的話,主胎一壞,你馬上就可以扶正了。”

    “呸!”溫琳白了關允一眼,“呸你一臉黑再說,想吃著碗裡佔著鍋裡,別想好事。行了,不和你鬧了,說正事。”

    夏萊在和溫琳在一起的一個小時內,和溫琳討論了平丘山的開發,溫琳也沒隱瞞她和瓦兒入股的事實,夏萊聽了很是讚成溫琳和瓦兒的入股,也對溫琳闡明了她對平丘山開發的思路。溫琳一聽大受啟發,學財經的她也有一定的經濟頭腦,只不過在縣委待久了,思路不夠活躍了,不過在夏萊想法的引導下,也迸發了不少新的創意。

    經過一番熱烈的討論,夏萊和溫琳的經濟觀點碰撞出了更閃亮的火花,形成了一套更成熟的可行性方案。夏萊臨走時委託溫琳將方案提交關允審查,她相信關允的眼光,能夠讓方案更趨向完美。

    果然,溫琳一拋出她和夏萊最後商定的方案,關允又提出了幾點修改之處。初聽之下關允的修改意見似乎畫蛇添足,仔細一想不由溫琳大為嘆服,不得不佩服關允高瞻遠矚的目光。她才知道,她和夏萊考慮問題還是太單一了一些,沒有考慮到政治因素對平丘山開發的影響,更沒有想到流沙河大壩的上馬,會對平丘山的開發起到什麼促進的作用。

    關允看問題的角度就是全面,溫琳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關允的肩膀:“不錯,我現在總算佩服你一次了。現在萬事具備只欠東風了,你說,什麼時候開始正式開發平丘山?”

    關允神秘地一笑:“流沙河大壩項目一開工,平丘山的開發,就正式啟動。”

    溫琳恍然大悟:“你要借流沙河大壩的東風?”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6 17:07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五十二章 上馬


   “有免費的東風可借,不借,豈不是對不起李書記的敲鑼打鼓?”關允嘿嘿一笑,“劉寶家已經著手成立公司事宜了,提醒你一聲,瓦兒直接入股沒什麼,你不行,你的身份不允許,以後要是被人調查的話,會有麻煩,你要找一個可靠的人當代言人。”

    溫琳卻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我就以溫琳的名義入股,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我不想那麼長遠。”

    “你……怎麼不聽話?”關允很不理解溫琳的做法,“真名入股,以後真有可能是大隱患。”

    “不用你管,你照辦就是了。”溫琳下定了決心,又習慣性地咬了咬嘴唇,“我已經決定了,有時候一人要做成一件事情,必須要有取有捨。”

    關允直直看了溫琳片刻,忽然覺得在溫琳大大咧咧的外表之下,在她爽直開朗的性格背後,還隱藏另一個不為人所知的溫琳,他不再堅持了:“好吧,就依你。”

    又和溫琳商議了一番,最後敲定了許多細節,平丘山的開發方案正式確定,並提上了日程。

    一周後,由溫琳出面正式簽定了平丘山承包協議,三十年的承包期,承包費用三百元。其中關允出資149元,溫琳出資131元,瓦兒出資20元,出資比例還是溫琳堅持要她和瓦兒只要意見統一就能控股的出發點,關允也沒有堅持控股,反正他的股份以後肯定要稀釋分給劉寶家三人,是否擁有一言而定的控股權,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和溫琳合作,他放心。

    承包合同簽定之後,就由溫琳出面和夏萊聯繫——夏萊回去之後,音訊全無,關允卻知道夏萊是為了愛護他才迫不得已不和他聯繫,他心中早就沒有了責怪和不滿。以後有事就由溫琳出面和夏萊對接,也好不讓夏德長懷疑夏萊和他聯繫密切。

    曲徑一樣可以通幽,並非一定事事都走光明大道。

    溫琳和夏萊通了一個電話,夏萊讓溫琳等候消息,金一佳近期正就平丘山開發的前景做出風險評估,一有意向,就會和溫琳主動聯繫。

    夏萊的調動手續還沒有完全辦好,大概還要過半個月左右才能正式調到燕市工作,而夏德長的任命已經簽發了,就等時機成熟時對外宣布。不過話又說回來,一個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的任命,不會鬧出多大的動靜,多半就是省委內部通報了事。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再位高權重,畢竟也不是副省級的幹部調整,犯不著興師動眾並全省通報。

    不過奇怪的是,李逸風從省城回來之後,應該也是聽到了夏德長要調到省委的風聲,他卻還如往常一樣對關允不冷不熱,既不再過分打壓,也不會事事重用,倒是出乎關允的意料,他還以為李逸風會因夏德長的調動而重回以前對他排擠加冷落的局面。

    不想夏德長執掌了省委組織部的官帽,反倒沒有將局勢推向對關允更不利的一面。

    關允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說,在繼冷楓對他改觀之後,李逸風也對他態度有所好轉?莫非是瓦兒的功勞?

    想到瓦兒,關允又想起才收到瓦兒的一封信,他還沒有來得及回信,就鋪開信紙,提筆給瓦兒寫了一封回信,讓她好好學習,又提了一提平丘山的開發一事,當然,只是含蓄一提,並未深說。

    又一周後,流沙河大壩奠基儀式,正式啟動,象徵著平靜了幾十年的中原小縣孔縣——用李永昌的話說就是——正式進入了工業化建設的快車道,孔縣人民借流沙河大壩項目,從此以後站起來了。

    奠基儀式很隆重,作為孔縣有史以來投資最大的基建項目,縣委主要領導傾巢出動,幾乎全部出席了剪彩儀式。

    書記李逸風、縣長冷楓、副書記李永昌、常務副縣長郭偉全——其實按照排名,郭偉全不夠資格上台剪彩,而應該是桂曉杰,但李永昌非說大壩項目應該突出政府的作用,最後桂曉杰無奈地退讓了——四人一字排開,站在流沙河大壩即將動工的基點之上,迎著習習的秋風,眺望波濤滾滾的流沙河,在莊嚴而雄壯的國歌聲中,李逸風鄭重地剪下了第一刀。

    在前排就坐的縣委領導帶頭鼓掌,周圍圍觀的縣委工作人員、警察以及施工人員,一起賣力地鼓掌,掌聲雷動,伴隨著嘩嘩的流沙河的河水聲,孔縣史上最熱火朝天的秋天,就在掌聲的轟鳴之中,如期來臨了。

    先是李逸風講話。

    李逸風的講話言簡意賅,只說了三句:“同志們,我只說三句話,一是孔縣是農業縣,流沙河大壩項目結束了孔縣沒有重大基建項目的歷史。二是在流沙河大壩項目是孔縣人民的豐碑,將會銘刻在孔縣的歷史之上。三是流沙河大壩項目在縣委縣政府的指導下,在李永昌、郭偉全同志的具體領導下,一定能夠排除萬難、勇往直前,變孔縣風雨飄搖的現狀為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我的講話完了,謝謝大家。”

    李永昌帶頭鼓掌,他從李逸風的講話中嗅到了一絲異乎尋常的氣息,令他興奮不已。他一直擔心李逸風和冷楓之間的關係會因流沙河大壩項目的上馬而緩和,一旦一二把手事事達成共識的話,他在縣委的發言權就會被大大削弱,身為三把手,一二把手不和他的價值才最能彰顯。

    李逸風的講話對大壩項目寄予厚望,並且暗指以前的孔縣是風雨飄搖,明顯是對冷楓處處拖孔縣工作的後腿的不滿,如此說來,李逸風和冷楓之間的不和並沒有因為大壩項目的上馬而緩和多少?

    李永昌心中暗喜,孔縣……以後還會是他的天下。

    冷楓上台講話。

    一如往常,冷楓面色不改,一臉平靜:“同志們,剛才逸風同志的講話高屋建瓴,很有現實的指導意義。孔縣是農業縣,上馬一座大型基建項目不容易,以永昌、偉全兩位同志為首的領導小組,一定要本著為孔縣人民謀福、為孔縣人民造福的出發點真幹實幹,要真正將流沙河大壩建造成孔縣歷史上第一座民心所向的豐碑。”

    冷楓的講話也是有所暗指,李永昌只是暗中冷笑一下,雖然對冷楓的講話嗤之以鼻,認為冷楓的話有嘲弄和敲打的意味,但他依然帶頭賣力鼓掌,表現出一個官場老油條應有的素養,當然,鼓掌的力度比起剛才為李逸風鼓掌時,稍微弱了幾分。

    書記和縣長講話之後,就該李永昌上台正式講話了,今天的奠基儀式本來他就是主持人,按說話已經講得不少了,但他上台之後,話還是不少,東扯西扯說個沒完,發言的時間長度甚至超過了李逸風和冷楓。明眼人其實都知道,李永昌就是故意在發言長度上做文章,也好顯示他雖然排名第三,卻是孔縣實際上的第一人。

    “孔縣人民從此站起來了……流沙河大壩項目注定是載入史冊的歷史事件,從此,孔縣人民站在流沙河大壩之上,藉水利發電的東風,一躍由農業小縣上升中等工業縣,傲立於黃梁市各縣之林……”

    李永昌的發言稿也不知是誰的手筆——反正既不是溫琳代寫,更不是他自己所寫,以李永昌的水平,離寫出發言稿的水準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寫得不但有許多地方狗屁不通,而且還用詞不當,有幾個形容詞用得不倫不類,逗得連圍觀的施工人員差點都笑出聲來。

    冷楓還好,始終面無表情,李逸風聽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皺了皺眉,和冷楓耳語幾句,轉身先走了。李逸風一走,王車軍雖不願意離去,也只得跟了過去,還好,李逸風只是揮了揮手,讓他留下,獨自走了。

