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東方雲夢譚 作者:羅森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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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霖 2012-10-5 09:39:2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1 549542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23
  第七章 衝冠一怒.只為朱顏

  天魔的戰鬥風格相當奇特,每個與他對戰的敵人,都會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攻防時的氣勢沉穩如山,有若枯木、岩石,給予人難以撼動的感覺,但偏偏他所說的話、作的事,充滿了挑撥性,無比狂妄,完全不把敵人當人看,搞得敵人怒火中燒,稍一不慎,就這麼敗亡在他的手裡。

  陸雲樵對此深有所感,過去吃這種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自己會在這上頭印象深刻,絕對不是沒有道理的。現在經驗多了,對戰時會觀察重點,清楚看見天魔雖在狂笑,意態張揚,雙眼卻從頭至尾,閃爍著冷靜的鋒芒,完全是獵人的眼神!

  只要看見這雙眼神,陸雲樵就會提醒自己冷靜,別像年輕時候一樣,又給敵人抓住心理破綻而玩弄,連本來可以贏的仗都輸掉。

  天魔無疑是個很會玩心理戰的敵人,與當年的西門朱玉一個樣,很像傳說中擅於玩弄人心的魔鬼。這很難說是否卑鄙,單純就是個人不同的戰鬥風格,有的人喜歡忘情於戰鬥中,狂野地去戰,用最粗暴直接的方式,生生撕裂敵人的血肉;也有人明明擁有強絕力量,卻希望能用最不費力的方式,慢慢凌遲敵人的精神,最後才補上致命一擊……天魔就是後者,所以與他戰鬥,務需謹慎,在精神、肉體兩方面都不能露出破綻。

  「……你不是號稱武功天下第一嗎?為何區區金剛身也難住你那麼久?盛名之下難符其實,你這姓陸的讓人好生失望啊。」

  「天下第一又不是我自稱的,難道也能怪我嗎?你要是聽了覺得不開心,誰這麼叫你找誰算帳去,跑來我這裡囉嗦什麼?老人癡呆了嗎?」

  單只從陸雲樵的答話,聽不出這兩人過往有什麼仇怨,彼此一罵一答間,還像是有幾分交情,讓旁人越聽越糊塗,但這完全都是克制本身情緒的結果,至少在陸雲樵這邊就是如此。

  以游鬥策略,閃躲天魔的剛拳,陸雲樵顯得輕鬆自在,這本是消耗敵人力量的策略,不過陸雲樵自己也曉得,天魔比起自己多了數十年修為,一身內力何等渾厚,眼下這點消耗對他而言,僅是九牛一毛,想要耗到他力量大幅消耗,只怕再打上幾天幾夜也不夠。

  天魔也不可能滿意於目前這種戰鬥,只不過在找到自己的破綻之前,天魔不會貿然出重手,彼此都一樣強大,又沒有速戰速決的必要,眼下當務之急,就是小心防禦,不露任何破綻,給敵人可趁之機。

  當前的自己有破綻嗎?應該是沒有的……希望沒有吧……「嘿!姓陸的,那些看戲的都快給殺光啦,你還那麼無動於衷嗎?」

  「……都說了不是我叫他們來的,他們也不是我同盟會的幹部,武滄瀾都不在乎他的臣下死不死光,我管這做什麼?皇城的衛兵很快就要圍過來啦,你要是覺得殺得不夠,等一下可以虐虐別的弱者啊。」

  「哈哈,果然好定力,置他人生死於度外,真是大俠風範,不過,既然下了決心,就得一視同仁,且看你是不是真能如此淡定!」

  天魔長笑聲中,又是一拳擊出,這次從出拳的風壓開始,陸雲樵就曉得天魔開始認真,這一拳和之前完全沒法比,照理說,應該是天魔找到了自己破綻,才會如此重拳出手,但自己確信目前無破綻可尋,莫非天魔是要以實際行動,替自己製造破綻?

  不,破綻確實存在的……天魔的重拳轟出,陸雲樵驚覺不妥,臉色登變,這一拳自己若閃躲,就是後方要遭殃,而後方……恰是孫武、袁晨鋒所在的位置。

  單單只是這一擊,以孫武、袁晨鋒等人的武功,要躲開不是什麼難事,還稱不上威脅,但天魔早已有備,一擊既出,後頭就是連著幾擊重拳連環發出,封死孫袁等人的退路,假若陸雲樵再閃,後果就是幾名小輩都給亂拳轟中,絕不可能全身而退。

  朝廷的大官、顯貴被打中,陸雲樵可以視若無睹,孫武、袁晨鋒這兩個陸雲樵幾乎傾注一切的未來希望遇險,他也能袖手旁觀嗎?

  不能!

  「豈有此理!」

  不再閃避,陸雲樵手臂一轉,五絕劍氣扯出五道旋繞長虹,將天魔狂轟出去的幾拳盡數擋下,旋繞一圈後,五彩長虹更歸化為一,合併在一起,化為一把鋒銳巨劍,直直轟向天魔。

  「欺人太甚!連他你也下毒手?你道我當真不敢和你硬拚嗎?」

  之前採取游鬥,是想拖延時間,保全實力,多確認一點東西,這樣即使武滄瀾、銀劫,或是其他什麼第三方反撲,也能有足夠實力去應付一切,只可惜,現在已經沒法拖下去了,天魔這一擊已經表明態度,如果自己再這麼游鬥下去,他就會轉而攻擊自己所在意的人,來逼自己動手。

  既已不能再退,就悍然反攻,只是這一刻天魔明顯等待已久,所擊出的也不再是普通拳頭,就只見天魔一拳轟出,迎向虹光大劍,虛渺拳影迅速變大,形成一個車輪般的巨大拳頭,蘊含無匹霸勁,與五絕劍氣正面硬拚。

  兩大強人的認真對撼,威力豈同尋常,兩股巨大力量一撞,立刻形成巨爆,地面裂開,爆炸中心立陷十數米深,滾滾煙塵,與驟然掀起的狂風合在一處,席捲四面八方,將整個廣場弄得一片天昏地暗,伸手不見五指。

  視線不清,這已經讓人夠棘手了,而那一陣陣狂吹的強風,內中更蘊有猛烈剛勁,碰著實物便釀成破壞,即使飆出數十米外,仍能輕易撕裂木柱、折斷鋼鐵,至於傷人奪命,就更不在話下。

  那些搞不清楚狀況,把頂峰高手決戰當馬戲表演看的達官顯貴,之前還不敢亂跑,怕擅離座位,事後遭到武滄瀾處罰,但在武滄瀾給重傷打飛後,他們便開始逃亡,想盡快離開這修羅場,生怕跑得慢了,全都死在這裡給皇帝陛下陪葬,卻又因為天魔肆無忌憚地亂轟,逃亡速度大受影響,現在又出現了新的受害者。

  孫武等人站在外圍,什麼也看得清清楚楚,天魔試圖攻擊自己這邊,一直游鬥的陸雲樵為了擋下天魔,不得不轉而與天魔硬拚,這些他們都看見了,孫武心中直冒著涼氣,不願接受……卻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老爹居然以自己為要脅,來迫陸雲樵戰鬥,自己還能繼續相信老爹嗎?

  眼前一片滾滾煙塵中,不住傳來氣勁交擊聲,孫武、袁晨鋒試圖從中聽出一點東西,兩人修為俱皆不弱,凝神細聽分辨下,除了聽出兩大強人戰得異常激烈,還判斷出雙方平分秋色,勝負不是短時間內能分出來。

  袁晨鋒沉吟道:「……奇怪,這是雙方以純力量比拚,無視技巧,師父居然不落下風?」

  孫武皺眉道:「你才奇怪咧,陸大俠不落下風,這不是很好嗎?難道你很希望自己師父輸掉?」

  袁晨鋒尷尬解釋道:「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天魔比師父年長一個世代,多了幾十年的修為,在純力量的比拚上,兩人竟能拚個旗鼓相當……五絕神劍精微奧妙,但師父他……他並不以內力見長,怎麼會……」

  這麼一說,孫武也覺得古怪,袁晨鋒提出的這個質疑,非常有道理,雖說江山代有才人出,年輕人武功高過前輩的例子比比皆是,但那往往都是天時地利的影響,或是在綜合實力方面勝出,單純比較內力的話,年長前輩終究修為較深,佔有優勢。

  陸雲樵修練時間較短,而天魔更不是那種怠於修練,或者天分不夠,以至修練效果差的人,這兩個人交手,陸雲樵居然能在正面力拼中不落下風,實在是一件有違常理的事,總不會是陸雲樵天縱英才,在修習內功上進展奇速,練一年抵得過旁人練十年吧?但……之前從沒有聽過類似傳聞,連袁晨鋒都一臉意外,這個可能性應該不高。

  再轉念一想,從中土到域外,陸雲樵的幾次出手,無一不顯示出驚人的內力,他是用什麼方法提升修練效率,擁有這樣一身強絕內力的?或者,是有什麼特殊的外力提升?

  (是法寶嗎?對了,老爹和武滄瀾都曾提過指環,樓蘭一族當年借給陸叔叔的七寶指環,是七大超級法寶之一,似乎是很不得了的東西,但……這個七寶指環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法寶的威力,主要是看其有什麼樣的異能,七寶指環之名,從過去到現在,孫武已經多次聽聞,太陽王更曾經說過,若七寶指環仍在,便能抵擋天魔、赤城子聯手而無懼,甚至照後頭形勢來看,哪怕是用來擋樓蘭天劫,也不是沒有可能,這件法寶的異能到底是什麼?居然猛成這個樣?

  孫武困惑地望向袁晨鋒,可袁晨鋒也同樣是滿臉疑問,對這件超級法寶所知有限,陸雲樵之前從未向他這個弟子解釋過。

  「七寶指環……是樓蘭的至寶,有很長一段時間,作為太陽王的傳承印記,只有每一任的太陽王才夠資格戴上它,而一旦有它在手,基本上也不可能被人推翻、打倒,至於它的異能……我以前聽人提起過……」

  香菱的表情看來略顯迷惘,緩緩道:「這個確實不好解釋,你們可以將之理解為,戴有指環在手,內力能夠一直維持在最高輸出水平,近乎無窮無盡,永不枯竭。」

  「什麼?」

  孫武、袁晨鋒同聲驚呼,這個答案所帶來的震撼實在太大,一個武者在戰鬥中,如果內力能夠無窮無盡,永不枯竭,那何止是佔便宜,根本就是超級作弊的行為,特別是像陸雲樵這樣的絕頂高手,本身修為已高,又有威力強大的絕學傍身,若再配上用不盡的內力,這和無敵有什麼分別嗎?

  而且,兩人很快也想到,假若自身有著用不盡的內力,那最適當的打法,就是每一擊都以絕招全力出手。普通的武者,在戰鬥中不可能從頭到尾都全力出擊,這樣撐不了多久就力竭戰敗,但有七寶指環支持,這就不是問題,陸雲樵全力一擊,毀地摧天,若每一擊都是如此,那……有了這個解釋,眼前戰局就不是那麼奇怪了,難怪陸雲樵無懼與天魔硬拚,若七寶指環的異能屬實,陸雲樵沒在內力上佔優勢,反而還是怪事,目前他與天魔旗鼓相當,似是不相伯仲,或許……他對七寶指環也有一些顧忌,不願把七寶指環的異能催至極限吧。

  普通人使用強力法寶,只會考慮這個法寶有多強大、威力又有多猛,但孫武、袁晨鋒見識均廣,瞭解再優秀的法寶,都沒有白吃的午餐,反而越是追求威力的法寶,越容易在某些地方有致命缺陷。

  「七寶指環……這一類法寶的缺陷在什麼地方?」孫武思索道:「內力能無窮無盡,永不枯竭,那其他地方是不是有什麼付出?」

  袁晨鋒道:「不錯,普通的法寶,都是汲取使用者的內力、精氣作為發動能量,七寶指環能確保無盡內力,會否在個人精氣上消耗變大?」

  「你們好像誤會了,七寶指環並不是真能造出無盡內力,截至目前為止,意義上最接近無盡內力的東西,是大武龍族的天賦異能,汲取外部自然能量,近乎無窮無盡。」

  香菱道:「能量不會無中生有,七寶指環的運作原理,也不是平空生出無盡內力,它的效能不在開源,相反的,在節流,曾經號稱是超級法寶中最環保的一件。」

  孫武表情怪異,奇道:「環、環保?七寶指環的環字是這意思?那究竟是什麼法寶?」

  香菱點頭道:「七寶指環無法讓持有者的內力變多,主要功能在於把發招時的耗損減小,使用者的修為越高,指環削減耗損的效能越強,理論上,甚至能把發招時的耗損無限近趨於零,所以乍看之下,好像就形成了無盡內力。」

  孫武、袁晨鋒面面相覷,還真想不到有這種超級法寶,如果以這原理,縱然不是真正的無盡內力,也相差不遠了。

  「這個……如果和赤龍腕搭配使用,應該會很恐怖吧?」孫武道:「赤龍腕能夠倍增使用者的最大出力,等若把使用者的力量提升一倍至數倍,如果和七寶指環搭配使用,力量加倍提升,使用時又不耗內力,這種力量……天底下還有人擋得住嗎?」

  「有道理,這確實是一個很恐怖的想法。」袁晨鋒沉吟道:「但……根據我們搜集回來的情報,赤龍腕雖然厲害,使用時對肉體的負擔也極大,即使以武滄瀾之強,也不敢妄用一倍以上的增力,七寶指環能把發招時的內力耗損,減到近乎無限小,看似神奇,但實際耗損……是否也轉為對肉體的負擔?」

  實際一點的說法,使用赤龍腕時,發出的力量陡增一倍,但體內的筋肉、臟器,也都處於壓力異常的狀態,發出的力量每大一分,體內壓力就大一分,持續的時間如果長了,就算能打死敵人,自己也難免內臟破裂、爆炸,或是衰竭,並不是外頭所向無敵,內力耗損承受得住,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單一個赤龍腕,就對肉體造成如此負擔,如果再加上七寶指環,兩邊交互影響之下,後果可想而知。超級法寶本就是當年始祖之人使用的工具,始祖之人的體質與人類完全不同,祂能夠承受的壓力,在人類身上就是另一回事。

  大武龍族對外號稱,只有真龍天子能得龍氣加身,以一人之力使用三龍帝器,但事實上,除了開國太祖之外,從沒什麼人當真憑一己之力,同時使用鎮國三神器。背後的理由,不是因為什麼龍氣、真龍天子,而是這根本就非血肉之軀能夠作到的事。

  (上次用佛血舍利發動青龍令,差點搞到當場斃命,所謂奇跡根本是拿命換的,如果不是因為有外科聖手加超級整形醫生,那時候就沒命了,赤龍腕加七寶指環,綜合效果大概不會比我那次差到哪去吧?難怪連武滄瀾這樣的狂人,也不敢同時用赤龍腕、青龍令。)

  孫武腦中閃過這些分析,再回歸眼前的戰局,兩大強人戰得仍舊激烈,而且不知是有心或無意,廣場內煙塵翻騰不絕,只能聽見交手的氣勁碰撞聲,卻沒法看清究竟情形。

  「袁兄,你能不能幫一下手?」

  孫武向袁晨鋒提議,兩人分別使用五絕神劍,掃射幾回,看看能否盪開煙塵,看得清楚一點,袁晨鋒微有顧忌,怕這樣一來干擾決鬥,有什麼不好的後果。

  「不至於,那兩個都不是普通人,雖然打得很激烈,但我們這裡說的話,他們保證都聽得清清楚楚,我們出手絕對不算偷襲。」

  「那算不算干擾呢?」

  「…………裡頭有個人,剛才差點就把我們當成靶子,那幾拳要是真轟了過來,你覺得對我們算不算干擾?」

  聽了這句話,連袁晨鋒也無言了,香菱倒是提出了一個良心建議,就是為了安全起見,是不是先離開戰場,在外頭等結局分曉比較好?不然在這裡觀戰,說不定就會成為天魔用來干擾陸雲樵的工具。這個提案很理智,可惜沒有人聽得進去,無論是孫武或袁晨鋒,都無法這樣一走了之,生怕出了什麼意外,來不及應變處理。

  到外頭等待結局分曉,這辦法看似理智,但要是事情可以這麼辦,孫武和袁晨鋒也就不用到這裡來觀戰了。躲到安全的地方,若是戰場上有什麼變故,不及相救,那可是畢生大恨,袁晨鋒不可能坐視陸雲樵敗亡,而在孫武這邊,不管天魔、陸雲樵哪邊有生命危險,他都沒法接受,在他心裡始終有個打算,雖說自己目前無力阻止兩強之戰,可是當他們兩敗俱傷,力量大減時,自己就有能力跳下去,阻止這場本就不該打的決鬥。

  孫武、袁晨鋒的想法,香菱大致都猜得到,雖然她覺得這兩人的想法過於天真,不切實際,但也曉得肯聽勸不聽,不用多言。

  兩道五絕劍氣,分屬水火陰陽,射入連天煙塵之中,縱橫切掃幾下,滾滾黃沙漸漸散開,當內中的景象顯露出來,孫袁兩人都吃了一驚,天魔與陸雲樵身上都沒有明顯傷痕,不過臉上、衣服上濺著點點鮮血,猙獰鮮艷,代表兩人均已負傷。

  陸雲樵受傷,這個沒什麼好奇怪,但天魔有金剛身護體,居然也受創,這就表示在陸雲樵連續的全力攻擊下,金剛身也開始不支,漸漸崩解,終至傷及肉身,鮮血飛濺。

  換作是別人來攻,哪怕是武滄瀾、苦茶方丈這等高手,都很難作到這個效果,金剛身的抗擊力本就強得異常,配合著天魔的霸絕功力,完全到了一個超越血肉之軀,幾乎不可能被擊破的境界,除非是兩名以上的絕頂高手聯合,才有可能在短時間內擊破金剛身。

  但佩帶著七寶指環的陸雲樵,卻是一個特例,雖然他擊出的五絕劍氣,威力不及兩名絕頂高手聯招,可是每一劍都全力擊發,維持了這麼一段時間,相當於苦茶方丈連發了五六記如來神掌,如此猛招連續擊在金剛身上,縱使天魔也吃不消,無物可破的金剛身終於漸漸崩解了。

  只不過……天魔也不是僅懂得玩硬功的普通高手,查覺到金剛身的崩解,他陡然加快速度,瞬間化影為三,在金剛身的最後掩護下,發動搶攻,目標還極為刁鑽,不單攻向陸雲樵的要害,還主攻他的斷臂,要從最弱的一點將敵人擊破。

  缺了一條手臂,先天上確實不利,斷臂本是陸雲樵的死角,在天魔的高速搶攻之下,更顯得破綻大露,陸雲樵五指轉動,劍氣光虹旋斬防護,重重砍在天魔身上,金剛身的晶石外殼佈滿裂痕,彷彿隨時都會碎裂,卻終究沒能攔下天魔的攻擊,給天魔一爪擊中腰側。

  「唔!」

  陸雲樵悶哼一聲,腰側見血,但也僅僅是如此而已,武功天下第一的名號,絕不是一個空泛的號稱,哪怕沒有專攻硬功,他的護身真氣之強,也不是普通高手能比,天魔的一爪掃過,尋常高手腹部早就開了大血洞,在陸雲樵身上,卻也只能留下幾道較深血痕。

  指頭撕開血肉的瞬間,一股奇異的灼熱勁道,阻住了天魔的爪擊,不讓這一爪再深入創傷,指上連發的幾重陰寒力量,都被陸雲樵體內的一股純陽真氣先後化解,無法造成進一步傷害。

  「哦?紅日訣?」一爪沒有取得太多的成績,天魔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是慈航靜殿的第五絕學?」

  笑容古怪,近似嘲弄,彷彿慈航靜殿的第五絕學,是什麼非常可恥的武功,而陸雲樵對這個笑容的回應,則是全力發出的一劍。

  劍虹劃破大氣,聲勢凌厲,縱是天魔也不得不擋,雙臂交錯一擋,巨響聲中,天魔被轟得倒飛而起,金剛身完全被破,冰藍色的晶質碎屑沿途灑散,足足飛出十多米,這才重踏地面。

  「呵呵,慈航靜殿該頒個感謝狀給你的,近十年裡,就算是那群禿驢自己,也沒什麼人把童子功練上紅日訣。」

  天魔將舉起的手放下,嘴角微見一抹鮮紅,「表面上,四大慈航絕學不能傳予外人,所以當年開補教班,就拿了這不三不四的第五絕學童子功來當獎勵教材,真虧得你傻頭傻腦練了下去,所有學員裡頭,恐怕也就只有你一個了……嘿嘿,了不起,不過,年輕人,練童子功練到大成並不可恥啊,用得著這麼大火氣嗎?」

  護身硬功被破,牽動氣血,可以說硬功一破,五臟俱傷,過去孫武每次被打破金鐘罩降關,內傷都不輕,非得休養上十天半個月,才能回復元氣,但金剛身被破的天魔,僅是嘴角稍稍溢血,抹去就沒事了,看來不像腑臟受創,倒像是不小心咬破了嘴唇。

  雖說,「絕頂高手不容易受傷,一旦受傷就絕不是小傷」是強者對戰的常識,但在這裡,兩人都知道那個常識就是個屁,因為有太多方法可以壓低傷勢的影響。

  適才天魔掃過陸雲樵腰側,假如抵抗這一爪的,只有童子功的護體紅日勁,天魔壓根就不放在眼裡,立刻就能出第二爪,把這身體攔腰折斷,但指上所感應的訊息,除了灼燙,還有一種堅逾鐵石的「硬」,彷彿這一爪不是抓在血肉上,而是抓著了什麼鋼鐵、巖盤。

  這不是什麼護體硬功,也很難靠後天鍛煉而成,完全是一種在無數次血戰拚殺中練出來的技巧,憑著極強的意志力,克服痛楚,瞬間操控自己的筋肉硬化,有若鐵石,阻擋攻擊、止住出血。

  雖然這不是什麼絕世神功,和五絕神劍、如來神掌之類的不能比,但做得到這種事的人,肯定是超卓的戰士,絕不是徒有高強功力、絕學,卻沒有戰鬥意志的「書獃高材生」,若天魔不撤爪,持續深入,那陸雲樵的下一著,就是直接用自己的骨與肉,鎖住天魔的手臂。

  一臂給鎖住,退也退不得,屆時天魔的處境將會非常被動,給陸雲樵鎖住一臂不能動用,成了與他一樣的獨臂,然後在近距離下,五絕劍氣全力狂轟面部,饒是天魔自負,也不想陷入這樣的窘境,否則至少得付出一條手臂的代價才能脫身。

  此刻,剛剛結束一輪比拚的兩人,腦中都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眼前這傢伙果然很難鬥,比當初預計更要麻煩得多。

  周圍看台上的人們,幾乎都已經逃光,但仍是有幾十人,或是仍坐在座位上,或是躲在廣場的角落,繼續看著兩強對決。這些人當然不是跑不掉,或者來不及跑,他們全都對自己的武功有自信,並且深信觀看這場決鬥,能夠解開自身困擾多時的修行障礙,只要能夠讓停滯不前的實力取得突破,就算冒生命危險也值得。

  孫武、袁晨鋒等人自然也還在,他們這時才發現,當初陸雲樵之所以對這場決戰的事前準備,表現得冷漠異常,絲毫不關心,這絕對不是個性乖僻,相反的,如果真的照原定計畫,安排一堆同盟會高手進來,預備支持,現在袁晨鋒必定頭大如斗,忙著處理傷者,掩護己方人員離場。

  頂峰之戰,根本沒有低層次高手參與的份……一旦打起來,連陸雲樵都護不住在場的其他人,所謂負責支持路雲樵的高手……只是成為令他分心的負累,這個道理袁晨鋒如今已完全明白,還很慶幸身邊就剩下兩三個人,要打要跑都很容易。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24
  第八章 五絕縱橫.百變無雙

  「師父的樣子,有點讓人放不下心,都已經受傷了,但……他好像還是一副沒進入狀況的樣子。」

  袁晨鋒說的東西,孫武和香菱也都感覺到了,陸雲樵的武功確實高絕,戰鬥經驗豐富,反應也很快,但不知是退隱時間過久,還是什麼別的理由,這場戰鬥打到現在,總覺得陸雲樵的鬥志不強,缺少了一股強盛的求勝意志。

  一邊缺少鬥志,一邊卻無所不用其極,光這樣一想,就覺得陸雲樵的處境危險,難言樂觀。孫武想問有沒有什麼幫助陸雲樵提升戰意的方法,話到嘴邊,總覺得問不出口,而袁晨鋒卻沒有這個顧忌,搶先問了出來。

  袁晨鋒問的對象是香菱,之前七寶指環的謎團是由香菱回答,如今的這個難題,或許香菱也能提供點主意,特別是……香菱本人也就算了,在她背後還有一個女孩,袁晨鋒一直忌憚甚深,即使她未有到場,但……

  「……我不太想說,但小殤小姐確實有交代的。」香菱的表情怪異,道:「她交代說,在這之前她就已經做好準備,如果陸大俠的鬥志不高,看起來像在挨打的話,就把她交給我的這個錦囊扔出去。」

  說著,香菱取出了一個錦囊,但對於是否該用,香菱自己還存有疑慮,生怕有什麼反效果,因為高手決戰,一下心神被擾亂,後果就很難料,雖然小殤的說法,是說這個錦囊有長時間激勵效果,能夠提振戰意,不過……考慮到小殤的價值觀與個性,這個說法……

  「香菱,錦囊裡頭的文字,你看了嗎?」

  平常袁晨鋒為了守禮,極少這樣直呼香菱的名字,現在似乎是急了,越過孫武,直接向香菱交涉。

  「呃,為了安全起見,我是偷偷看過了……」說來慚愧,光是做這件事,就已經要鼓起勇氣了,香菱自己也不知道這好不好算是重要文書,偷看一眼,很有可能後頭引來小殤找麻煩,實在危險,偏偏又不能不看,「你不是也想看吧?這恐怕……」

  「失禮了。」

  袁晨鋒完全沒有說廢話的打算,夾手奪過香菱掌上的錦囊,立刻朝陸雲樵拋扔過去。

  「師父!」

  紅色錦囊貫注內勁,如箭矢射出,落往陸雲樵的方向。突來異物打擾,天魔本來要有動作,但看見是袁晨鋒拋出的東西,微微一笑,不作阻攔,而陸雲樵瞥見錦囊射來,皺了皺眉頭,伸手將錦囊接過,儘管這是袁晨峰擲來,錦囊上也沒有任何標誌,陸雲樵仍是知道,這錦囊必定出自小殤之手,那丫頭最喜生事非,今天會缺席這場決戰,自己早料到她會有什麼其他的干涉手段。

  「……嘿,是那丫頭的東西吧?有趣,你就拆開來看看,老夫不作打擾。」

  天魔當然也猜得出錦囊的來歷,黃泉殤是自己近十年……甚至可以說是此生以來最滿意的一件作品,完成度之高,早已遠超出當年的期望,現在就連自己也猜不准這女孩在想什麼,無法掌握,假若她對這場決鬥完全袖手,毫不參與,那反而要讓自己失望了。

  陸雲樵微覺好笑,但打開錦囊時,連他也下意識地運氣戒備。小殤深得鳳婕、姍拉朵的真傳,雖說她不可能對自己下毒,可是萬一錦囊裡放了什麼狂暴藥粉之類的,要用來提升自己的鬥志,那就糟糕,這丫頭再怎麼聰明,終究不能盡知頂峰決戰的知識,那種什麼半調子的亢奮藥物,只會幫倒忙。

  錦囊打開,陸雲樵所看見的,是一封書信,信紙上淡淡的腥味,還有那怵目驚心的艷紅,全都說明同一個事實,這是一封……血書!