    關允和溫琳站在人群之中,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此時才意識到不加入領導小組的好處。身為主要領導的通訊員,一個身份是為領導服務,如果再加入領導小組,另一身份就是為大壩項目服務,一旦兩頭同時有事,就無法兼顧,只能顧及一頭了。不管顧哪頭,總有一頭要丟下,心裡肯定不踏實。

    果然如關允所料,王車軍留下後,站回了隊伍,先是一臉滿足的欣喜,過了片刻,又覺得哪裡不對,回頭張望李逸風離去的方向,心神不安,左腳又不由自主地開始輕微的顫動了。

    溫琳今天穿了一身職業裝,下身長筒褲,黑皮鞋,上身白襯衣,繫了一個蝴蝶結,初看端莊而成熟,還多了一絲優雅氣息,仔細一看,關允就難免邪惡地想到了制服誘惑。

    雖然他大學時代也看過部分人體藝術片,但出發點絕對是純欣賞的角度,是為了培養自己的審美眼光,不過年輕時的青春衝動畢竟會留下深刻的記憶,溫琳不繫蝴蝶結還好,係了之後,就讓關允在李永昌台上講話的當下,就走神了,盯著溫琳的蝴蝶結不放。

    “好看不?”溫琳還以為關允真在欣賞她精心繫上的蝴蝶結,就故意挺了挺胸,本意是為了讓蝴蝶結更醒目,不料也不知​​是白襯衣過於瘦小,還是溫琳的山峰過於挺拔,又或者是襯衣最上面一個釦子沒有繫好,就在關允的目光投過去的瞬間,釦子……突然開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7 20:49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五十三章 孔縣是棋盤


    其實釦子開一個也沒什麼,溫琳穿衣服還算保守,就算再開兩個釦子也不會露出春光,但開的時機太巧了,正好在她問了關允好看不之後,似乎就成了釦子配合她故意挑逗關允一樣。

    輕易在關允面前不臉紅的溫琳有口難辯,一下面紅耳赤,慌忙之後就失去了平常的鎮靜,忙轉過身去繫上了釦子,同時還罵了關允一句:“你就是壞得好不如壞得巧。”

    關允很無辜:“釦子又不是我解開的……”

    “你還說?”溫琳差點又羞又氣要踢關允一腳,還好忍住了,畢竟李永昌還在台上滔滔不絕地講話,在台下不聽他胡謅也就算了,還公然打情罵俏就是對李大書記的大不敬了。

    還好,李永昌只顧沉醉在自己的夸夸其談之中,他的目光只顧上觀察台下縣委領導的反應,才顧不上多看關允和溫琳幾眼,當然,如果讓他知道他精心準備的講話被關允和溫琳當成了打情罵俏的背景音樂,他肯定會氣得雙眼冒火。

    李永昌是沒注意到關允和溫琳的小動作,王車軍卻正看個清楚,他的目光本來就一直不離溫琳左右,每多看溫琳一眼,心中的慾望就多上幾分,何況今天的溫琳比平時更加光彩奪目更讓他眼花繚亂,她的小蠻腰和豐胸,她的曼妙的身段,以及她的一顰一笑,無一不讓王車軍如痴如醉。

    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是珍貴,就越覺得其中的妙處肯定妙不可言,王車軍正沉浸在對溫琳的幻想之中,正好將溫琳和關允之間的眉來眼去看個正著。

    王車軍的怒火伴隨著嫉妒一瞬間點燃了,如果不是因為李永昌對他的告誡,他說不定馬上就會失去理智衝上去暴打關允一頓,讓關允當眾出醜!

    還好,理智終於在最後一刻戰勝了衝動,他收回了已經握緊的拳頭,悄悄藏在了身後,心中卻醞釀了一個大膽的計劃,如果暫時無法借劉寶家打垮關允,那麼不如讓關允和溫琳的辦公室戀情曝光,讓關允和溫琳在縣委名聲掃地——最後如果能讓關允背一個大過處分就再好不過了,而溫琳在重大打擊之下,沮喪傷心,他趁虛而入,讓溫琳投入他的懷抱。

    但怎樣設計一個圈套好讓關允跳?得好好想想才行,必須確保一擊必中,而且還要打得關允沒有還手之力。王車軍閃動著一雙和他身高並不相稱的小眼睛,不停地在關允和溫琳的身上掃來掃去,最後目光停留在了溫琳的臉上足足有半分鐘,咽了一口口水,一個更瘋狂的想法差點淹沒了他——要不,灌醉了溫琳,乘機佔有了她?

    突如其來的邪惡念頭嚇了王車軍一跳,他下意識又看了溫琳一眼,溫琳的風姿綽約,溫琳的眉開眼笑,溫琳的健美身材,等等,無一處不讓他心中的慾望如野火一樣燃燒。以前不是沒有狐朋狗友替他出過主意讓他找個機會辦了溫琳,他想歸想,卻是不敢,但現在他卻越來越意識到,如果坐等溫琳回心轉意投入他的懷抱,幾乎就是癡人說夢,再等下去說不定有一天溫琳就先和關允成了好事。

    升官發財又有美女在懷,好事怎麼能都讓關允得了?不行,絕對不行。

    王車軍暗中咬牙,等著,等他借流沙河大壩項目大發一筆橫財,再在半年後一舉提拔了正科後,他就會真正地在縣委高高在上,將關允狠狠地踩在腳下。

    李永昌在台上講得興起,王車軍在台下想得興奮,等奠基儀式結束之後,李永昌和郭偉全各拿一把鐵鍬,象徵性地鏟了一鏟土,隨後在鞭炮聲中,推土機和卡車轟隆隆轉動,流沙河大壩項目由此正式破土動工。

    與流沙河大壩項目轟轟烈烈破土動工不同的是,平丘山的旅遊開發,卻在悄無聲息之中邁出了第一步。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指揮幾十名工人花了整整一天時間,在平丘山四周用木柵欄將平丘山團團圍起,還在唯一的一條上山的通道之處豎立了一座山門,山門上有幾個蒼勁有力、渾然天成的大字:“平丘古山。”

    山門很簡陋,就是一塊大大的木牌子,和頗有飄逸美感的幾個大字很不相稱,就如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卻長了一張英俊瀟灑的面孔一樣。

    忙活了一天之後,劉寶家幾人累得筋疲力盡,不過卻是人人興奮,平丘山的開發邁出了關鍵的第一步,出於對關允的盲目信任,人人都認為今後的前景肯定廣闊。於是李理提議,到陳氏火燒店慶祝一番。

    “關哥沒空,我們也不能虧待自己,走,陳氏火燒店,寶家請客。”

    劉寶家不幹了:“為什麼是我請客,不是雷鑌力?”

    李理立刻心領神會地說道:“對,我忘了,是該鑌力請客了。”

    雷鑌力哪裡有劉寶家和李理心眼多,撓了撓頭:“好像真該我請客了?”

    李理和劉寶家擠擠眼睛:“當然該你了,你又想說你沒帶錢是不是?”

    雷鑌力摸了摸身上:“帶錢了,走,請客就請客,我不會賴帳。”

    李理衝劉寶家擠眉弄眼地笑了。

    三人來到陳氏火燒店,要了肉湯和火燒,又來了幾盤小菜和啤酒,一邊吃喝,一邊聊起了流沙河和平丘山。

    “你說流沙河和平丘山在孔縣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以前怎麼就從來沒人想過開發利用?怎麼今年一下全成了香餑餑了?我想不明白,總覺得流沙河的大壩和平丘山的開發好像有一個共同的支點,你們說,是不是關哥在其中起到了什麼關鍵的作用?”劉寶家在三人之中別看穿著上最新潮,有時似乎有點流裡流氣,但實際上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是一個外表狂熱內心深刻的人。

    劉寶家自吹自擂的話雖有誇張的成分,但也必須承認,他確實是三人之中最有政治頭腦的一個。

    “怎麼會是關哥?關哥以前在縣委一直在坐冷板凳,現在剛剛有了人氣,不可能是他。”李理大搖其頭,“關哥想在縣委成為關鍵人物,能壓王車軍一頭,我看還得再等一年半載。”

    “我認為就是關哥。”雷鑌力瓮聲瓮氣地說道,他一口喝乾了半瓶啤酒,又一口喝光了半碗肉湯,一抹嘴又說,“關哥就是我的偶像,只有我們想不到的事情,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李理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也希望關哥所向披靡,拳打李永昌腳踢王車軍,但現實卻是,李永昌的地位在流沙河大壩項目之後,不但會更加穩固,而且還會無人可比。孔縣20萬人,就出了一個李永昌,也不容易了。我就想,就算流沙大壩和平丘山開發的支點全是關哥,關哥最後只能從平丘山的開發上有收穫,在流沙河大壩項目上,等於是為李永昌、王車軍還有郭偉全作了嫁衣裳。”

    “我看未必。”劉寶家冷靜地夾起一塊肉塊放到了嘴裡,咀嚼了幾下,舉起酒杯和雷鑌力、李理碰了碰杯,“關哥以前被冷落的時候,他什麼時候向我們抱怨過?現在他提了副科當了科長,又開發平丘山,又什麼時候向我們顯擺過?關哥的為人,深著呢,關哥的心胸,廣著呢,不信等著瞧,關哥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關哥下棋,誰是棋子?”李理喝高了,有了五分醉意。

    “關哥下棋,孔縣是棋盤,流沙河是楚河,平丘山是漢界,李永昌、王車軍、郭偉全,還有我們,都是棋子。”劉寶家也喝多了,哈哈一笑,伸手招呼老闆再來幾杯啤酒,“老闆,再來……五瓶啤酒。”

    劉寶家的手高高舉起,沒注意到身後剛好有幾個人路過,就正好打了其中一個穿了紅襯衣留了寸頭的小年輕身上。在飯店吃飯,碰一下是常事,他也沒有在意,不料紅襯衣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瞎了你的狗眼,打誰呢?”