  陸雲樵的眉頭皺得很深,以小殤的個性、身體狀況,搞出這份東西來,他知道這封血書代表的份量,而當仔細閱讀信的內容,就算明知道應該冷靜,胸中也禁不住一陣陣氣血翻騰,腦裡微覺暈眩,眼前發黑。

  敵手所表現出的異狀,天魔注意到了,只是他覺得陸雲樵的表現有些刻意,照理說以陸雲樵的修為,差不多也練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沒有那麼容易被影響,怎麼會給一封書信弄到如此失態?但若說這是故意露出的誘敵破綻,又未免太膚淺了點……天魔短暫猶豫,陸雲樵已經看完書信,從動搖狀態中回復過來,並且一揚手,血書自燃,整個給燒得乾乾淨淨。

  「抱歉,一點雜務分了神,耽誤了你的時間,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可以繼續了。」

  陸雲樵面色如常,彷彿信裡的內容沒給他帶來什麼影響,臉上帶笑,甚至還說得上笑容可掬……雖然每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曉得已經有多久,未曾露出這樣有禮卻虛偽的笑容……天魔從這讓人發寒的有禮微笑中,讀出了一些訊息。戴起假面具,是為了隱藏一些東西,陸雲樵想要隱藏什麼?那封信上頭又說了什麼?

  這幾個問題,都使人困惑不解,不過很快就有了答案。之前兩強對峙,並不只是單單耍氣勢,除了激戰後各自回氣需要,他們也在觀察、尋找各自破綻,構思戰術,除非已經有相當把握,否則貿然搶攻,肯定會處於不利的立場,但此刻陸雲樵居然無視這些規則,悍然搶攻!

  沒使什麼上乘身法,也沒有什麼擾敵策略,陸雲樵就這麼大步搶奔,三步並兩步地衝了過來,非但不是攻向敵人破綻,還弄到自己身上破綻大露,而他對這些全然無視,就這麼奔衝過來,揚手便是一拳,如猛獸般的凶悍氣勢,把什麼破綻都彌補過去。

  「喔喔喔喔喔喔~~~~~」

  天魔對這一著有些意外,畢竟這些年來,什麼樣的強絕猛式、精妙招數,他都應付得多了,但已許久不曾有人這麼瘋漢似的撲衝過來,倒還真是……難得的體驗啊!

  心念一動,天魔已約略猜到信中內容,剎那間有種啞然失笑,甚至放聲大笑的衝動,那丫頭確實送來一個驚喜好禮。對於武者而言,權勢、女人,果然都是最能擾亂心境的東西,哪怕已經練至絕頂境界,武滄瀾也好,陸雲樵也罷,都不能例外……體諒陸雲樵的心情,或許該就這麼給他打一拳,試試他的憤怒拳頭有多少威力,一瞬間,天魔確實生出這樣的念頭,但說到底,自己也不是那樣的好心人,沒理由在這時候表現退讓,於是,當前的選擇就很簡單了。

  天魔掌勢變幻,一掌橫揮推出,掌上附著陰寒內勁,如冰如刃,目標仍是陸雲樵的左側破綻,預備一掌就將敵人重創。這一掌,本來得手的機會在七成以上,哪怕陸雲樵的憤怒只是作偽,但在如此破綻暴露過多的情形下,已不及變招回防,所以……這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天魔忽然覺得一絲不妥,但還沒來得及深思,重重一擊已經打在臉上,這一擊的份量好重,不但耳內嗡嗡作響,還幾乎聽到了骨頭的碎裂聲,剎那間,天魔明白自己犯的幾個失誤。

  陸雲樵的憤怒並非作偽,相反的,他已經完完全全怒得失去理智,忘乎所以了,這狀態令他渾身都是致命破綻,但自己卻算漏了一件事,就是敵人在盛怒之下,力量、速度都有提升,所以自己的一掌僅擦過他軀體,他的一拳卻搶先一步,重重轟擊在自己的臉上。

  因為盛怒而激發出的狂力,這是非常不可靠、不穩當的事,但天魔卻被這一下打中,更給打得飛了出去,堪稱開戰以來最糗的一刻。

  不過,這一擊也並非只有狂力,盛怒之下的陸雲樵,這一擊同樣亮出了一張底牌。五絕神劍,屬性分屬水、火、地、風、電,其中火屬陽,水屬陰,以這兩極之力配合其他屬性,理論上能夠推演出生生萬物、造化不息,窮盡天地間一切自然生剋之理,陸雲樵的五絕劍印,就是以此為基礎開發出來的絕學,之前所有敵人與他對戰時,都為著五絕神劍的招術精妙,內勁變化神妙無方而頭痛,至於劍氣威力……所有老對手的基本印象,就是若無七寶指環在手,陸雲樵的劍氣絕不會這麼「剛猛絕倫」。

  似乎為了彌補這個缺憾,陸雲樵從五絕神劍中另外創出新技能,當兩極劍氣合一,不再組合屬性,追求變化,而是將一切屬性洗去,雖然無法發揮劍印的諸多異能,卻在反璞歸真之後,生出五極合一的究極力量,因為太過強大,凝聚在指上發射時,五指難以承受,不得不變化形態。

  五絕拳劍!

  創成以來,未曾一現於人前的絕學,就連在這場決戰中,都一直扣在手裡沒有使用,卻在盛怒之中,不假思索地用了出來,將天魔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五極歸一的大力,重轟在已失去金剛身護體的頭上,若非及時藉著倒飛來化消擊力,這一拳便已經把顱骨打碎。

  雖是如此,給打飛出去的天魔,卻一直在笑,這一擊如果不是打在人體最堅硬的頭顱上,而是直擊肚腹,搞不好一擊就貫穿小腹,如今能以這點代價,換取敵人一張底牌的奧秘,絕對算是一種收穫了。

  天魔被打飛,這一下大出所有人意料,陸雲樵得勢更不饒人,衝出去追擊,孫武看著這一幕,心頭狂跳,卻見天魔不曉得做了什麼,身上紅光一閃,追擊中的陸雲樵似遭突襲,出指拆招,對拼了一記,還後退了小半步。

  (這氣息……赤龍腕?怎麼可能?)

  天魔身上閃現紅光的一瞬,孫武感應到了一股特殊氣息,儘管難以置信,不過那確實是赤龍腕的特有氣息,之前慈航靜殿一戰,這氣息就讓自己印象深刻,剛才武滄瀾再次發動,更讓自己不會認錯,那正是赤龍腕的氣息。

  問題是,赤龍腕不是在武滄瀾手裡嗎?難道……剛才天魔重創武滄瀾的瞬間,妙手空空,將赤龍腕盜了過來?這想法應該不太可能,因為武滄瀾被打飛時,赤龍腕還好好在手上,奪盜一說並不成立。

  那麼,難道是武滄瀾在弄甚麼玄虛,與天魔連手,奇襲了……孫武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這些想法越來越偏離事實,荒唐得過了火,與其多想這些有的沒的,還是多關注於眼前的戰局。

  「呵呵呵呵……」天魔緩緩站起身,搖了搖頭,似乎這一擊除了頭暈,就沒對他造成多大的傷害,「你所有的敵人都以為,你武功雖然高,但終究吃了缺手臂的虧,打起來肯定發揮不出應有實力…………怎麼這個預估失准,打你那麼難打啊?」

  「這世上本就沒有十拿十穩的戰鬥,你以為可以一口吞掉的獵物,也隨時可能反過來一口吞掉你,這些事情我們都已經見過太多了……」

  陸雲樵道:「你幹下的罪惡實在太多,今天就是你為自己罪行付出代價的時候。」

  「哦?罪惡?怎麼老夫自己不覺得呢?這算是自我感覺良好吧?你放話放得響亮,怎麼不回頭看看那孩子的眼睛?是什麼理由讓你不敢再看他?」天魔冷笑,表情還露出一絲淫邪意味,「坦白說,那婊子的肌膚滑不溜手,吹彈可破,真是幹一次就有衝動多幹一次,當年你怎麼那麼天真,居然讓她留著處……」

  「住口!」

  沒等天魔把話說完,陸雲樵已再度衝了上去,之前的他有若瘋虎,但此刻,他的表情、眼神儘管激動,一身氣息卻極為平穩,殺意內斂,衝上去更讓人感覺到恐怖。

  蘊藏的底牌既然已經露現,就沒有必要再藏起來,又是一擊五絕拳劍,直直轟向天魔,天魔不閃不避,同樣也是舉拳相迎,與之對拼一記。

  兩強對撞,理應驚天動地,但天魔這一拳不知運使了什麼秘訣,與河洛劍派的太極心訣類似,卻更為奧妙得多,竟然將五絕拳劍的力量化消至一半以下,輕而易舉地擋下這一擊。

  與此同時,孫武又一次生出奇異感覺,天魔身上傳來超級法寶的氣息,這股氣息自己還很熟悉,正是河洛劍派的至寶.洛書。

  但……這件事比剛才發現赤龍腕的氣息,還要讓人不可思議,因為赤龍腕在哪裡孫武不好說,可是洛書確實就在自己體內持續運作,怎麼可能會在天魔身上出現了?

  (難道……洛書有兩件?)

  這應該也是不可能的,從以前到現在,從沒聽說超級法寶有重複的存在,這種不可能複製生產的東西,天魔怎麼可能弄出第二件來?

  只是…………這麼荒唐的事情,就在眼前真實上演,而令人吃驚的事實更接踵而來,接下陸雲樵一擊後,天魔順勢反擊,鼓蕩轟發的力量強大得不可思議,一下就把陸雲樵轟退。

  「河、河圖……」

  孫武瞪大眼睛,喃喃自語,這次的感應不會有錯,天魔身上一閃而逝的氣息,正是應該裝配在妃憐袖身上的河圖。河圖、洛書,這兩件白虎一族的至寶,輾轉傳入河洛劍派後,幾乎已不曾有機會聯合使用過,而天魔剛才所展露的,正是這兩件超級法寶的完美搭配。

  洛書能將輸入進來的力量,縮減至一半以下,乃至無限小;河圖則是能將輸入進來的力量,增強一倍放出,視情況可能增強數倍乃至無限大。與高手對戰時,先用洛書化消敵人力量,再用河圖倍反彈出,堪稱是最完美的攻防合一,而這兩件超級法寶的搭配,令河洛劍派的先人得到啟發,開創了借力打力,剛柔並濟的河洛一脈武學。

  這些事情,孫武是在移植洛書入體後,從虛江子的口中聽到,稍稍瞭解自己體內的這件白虎至寶,然而,連已經與自己結合為一體的洛書,居然都在老爹的身上出現,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旁觀者都吃驚得無以復加,但陸雲樵的臉上,卻看不出有多少訝異。被震退出去的陸雲樵,將手抖了抖,運氣貫通略感麻痺的經脈,回復狀態,不發一語地看著敵人。

  「對你而言是意料中事?看來當年西門真的對你說了不少東西啊,不過,你確實也進步得多了,最早的時候,老夫可沒想過有一天會拿這套大法來對付你啊。」

  天魔哈哈大笑,狂傲的姿態,刺激了陸雲樵的回憶,時間彷彿回到許多年前,天魔也是這樣狂笑著,背景不是廣場,而是一座著火的莊園,熊熊大火吞噬著一切,慘呼聲、痛哭聲,隨著火場的高熱氣流傳遍四方,地上滿是失去生命的死屍,鮮血在泥土地上橫流……在這幕慘劇中,也有自己的存在,一個空負大志,卻沒有相應實力的青年,只能忍著渾身傷口的劇痛,粗重喘氣,用盡力氣緊握手中的這柄長劍,瞪著眼前那個如神如魔般的男人。

  』姓陸的小子,你很走運,到現在都還沒給淘汰出去,真是大出老夫的意外,現在再給你一個機會,接下老夫一招而不死,你就可以活,但你確實走運,因為如今的你,根本不夠資格讓老夫用本門絕學殺你。『當時,聽見這些話的自己,全身止不住地顫慄,既是激動,也有懼怕,完全沒想過日後有可能與這個男人拉近實力,那種差距有若天與地,但如今……「嘿!」

  陸雲樵冷笑一聲,舉起了手,更豎起了尾指,「使出你苦練多年的百變天魔大法吧!除此之外的小伎倆,我就用這隻小指來盡破。」

  大放狂言,這不是陸雲樵的風格,但這份狂妄,是對當年天魔的一種回應,歷經了十幾年生死險難,自己終於可以對等地站在這個男人的眼前,回應他的挑釁。

  「哈哈哈,人老真是難堪啊,連小輩都開始騎到頭上去了,用一隻尾指擺平老夫……」天魔哈哈大笑道:「莫說百變天魔大法,哪怕是修羅劫,你也未必接擋得下,一朝得志,語無倫次!」

  天魔的這番話,亦是在場眾人的共識。修羅劫在天魔手上的威力如何,倒是沒人親眼見過,應該是與天妖相仿,而天妖手中的修羅劫……那份鬼哭神號的威力,想到都讓人腿軟,陸雲樵的五絕神劍再強,要說用一根小指,就抵擋住修羅劫的驚濤之威,任誰都覺得他只是氣暈了的狂言。

  不過,陸雲樵的五絕神劍,是以指發劍氣,與其他武者的狀況沒法相提並論,如果說普天之下,真有什麼人的指頭,能以一指之力盡破修羅劫,那肯定就是陸雲樵,而此刻陸雲樵默然不語,豎起的尾指仍立在那裡,已經回復冷靜的眼神,透射著堅定的信念,似在向所有人宣示,他絕非狂言,說得出便做得到。

  就是這個眼神,讓所有人都感到好奇了,人人都在猜測,陸雲樵究竟還藏著甚麼底牌,或者只是單純虛張聲勢?