    劉寶家自認從小在縣城長大,整個縣城的三教九流的人物,沒他不認識的。一見紅襯衣面生,就知道不是縣城老街的人,他就晃悠悠站了起來:“怎麼了哥們,碰你一下就乍呼,你是娘們?”

    雷鑌力和李理都不以為然地笑了。

    紅襯衣一行一共四個人,從穿衣打扮上一看就是無業青年,估計是別的鄉鎮的閒散人員。

    一般常在縣城晃蕩的無業青年都心裡有數,在縣城有三種人碰不得,一是國家幹部,所謂民不與官鬥,幹部的地位和權勢,裝傻充愣的無業青年惹不起。二是在縣委工作的辦事員,別看辦事員手中沒有實權,但他們有關係網,可以動用專政力量對付無業青年。三是在縣城老街長大的混混。縣城分為老街和新街,新街都是通過考學或其他途徑轉為非農戶口在近十幾年間搬到縣城居住的居民,而老街就是祖輩居住在縣城的一幫土著居民。

    老街的後代們,考上的學都出去了,沒考上的學就成天就縣城晃蕩,要么惹事生非,要么遊手好閒,不管哪一種,通常都沒人敢惹,因為老街出來的混混,不僅打架心狠手辣,而且在縣城關係網很複雜,就算出事,往往就是前腳關進去,後腳就放了出來。

    正是有了老街的出身仗勢,劉寶家並未將對方放在眼裡,也不認為對方敢動手,不料他才問出一句話,對方四人就一言不發圍住了桌子,紅襯衣更是冷靜而沉默地後退一步,背在背後的右手突然就伸到了身前。

    不好!劉寶家一下酒醒了大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7 20:51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五十四章 有備而來


    若是平常,劉寶家也不至於這麼被動,他雖然也是名正言順的大學生,但從小打架鬥毆的事情可沒少幹,和關允一直就是三好學生的形象截然相反的是,在老師和同學的眼中,他從來都是一個壞學生。

    從小到大打過多少次架,劉寶家已經記不清了,他心中只有一個大概的戰績數字——在無數次實戰中,他獲勝的比例超過百分之八十!

    不管是一對一單挑還是一對三的混戰,他沒有一次怯場。有些人天生就喜歡用智慧解決問題,比如關允,而有些人生來就愛用拳頭說話,比如劉寶家。但今天,劉寶家為了思索關允在孔縣局勢中的關鍵的支點作用,用腦過度,結果就直接導致他身體上的反應過慢,事後劉寶家得出了一個結論,只要他一思索,就會頭疼。

    確實,當劉寶家看到紅襯衣一直藏在身後的右手突然伸到了身前的時候,暗叫不好,紅襯衣手中拿著一個酒瓶!酒瓶一亮相,就毫不留情地直朝他的腦袋上狠狠砸下。

    真狠,劉寶家躲是躲不過去了,一咬牙,硬生生用腦袋接下了一記重擊。砰的一聲,啤酒瓶頓時粉碎,四散飛濺。

    真疼,劉寶家只覺得眼前一黑,頭疼欲裂,感覺頭上一濕,他知道,頭破血流了。

    劉寶家打架無數,也受傷無數,但從未如今天一樣一個照面就出了血,他一下急了眼,二話不說迎面一拳打出,不偏不倚正中紅襯衣的嘴巴。

    一拳使出了十分力氣,劉寶家算是恨透了紅襯衣的暗算,此時什麼也顧不上了,只知道報復性還擊。一拳打中了紅襯衣的面門還不算完,他雙手一伸就抓住了紅襯衣的雙臂,用力往下一拉,紅襯衣被拉得一彎腰,他運足了力氣的膝蓋往上一提,右膝又正中紅襯衣的額頭。

    若論打架的經驗和招勢,三個紅襯衣也不是劉寶家的對手,劉寶家當年打遍縣城老街無敵手,劉二飛的外號不白叫,一飛是指他的拳頭厲害,二飛是指他的腿功了得,一拳二腿,無敵二飛的外號是劉寶家憑藉無數次實戰的勝仗打出來的。

    如果不是偷襲,紅襯衣別說想砸劉寶家一酒瓶,他就是想近身劉寶家都不可能。

    劉寶家一拳二腿放倒了紅襯衣的同時,紅襯衣的三個同伴已經和雷鑌力、李理交上手了。

    事發突然,李理反應不及,先被紅襯衣的一個同伴踹了一腳。對方夠狠,用足了全力,一腳就踢得李理摔倒在地,就在對方向前一步正要再對倒在地上的李理補上一腳之際,雷鑌力及時出手了,一拳就打在了對方的後背上。

    雷鑌力號稱雷大力,可不是浪得虛名,而是他確實力大無比,一拳打出,只打得對方悶哼一聲,連一聲疼呼都沒有叫出口就飛了出去,直接就摔出了三米開外。

    不過為了救李理,雷鑌力的後背就門戶大開。另外兩人都是花襯衣,只不過一個黃花一個藍花,一人手拿一根鏈條,手一輪,兩條手指粗的鏈條就結結實實地打在了雷鑌力的後背之上。

    李理此時也一個翻身從地上躍去,別看他胖,動作卻靈活十分,就地一轉,竟然轉到了兩個手持鏈條的花襯衣的背後,一伸手就拉過一張椅子,輪圓了胳膊,狠狠砸在了黃花襯衣的後背之上。

    嘩啦一聲,椅子散架了,黃花襯衣也被巨大的衝擊之力沖得向前一撲,正正爬在李理剩下的半碗肉湯上,燙得他哇哇直叫。

    而藍花襯衣又一次輪圓了鏈條,朝雷鑌力的腹部打去。腹部是人體最薄弱的部位之一,一旦打實了,巨痛會讓人暫時失去行動能力。雷鑌力雖然力大無比,卻不夠靈活,眼見躲不過去致命一擊了,關鍵時刻,李理卻風一樣衝了過去,用自己的後背結結實實地替雷鑌力挨了一下。

    “咚”的一聲悶響,李理被打得猛然向前一撲,身子搖晃幾下,卻是沒倒,勉強站住,臉上還露出了慘笑:“滅了他,大力!”

    雷鑌力怒火沖天,李理人稱義勇小胖子,平時別看他嘻嘻哈哈,真要出事的時候絕對會替朋友兩肋插刀,李理挨了一記就和抽打在他的身上沒有區別,他大吼一聲,一腳踢出,正中藍花襯衣的肚子之上,一腳就將藍花襯衣當場踢得暈死過去。

    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之中,論最有頭腦當屬劉寶家,論最能插科打諢肯定是李理,但若論到最有力氣最能打,非雷鑌力莫屬。別看劉寶家出手狠打架經驗多,但和雷鑌力的天生神力相比,還是差了一截。

    若是平常,雷鑌力出手也會留上三分情面,但今天卻被對方一言不發的狠手逼急了,他是憨厚,輕易不生氣,但憨厚不是傻,剛才對方一出手就先朝劉寶家腦袋上來了一酒瓶,可見對方是有備而來,而且四個打三個,要的就是想將他們幾人全部放倒。既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何必再手下留情?

    此時在肉湯之中洗了一把熱油臉的黃花襯衣又站了起來,身子搖搖晃晃幾乎站立不穩,卻依然一臉狠絕,“啪”的一聲甩出了彈簧刀,聲嘶力竭地嚷道:“誰敢過來,老子捅死他!”

    話音剛落,劉寶家在收拾完紅襯衣之後,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黃花襯衣的身後,悍然出手了。

    憤怒到了極點的劉寶家出手極狠,也不知從哪裡拿到了一個鍋蓋,輪圓了胳膊猛然砸在了黃花襯衣的後背上,黃花襯衣猝不及防之下中招,手中的彈簧刀再也把持不住,脫手飛出,身子也收勢不住,一個踉蹌直朝雷鑌力撲來。

    是撲,不是衝,是因為黃花襯衣的身形早就不受控制了,眼見他離雷鑌力只有半米之時,雷鑌力陡然發力,老鷹捉小雞一樣抓住了黃花襯衣的衣服,順勢借力向外一扔,說道:“滾吧。”

    黃花襯衣被劉寶家一拍之力再加雷鑌力的順勢一扔,兩股力道合為一處,頓時被扔出五米開外,直接就衝破了飯店的大門,一個驢打滾滾到了門外的草叢裡,再也動彈不得了。

    論單打獨鬥,縣城能和劉寶家不分勝負的不在少數,但若論聯合作戰,幾乎無人能鬥過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的三角洲部隊的黃金組合。對方四個人,就在剛動手時沒有防備之下讓三人吃了一點小虧之外,轉眼間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一還手就風捲殘雲,將對方四人全部擺平。

    打得對方一敗塗地,劉寶家還不罷休,他咽不下被砸了一酒瓶的惡氣,伸手提起倒在地上的紅襯衣的衣領,啪啪兩聲,左右開弓打了紅襯衣兩個耳光,問道:“誰都敢打?不睜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誰?告訴你,今天你不磕頭求饒讓我滿意了,你別想走!”

    紅襯衣滿臉是血,一隻眼睛已經腫得只剩一條縫了,他只用剩下的一隻沒有受傷的眼睛看了看劉寶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樣子雖然滑稽,卻不肯求饒,忽然就大喊出聲:“打人了,殺人了,救命啊!”