  「有意思,當年的毛頭小子,確實不一樣了,但你真以為自己做得到?」

  「…………只要是為了她,我沒什麼事做不到的,這些年來我的失責、你對她的侮辱,今天我全部要討回來!」

  陸雲樵的宣告,擲地有聲,只是大部分的人都聽不懂那是什麼意思,而孫武失神得更早,被陸雲樵先前的話觸動思緒,琢磨起了那個神秘莫測的百變天魔大法。

  百變天魔大法,又名百變天魔大咒,顧名思義,似是一門介乎武功與術法之間的邪異技巧,雖是魔門至高無上之秘,但與其說是掌門絕學,其實更像一門因為太過奇怪,被扔去封藏起來的超冷門技術。絕大多數的時候,歷代天魔都是修練修羅劫,憑著修羅劫懾服群魔,統領魔門,只有極少數腦筋不正常的異類,才會修練這個冷門技巧。

  ……比如眼前的這一位。

  而根據傳聞,本代天魔更是魔門歷代主當中,唯一一個取得突破,真正把百變天魔大法修練成功的人。但問題是……百變天魔大法到底是什麼呢?

  想著這些問題,孫武又想起了一件舊事,當年在天空塔上,西門朱玉說服太陽王,兩邊締結盟約,其中最重要的一個關鍵,就是西門朱玉手握的籌碼,也就是百變天魔大法,那似乎引起太陽王高度興趣,卻又相當忌憚,彷彿如果不把這套功法管控在手中,必然會對樓蘭一族產生不利影響,這才令太陽王立場動搖。

  對於這套功法,線索不多,只知道東西掌握在天魔手裡,而西門朱玉曾在與太陽王比鬥的最後一招中,使用過這技巧的雛形,震驚太陽王。太陽王是一個器量很大的人,哪怕是什麼絕世武功,他也不會起覬覦之心,最多不過就是想要試招打打,為何會對百變天魔大法起這麼大興趣,非要弄到手不可?

  之前沒有線索,孫武一個人當然想不出答案,但看了天魔剛才的種種詭異之處,一個荒唐的想法驀地出現在腦中。

  (該、該不會……所謂百變天魔大法,重點在百變兩字,源頭是始祖之人,而其真面目就是……)

  什麼猜想都已經沒有必要了,因為在孫武出神思索的同時,戰鬥已再次爆發,天魔主動攻擊,而這一次……不再是什麼模糊的氣息,天魔左手一晃,一個模糊的形體在他手中憑空出現,迅速凝聚為實體,化為一支黃澄澄的長戟。

  「那……那個是……」

  孫武瞪大眼睛,看著那支曾經給自己帶來無數創痛的神兵,即使之前已隱約猜到,但實際看到這種事發生,那個震驚感仍是讓他整個呆愣掉。

  「大、大地神戟!」

  玄武一族的至寶,此刻正握在天魔的手上,那股熟悉的波動,則是讓孫武膽顫心驚。

  「……來看表演的人,有覺悟了吧?這場演出的門票費用,很貴的!」

  天魔邪邪的冷笑聲中,大地神戟往下方一貫,擊穿地面,而大地震波則從那一點開始瘋狂釋放。

  曾經在域外吃過大虧的孫武,當然曉得大地震波的厲害,但那些仍躲在廣場、看台各處,對本身實力與運氣都有信心的人們,卻沒有這樣的認知,看見天魔拿出了大地神戟,仍掉以輕心,認為彼此距離過遠,只要小心一點,就能輕易避過廣場中心的戰鬥餘波。

  不過,對於不熟悉大地神戟真相的人,這個想法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就是迅速到來的大地震波,對他們而言,並非戰鬥的餘波、流彈,而是百分百的直擊,在大地震波的影響範圍內,管他數量成千上萬,都受到同樣的震盪傷害。

  五臟像是給攪成一團,緊跟著,就是內臟破裂出血,頭暈發黑,大口鮮血嗆噴出來,大地震波無視一切護體真氣,直接透入,創傷腑臟……這些孫武曾經親身體驗的痛,如今這些自負實力了得的高手,通通嘗了一次,結果也沒什麼差別,嘴裡大口噴血,躺倒在地上。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這樣狼狽,大地神戟對於這些高手是新鮮玩意兒,但本身已在大地上使用多次,多到讓人足夠找出防禦方法,天魔的震波一起,香菱立即躍起,還要試著把孫武、袁晨鋒都拉上去,而孫武立即跺腳一震,發出連續震波,護住己方三人,想要把這範圍內的震波傷害減到最低。

  不過,這些都算是白做,因為搶在他們之前,陸雲樵已經動手,手腕一抖,劍氣打入地下,既護住自己,也抵銷所有傳往孫袁等人的震波。用的方法與孫武相同,但一個絕對的不同點,就在於孫武只能盡量減輕震波傷害,而陸雲樵打出的劍氣,自動偵測每一道震波的強弱,做出回應,每一道反激力量不多也不少,把大地震波完全抵銷。

  精準的力量控制,這就是修為上的絕對差距,只是陸雲樵這一下「多餘」動作,卻為他本身形成了一個破綻,而虎視眈眈的敵人更不會放過。

  破風聲響起,天魔揮動大地神戟,虎虎生風地狂砸過來,陸雲樵眉頭一皺,眨眼間彈指連出三道劍氣,擊打在大地神戟與天魔的手上,卻終究阻擋不住,被大地神戟當頭砸來,迫於無奈,貫勁於臂,五絕拳劍硬拚大地神戟,兩股力量對撞,強烈震波宣洩出去,狂掃四面八方。

  「能用手臂硬擋超級法寶,天下第一還真不是白叫,或者……七寶指環也給了你這方面的幫助?」

  「什麼都好,別以為拿了超級法寶就無敵,工具始終只是工具。」

  「哈哈哈,說得好啊,那咱們換個工具來玩玩吧!」

  冷笑聲中,天魔空著的一手中,忽見冰藍晶芒閃動,下一刻,一條憑空被召喚出來的墨黑色水蟒,動作快如閃電,一口將陸雲樵的上半身吞噬下去!

  請續看《東方雲夢譚》41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24
第四十一卷

【本卷簡介】

女人果然還是比較狠,說放火燒場就放火!啊可是人家還不是只希望妳腿開開!

只是這局怎麼越打越讓人汗毛直豎,以為是一個結果有兩個,以為已經下身殘廢的結果還想納後宮!

以為同是一條船上的人結果……

傷者紛紛離席退場,天魔、武滄瀾、陸雲樵三人仍陷苦戰,殺招盡出、腥風血雨,透著似真且幻的奇異感。

這場看似大局已定的賭注,還會有意外嗎?

第一章 百變千幻.暴雨雷霆

  距今數百年前,來自天外的奇特生命體,降臨域外,被稱為始祖之人。由於無法離去,始祖之人與人類血脈結合,繁衍出了四靈之民的始祖,後來四靈之民分散各方,或中土、或域外,各自開創屬於自己的傳奇……與悲劇。

  不管是傳奇還是悲劇,四靈之民的崛起,完全是繼承了始祖之人的遺產,其所使用的器械、工具,成了七件無可取代的超級法寶,而其所傳承下來的智能,成了四靈部族的秘傳知識,甚至發展成後來的樓蘭文明。

  若沒有始祖之人,就不會有後來的四靈盛世,這點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只要是知情者,誰也無法否認。然而,始祖之人所留的遺產,就僅僅如此?除了七大超級法寶,就沒有其他的神奇物品?

  其實……是有的。

  除了法寶、知識,始祖之人還有一門特殊的技術,在四靈之民傳承時,因為彼此激烈的內鬥、爭奪,最後誰也沒佔著便宜,令記載這門特殊技術的物品流落在外,輾轉傳入中土,為當時的魔門所取得。

  魔門得此異物,經過鑒定,立刻就知道其絕非凡物,一度調集魔門中的所有精英學者、技師,合力鑽研,下足了血本。經過眾人努力,破譯出來的文件,似是某種功法,卻又與現行的所有心法功訣大相逕庭,因其詭異多變,故而命名為「百變天魔大法」這門功法的破譯,幾乎傾注了當時魔門的全部資源,受到無比重視,但譯出之後的結果,卻委實令人失望,種種玄之又玄的口訣,似是而非的運氣法門,讓所有人都看不出這套功法練到最後,究竟會練出什麼東西來?

  只是這樣,就把魔門群魔給難倒了?

  當然不可能!

  看不出來的東西,只要進行實驗就可以了,一個人練不出東西來,多找幾個人一起來練,看看會練出些什麼東西。類似的實驗反覆進行了一段時間,最後的結果相當慘重,修練者死的死、瘋的瘋,沒有一個倖免於難,當時主持實驗的魔門學者只能自嘲,這門百變天魔大法果然厲害,條條口訣都把人往死路上引。

  百變天魔大法的研究工作無法突破,於情於理,這門功法也就應當擱置,不該再付出更大的犧牲,如果是在慈航靜殿、河洛劍派,肯定就會這麼處理,偏偏這功法是落在魔門手裡,犧牲了大量人命,仍未得出結果後,魔門之內沒有罷手,反而開始認為「修為不足的人去練,怎麼練也練不出個結果」那為了要能得出結果,人定勝天,就只有讓「足夠修為的人」去練了。

  什麼樣的人修為才足夠呢?

  一旦進入這個邏輯陷阱,問題就複雜化了,彷彿國王新衣的傳說故事,只要修練不成,就代表實力不足,因此在頗長的一段時間裡,魔門每出了備受矚目的高手、強人,為了要表現自己的強大,就要挑戰百變天魔大法,試圖征服它,用來彰顯自身的強。

  應該說,不管是什麼要命的技術,只要有精英人士投入研究,就會有所突破,在這些才智出眾的精英人物,前仆後繼地投入之後,百變天魔大法的實用技漸漸被開發出來,有了所謂的百變天魔大法第一重天、第二重天……等等,威力堪稱強大,種種精妙之處也委實令人匪夷所思,能夠變化無定,牽引天、地、水、火、風、雷之力,威力無窮。

  能夠接引自然力量的武學,自然都是上乘武學,這一類的武學,魔門之中雖非沒有,但比起牽引自然力量的規模、效能,沒有一門能出百變天魔大法之右,如此玄妙大法,驚天動地,果然不負之前無數人的犧牲與苦心,完全壓下修羅劫,堪為魔門的第一神功……如果穩定性能高點,走火入魔的機率能低點,又不那麼難練的話。

  縱然百變天魔大法的實用技已被開發出來,卻仍無法改變它所處的窘境,這套功法異常難練,同一段口訣,有些人練得成,有些人照著練就走火入魔,整體出岔的機會奇高,特別是在戰場上實際發動的時候,完全變成「發招成功敵人必死,發招不成自己必死,成功率不足三成」的危險技巧。

  魔門別的沒有,狂人最多,是一個為了利益可以幾乎無視風險的地方,只要這門百變天魔大法確實夠強,哪怕它再怎麼危險,還是會有人去練,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人,要不然,自己怕死,放著絕頂神功不練,卻讓其他人練成功,反過來奪了自己的位,豈不糟糕?

  就因為是這樣的畸形環境,明明就是致命的毒藥,大家卻不得不像搶什麼珍寶一樣爭著去練,生怕不練就吃虧了。畸形的事,就要付出畸形的代價,不管魔門再怎麼重視利益、忽略風險,在連續送掉幾任門主的性命後,也不得不停下腳步,審視得失,而因為這門功法造成魔門內耗太過,許多精英人力都葬送在研發路上,出現戰力上的真空,當兩大聖宗聯合江湖正道來攻,差點就令魔門碰上覆滅的大危機。

  痛定思痛,魔門的長老群立下規矩,將百變天魔大法列為只有門主才能修練的掌門絕學,禁止門主以外的人修習,務必要終止這功法為魔門造成的禍害,省得魔門再為了這套功法死傷太多人命。這個基於共識而立下的規矩,被確實執行了,儘管大家再也接觸不到這套功法,但說實在話,所有人都為此鬆了一口氣,不用再陷入沒意義的「軍備競賽」中。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這個戒規被徹底執行,百變天魔大法的地位,也變成一種極為特殊的存在,與其說那是至高無上的掌門神功,倒不如說,那是表面上有著崇高地位,實際上卻被打入冷宮,無人想問津的超冷門功法,偶爾魔門中有人立了大功,天魔將這套專屬魔門之主的最高榮譽當獎品頒贈,那也是賜予的人冷笑,受贈的人苦笑。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許久,誰也不認為後頭會有什麼改變,直到十餘年前,魔門少主西門朱玉行走江湖,一套隨心所欲神功,變化萬千,能夠隨意模擬其他門派的內功心法,維妙維肖,引起黑白兩道的驚異,後來更有魔門中人認出,所謂的隨心所欲神功,就是魔門的百變天魔大法。

  只允許天魔一人修練的武技,居然出現在西門朱玉的身上,若非西門朱玉偷學,就是天魔的私相授受,必須向天魔追究責任,而更讓魔門眾人驚奇的地方,則是百變天魔大法在西門朱玉手中,增添了許多過往沒有的妙用,使用上似乎也沒有那麼容易出問題,大大提高了實用性。

  莫非……西門朱玉攻克了前人未能解決的難關,將百變天魔大法真正完成了?

  歷經魔門多個世代,犧牲了無數人命,付出無數心血的悲願,終於完成了?

  這個發現所帶來的震驚,非同小可,而當眾人終於面見天魔,向天魔追究責任……魔門的追究責任,素來就很容易演變成手底下見真章,天魔面對眾人的問責,自不吝於展現其實力,眾人也才得以見識……真正的百變天魔大法。

  這一仗,整個過程是魔門史上的機密,天魔手下留情,不想造成太多的死傷,而倖存者無不心有餘悸,只說百變天魔大法,確實不愧為魔門史上的第一奇功,一但練成,權位將不是任何人能動搖。

  百變天魔大法的真面目,就這麼被隱藏起來,以天魔的為人,不可能把自己最後底牌輕易示於人前,所以外人不管怎麼用盡力氣探查,頂多也只能查到這裡,距離實情尚遠。

  然而,保密功夫作到家的天魔,仍是存在兩個破綻。第一,關於百變天魔大法的來歷,普通人不曉得,四靈之民卻是有印象的,樓蘭鳳族滅亡後,大武龍族成了資料保留最多的一支,當他們將這些資料統合整理,便約略猜到百變天魔大法的真面目。

  第二,同樣修行百變天魔大法,甚至比天魔早一步接觸到超級法寶,進而解開謎底,西門朱玉對百變天魔大法的理解,絕不在天魔之下,為了不讓陸雲樵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吃上大虧,他當然會把這個秘密相告,免得陸雲樵將來一與天魔開戰,就落得淒慘收場。

  也因此,在皇城之役開打前,武滄瀾一方就約略知道百變天魔大法的真相,陸雲樵更是清清楚楚,令天魔難以收奇兵之效,不過,知道是一回事,擋不擋得到卻是另一回事……差別,很大!

  百變天魔大法,就是始祖之人所用的一種變化術,憑空變化出各種法寶,以供使用,高段的變化術甚至還能變出超級法寶,威力無窮。縱是陸雲樵事先想過,天魔或許已經能夠同時使用複數的超級法寶,實際碰到了,仍是顯得應付不足,才剛和大地神戟硬拚,天魔反手變出青龍令,發動召喚,閃電出現的異獸一口噬下陸雲樵。

  變化術的能力有其極限,並不是那麼無所不能,天魔雖能變出青龍令,卻無法突破青龍令的限制,非龍血傳承者,無法以青龍令召喚真龍,但他隨意召喚,立刻就是一條水蟒出現,動作快如閃電,陸雲樵正運力拚鬥大地神戟,反應不及,就這麼被水蟒大口吞下。

  水蟒通體由水構成,卻是介於固態、液態之間,其色墨黑,看上去似乎蘊含劇毒,這一下大張其口,幾乎把陸雲樵半個身體都吞了下去。單單只是如此,對陸雲樵的威脅性自是不大,但天魔乘勝追擊,大地神戟猛揮橫砸,一下敲在陸雲樵腰間,這一擊的威力就大了。

  「哈哈,這樣的變化,才算有點意思吧?再來一下試試?」

  天魔的大笑聲中,左手的青龍令驟然消失,體內卻出現河圖的氣息,左掌閃現運轉八卦紋,轉動一圈後,隨著拍動,進入大地神戟當中,倍增力量的異能發動,剎時大地神戟金芒四射,逼得人無法正視,橫揮砸出的一擊,威力更非先前可比,那條墨黑毒蟒被硬生生砸爆,散成滿天的水珠,陸雲樵口噴鮮血,同樣也給打飛出去。

  「師父!」

  旁觀的袁晨鋒,赫然最先有反應,見到陸雲樵給擊飛,也不管什麼干不干涉比武,就直接衝入決鬥場內。

  「哈,長江後浪推前浪,好小子!好立場!好選擇!」

  天魔連聲大笑,看也不看袁晨鋒一眼,左手冰藍晶芒閃動,青龍令再現,令牌上火光一閃,赫然是十多頭火鳳凰應召喚而出。

  火繫在青龍令五行召喚中,幾乎敬陪末座,但也要看召喚物的形態,如今化為火鳳翱翔,還一出現就十幾頭,袁晨鋒立知不好,連發數道劍氣,護身兼破敵,卻也給逼得倒退連連,身上衣服微見焦痕,所幸這十多頭火鳳凰,不是全往他身上招呼,有很大一部分襲向孫武、香菱,這才緩解了袁晨鋒所受壓力。

  香菱看得出這些火鳳凰威力驚人,以自己身份,唯一能採取的應對策略,就是以高速身法一退再退,閃出火鳳凰的追擊範圍,至於孫武的方法就簡單得多,他擎臂指天,猛地畫了一個大圓圈,圓圈捲繞的過程中,週身氣勁浮現太極形象,氣流激轉,很快就化為一道強猛旋風,將襲向自己的火鳳凰全都捲入,連攻往香菱那邊的都未能倖免,在慌亂鳴叫聲中被扯來,全給困在旋風之內,漸漸壓縮集中成一點。

  十頭火鳳凰被鎖在旋風內,氣流受火焰蒸騰,溫度直線上升,首當其衝的,自然就是身在其中的孫武,高溫對於金鐘罩本是一大考驗,但此刻的他,全然無視這等高溫威脅,金鐘光芒在烈焰中閃耀,熊熊烈火竟是全然壓之不下。

  六爻三絕。風捲山走大地動!

  河洛劍派的掌門秘傳,在孫武手中已能運用自如,越見強勁威力,旋風風勢驟然加速,激轉如輪,壓縮凝一,剎那間便將十頭火鳳凰絞殺滅碎,化作縷縷輕煙,裊裊散失,如此修為,已入當世絕頂高手之列,足堪驚人,只是戰鬥中的雙方,誰也沒往他這邊多看一眼,陸雲樵倒飛出去,天魔舞戟直追。

  「小武,幹得漂亮,武功大大長進了啊!交給你一個光榮任務,在後頭替老爹護法,把那些什麼不三不四的全給老爹擋下來,一個也別漏啊,哈哈哈!」

  這是再膚淺也不過的挑撥,當然沒有人會上當,只是,那個熟悉的口吻與聲音,讓少年也只有苦笑的份。

  回顧另外一邊,陸雲樵似乎將之前累積下來的少許優勢全部輸去,在天魔狂風暴雨的攻勢下,只有勉強招架之力。

  幾件超級法寶的交錯運用,確實威力無窮,洛書化力、河圖倍返,青龍令極盡變化擾敵之能事,大地神戟威猛無儔,四件法寶相互配合,威力遠遠比單獨運用時要大得多。

  七大超級法寶中剩餘的三件,七寶指環天魔不知有何顧忌,遲遲未有化出,但赤龍腕、金龍璽這兩件法寶,血限作用太強,天魔並非大武龍族血脈,使用上綁手綁腳,故而捨之不用。

  即使少了這三件,但天魔所使用的,也不單單是超級法寶。自太平軍國入侵後,法寶技術不斷翻新,各種新式法寶被逐一開發出來,儘管在威力上與超級法寶不能相比,其中卻也大有奇思妙想之作,不容小覷,況且,在天魔、西門朱玉真正完成百變天魔大法之前,這套奇功在魔門,本是專門用來與自然力量共鳴,幻化風火雷電的,無論威力與規模,均非尋常人間功法可比,天魔如今配合超級法寶使用,在轉換法寶的間隙中發出,烈火、玄冰、狂雷、魔電,不遜於修羅劫的一擊,就見連續的強光爆閃,陸雲樵不住被轟退。

  天魔身形本就高大,手執神戟搶攻,真個是佔盡威勢,孫武迄今為止見過許多高手使用大地神戟,卻沒有哪一個人,在揮動神戟時具有如斯霸氣,一條土黃色的長戟,有若蟠龍纏身,無懈可擊,每一下揮動,均有天地風雷之威,撕開大氣、扯裂地面,彷彿世間再沒別的力量能夠阻擋。

  相形之下,陸雲樵的情況就很惡劣,獨臂的缺陷,不僅在攻擊時佔不了便宜,防禦時候也同樣吃虧。面對天魔的狂轟猛打,堂堂天下第一人,也只落得一個高級沙包的命運,全然被壓制住,只能鼓足護身真氣,憑著五絕劍印的異能,大幅強化防禦力量來苦苦支撐,身上衣角頻繁出現焦痕、冰漬,臉色也越來越白,足見應付維艱。

  這些都是觀戰者所能看到的東西,但實際上,攻守雙方都曉得,勝負分曉尚須一個契機,天魔始終在等一個時機,這點陸雲樵也曉得,只不過為了降低不必要的風險,天魔必須要在那之前,盡量削減敵人的體力與戰力。

  終於,雙方等待已久的一刻到來,天魔又一記神戟重砸,陸雲樵吃力地以劍印防禦,憑著劍印的特殊異能,周圍五米內空氣流動緩慢,天魔的一戟猶如打入泥漿之中,力量在打擊過程中不斷被消耗化去,令陸雲樵能以血肉之軀,硬擋神戟連擊。

  這樣的攻防,剛才至今已經重複發生多次,但這一次卻有所不同,神戟的重砸赫然是個虛招,砸至半途,消失得無影無蹤,天魔一爪直探,似要封住陸雲樵的手掌,破其劍印,陸雲樵彈指變招,卻是晚了一步,被天魔擒扣住手指。

  「你想奪取指環?可笑!七寶指環不是這麼容易奪取的!」

  「嘿,所以老夫並沒有要奪取啊,借來看看便已足夠。」

  長笑聲中天魔已經放手,退開了數步,臉上表情怪異,似在思索、感悟著甚麼,這一幕令許多人都看不懂,孫武最初也感迷惑,卻很快大吃一驚。

  (該、該不會……那個什麼百變天魔大法,要變化出什麼法寶之前,得先接觸過那件法寶,並且有相當瞭解,否則變不出來……

  七寶指環是樓蘭一族的至寶,天魔與之相隔萬里,肯定沒有機會接觸,後來指環早早被贈借給陸雲樵,以天魔與陸雲樵當時的實力差,要接觸指還不難,不過陸雲樵的身邊,還有一個專門對父親吃裡扒外的西門朱玉,知道七寶指環與百變天魔大法的關聯,必定用盡各種手段,防得牢牢,絕不讓父親有得逞機會,後來陸雲樵武功大成,行蹤飄忽,天魔想要接觸指環,自然也不是那麼容易了。

  只要這樣一想,孫武就覺得,天魔之前可能真的沒有足夠機會接觸指環,導致沒法以百變天魔大法化出七寶指環,但如今,這個缺點似乎已經被補足,得到指環異能的天魔,必將如虎添翼,還有誰是他的對手?

  果然,片刻凝思之後,天魔左手一晃,紅光一閃,一隻一模一樣的指環,已經在手掌上出現,他看著手中的指環,似笑非笑。

  「七寶指環……構造確實複雜,似乎是七大超級法寶之最,具現化的手續麻煩得很,但維持代價……沒什麼感覺。看起來……唔,怎麼像個暴發戶一樣?還是個臨老入花叢的老暴發戶,樣子不好看啊……」

  天魔自言自語,彷彿在困惑些什麼,全不在乎因為這一下停頓,給強敵留下了喘息的機會。

  「哼!還在意戒指的款式嗎?那麼喜歡變東西出來,你就兩手各變一個出來吧。」

  陸雲樵緩緩站立,站得還算很穩,但臉色很差,嘴角也不住溢血,剛才天魔的一輪狂轟亂打,其中有不少下是以河圖雙倍增力,砸出大地神戟,如此破天大力,連他也承受不起,腑臟破裂成傷,若不是修為深湛,早就給活活打死了。

  此刻,就連天魔也感到奇怪,陸雲樵的耐打大大出乎意料,自己剛才並未留手,一輪狂轟猛打,如此強大威力,別說是血肉之軀,就算是鋼鐵堅石,也早給打成破爛,可是陸雲樵處在挨打的劣勢,一路被轟砸下來,傷是傷了,骨頭也斷了好幾根,戰力大受影響,卻終究不是什麼致命傷害,這小子怎會如此耐打的?

  換作自己異地而處,多半撐不到這裡……

  不尋常的異狀,背後可能藏著一些重要問題,天魔一時間不再搶攻,只是上下打量著敵人,試圖在他身上找尋一些答案。

  「……姓陸的小子,你挺耐打的啊!」

  「每個人總有幾件比較擅長的東西,我當初又不常打人,總是被人打,耐打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你很羨慕嗎?你花了這許多力氣,終於得到了七寶指環,就只是在那邊戴著裝暴發戶?」

  「哦?你很想看我使用指環?」

  天魔的聲音中流露幾分慎重,七寶指環在此戰中的特殊意義,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雖然不是必要,卻非常重要,必須要能使用七寶指環,所有後著才能源源不斷地推展,否則一條主要的策略就此告吹。

  皇城之戰,三方勢力暗地裡動作不斷,魔門看似只作情報工作,沒有進行實質部署,但天魔心中早有計較,秘密修復、整備當年的天火祭壇,這同樣是始祖之人的遺產,十多年前以佛血舍利發動,浩瀚天火之威,一夕間便將樓蘭滅族,堪稱是大地上最恐怖的末日兵器。

  武滄瀾不管在皇城內埋伏多少機關、高手,總不能與樓蘭一族相比,天火能將樓蘭一夕滅族,要破區區皇城,根本是易如反掌,所以這一著不發動則已,若發動,天魔自信能取得完全勝利,大武龍族的輝煌歷史至此而終,而魔門則能夠保存元氣。

  只是,要發動天火裝置,需要相當強大的能量,即使搾乾整個梁山泊都不足夠的強大能量……當初,是慈航靜殿近千高僧的犧牲,加上佛血舍利,這才勉強發動,如今時移境遷,佛血舍利與孫武結合為一,難以取出,要以舊法發動天火,這已經是完全不可能了。

  舊法不成,便覓新法,開源不成,節流也不失妙法,世上既然已經沒有辦法,正面發動天火裝置,自天外召喚來流星雨,那有沒有什麼其他方法,減少天火裝置運作所需的能量,讓它的發動變得容易些呢?