    劉寶家怒極,一揚手“啪”的一聲又是一個耳光打了上去:“狗日的,還敢嘴硬。”

    “啪啪……”伴隨著兩聲鼓掌叫好的聲音從樓上響起,隨後是蹬蹬下樓的腳步聲,在腳步聲中,一個冷漠、傲然又有幾分威嚴的聲音,由遠及近,一步步逼近了劉定家,“打得好,打得解氣,劉寶家,你真行,真有種。”

    二樓和一樓在大堂裡有一個通道相連,通道處,掛著珠簾。劉寶家幾人離珠簾較遠,聽到說話的聲音,回頭看時,珠簾一響,一人不怒自威、雙手背在身後,一身警服,體型魁梧,已經站在了劉寶家身後不足三米之處。

    正是城關鎮派出所所長錢愛林。

    錢愛林一露面,劉寶家被怒氣沖昏的頭腦猶如被一盆冷水從天澆下,頓時清醒了,他立刻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今天的事情,怕是被人設計了。

    不過……劉寶家倒也光棍,一鬆手,才不管紅襯衣被他直接摔到了地上會摔得多疼,立馬滿臉堆笑:“錢所,怎麼這麼巧?我們哥兒幾個湊在一起喝點小酒,誰知道有幾個不長眼的東西過來鬧事,我怕影響了飛馬鎮的治安,就幫錢所出手修理了幾下,沒想到驚動了錢所,哈哈,沒事了,錢所請繼續吃飯。”

    平常劉寶家見到錢愛林總是嘻嘻哈哈開幾句玩笑,錢愛林也拿他沒有辦法,畢竟都在一個縣城,又都認識多年了,面子上過得去就行,就算有什麼打架鬧事的事情,錢愛林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事,但今天,他卻是睜大了雙眼。

    “寶家,今天的事情鬧大了,馬虎不過去了,你得跟我到所裡走一趟了。”錢愛林的臉上沒有常見的和稀泥式的笑容,而是一臉嚴肅,他又用手一指雷鑌力和李理,“還有你們,都一起去所裡交待清楚。”

    話一說完,嘩啦啦從外面衝進去三五名警察,將劉寶家三人團團包圍。

    上午,剛舉行了流沙河大壩項目的奠基儀式,下午,平丘山的開發才邁出第一步,晚上,劉寶家三人就被人設計請進了派出所,孔縣的局勢,在一個誰也沒有料到的環節,陡然轉了一個大彎。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8 16:10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五十五章 誰有麻煩了


    等關允知道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被請進了城關鎮派出所時,已經是第二天了。

    一早,關允和往常一樣來到老容頭的早點攤吃早飯,在幫老容頭打燒餅的時候,前來吃飯的縣城居民討論的全是流沙河大壩項目的開工,彷彿等流沙河大壩建成之時,孔縣就真是傲立於周圍農業縣的工業強縣了。

    孔縣無大事,平靜了幾十年的中部平原的小縣城,就連張家男人打了媳婦李家男人和王家媳婦打情罵俏也會成為新聞,別說一座有史以來最大的基建項目了,儘管許多人並不明白有史以來到底是多麼嚴肅的定語,但人們只需要知道的是,孔縣真的要有開天闢地的變化了。

    關允對人們的議論從不發表看法,不​​少認識他的人想問他一些縣委的內部消息,想知道大壩項目是不是真的如外面傳說的一樣將會成為孔縣的豐碑,他要么笑而不語,要么回答不知道,就讓興致勃勃的好奇者無奈地搖搖頭,說他不夠意思。

    如果只為了一句夠意思就將縣委的機密在大街上亂說,這樣的人在領導眼中,會永遠沒意思一輩子。

    差不多忙完的時候,關允伸了伸腰,開始將幾天來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事無鉅細地向老容頭說了一遍,不但包括夏萊的到來,夏德長的升遷,還包括李逸風和冷楓對他的微妙變化,以及縣委因為流沙河大壩項目的上馬而暫時平靜的局勢。

    一個流沙河大壩,吸引了全部的目光,不止李逸風和冷楓之間的不和因此暫時擱置,就連冷楓和李永昌、郭偉全之間的矛盾,也被掩蓋了。

    李永昌和冷楓之間的過節自不用說,李永昌在許多事情上處處維護李逸風的權威,對冷楓從側面進行牽制,冷楓對他有好感才怪,而郭偉全的上任,明顯是為了制衡冷楓在政府班子的權力,冷楓和郭偉全能和平共處?而且以郭偉全的性格,早晚會和冷楓爆發衝突。

    對於郭偉全,關允再了解不過了,比起達漢國的沉穩和城府,郭偉全簡直就是一個愣頭青的性格。郭偉全怎麼能夠當上常務副縣長不是他考慮的問題範疇,他只是清楚,縣裡的工作,一二把手可以做出擺事實講道理的樣子,但副職直接面對基層的百姓,有時還必須耍耍威風。

    縣裡的局勢說完之後,關允沒忘將平丘山的開發也掀開了新一頁說了一說,也沒隱瞞平丘山要引入風險投資的做法,當然,連山門的大字都是老容頭的書法,不和老容頭說個清楚也不行。

    老容頭一邊聽關允說個沒完,一邊收攤,等關允說完,他的攤子也收好了,就坐在了馬扎上,慢條斯理問了一句和關允說了半天​​的話題無關的話:“你的書法,撿起來沒有?”

    關允在京城大學學的是中文,他的文字有功底,書法有水準,回孔縣後,沒機會寫文字材料,也沒時間練書法,倒是荒廢了不少。不過底子還在,尤其是書法,不時還能龍飛鳳舞幾筆。當然,和老容頭的字相比,不管是筆勢結構還是氣勢,差了太多。

    關允不解老容頭突如其來問他書法的緣由,但卻是知道老容頭必有深謀遠慮,就老實地答道:“最近沒練過。”

    “從現在起,每天抽出一個小時練書法,再抽出半個小時讀古詩。”老容頭的口氣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怎麼了?”關允本不想問,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以前他讀史看報,只是出於習慣,並沒有引申到身邊的政治事件解讀,後來也是在老容頭的點撥下,才慢慢意識到原來關心國家大事,關心歷史,真可以做到上為下用、古為今用。

    “少問,多做。”老容頭沒好氣地訓了關允一句,又跳到了別的話題上,“你最近看報不仔細,沒有留意省裡一個不能錯過的消息。”

    關允曾經和縣委許多人一樣,對省市兩級的動向只當成官場軼聞來關注,並不往自身身上聯想,認為省市兩級的人事變動和自己沒關係,不會波及到孔縣的局勢,但隨著和老容頭交往的深入,他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不管是從縣到市,還是從省到市,局勢的互相影響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不要忘了,省裡的政策決定市裡的走向,而市裡的動向又會影響縣裡的決策,層層波動,就如漣漪一樣,再推而廣之,國家層面的政策,也會早晚波及到孔縣的縣委大院。

    “省裡?”關允一愣,想了一想,以為老容頭說的是夏德長,“是說夏德長調任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的消息?”

    “不是。”老容頭拍了拍關允的肩膀,“你的嗅覺從夏萊來了之後就遲鈍了,要好好反省一下。”

    關允嘿嘿笑了笑,他聽了出來,老容頭似乎對夏萊微有不滿,怪了,他應該見都沒有見過夏萊,夏萊怎麼就不入了他的眼?不管是見到溫琳還是瓦兒,老容頭都沒有表露過失望或是異常,為何他獨獨對夏萊另眼看待?

    難道說以老容頭的眼力,夏萊不會是他的前途的助力而是阻力?

    老容頭對一個人是好感還是冷淡,出發點全是基於此人對關允的前途是否會有積極的推動作用,這一點,關允心裡有數。

    關允點了點頭:“好,從今晚開始,每天抽出兩個小時練習書法和讀古詩。”又低頭想了一想,想通了環節,說道,“省裡不能錯過的消息是指……新上任的省長陳恆峰?”

    老容頭點頭表示認可:“研究一下他的簡歷,說不定會派上用場。”

    關允默然點頭,陳恆峰才調來燕省不久,現在還是代省長,要到明年三月人大召開之後才能坐穩省長寶座。一個省長和一個縣委的通訊員會有什麼千絲萬縷的聯繫?以關允現在的政治智慧,他完全想不出來他和陳恆峰會有交集點。不誇張地說,恐怕十幾年之內,他都不夠資格見陳恆峰一面。

    但既然老容頭說了,他就必須照做,冷楓是他現階段的靠山,老容頭有可能是他在官場之上永為熄滅的指路明燈。

    陳恆峰的簡歷?關允瞬間想通了一個環節,難道是……他脫口說出:“陳恆峰畢業於京城大學,他和我是校友。”

    “國內畢業於京城大學的高官多了,豈不是說你的校友遍天下?”老容頭戲謔地笑了,“如果按高官倍出的比例來算,京城大學還不如人大,所以,你也別得意。你考慮問題的出發點還是不對,再仔細想想。”

    “好吧,我回頭再好好想想。”關允也不急於問老容頭說出答案,自己參悟出來的答案比別人說出來的答案,更對成長有利,他從來不在參悟官場奧秘的事情上偷懶。

    悟性通達,才能運作通透。

    “夏德長以後會不會對我……”關允和老謀深算的老容頭相比,畢竟還年輕,他還是問出了心中的擔憂,唯恐夏德長一上任就會對他出手。

    “練字,讀詩。”老容頭耍賴,並不正面回答關允的問題,反而說到了冷楓,“冷楓不是一個善於蟄伏的人,李永昌不是一個懂得收斂的人,郭偉全不是一個穩重的人,孔縣的局勢,平靜不了幾天,馬上就有好戲看了,我趕緊搬個馬扎佔個好位置免費看大戲了。”

    關允知道老容頭是想結束談話了,不過今天他還有問題要問,就嘿嘿一笑,就是不走:“冷楓的官運真的比李逸風長久?孔縣現在的局勢下,李逸風又是什麼立場?”