  有!

  舉世唯一的超級節能法寶.七寶指環!

  若七寶指環真能發揮傳聞中的神效,或可將天火裝置的耗能減至最低,然後,便能以其他的替代手段來發動,屆時,不用個把時辰,皇城將化為灰土,大武龍族再不足懼。即使這一著所謀不成,也沒什麼太大關係,本來天魔就不是非要砸平皇城不可,這麼作平白無故幫同盟會的大忙,對魔門可沒什麼好處。

  可作也可不作的事,說起來是沒多少迫切性,天魔一直也只是將之列為一個備選方案,不是非作不可,但陸雲樵的話,卻點醒了天魔另一個可能。

  剛才終於接觸到七寶指環,得以掌握七寶指環的構造與運作原理,這是自己終於得逞?還是敵人得逞了?

  故意讓自己接觸到七寶指環,趁機布下陷阱,引自己入局……這個假設若要成真,那麼這枚七寶指環必是有問題的。

  天魔瞥了一眼手上的戒指,紅光繚繞,看起來沒有什麼問題,但這麼起疑一看,胸中疑心更甚,越發不敢肯定剛才的想法。七大超級法寶,是當初始祖之人的隨身秘寶,其建造、運作方法,並非尋常的齒輪、機械,也與現在已知的種種技術都不合,明明裡頭的構造非常簡單,卻能與外部自然能量發生反應,產生不可思議的威力或異能。

  這點基本知識,天魔固是早已知曉,所以甫接觸完七寶指環,將之具現成形在自己手上,他也稍感錯愕,覺得七寶指環的內部構造,繁複得太過離譜,組成多個能量迴圈,大大小小的零組件過千,如此複雜的鑲嵌工藝,是七大超級法寶中從沒有過的例子。

  不過,七寶指環的異能,也是七大超級法寶中最特殊的一個,天魔畢竟不是此道專家,所知有限,又沒有參照的版本,很難憑這些來判斷是真是假,只是他多少留了一點心眼,只讓戒指停留在手上,沒有真正發動,希望多花點時間來觀察與判斷,如今聽到陸雲樵這麼說,一個念頭驀地在腦中閃過。

  「你……你的這枚七寶指環,是假的!」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24
第二章 難進難退.取捨不得

  如果七寶指環的本身是一個局,那麼這就是一個最合理的推論,陸雲樵戴了一個假的指環,故意讓敵人接觸到,完成了整個佈局……乍看之下確實可以這樣解釋,但稍為一加推敲,天魔就發現這個想法儘是各種破綻,最大的問題就是,假若七寶指環是假,那打從開戰以來,陸雲樵是如何維持在全力戰鬥,力量始終維持高檔,不見衰竭的?

  果然,這個指控一出,陸雲樵就像很懶得理睬一樣,搖了搖手,「是真是假,你又不是專家,總不會你說了就算數吧?你如果覺得戒指有假……有種脫下來,別用啊!」

  「小子,這樣便想詐我?」

  「又如何?說不定……就這樣便詐得到你,你不妨問問自己,現在你是要用這枚戒指?還是不用?而我可以告訴你,無論你是用與不用,對我都有好處。」

  陸雲樵一番話說得自信滿滿,卻也在觀察天魔的每一個細微反應,無論如何,自己已經爭取到一段很寶貴的時間,現在能夠好好站在這裡,超過一半是演技與硬撐,要是剛才天魔不顧一切地繼續搶攻,那自己將非常棘手,後頭的計略被迫中斷,沒法繼續下去。

  不過,這種事情也不能單純歸於運氣,天魔不是善男信女,沒理由忽然發了善心,他之所以留下這樣的空隙,十之八九,也是出自他本身的需要,自己固然借此機會調息,他難道就不需要?

  運使超級法寶,每一件都需要強健體魄、大量血肉精氣作為代價,從無例外,特別是強健體魄這一點,在使用超級法寶時,絕對不是一句虛言。每一件超級法寶運作時造成的負擔各自不同,以大地神戟為例,威力推展至極限時,每分鐘心跳都超過兩百五十下,體質弱一點的,還沒打贏敵人就先當場暴斃了。

  縱是絕頂高手,內力能夠承擔消耗,肉體也未必負荷得起,所以使用超級法寶戰敵,本身就是一件帶有高風險的事。單單使用超級法寶,已是如此不輕鬆,更別說靠別的技巧來虛擬現化,這樣子雙重甚至多重負荷加上去,肉體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外頭打得敵人連連敗退的同時,體內又何嘗不是等同承受重擊?

  西門朱玉關於百變天魔大法的遺言,所提不多,從遺言中看來,以大法化出超級法寶,對肉體的負擔就算沒有增大一倍,也絕不會比正常情形小,天魔剛才以一人之力,連連使用超級法寶,交錯變化,對肉體的負荷之重,簡直沒法想像,除了用「多年來訓練有素」來解釋,真是沒法理解血肉之軀怎樣作到的?

  照情形估計,自己爭取時間,運功調息的同時,天魔也是故意在那邊示意悠閒,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其實……多半也是在爭取時間,竭力調息,減低體內的傷害……

  也因為百變天魔大法所造成的負擔,天魔存有顧忌,這才不敢貿然發動七寶指環,否則,哪怕指環不會造成別的傷害,光只是把心跳數提到每分鐘五百下,真氣循環、消耗增加十倍,就會令天魔非常棘手。

  「你一時間好像很難作決定啊,老人家決定得慢一些,那也是正常的,還是我來幫你作決定吧!」

  陸雲樵話聲方罷,身影一晃,已主動衝向天魔。剛才在天魔的百變大法之下,陸雲樵被打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節節敗退,現在他再次撲衝上去,整體情勢不會有什麼改變,天魔的百變法若持續施威,他仍是只有被打殘的份。

  這一點彼此都心知肚明,但陸雲樵仍是衝了上去,臉上還掛著詭異的笑容,這點委實令天魔極不愉快,一舉手,鐵拳中蘊含著洛書的化勁力量,輕易擋下五絕劍氣。

  「還是只會盲纏盲斗嗎?這麼沒用的男人,難怪保護不了你的女人……哦,我失言了,她從來就不算是你的女人,現在更不曉得是算誰的。」

  以鳳婕來說事,對陸雲樵確實很有刺激效果,剛才更一度令陸雲樵罕有地喪失理智,憤怒地重手出擊,幾乎打了天魔一個措手不及,只是,陸雲樵終究不是孫武這樣的直線條腦袋,多年的世事歷練,讓他能夠盡快回復理智,意識到錯誤,聽見了這番挑撥,他也僅是一笑。

  「說得有點道理啊!所以呢?碰上我這個沒用的男人,你還不快點發動七寶指環,用你最強的力量,盡快把我打成肉醬啊?辛苦變出來的指環,如果不能用,就只是廢鐵而已了,特別是……好好的超級法寶,卻因為敵人玩心理戰,被玩到不敢用,這可是怎麼說都丟人的啊!」

  陸雲樵的五絕神劍厲害,但他此刻出口的話,對天魔而言卻比連環劍氣更難以應付。

  只要將真氣貫入,發動七寶指環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問題是……在敵人挑釁之下,為了要證明自己的勇氣而使用指環,這種如同三歲小孩的蠢事,哪有可能作得出來?

  在情勢未明之前,不使用七寶指環,這才是上上之策。無論敵人怎樣挑釁,只要指環不發動,什麼詭計也使不出來,自己悠然站在陷阱邊上,將敵人急得跳腳,這是最正確的作法,然而,陸雲樵所說的另一個可能性,也不可不慮,就是指環內根本什麼怪異也沒有,只不過敵人顧忌自己使用指環,這才使用種種「口術」誘使自己把這強力制勝武器封印起來……這種可能性,想到同樣讓人很不愉快。

  天魔和陸雲樵到底在玩什麼心理戰,旁觀者未必個個都懂,但天魔動作放慢,明顯在遲疑著什麼,這點卻是都看得出來的。天魔是出了名的老謀深算,陸雲樵卻不是什麼成名智將,能夠與天魔鬥智斗至這樣,可以說是極高的成就了,而這一點……更讓天魔感到不快。

  今天是怎麼了?武力方面無法完全壓倒這些小輩,居然連自己的智略、判斷都被愚弄了?

  不愉快的念頭在腦中閃過,天魔始終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一代梟雄,很快在亂麻似的紛亂選擇中,作出了取捨,有了決定。

  大方向其實很簡單,既然七寶指環的使用不是必要,既然使用著百變法的自己牢牢佔著上風,那就拋開雜念,鞏固眼前的優勢,只要持續重創陸雲樵,把這異常難打的小子,先打至不成人形,沒有反撲的可能,那時無論七寶指環有什麼風險,自己全都無懼……剛才怎麼對付武滄瀾,現在就怎麼對付他,不管護身真氣怎麼強,如果被打到腰椎折斷,五臟俱裂,他也沒有反抗可能了……

  主意一定,天魔表現在實際攻擊上的威力,赫然比之前逾倍提升,同樣是大地神戟的一下揮砸,釋放出來的衝擊波全然不同,強猛勁道撕裂大地,在地面上形成多道凹痕深坑,朝幾十米外延伸出去。

  乍看之下,好像有一頭無形的恐怖巨獸,圍著天魔與陸雲樵在戰鬥,爪痕不住在地上拖出深坑長印,兩人鬥得越是激烈,這些爪痕深坑的痕跡就越亂、越密集,將廣場中間的厚青石板摧毀得一塌糊塗。

  之前陸雲樵大部分的氣力都用在防禦,一方面憑著本身的深厚修為,強行接下各種傷害,卸散化力;一方面則是連施五絕劍印,讓週身數米內的空氣產生異化,或是黏滯,或是凝重,減低天魔攻擊的殺傷力。

  不過,從天魔再啟攻勢起,陸雲樵就沒有用這套策略了,改以閃避為主,深深忌憚天魔所發出的每一擊,似乎曉得只要給碰著一下,那個傷害絕沒辦法用任何技巧減輕,只得避為上策。

  「陸小子,你除了口術,就只有學老鼠的本事嗎?堂堂天下第一人,不該如此沒用啊!」

  「有用沒用,似乎也不是你老人家一張嘴隨便說說算的……」

  「你暗中準備多時,手裡所握的底牌,絕對不會只有一個七寶指環而已,還有什麼後招,早早使出來!」

  天魔狂嘯怒吼,重戟如雨落下,陸雲樵狼狽閃躲,卻是微笑不語,自有一股從容。

  兩邊戰事重啟,惡鬥方酣,但一個最重要的戰局變因,正在別的地方發生,這一點,雖然有人已經料到,卻沒有幾個人真正掌握著事態發展。

  天魔早先以青龍令發出的一擊,火鳳亂舞,孫武以河洛絕學硬拚一記,將所有火鳳絞滅,但不是什麼人也有這能耐,那些烈火鳳凰威力不凡,至少香菱就「不應」有與之硬拚的本事,只能以絕頂輕功飄退閃躲,就這麼越退越遠,遠遠飄出廣場去了。

  孫武不是沒有留意到這點,只是當時要施援手已遲,況且,廣場上已經成了主戰區,從廣場上撤出,未嘗就不是一個好主意,所以孫武看香菱沒有危險,就沒有多作援護,讓她趁這機會平安離開戰場,認為以現在的情況,外頭應該也沒人能威脅得到她。

  這個判斷確實正確,事實上,香菱自己也作著同樣的判斷,並且有心借此離開,探探周圍狀況。只要不用顧忌旁人眼光,能以完全實力出手,皇城內可以威脅到自己的人或物並不多,即使碰上什麼高手,自己也對輕功有信心,當可安然退走,更何況,武滄瀾重傷,銀劫也在巨爆後下落不明,危險性已經是減少許多了。

  要掉以輕心還太早,武滄瀾重傷,銀劫下落不明,都還不能成為安全的保證,不過,橫豎戰場上正發生的事情,自己幫不上忙,也無從干預,與其和那兩個熱血少男一起乾瞪眼,不如離開這裡去看看,瞧瞧外頭會否正發生些什麼?是否有人正在外頭作點什麼?

  「……所有人都知道這麼打到最後,外頭肯定會有第三方殺過來,偏偏所有人都置之不理……這班男人,腦子裡到底是裝什麼的?」

  皇城的面積極廣,如果胡亂去搜索,就算找上幾天都未必有結果,但香菱之前就已暗記下皇城內的大小佈置,此刻照著記憶來搜索,她輕功之高,身法之快,普天之下沒幾個人能與之相提並論,即使是絕頂高手,在輕功上也未必追得上她,趁著獨身行動之便,整個人化為一道火紅影,在皇城之內高速來去,旁人頂多遠遠看見紅影縱橫,連具體落點都看不清楚,更別說進行追蹤了。

  儘管香菱身法敏捷,佔盡便宜,但要在短時間內搜索遍皇城,這也絕不容易,她察覺自己這麼作,可能只是打草驚蛇,甚至大海撈針,意義不大,轉念一想,一個主意陡然浮上心頭。

  「都說女人做事最肆無忌憚,這群男人倒是幹得一個比一個誇張,如果不偶爾顯顯手段,真要被人當成是膽小鬼了!」

  逐地搜尋,需時甚久,更不是什麼有效率的方法,橫豎也不是一定要找出個什麼東西來,給敵人帶來困擾還比較妥當,那索性就一把火燒了皇城,看看會燒出什麼東西來。

  香菱不單是輕身功夫高明,一但要放起火來,她縱火的本事亦是少有人能及,哪怕只是尋常的火焰,經她內力一帶,火焰其色如血,觸物即燃,而且碰著什麼燒什麼,水澆不熄,一點點星火,足可燎原。

  樓蘭一族的純血繼承者,全都是玩火的高手,剛才香菱身影閃動,還只是一道紅影此起彼落,出沒不定,現在則是所過之處,俱成一片火海,眨眼間的功夫,小半座皇城就籠罩在濃煙、火焰當中。

  皇城中心,正被兩大強人當成戰場,打得不可開交,銀劫事先也向皇城內各部兵將下過命令,讓他們不要理會廣場這邊的動靜,省得莫名其妙被捲入,不但幫不上什麼忙,反而成為己方調度的負累,但此刻香菱到處放火,這些御林軍、御前侍衛就無法視若無睹,紛紛都動了起來,試圖將其阻截、捕獲。

  照理說,這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一個人不管再怎麼身法輕靈,周圍幾千人連追帶趕,又有弓箭、網繩之類的工具,總能把人逼往角落,困住、逮住。不過,理論是一回事,現實又常常是另一碼子事,香菱的輕功之高、速度之快,皇宮之中無人能及,想追她恐怕得要武滄瀾自己出來,至於調動大批人馬圍堵,如果是由銀劫這樣的高手主持,事先料定方向,那是可以的,其他人修為不足,跟不上她的速度與動作,只有遭其耍弄,被玩成無頭蒼蠅一樣。

  此外,香菱還佔著兩個優勢,一個是她到處放火,大火確實阻礙了御前侍衛的合圍,特別是當火勢越來越大,這就等若是幫手越來越多,時間一長,大量房舍都被火海吞沒,哪邊佔便宜實在不好說。

  另一點,則是開戰之前就畫好的禁區,香菱一早便看出,官兵們已得吩咐,不得擅入中央廣場附近區域,所以每次敵人要合圍,她就躲入廣場周邊,讓敵人合圍之勢成空,轉眼間又從其他角落飛竄出來,還順道令幾間房舍陷入火海,重複幾次過後,御林軍、御前侍衛全都大亂,再也無法形成有效的阻截。

  「……效果不錯啊,但這樣下去就頭痛了呢!」

  在皇城內放了一把那麼大的火,固然說得上是一件了不起的功勳,傳出去都足以名動天下,然而,這又不是自己本來目的。放火只為了打草驚蛇,要逼出敵人的真正部署與後著,哪想到敵人如此能忍,看著大火燒得整片都是,仍能不做反應,這樣一來,自己該如何是好了?

  「這些男人也挺了不起的,一個比一個玩得大,皇宮都快要燒掉一半了,還能忍得住,真有本事!」

  進退維谷,香菱也只有這麼感歎著,不過,她很快便發現,自己給的評價過高了,因為一道冰冷的氣息,無聲籠罩四周,儘管敵人還沒現身,香菱仍清楚知道,自己再沒法像之前那樣隨便亂跑了,真正具有實力的阻截,已經出現。

  察覺到這點,香菱索性止步,她也不是站在地上,而是踩在一截半著火的高聳屋簷上,下頭正有大批官兵對著她叫囂,喊的當然不會是什麼好話,香菱充耳不聞,目光瞥向屋簷的另一頭,那個緩緩顯形的冰冷身影。

  「……居然是銀劫大統領親自駕臨,小女子的面子還真是大得很呢。」

  語意謙遜,不過話意中隱約透出的,就是兩人身份的極端不對稱,銀劫以大欺小之譏,這點銀劫雖然聽出來了,卻全然不做理會,淡淡道:「跟著我來,陛下要見你!」

  說完,轉身就走。

  香菱心中驚愕,敵人如此開門見山,坦率得讓自己意外,雖然不排除這是誘敵策略,不過,敵人都做到這種程度了,自己要是連踩進去的膽量都沒有,也未免太失禮了,更何況,從銀劫的話裡聽起來,居然是武滄瀾點名召見……這裡頭可透著不尋常啊。

  基於這些判斷,香菱選擇跟了上去。要跟上銀劫的步子,倒不是太難,銀劫的速度沒有很快,只不過所走的路線特異,幾下意想不到的拐彎、穿簷,越走越偏,周圍的人們也越來越少,後頭再將幾處機關打開,整面牆壁一下翻轉,隔絕人聲,居然就到了一個小小的地下基地。

  對於這些,香菱倒是沒有太吃驚,這裡怎麼說也是人家的地頭,如果連這點小小佈置都做不出來,未免把人家看得太輕了,整座皇城不曉得有多少地下建築,這裡不過幾十米見方,連基地都算不上,充其量不過就是個大一點的密室,躲到這裡,外人確實難以發現,不過……本以為銀劫等人是藏匿起來,手上握有強大實力,準備等外頭時機到了,一口氣殺出去殲滅敵人,但照現在這情況看來,怎麼還真像是落難了找地方躲起來?

  密室之中,沒有太多的人,香菱注意到裡頭的武裝侍衛不多,大部分都是身穿白袍的技術人員,空氣中除了陰暗、潮濕的味道,還有濃烈的藥味,這氣息香菱並不陌生,萬紫樓內一些運用高科技的特殊療養所在,所散出的特有氣味便是如此。

  在密室的正中央,有一個很大的水槽,裡頭正蒸騰著碧綠色的藥汁,濃郁的藥味撲鼻而來,藥汁不僅顏色極深,還異常黏稠,看上去實在有些噁心,而在這座水槽的正中央,坐著一個人,單從那怡然自得的姿態,看上去似乎還很享受浸泡其中的滋味。

  武滄瀾!

  這是整間密室裡最重要的人物了,而不論他浸泡藥液的姿態,多麼從容,多麼具有王者之威,都掩飾不了他正身受重傷的事實,天魔與陸雲樵的聯手夾擊,無懈可擊,造成的傷害也是貨真價實,沒法以任何技巧來減輕,武滄瀾當時整個腰椎從中折斷,這是所有人都親眼看到的,那麼重的傷,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好轉。

  對很多人來說,法寶技術神奇奧妙,起死人、肉白骨,似乎都不是難事,腰椎折斷這樣的重傷,普通醫道沒法處理,但只要用上法寶,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這是一般人的認知,不過,身為專業人士的香菱,清楚知道事情不是那樣。

  如果是在樓蘭遺跡之內,憑著整座城市的技術資源,或許還有這種可能,或是白虎秘窟內,那台匪夷所思的許願機,也有這種超越現實的能力……除此之外,在現今可知的技術範圍內,香菱不知道有什麼法寶可以治癒如此重創,特別是還限定在短時間內,這應該是沒有可能的……如果有這可能,天魔和陸雲樵就不會輕易放這位大武天子走人了。

  只是,要在短時間內治療好這傷,固然沒有可能,但如果是透過某種處理,把這傷害壓下,暫時回復戰力,那就未必沒可能了。用一些特殊的有機黏膠,黏補脊椎裂痕、改換上一根人造的脊椎與神經線……類似的技術,萬紫樓在過去這十多年裡,都已經開發出來,只不過未到實用階段,要用以參加這樣的頂峰之戰更是自殺行為,香菱也僅是懷疑,會否朝廷在這些方面取得了突破,技術上超越了萬紫樓?

  如今一看,這個憂慮顯然是想太多了,朝廷在這些方面,並沒有特別的突破,這些人此刻幫武滄瀾所做的治療,萬紫樓同樣也做得到,而且,這種藥液強化治療,對付別的傷勢則可,但要治如此重傷……那與其說是治療,不如說是吊著性命,看來完全沒有讓傷勢復原的效果。

  武滄瀾半躺在池內,雙臂平伸,雙眼微閉,看上去不像在沐浴,倒很像是坐在一張無形的大龍椅上,悠然寫意,更不失王者之姿,香菱心中驚歎,暗忖在這樣的傷害下,武滄瀾應該正承受著極為強烈的痛楚,真虧得他如此堅忍,臉上一絲痛意都沒有顯露。

  陸雲樵與天魔戰鬥的聲音,在密室內清晰可聞,這當然不是因為距離很近,而是密室內有著完善的影音設備,廣場上所發生的戰鬥,從多個不同角度被拍攝下來,正在密室內實況播放,讓密室裡的人們能夠掌握最新戰況,還有許多儀器,快速分析兩人戰鬥中的每個細節……正如香菱之前所說,配合工具,即使不在現場觀戰,也能得到比現場觀戰更多的資料。

  天魔似乎完全掌握住戰鬥的節奏,光是河圖、洛書交替為用,就讓他處於不敗,甚至幾乎是無敵的位置,除此之外,他的攻擊模式也變化多端,不單單使用大地神戟、青龍令等超級法寶,偶爾還變出虛河子化身伽利拉斯時所用的那柄高頻率震盪鋒刃,銳利無匹,發揮斬擊、切割的優勢。

  陸雲樵的五絕神劍仍強,劍氣縱橫,輕易就把堅硬的厚青石板切得支離破碎,但對上天魔,空手、斷臂這兩大弱點,造成了太大的拖累,令陸雲樵只有招架之功,更漸漸變成被壓著在打。假如陸雲樵的手上,能夠另有一件超級法寶來擋架,情況就會好得多,偏偏他就是沒有,並且隨著時間過去,他越來越難閃躲天魔的攻擊,實在避不過的時候,唯有合勁於臂,凝發威力最大的五絕拳劍來硬擋,雖能擋下,可是血肉之軀硬撼超級法寶,從陸雲樵的表情,誰也看得出他不是什麼事也沒有。

  「好厲害的百變天魔大法!事先還真估不到,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要是朕還在場,除非與陸雲樵聯手,否則也接下不這見鬼的百變天魔大法。」

  以武滄瀾的個性,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足見天魔所表現出的壓倒性力量,周圍聽的人都覺駭然,可是內行的都曉得這個自我評價沒錯,此刻的天魔確是無懈可擊。

  武滄瀾雙眼緊盯著屏幕,偶爾也閉上眼睛,側耳傾聽,尋找一些被肉眼忽略掉的東西,但不管他怎麼看,從頭至尾,就是沒有朝香菱這邊看上一眼,明明人是他找來的,卻遭到他完全無視,而銀劫自從進入密室後,就站在香菱與武滄瀾之間,似是提防香菱有異動,不過也一直是維持沉默。

  雙方輩分、身份有別,香菱當然也不會因為被忽視而發怒,只不過她也不想繼續這麼罰站下去,既然人家不理會自己,自己只有主動開口了。

  「陛下,很抱歉打擾您觀戰與療傷,您讓銀劫統領將我帶來,不知有何賜教?」

  話說得客氣,但香菱沒有忘記做好戰鬥準備,隨時都能搶先發難,然而,武滄瀾的反應,仍是大大出乎她的意外。

  雙眼緊盯著屏幕上的畫面,武滄瀾從頭至尾都沒有往這邊看一下,自顧自地說道:「你是武兒身邊的使婢?剛才一把火放得不錯啊,朕素來中意也重視有特殊長才的人,似你這樣的人才,跟在武兒身邊當使婢太浪費了,朕提供你一個機會……」

  香菱聞言一呆,不管怎麼說,自己還真是想不到,武滄瀾把自己找到這裡來,居然是為了挖角,這該說是受寵若驚嗎?只是……事情應該沒有那麼單純吧?

  畢竟自己的來歷特殊,敵方應該早就調查過自己,不太可能只把自己當成一個單純的使婢……

  「……等一下你就直接去後宮報到,領個牌子,以後每天晚上洗乾淨身體躺下,兩腿開開,等著朕賞你一頓好干!算起來真是便宜你了,快快磕頭謝恩吧!」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25
第三章 大地騰動.驚天之劍

  香菱之前在萬紫樓工作,各種不客氣的放肆男人,每天都看得多了,不過放肆到這種程度的,還真是第一次看到,由於這些話太過出人意外,香菱一時間也呆住了。

  呆住的人不只是香菱一個,包括密室內其他人,也為了這些話而呆住,不少人還停下動作,屏息以待,想看看皇帝陛下會否有什麼實際的暴行。本來武滄瀾自始至終,雙眼只盯著不同的屏幕在看,壓根就沒在乎過香菱的反應,但此刻察覺到室內的異樣氣氛,這位素以暴君之名傳揚天下的君王,停下了觀戰的動作,歎了一口氣。

  「真想和那位老人家好好聊聊啊,對於手下都是一堆白癡,魔門中不知有沒有什麼好辦法?他想必也常常為了這問題而苦惱吧?姓陸的就不用問了,他是他們組織中最大的白癡,有這種領導人在,底下的人很辛苦吧!」

  事實上,武滄瀾這評價還真是一點也不錯,但若陸雲樵在此,肯定會對這說法大加抗議,因為武滄瀾完全沒資格這麼說話,要比職場壓力,皇宮這邊不曉得是同盟會的多少倍?