    “誰的官運更長久,還真不能告訴你,縣裡的局勢,你自己沒長眼睛?身邊的事情還看不清,要我怎麼說你好?趕緊走,我還要回平丘山看好我的房子,省得被你的旅遊開發弄得連住的地方也沒有了。”老容頭鬍子一吹眼睛一瞪,擺出要趕關允走的架勢。

    關允只好起身:“我早就想好了,到時給你安排一個小院,保證比山頂的房子好。”

    老容頭揮了揮手,沒再說話,關允也揮揮手,轉身走了。等關允走後,老容頭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來,遠望關允的背影,自言自語地點頭讚許說道:“一年的時間就能有這樣的悟性,不簡單。對你,我更有信心了,希望在你的身上能完成我畢生的心願。”

    關允回到縣委,一進秘書科,就察覺氣氛不對,近來一段時間低調了許多的王車軍,一大早就神采飛揚,掩飾不住一臉的興奮和得意,他有什麼好事臨門了?

    而溫琳在一旁低頭亂翻報紙,翻報紙的速度比印報紙還快,她的招牌式生氣的動作瞞不過關允,關允立刻就猜到了七八,多半發生了對他或是對溫琳不利的事情。

    “關允,你聽說沒有,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昨天晚上因為打架鬥毆被請進了派出所,據說,今天一早要請他們的單位領導過去領人……”王車軍的頭髮又開始梳理得油光鋥亮了,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眨動的頻率很快,顯得他輕浮而挑釁。

    “哦……”

    出乎王車軍意料的是,關允只是淡淡地回應了一句,既沒有吃驚更沒有沮喪,不由他大為失望,關允怎麼就不灰頭土臉呢?

    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關允隨後又說了一句令他大跌眼鏡的話,差點沒氣得他笑出來。

    “錢愛林有麻煩了,請神容易送神難!”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8 16:13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五十六章 矛盾隱患


    原以為劉寶家三人被抓,關允會亂了分寸,而且還有可能遭受重大打擊,沒想到,關允若無其事,甚至還幼稚地說出了錢愛林有麻煩了的話,王車軍氣極反笑,差點當面指著關允的鼻子說一句:“關允,你以為你是誰?”

    還好,他還是沒有伸出手指,壓下了衝動,卻還是按捺不住輕視的目光,又輕蔑地說道:“應該說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有麻煩了才對,三個人都是有正式工作的國家幹部,雖然在鄉鎮只是小小的辦事員,但影響太惡劣了……對了,好像他們都是你的好朋友,是吧?”

    關允豈能不知被請進了派出所對劉寶家三人在政治上的影響有多惡劣,也多少猜到劉寶家三人被請進派出所的背後肯定發生了什麼,早在先前溫琳向他透露李永昌親自到城關鎮派出所之時,他就有了心理準備,早晚有一天李永昌會對劉寶家下手。

    不成想,李永昌下手是下手了,不是衝劉寶家一個人,而是連雷鑌力和李理都捎帶了,出手夠狠,等於是要一舉斬掉他的左膀右臂。

    “是我的好朋友,怎麼了?”關允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又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反問說道,“車軍,你不是和錢愛林關係不錯?能不能出面說說,趕緊放人了事。”

    “我不熟,不好意思,幫不上忙。”王車軍假裝很遺憾地擺擺手,還一臉惋惜,“真替你可惜,關允,寶家、鑌力和李理我雖然不是很熟,不過也算是朋友了,他們估計要被記過處分了,作為同事,你的朋友出事了,我也很難過。”

    關允已經習慣了王車軍虛偽的表演,對他鱷魚眼淚式的客套早就有了免疫力,直接就當了耳旁風,又說:“我聽說你舅舅和錢愛林走得很近? ”

    王車軍聽出了關允的言外之意,知道關允是暗示劉寶家三人被抓的背後有李永昌的影子,他連忙擺手說道:“我舅舅的脾氣你也知道,他太正直了,公是公,私是私,這事兒,我提都不敢和他提,一提他準罵我。昨天晚上他還和郭縣長幾人開會開到很晚,現在估計還沒有到縣委…… ”

    最後一句看似畫蛇添足,其實是想替李永昌摘清和劉寶家事件的關係。

    “好,這麼說,如果錢愛林出了漏子,李書記也不會替他出面說情了?”關允似笑非笑、高深莫測地突兀地問了一句令王車軍猝不及防的話。

    “啊?”王車軍在關允面前已經失去了先機,被關允掌控了節奏,他幾乎不假思索地答道,“當然了,舅舅在孔縣的名聲一直很好,誰都知道他只講原則不講情面。”

    “好,我記住你的話了。”關允笑著點頭,臉上的表情諱莫如深,讓王車軍心裡突突直跳,一陣陣發毛,關允是怎麼了?他怎麼底氣這麼足?

    “李書記已經到辦公室了,來得還挺早。”溫琳冷不防插了一句,“而且昨天晚上我見到郭縣長一個人回家了,沒在孔縣。”

    郭偉全是鄰縣人,通常情況下下班會回家。

    王車軍微露尷尬,溫琳不給面子也就算了,還直接讓他下不來台,他忙說:“是啊?來了?我趕緊去看看,有個材料我得提交一下。”說完,急忙推門出去,一到門外,臉色就冷了下來,隔著窗戶看了一眼眉眼飛挑對關允情意綿綿的溫琳,心中的妨火和慾火再次熊熊燃燒了。

    關允憑什麼在他面前裝出一副天塌不下來的拽樣?好像就憑他就可以一句話讓錢愛林放了劉寶家幾人,還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吧,別做青天白日夢了,劉寶家幾人要完了,不死也得脫層皮,而且還會記大過處分,還想大搖大擺從派出所出來,然後沒事兒人一樣再去上班,沒門!

    至於溫琳,等著瞧好了,總有一天她會求到他的面前,請他寵幸她。劉寶家的事件只是一個開頭,後面還有更精彩的部分等著上演,到時也許連關允也會被牽連進去。關允還想在他面前再擺出一副**樣?怕是哭都哭不出來了。

    不提王車軍如何向李永昌匯報工作,他一走,溫琳“噗哧”一聲樂不可支,她掩嘴而笑:“關允,你剛才裝得真像,一下就震住王車軍了,連我都被你嚇住了。別說,你當上科長之後,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我現在嚴重懷疑你要么是背後有高人指點,要么就是愛情的力量,你說實話,是哪一種?”

    其實如果非要實話實說,溫琳的猜測都對,又都不對,關允以前一直低調做人,不是他氣勢不足,而是時運不濟,機會未到,現在環節打通,機遇來臨,他也不能再總是被動等候,而是要主動出擊了。

    而且溫琳也說錯了一個事實,他不是裝,而是確實心中篤定,對於如何應對劉寶家三人的問題,他已經有了解決之道。

    “溫琳,我希望你以後多提防王車軍幾分,他現在心態失衡了,萬一做出什麼失去理智的事情,有可能對你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關允沒有回答溫琳的問題,而是鄭重其事地提醒溫琳。

    他的話似乎出於一個飽經世事滄桑的老人,其實不然,他是沒有多少人生經歷,但他博覽群書,熟讀史書,歷史其實就是人性的歷史,每個歷史人物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為後人展現人性中最殘酷的一面。

    “說得跟真的一樣,雖然我要感謝你的好意,但我還是要說,就憑王車軍?他有賊心沒賊膽。我呸,他是想打我的主意,還偷偷給我塞給情書,我都燒了。他對我賊心不死我也知道,不過要說他敢對我動手動腳,我借他幾個膽子。”溫琳看不起王車軍也情有可原,王車軍寫給她的情書連名都不敢署,但他的幾筆臭字讓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溫琳是直爽的性格,最看不起磨磨唧唧的窩囊的男人。

    “好吧,你多點小心行了。”關允也不多說,沒影兒的事情說多了也是杞人憂天,他起身就走,“從現在起,平丘山的重擔就壓到你的身上了,我最近可能顧不上。”

    “金一佳過幾天才會過來,現在平丘山也沒什麼事情要忙……”溫琳一抬頭見關允已經走到了門口,忙問,“你要去哪裡?”

    “當然是向縣長匯報工作了。”關允揚了揚手中的材料,推門出去了。

    一出門,涼風一吹,關允的頭腦就更清醒了,微風中已經帶來了些許秋的涼意,秋天就要來臨了。平靜了幾十年從來沒有發生過大事的小縣孔縣,在迎來孔縣史上最大規模的基建項目之後,也要迎來孔縣史上最眼花繚亂的多事之秋。

    是的,關允用了眼花繚亂來形容今年孔縣的秋天,是因為他相信,冷楓和李逸風之間的矛盾暫時因為流沙河大壩項目的上馬而緩和,但矛盾的根源還在,而流沙河大壩雖然上馬了,卻前景未必就如李永昌一廂情願所想得一樣明朗,如果李永昌沒有節外生枝製造了劉寶家事件——姑且先命​​名為劉寶家事件,那麼關允也不想早早出手為李永昌製造麻煩,但偏偏李永昌按捺不住設計了劉寶家不說,還連帶讓雷鑌力和李理也受到了連累,關允就不會讓他好過了。

    敲響冷楓的門,進屋之後,關允輕輕帶上房門,將材料匯總放到冷楓的面前:“縣長,材料齊了。”

    冷楓抬頭看了關允一眼,眼神複雜而充滿疑問,他將材料推到一邊,直接問道:“劉寶家的事情,你聽說了?”

    “聽說了。”

    “有什麼想法?”

    “1985年,錢愛林是一個基層民警。1990年,他還是一個普通民警。1992年,他擔任了城關鎮派出所副所長。1995年,又擔任了所長。”關允沒說有什麼想法,卻背起了錢愛林的履歷。

    冷楓暗中讚許,關允的聰明和眼光比他期待中更有驚喜,他“哦”了一聲:“1992年發生什麼事情?”

    “1992年,錢愛林經崔玉強介紹,認識了李永昌。”

    錢愛林命運的發跡之時是他認識李永昌之後,他是哪條線上的人就不言而喻了。當然,錢愛林是誰的親信,冷楓自然心裡有數,孔縣大大小小的干部,百分之八十的中層幹部和李永昌有淵源,李永昌在孔縣能屹立不倒十幾年,也和他的關係網太龐大有關。

    但冷楓並不知道的是,錢愛林的發跡之路還牽涉到了崔玉強!

    崔玉強是誰?崔玉強是孔縣公安局長。

    當然,如果僅僅因為崔玉強是公安局長還不足以讓冷楓聽明白關允話中隱含的刀光劍影,而是崔玉強作為孔縣一個關鍵人物,他在李逸風上任初期就開始搖擺在李逸風和李永昌之間,一直是李逸風和李永昌之間最有可能點燃重大衝突的矛盾隱患!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8 22:02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五十七章 初露崢嶸


    崔玉強在孔縣大小也是個名人,作為轉業軍人,他在公安系統一幹20多年,從小兵幹到局長,可以說孔縣的整個公安系統都有他的力量,而他為人又最是長袖善舞,幾任書記和縣長他都屹立不倒,不但不倒,還地位愈加穩固,是孔縣僅次於李永昌的名人。

    崔玉強和李永昌的關係有些奇怪,二人似乎是親密無間的同盟,又似乎是互相提防的對手,誰也弄不清楚崔玉強到底是緊緊追隨李永昌的腳步,還是對李永昌陽奉陰違,總之自從李逸風到任之後,崔玉強向李逸風匯報工作的次數明顯增加,據說還因此惹怒了李永昌,縣委還風傳李永昌和崔玉強為此大吵了一架。

    至於是不真有吵架的事情,外界的說法不一,不好驗證,但從此以後崔玉強向李逸風匯報工作的次數大大減少,同時,崔玉強進出李永昌辦公室的次數比以前顯著見多,就讓所有人都坐實了李永昌向崔玉強施壓的傳言。

    但崔玉強雖然表面上遠了李逸風近了李永昌,但他的聰明之處就在於,小事或許先請示李永昌,大事要事還是要先向李逸風匯報,由此他也得了一個騎牆派的稱號,成為李逸風和李永昌之間看似風和日麗的合作之下最明顯的一片陰影。

    當然,李逸風和李永昌之間原本也不可能沒有矛盾,但大多矛盾都藏在背後,非當事者不可能知道得清楚。崔玉強幾乎就是李逸風和李永昌之間最有可能引發衝突的導火索。

    由劉寶家事件而牽動了錢愛林的話,勢必會牽動李永昌、崔玉強的利益,到時將事情鬧大​​,李永昌必然會出面保護錢愛林,而崔玉強作為錢愛林和李永昌認識的中間人,他和錢愛林的關係也肯定非同一般,他是什麼立場就很有看頭了。

    而更有看頭的是,李逸風會不會乘機拿捏一把,利用劉寶家事件為李永昌和崔玉強之間的關係,製造一個天大的麻煩?

    好一個關允,一下將一個簡單的劉寶家事件上升成了縣委主要領導之間的刀光劍影,很巧妙,很有手腕,完全就是四兩撥千金的高明。

    冷楓幾乎一瞬間就想通了其中的環節,不由心中大跳,接連打量了關允好幾眼,心中愈加驚嘆自從他和關允走近之後,關允總能為他帶來驚喜,以前還真是忽視了身邊竟然藏著這樣一個深藏不露的人才。

    冷楓微一深思,更加懷疑關允的身後藏有一個高人,否則以關允的年紀,斷然不能有如此的城府和縱觀全局的眼光,他就並不急著就劉寶家事件表態,而是饒有興趣問道:“關允,你父親教什麼課?”

    “教政治和歷史。”關允心念一動,猜到冷楓對他興趣漸濃的原因恐怕是懷疑他步步為營的手法背後,是有高人指點了。

    “一個人能吃透現在的政治研究透古代的歷史,可就了不起了。”冷楓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他嚴重懷疑關允背後的高人就是關成仁。

    “可沒什麼了不起,就是一個教書先生,教了一輩子書,熬壞了眼睛,累壞了身體,最大的欣慰就是桃李滿天下。”關允對父親的職業很尊敬,對父親的為人也很敬仰,父親一生淡泊名利,對生活要求很低,但教出的學生卻都很優秀。

    冷楓點了點頭:“一個真正可以為人師表的老師,是社會的財富,是國家的希望。”點評了一句之後,他結束了當前話題,伸手拿過一份文件,是內參,用手輕輕一點,“你看一下。”

    內參上面有註明僅限縣處級以上幹部參閱,關允就遲疑了一下,冷楓卻依然將文件向前輕輕一推,關允就不好再矜持了,直接拿在了手中。

    內參上有一篇冷楓加了批註的文章,是一名記者撰寫的對代省長陳恆峰的採訪,既簡要地闡明了陳恆峰的任職經歷,又有以問答形式對陳恆峰的政治理念的闡述,文章內容生動活潑,採訪形式靈活多變,而陳恆峰的回答也是幽默風趣,展現出與高高在上的省長形象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文由心生,文章風格體現的不是記者的風格,而是被採訪者的風格。關允第一次接觸到縣處級以上幹部的內參,更是第一次了解到內參的行文風格,他從頭到尾仔細地看完全篇文章,並沒有再好奇地翻看別的內容,輕輕合上之後,將內參還給了冷楓。

    冷楓只讓他看陳恆峰的專訪,他就不能多看一眼別的內容。

    “有什麼想法?”冷楓罕見地主動問了關允一句。

    關允此時正沉浸在對陳恆峰任職經歷的回味之中,從表面上,陳恆峰的履歷並無出彩之處,先是在京城部委任職,一直一帆風順,出京外放第一任就是燕省省長。被任命為代省長以來,行事低調,在公開場合露面的次數不多,從他公開發表的講話之中,暫時還看不出他的執政風格。

    陳恆峰的任職經歷並無引起關允特別關注之處,但他出國留學的經歷卻吸引了關允的目光。誠然,在國家越來越注重高學歷的今天,提拔官員不再以德幹為第一參考標準,而是以硬性的學歷指標為第一道門檻,當經濟發展作為官員升遷的第一要素之後,有出國留學經歷的官員,逐漸受到了重用。

    但有一點關允也心裡有數,越是出國留學的官員,思想就越開放,思想開放沒什麼不好,只是往往會在過於宏偉的目標的指引下,而忽視一個最根本的問題——中國是一個傳統的農業國家,農民是國家的主體,基層的工作和高層高屋建瓴的偉大政策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國家出台一項惠及農民的政策,也要具體由縣裡落實,但在落實的過程中,往往會出現許多想像不到的偏差。

    沒有基層工作經歷,制定的政策有時會過於理想化——從陳恆峰的訪談中關允得出了一條結論,作為一向保守而觀念陳舊的北方省份的燕省,有陳恆峰擔任省長,未必是燕省之福。

    “我可不敢亂說。”關允謙遜地說道,他心中忽然想起早上老容頭對他的點撥,不由對老容頭更加佩服得心服口服了,他也知道,老容頭剛剛說到陳恆峰,冷楓就拿出陳恆峰的內參專訪讓他看,只是一個巧合罷了。

    但在巧合的背後,冷楓的舉動肯定大有深意。

    冷楓的深意,就是老容頭指點他留意陳恆峰的用意所在,也是他和陳恆峰可能有交集的關鍵點。現在關允明白了什麼,他和陳恆峰之間當然不會有正面的交集,但間接上的交集,或者說省裡政策層面上的影響波及到孔縣並對他自身產生影響的時候,就等於是有了交集。

    果然,冷楓沒再繼續讓關允說出想法,而是直接點明了主題:“有消息說,省長上任之後的第一把火會燒到農村田間地頭隨處可見的墳頭上,平墳復耕,要求3年內完成農村公益性公墓全覆蓋,火化率100%,逐步取消舊墳頭,不再出現新墳頭……文件大概近期就會下發。”

    好一個平墳復耕!關允聽到消息後的第一個念​​頭不是對冷楓對他的信任有加而感到驚喜,而是為老容頭敏銳的政治眼光而震驚。老容頭就如一個站在最高峰的高人,冷眼旁觀世事紛擾,撥雲見日,慧眼看紅塵,一言值千金!

    關允立刻就心領神會了冷楓的暗示,有些醞釀中的事情因為劉寶家事件的突發,要提前引爆了,而且也正好是為了配合省裡的政策出台,不過……直到此刻冷楓還沒有具體表明他在劉寶家事件之中的立場。

    “這樣……關允,你坐我的車去一趟城關鎮派出所,過問一下劉寶家的事情。”冷楓淡然地說了一句,一擺手,“回來的時候,順道去一下公安局,讓崔玉強過來一下。”

    “是,明白。”按捺住心中的狂喜,關允步伐堅定地走出了冷楓的辦公室。

    果如老容頭所說的一樣,冷楓不是一個善於蟄伏的人,最近一段時期的平靜是他暫時沒有出手的機會,現在好了,李永昌精力過剩,一個大壩項目還無法牽絆他的全部注意力,還要暗中製造事端,好,來得好。

    李永昌不會想到的是,關允現在初露崢嶸,而冷楓靜極思動,二人開始第一次聯手發力還擊了!

    當關允坐上縣委二號的專車揚長而去時,王車軍恰好從李逸風的辦公室出來,就看個正著,他一下就呆立當場,一顆心狂跳不停,揉了揉眼睛,確認車上坐著的人正是笑容滿面的關允,他忽然感覺彷彿眼前陡然出現一團迷霧,迷霧之中,關允的形象變得模糊並且高大了許多,讓他再難看清關允的本來面目。

    關允……怎麼會坐上了冷縣長的專車?王車軍心裡明白得很,如果關允自己出去,不管走得哪裡,雖然有冷楓通訊員的身份,但他說話辦事都不會受人重視,一旦冷楓的專車出動意義就大不尋常了,關允的一舉一動代表的就不是他自己,而是縣委二號人物冷楓的意圖了。

    那麼……關允要去哪裡,又要去做什麼?王車軍瞇起了小眼睛,一陣風吹過,忽然感覺周身生冷,他打了個寒戰,想起了什麼,急急折回又向李永昌通風報信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0 15:57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五十八章 直面


    關允坐在副駕駛上,和司機賈合須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

    賈合須是縣委的老司機了,在縣委上班有十幾年了,年齡卻是不大,充其量35歲左右,不過長相顯老成,乍一看,一臉的苦大仇深,好像四十歲開外一樣。

    作為上任的縣長的司機,冷楓上任之後沒有替換下賈合須,以冷楓謹慎的性格,足​​以說明了賈合須為人的可靠。司機和秘書是領導身邊兩個最親近的人,相比之下,司機比秘書介入領導的私生活還要多,因此司機必須忠誠不二,否則,領導也不會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司機的一雙眼睛錄個清楚。

    賈合須是孔縣人,軍人出身,沉默寡言,他的性格倒是和冷楓的冷峻有幾分相似。從縣委到城關鎮派出所,一共就幾分鐘的路程,他就和關允說了三句話。關允問一句,他答一句,關允不問,他絕對嘴巴閉得嚴嚴實實。

    關允暗暗讚許,冷楓的眼光極準,看人不會失誤,但為何用了半年時間才看清他的能力和為人?想了想不得要領,只好作罷。

    汽車直接停在了城關鎮派出所的辦公樓前,和縣委的平房相比,派出所的辦樓是兩層小樓,因為新建的緣故,看上去比縣委氣派多了。

    賈合須沒有下車,他只負責開車,其他事情一概不會插手。關允才下車,正要關門時,他突然就冒出一句話:“冷縣長來孔縣時間也不短了,除了副縣級領導之外,你是第一個坐他的車的人。 ”

    關允愣了一愣,品味賈合須話中的暗示和分量,點頭一笑:“賈哥辛苦了,等我一下。”

    越是話少的人說出的話,才越會有暗示,尤其是​​賈合須身為冷楓司機的特殊身份,更讓關允猜測他的話到底是隨口一說,還是出自冷楓的授意?畢竟,賈合須比他更先得到冷楓的信任。

    關允深呼吸一口,昂首闊步邁進了派出所的辦公樓,來到了一樓的所長辦公室,輕輕敲響了房門。作為他擔任冷楓的通訊員之後的第一次獨擋一面的出擊,今天的一局,事關對他的個人能力的考驗,也事關冷楓的縣長威望!

    敲門之後裡面無人應聲,關允直接推開了門。錢愛林正在打電話,也不知道和誰通話,反正臉紅脖子粗,一副窮凶極惡想要打人的凶狠,一隻皮鞋也被他踢到了窗台上,再看他手中還拿著一把錘子,不時敲打幾下桌子,氣憤的神情,好像在敲打誰的腦袋一樣。

    關允見慣了基層幹部的作派,連鄉長或鎮黨委書記都會挽起袖子打人,一個鎮派出所長穿一隻鞋手拿錘子的形象,在他眼中就再正常不過了。

    關允也不說話,就站在一旁等。足足等了有十幾分鐘,錢愛林才罵罵咧咧地摔了電話,頭也不回地嚷道:“誰讓你進來的?趕緊出去!今天煩,誰也不見。”

    “誰不長眼惹錢所生氣了?”關允呵呵一笑,上前一步,伸手抓起錢愛林桌子上的香煙,順手抽出一支點上,“錢所有好煙,我得沾個光,忘了帶煙。”

    關允其實不是忘了帶煙,而是他平常就不抽煙,在大學時代就戒了煙,之所以拿起錢愛林的煙假裝抽上一支,也是為了製造氣氛。

    錢愛林沒上過什麼學,很多字都認不全,連自己的名字都寫得歪歪扭扭的,就是認人民幣上的字認得最準。他自己沒文化,偏偏又最討厭別人有文化,尤其對大學生有偏見,只要​​別人說話客氣幾分文雅幾分,他就會嘲諷別人裝腔作勢,恨不得別人都和他一樣張口罵娘閉口罵爹才好。

    關允懂得和人交談的藝術,上來就借煙抽,也是想先聲奪人,不讓錢愛林帶著偏見和他對話。他不是怕錢愛林,論級別錢愛林還沒他高,他是要在節奏上掌握主動。

    錢愛林一見關允,臉色就緩和了幾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說是誰,原來是關大高材?哪一陣風把你刮到城關鎮派出所了?視察工作怎麼也不提前打個電話,我好準備一下。”

    對錢愛林話裡話外的嘲諷之意,關允假裝沒有聽到,他只是縣委辦秘書科的通訊員,雖然級別是副科,卻不是真正的實權副科,再說就算他是縣委辦的副主任,如果不是對口負責公安系統,他也沒有權力視察派出所。錢愛林是明知故說,就是想嗆他一口。

    關允哈哈一笑:“我怎麼敢來錢所的地盤視察工作?我是受冷縣長所託,來了解一下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個人現在的情況。”故意不說案情而只說了解情況,也是表明劉寶家事件,還沒有定性。

    錢愛林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頓時凝固了,他微嫌肥胖的大臉抖動了幾下,心思閃了好幾閃,被關允的話擊中,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冷楓在孔縣一向不管小事,除了和李逸風在關於孔縣經濟發展的大方向之上不和之外,孔縣其他的大小事務,他輕易不會插手。在劉寶家事件上,錢愛林賭的就是冷楓雖然開始重用關允了,但也未必會介入其中。

    怎麼會?冷面縣長冷楓也變了性子,要從小處入手開始收權了?錢愛林只愣了一愣,立刻就又恢復了慣常的笑臉:“冷縣長日理萬機,怎麼也會關心雞毛蒜皮的小事,關科長不是假傳聖旨吧?”

    關允的笑臉冷了三分,語氣之中微帶五分威嚴:“錢所長,冷縣長委託我親自過來一趟了解一下事情經過,還在等我回去交差,你要不打個電話到縣長辦公室問問?說不定冷縣長隨時要用車,我也得盡快回去還車。”

    以前在關允面前,錢愛林雖然表面上客氣,內心卻是十分看不起關允,認為他一個京城大學的畢業生回到縣裡混得還不如許多沒上過學的同齡人,什麼最高學府,什麼高材生,都是白給,書本上的​​東西還是比不了現實生活中的為人處事的手法,就是說,關允是驢糞蛋子外面光,只是一副空皮囊。

    但剛才關允聲音不大的一句話,卻驀然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氣勢,文化的底蘊再加上權力的魔力結合在一起,一瞬間就讓錢愛林在關允面前有了一種底氣不足的膽怯,他的目光向窗外一掃,果然,縣委二號車就停在院中,他心裡頓時就明白了幾分,從縣委過來就幾分鐘的路程,冷楓的專車親自出動送關允前來,個中意味就不言而喻了。

    車在,就如同冷楓親臨。

    錢愛林訕訕地一笑:“到底是京城大學的高材生,有氣勢,剛才說話的腔調,和冷縣長還真有幾分像……”見關允表情嚴肅,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面孔,他就不再廢話,咳嗽一聲,說到了正事,“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昨天晚上在陳氏火燒店尋滋鬧事,打傷四人,打壞店內物品若干,財產損失正在統計之中,受傷人員已經住院治療,傷情也在進一步確認中。”

    到底是在公安系統工作了十幾年的老公安,雖然沒什麼文化,脫了警服有時也會耍流氓,但真要到了正事上,公事公辦的口氣說得也是頭頭是道。

    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關允現在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有一點他敢肯定,陳氏火燒店的打架鬥毆事件,絕對不是劉寶家先動的手。他太了解劉寶家了,以前劉寶家雖然脾氣不好,愛打架,但上了大學之後收斂了許多,尤其是畢業後分配到了飛馬鎮黨委辦工作,遇到事情也會三思而後行了,況且他剛剛交待了劉寶家,在流沙河大壩項目上馬和平丘山開發的當下,不要惹事生非,遇事忍三分。

    他的話,劉寶家絕對會放在心上。但還是出事了,就證明了一點,有人逼劉寶家出手了。

    “事發經過……錢所能不能詳細地說一說?”關允微微一笑,態度不高不低,拿捏得恰到好處,既有一絲居高臨下的味道,又用了不讓人反感的徵詢的口氣。

    錢愛林本不想說,說了,就如同他向關允匯報工作一樣,但不說又不行,關允是代表冷縣長而來,他如果不說是對冷縣長權威的蔑視。但又知道該怎麼說是好,說得符合事實,沒辦法栽贓到劉寶家三人身上,說得不符合事實,萬一事後查明真相,就成了他的責任。

    沒想到呀沒想到,一輩子在公安系統打轉,現在也有作難的時候,而且還是被他最看不上的關允逼到了牆角,錢愛林遲疑了。他可以對冷楓當面說謊,也可以面對李逸風的質問顛倒黑白,卻不好直接對關允說假,因為,關允不但是劉寶家三人的好朋友,他還是孔縣人,他可以親自從陳氏火燒店裡查起,最後還是能摸清事情的真相。

    “怎麼了,錢所,想不起來了?”關允似笑非笑地追問。

    不管了,就按事先編排好的事實圓下去,錢愛林將心一橫,正要開口陳述事發經過,忽然,樓道中由遠及近傳來一個人的腳步聲,腳步聲不緊不慢,每一步的間隔似乎都分秒不差,而且每一聲落腳都如同敲打在錢愛林的心上。

    錢愛林眼皮大跳,來得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0 16:00
卷一 潛龍在淵 第五十九章 事件發酵了


    不但錢愛林聞聲知人,關允也聽出了來人的腳步聲,不是別人,正是李永昌。

    李永昌的腳步聲很有特點,不但邁出的每一步的間隔相等,而且抬腳和落腳的頻率也相等,以前閒來無事的時候,關允曾經測算過李永昌每一步之間的誤差,結果十分驚人,他邁步的節奏掌握得幾乎分毫不差。

    因為此事,老容頭還講過一個軼聞,說是古​​時有一位名人和客人座談,談得投機,一直聊了一夜。名人有吃瓜子的愛好,天亮的時候吃了一地瓜子皮,厚厚的一層鋪滿了地面,只在中間露出了兩隻腳的形狀。

    客人見狀大吃一驚,一夜座談,他不知道換了多少次姿勢,在椅子上挪了多少次屁股,而名人竟是連腳都沒有動上一下,這是何等驚人的毅力!

    由故事引申開來,關允對李永昌的評定就是——李永昌此人心智堅定,行事穩重,輕易不會亂了方寸。

    門一響,李永昌推門進來,他見關允在,似乎微微一愣,不過他瞬息變化的神情沒逃過關允的眼睛,李永昌是有備而來,不用想,是為錢愛林解圍來了。

    一個關允出馬,肯定不值得驚動堂堂的縣委三號人物,但這一次關允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肩負了冷楓的重托,性質就大不相同了。李永昌急急現身城關鎮派出所就說明了一個事實,劉寶家事件發酵了。

    “關允也在?怎麼,你找愛林有事?”李永昌淡然地問了一句,似乎他真不是為了堵關允的路而來一樣,只問了一句,也不等關允回答,就又對錢愛林說道,“愛林,逸風同志委託我來了解一下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案情的情況。”

    李永昌直接用了案情的說法,顯然是想為案子定性。

    直接驚動李逸風了?關允心中一驚,夠快的,劉寶家事件已經迅速升溫,引發了縣委一號二號的關注不說,還驚動了三號直接出動,支點效應突顯!

    也可以理解,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三人不是一般人,兩人是飛馬鎮的正式國家幹部,一人是古營城鄉的辦事員,而且全是正經八百的大學生,孔縣一年出不了幾名大學生,考出去的大學生沒有幾人回到縣裡,因此,劉寶家三人在縣裡大小也是名人。

    “巧了,冷縣長也委託我向錢所長了解一下事發經過。”關允及時就插了話,又強調補充了一句,“就我個人了解到的情況,劉寶家三人尋滋鬧事的結論有待查實。”

    “哦?冷縣長也關心這件事情?”李永昌明知故問,外面停著冷楓的專車他又不是沒有看見,而且他從縣委過來之前,縣委已經就此事開過碰頭會議了,他就是有意戲弄關允,好讓關允知難而退,“你先回去,轉告冷縣長,就說有我在,劉寶家等人的問題會妥善解決。”

    關允卻不走:“李書記,我不能走,冷縣長交給我的任務,我必須完成。而且寶家、鑌力和李理是我的朋友,於公於私,我都有必要了解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如果被李永昌一句話就打發了,才顯得他太沒水平了。

    李永昌臉色微微不喜:“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李書記?由我親自出面向愛林了解情況,難道說縣委的重視程度還不夠?關允,我的話你不聽是不是?”

    什麼樣的下屬最不受領導喜歡?太聰明太自以為是的下屬。什麼樣的領導最讓下屬頭疼?太強勢太直來直去的領導。李永昌直接以權勢壓關允一頭,就是擺出縣委副書記的威勢,逼關允退讓。關允可以憑藉冷楓的專車來狐假虎威讓錢愛林無計可施,他就可以擺出孔縣太上皇的派頭,喝退關允,同時敲山震虎告誡冷楓,不要插手劉寶家事件!

    關允如果退了,不但是他的失敗,也是冷楓的失敗,更是他和冷楓第一次聯手的失敗。李永昌夠狠,不惜以他盤踞孔縣幾十年的威風來對關允威逼,要的就是讓關允和冷楓之間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聯手以失敗而告終。

    第一戰,事關士氣和以後的聯手,只能勝不能敗。再說,今天也是他和李永昌的第一次交鋒,更是不能後退半步!

    “李書記的話當然得聽……”關允似乎無計可施了,無奈地說道,“不過,得麻煩錢所給我一份情況匯總,我好回去交差。”

    “事情還沒有查明到底是怎麼個情況,哪裡有什麼情況匯總?關允,你不要無理取鬧!”李永昌見憑藉他的威風不能一句話就喝退關允,不由大為惱火,“我和愛林還有事情要商量,你先迴避一下。”

    許多人不喜歡深不可測的領導,因為無法揣摩領導的心思,把握不了領導的脈搏。實際上深不可測的領導至少會有含蓄的一面,不會當面以權壓人,相比之下,直接而粗暴的領導才最讓人頭疼。

    李永昌現在就是擺出官大一級壓死人的粗暴手法,直接逼迫關允趕緊走人了事。

    關允卻還是賴著不走,甚至還笑了一笑:“我就問錢所長一句話,然後就走。”他剛剛還在笑,轉眼卻一臉寒意,“錢所長,到底是劉寶家三人尋滋鬧事,還是他們正當防衛,你如果沒有情況匯總給我,我就會按照我的理解向冷縣長匯報,還有,我也會實際調查一下事發經過。”

    關允的話聲音不大,語速不快,卻字字如箭,一箭射向李永昌的自尊,一箭射中錢愛林的軟肋!

    幾次三番逼不退關允,又聽了關允暗中威脅要在冷楓面前搬弄是非的話,李永昌終於怒極,“啪”的一聲怒了桌子:“關允,你馬上出去!”

    第一次,李永昌在關允面前露出了獠牙。

    關允還是站立不動,淡然而立,既不為李永昌的盛怒而驚恐,也不被他的喝斥而尷尬,只是雲淡風輕地望向了錢愛林,就是要逼錢愛林表態。

    李永昌逼關允,關允不接招,卻逼錢愛林。錢愛林被關允的軟刀子刺中,渾身難受,卻又偏偏逃無可逃,差點沒氣得他跳腳。

    誰能想到,一個是跺一踩腳就能讓孔縣顫抖的李永昌,一個是縣城老街新街大小混混都要敬上三分的錢大所長,二人加在一起幾十年的人生滄桑,卻在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年輕面前使不上力氣,怎不能讓人惱羞成怒?

    李永昌瞇起了眼睛,雙眼幾乎噴出火來,他處心積慮防範關允,怕的就是有一天關允會順勢而起,一飛沖天,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防不住關允的上升之勢,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關允在淡然而立之中蘊含的自信和底氣,心中更堅定要利用劉寶家事件最後抹黑關允的決心,否則,一旦關允邁出了孔縣,就是天大的心腹大患。

    不行就得用強了,今天說什麼也不能輸了眼下的一局,哪怕因此得罪了冷楓也在所不惜,李永昌向錢愛林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讓錢愛林直接將關允推出門外。

    錢愛林在縣城威風慣了,何曾受過現在的逼迫?有了李永昌的支持,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挽袖子就衝到了關允面前,準備拿出他對付老農民的流氓手段,強行將關允拖到門外……正在此時,他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錢愛林在距離關允不到一米的地方止住了腳步,惡狠狠地瞪了關允一眼,回身接聽了電話,只聽了一句就一臉驚愕地將電話交給了李永昌:“李書記,你的電話。”

    李永昌一臉納悶地接過電話,心中不解是誰將電話打到了錢愛林的辦公室找他,就很不耐煩地“喂”了一聲:“什麼事?”

    “李書記,出事了。”郭偉全的聲音火燒火燎地傳來,“出了大事。”

    “什麼大事?孔縣除了大壩項目的建設之外,就沒有什麼大事。”李永昌對郭偉全過於誇張的語氣十分不滿,他總嫌郭偉全性格太毛躁了,“遇事就慌張,怎麼能挑大樑?”

    以李永昌副書記的身份以批評的口氣呵斥郭偉全,就過於拿大了,但郭偉全卻不在意李永昌的口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我正往工地趕,工地停工了,聽說是因為平了一戶人家的墳地,引起了糾紛,打了起來。”

    平墳?李永昌愣了一愣,驀然想明白了什麼,心頭一緊:“你先去,我馬上到。”說完,扔了電話就往外走,也顧不上理會關允了。

    關允微微側身讓過了李永昌,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李永昌只是冷冷看了關允一眼,雖然一臉焦急,但依然邁著方正的步子從容離去。

    “李書記慢走。”關允衝李永昌的背影禮貌地說了一聲​​,大壩項目的節外生枝,相信足以讓李永昌焦頭爛額一陣子了,他轉身又面向了錢愛林,一字一句地說道, “錢所長剛才真是威風,要是晚一步,我說不定就被錢所長當麻袋一樣扔了出去,剛才的事情,我是記下了。”

    話一說完,關允冷冷一笑,轉身揚長而去,扔下一臉不知所措的錢愛林呆立半天,不理解為什麼現在時機正好,關允又不過問劉寶家事件了。

    錢愛林並不知道,他很榮幸地成為了孔縣史上最繽紛的多事之秋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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