  「怎麼了?朕要這女人兩腿開開等著干,你們也很有興趣?是不是打算等會兒一起輪流來上啊?」

  堂堂一國之君,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大失為君體統,不過碰上這位皇帝陛下,也沒人會想要求他什麼說話得體了,況且,真正聽得懂話的人,只會從他的這句話裡,聽出一股濃濃的殺意。

  跟隨武滄瀾時日較久的護衛,比較知道這位皇帝的性情,聞言都開始收束心神,但那些操作儀器的研究人員,弄不清楚皇帝陛下的意思,只覺得暴君當然就會有暴行,又見香菱美貌,以為真有便宜可佔,有幾個人還真面露喜色。

  「夠了!不要再在陛下面前失態了!專心你們手上的工作,再有分神,立刻拖出去斬!」

  出聲的是銀劫,武滄瀾可以隨隨便便殺人立威,不在乎到底殺了誰,但人死光之後,事情找不到人做,這位皇帝陛下卻從來不管。為了不讓這種頭痛的問題發生,銀劫就只能盡量跳出來,保住技術人員的狗命。

  銀劫出了聲,所有人就各自忙回各自的工作,武滄瀾看了銀劫一眼,道:「剛才你好像也恍神了一下……」

  「沒有辦法,陛下喜怒無常,心思莫測,臣下一時也判斷不出你是挑釁,還是真的想增加後宮儲備。」

  「哦?增加後宮有何不妥?你該不是以為朕永久殘障,從今以後都不再需要女人,後宮要廢了吧?」

  「這純粹是陛下的個人私事,與臣下沒有任何關係,臣也不想與之有任何關係。」

  一來一往,看似符合君臣禮數,其實卻是最直接的頂撞,香菱過去曾在資料中,得知這對君臣的相處很不一般,現在親身體驗,不得不承認,武滄瀾與銀劫的君臣對話果然詭異。

  「……這個小妞的資料?」

  結束了一場意外的無聊鬧劇,武滄瀾終於把香菱當回事來處理,但卻也不是直接和香菱說話,而是問起了銀劫。

  「她叫香菱,萬紫樓出身,之前是羽寶簪的貼身婢女,叛逃後與武皇子一路同行,經歷過不少戰役。既然能當羽寶簪的貼身心腹,本身就是魔門近十年來栽培出的菁英人物,實力與智略都是一時之選,不過……」

  銀劫道:「這些都只是單純資料上的東西,與實際的情形多少有出入,而且臣下懷疑……」

  「懷疑她不是中土人士,甚至懷疑她不是人類,對吧?你的懷疑沒有錯,樓蘭鳳血的濃烈臭氣,早在十丈外我就聞到了,真是臭得很啊,腿開開的小妞!」

  最大的秘密被武滄瀾一語道破,香菱這一驚非同小可,即使早已做好了戰鬥準備,不過碰到這種事,還是一下失去冷靜。

  而且,別人可能不知道,但同為四靈之民的自己,再清楚也不過,四靈後裔彼此之間是存有一定的感應,可是這感應非常淡薄,正常情形下是很難察覺到什麼的,至於什麼十丈外就能聞到樓蘭鳳血的氣味,這種事情自己過去從沒聽說過,在樓蘭鳳族、大武龍族的歷史上,也從沒有相關記載,武滄瀾到底是怎麼把自己認出來的?

  「驚慌了嗎?流著鳳血的小姑娘,朕在你身上嗅到了心慌的氣味,你似乎開始不安了啊。」

  武滄瀾道:「你心慌是對的,因為現在起,對你是最危險的時候。樓蘭一族之內,應該也有記載,龍血與鳳血的結合,將能夠創造奇跡,這份奇跡……也包括速愈絕症重傷……」

  類似的內容,香菱還真的看過,畢竟四靈之民傳承數百年,什麼樣的基因可能都研究過了,而在四靈之民中,龍血、鳳血確實也是最有可能相結合,只不過,這些純粹是理論上的說法,根本就沒有實際的佐證。

  速愈重傷絕症,這個效果確實也有可能出現,但那只不過是兩種四靈血結合後,幾千種可能效果的其中之一,甚至還排不上主要效果,觸發機率不是一般低,只要腦子正常一點,就不會對這種效果抱持指望。

  「……我只能說,陛下如果把傷癒的希望放在這上頭,您的傷這輩子看來應該是沒什麼希望痊癒了。」

  「呵,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朕的傷勢怎麼痊癒,這個輪不到你來操心,你只要知道,結合兩種四靈血的方法,除了正常的血脈繁衍,也可以強行吞噬,或者說,非強行不可,因為要把四靈血合併於一具肉體內,只能一者極強、一者極弱,以強凌弱,方可功成,如果兩者之間差距太近,強烈的排斥作用,會讓吞噬徹底失敗。」

  武滄瀾道:「現在,你倒是評估看看,朕對上你,夠不夠強?朕又有沒有那個能耐,把你全身血液放得乾乾淨淨了?」

  這個治療方法,香菱挺質疑其可行性的,若真用這麼亂七八糟,未經過實際驗證的方法去治療,死亡率怎麼都高過痊癒機率,不過,治療方法不靠譜,不等於自己就不危險了,敵人瘋狂起來,什麼也有可能幹得出來,自己稍有不慎,可能被拖去陪葬。

  香菱並沒有說什麼「有膽子就放馬過來」之類的豪語,挑釁是現在最沒必要的事,只不過她雖然沒說,卻悄然擺出了這樣的架式。既然敢孤身深入虎穴,當然有一定的信心,武滄瀾重傷,銀劫不久前才被陸雲樵打傷,照說沒那麼快回復,只要這兩人不能參戰,別人自己可不怕,頂多就是要小心一些機關埋伏了。

  打從進入這間密室至今,自己一直在仔細觀察,若是有什麼不妥,二話不說就會往外衝,但看起來,這間密室除了強大的轉播與治療功能,就沒有太多的機關埋伏,至於高手……外頭感覺不到有人埋伏,至於室內的幾名武裝人員,看來也不過是尋常水平,不足為懼。

  哪怕還有些意外變量發生,自己手上也不是什麼底牌都沒有,與孫武等人同來之前,自己暗忖皇城決戰吉凶未卜,便軟磨硬泡,讓小殤替自己做了幾件不同用途的法寶,專門用以突圍逃脫,突然使將出來,不但有助於自己脫身,還能給敵人一下厲害打擊,這些……武滄瀾與銀劫應該都是沒有準備的。

  「……陛下真想用這種方法來治療龍體?」

  開口打破沉默的是銀劫,說話的口氣照例是很有問題,一點都沒有要替主子捉人的打算,反倒像是在質疑「你真打算用這種鳥方法來玩殘自己身體」「銀劫啊,為什麼朕最近常常感到懷疑,覺得你不像是朕的臣子,反倒像是專門來和朕作對的敵人呢?近日你讓朕頭痛的次數,可比天魔、陸雲樵要多得多了。」

  「……之所以會頭痛,是因為陛下太習慣用殺戮來解決問題,碰到殺不死或一時不好殺的,就難免要頭痛了。陛下如今傷重,臣克盡職守,不需要另外再來表現忠誠了。」

  「朕傷勢太重,若是從此不起,你做何打算?」

  「只要陛下一息尚存,自然誓死追隨陛下,而若陛下當真不在,退役退休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幾十年來出生入死的人生,實在已經厭倦了……」

  銀劫的話,香菱有些傻眼,倒不是驚訝於這位地下工作領袖的人生規劃,而是覺得這對君臣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裡,武滄瀾到底是為什麼要把自己帶到這裡來的呢?他們如此忽視自己,是想藉此鬆懈自己的戒心?還是有什麼別的企圖?

  又或者……只是單純的不把人放眼裡?

  「丫頭,你似乎很困惑啊?朕讓銀劫帶你過來,本來是希望你能給朕一點驚喜,但你既然遲遲沒有出手的膽量,朕也就不拿你來找樂子了。」

  一語道破香菱的困惑,躺泡在池中的武滄瀾,也沒有做什麼特別動作,整個人忽然由池中漂浮了上來,身體慢慢坐直,更生出一股極為邪異的氣息,彷彿這具受損的殘軀內,囚著一頭兇猛的惡獸,正張牙舞爪,預備破鎖而出。

  這氣息如此邪異,卻又如此驚人,一時間,連銀劫都停下動作,用一副極度震驚的表情,望向自己的主君,雖然他並不完全清楚,武滄瀾到底做了什麼……

  相比之下,香菱倒是比較心中有數,因為這股異常的邪氣,之前自己曾經感受過,當時,身上散發著同樣邪氣的那個人,幾乎是以無敵姿態,橫掃全場……

  「這……這東西……你是從何處……」

  「果然還是有識貨的,丫頭,你的運氣很好啊,朕賜你親眼目睹奇跡的機會。」

  武滄瀾笑了起來,笑容之中,「獸」的氣息越來越是濃烈,藥氣蒸騰中,魁梧而壯碩的軀體,輪廓竟有些朦朧,讓人無法判斷究竟是人是獸……——————————————————————————————————————————————————————————————————————-香菱如願探查到了敵人的秘密,卻已來不及將這訊息傳出去,這點實在很可惜,因為,在廣場上決鬥的人中,確實有人很期待她能傳點什麼回來。

  「嘖,唯一會動腦子的丫頭跑了,要是能發現點什麼就好了……可惜啊,這邊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陸雲樵一足曲膝跪地,臉上露著苦笑,看來滿是遺憾與疲憊。剛才在硬接天魔的一輪攻擊後,最後的一下,先是超頻率震盪鋒刃狠狠刺進身體,再延伸變化為大地神戟,配合河圖增力,發動超強力震爆,天魔貫勁擲戟,連人帶戟一起拋扔出去,途中以河圖增力的大地震波連環爆發,將陸雲樵的五臟六腑轟得一塌糊塗。

  落地後,即使以陸雲樵之強,這一下也站不起來了,屈膝跪地,口噴鮮血,身上更是血跡斑斑,狼狽到了極點。

  「老夫不得不承認,你耐打的程度,實在讓人咋舌,都打成這樣了,整個身體還沒散架,真是奇了……你到底是怎麼練的?」

  天魔嘖嘖稱奇,而這份訝異並非演技,一半以上是認真的,陸雲樵不是什麼硬功高手,武功上不以抗擊力為特色,挨了自己這樣猛打,連肚腹都被貫穿,即使是特別擅長護身硬功的高手,至此也是無力回天,偏偏他傷勢重雖然重,卻沒有馬上要死的樣子,反倒是自己這樣一輪不計代價地猛攻,真元耗損劇烈,最後胸口、小腹隱隱作痛,不得不停下動作,進行調息。

  陸雲樵沒有回答,單膝跪地,似乎已經說不出話來,只剩下點點鮮血滴落在地上的聲音,看起來好像只要天魔再補上一擊,就能夠將他擊斃,但卻連天魔自己也沒有把握,還開始懷疑事情有異……陸雲樵的耐打已經超出正常,如果連剛才那樣的攻擊,都打他不死,後頭也沒把握繼續攻擊便能將其擊斃,除非能夠找到他何以這樣耐打的秘密……

  「姓陸的小子,你好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啊,如此拖延,你在等待些什麼?該不會是玩什麼以柔克剛,想要拖垮老夫,等老夫負荷過重,自行崩潰吧?堂堂一代高手,怎麼玩起這種花招?」

  「……那你告訴我,我的花招……有效沒有?」

  聲音不大,似是用盡身上最後一絲力氣所發,陸雲樵滿是疲倦地答了一句,抬頭向周圍看了一眼,尋找著他想要確認的東西。……武滄瀾遲遲沒有動作,看來是等不到此人了,這其實也是應有之理,如果武滄瀾一方當真暗中潛伏,預備有所作為,本來就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跳出來,勢必會等到敵人兩敗俱傷,勝負更為分曉的時候,才會現身出來,坐收漁利,自己期望他會沉不住氣,提早動手,這期望實在是奢望了。

  天魔可以無視一切,把什麼生死決鬥都當成追尋刺激,但自己實在沒有這種嗜好,從前是小人物的時候沒有,現在變成當世絕強者仍是沒有,所以自始至終,自己都試圖保留幾分元氣,待第三方猝起發難,要來漁翁得利時,有餘力來應付,無奈事與願違,自己的想法太過天真,潛在的敵人遲遲未有動作,而自己這邊支撐也到了極限,百變天魔大法的威力更在預期之上,若自己繼續這種打法,那等不到潛在敵人出現,自己就要死在天魔手裡了。

  「……我們……不要再這樣拖下去了……」

  陸雲樵淡淡說話,姿勢雖然沒有任何變化,但從他開口的這一刻起,整個人身上的氣勢都不一樣了,哪怕沒有說出什麼挑釁言語,可是任何人都感受得到,他的反擊即將發動了。

  天魔冷笑道:「終於有了覺悟嗎?似乎晚了一點吧,如果是剛才挨那一擊之前,你確實還保有相當的體力與實力,可是給利刃、神戟穿腹一擊,腑臟俱傷,你還有什麼本錢來反守為攻?」

  「你我攻防的時候,我特別留意你的呼吸,每當你高頻率使用超級法寶,特別是複數使用時,你的呼吸就與平時有異,雖然那只是很小很小的差異,不過,剛才你把我轟飛出去的時候,你的呼吸變得非常怪異……百變天魔大法給你帶來的負荷,你的肉體應該也到極限了吧?」

  說話的聲音不大,陸雲樵這番話卻說得極穩,沒有那種斷斷續續的感覺,似乎象徵他已經回復元氣,壓下疲勞傷患,有能力再戰了,至於肚子上未能止血的傷口,彷彿完全不存在一樣……

  「可笑,區區的呼吸,你真以為這有什麼?百變大法精深奧妙,豈是你所能想像?若你真以為找到了弱點,為什麼還跪在那裡裝死,不放馬過來?」

  「……你個性素來深沉,真實喜怒不形於外,如果我所發現的不是弱點,以你性情,為何不藉此誘敵?怎麼會是現在這反應?」

  陸雲樵的一下反駁,讓天魔剎時間一語不發,什麼也不說,無形中似是默認了陸雲樵的質疑。

  「……或許我真的看錯了也不一定,但空口白話沒有什麼意義,現在也不是爭論的時候,我們就用實際作為來尋找答案吧,我只剩下三招的體力,估計你那邊也差不多,我們就用三招來決定一切,假若我的判斷錯誤,這條命就輸給你了!你……準備好了沒有?」

  口中發問,但在天魔回答之前,陸雲樵的第一招已經發動。

  耗盡所剩餘力的決勝三招,其聲勢、威力,果然非同小可,只是陸雲樵所發的第一招,發招時整個姿勢未變,甚至沒有站起來,心隨念轉,一股無比雄強的勁道,自陸雲樵的足底透入地下。

  類似技巧的發招,換作是別人,一下猛力跺腳、頓足,是肯定免不了的,但似陸雲樵這級數的絕頂高手,單純的內力吞吐釋放,已經能夠作到同樣效果。

  似劍氣,卻又不是劍氣,陸雲樵發的這一擊,首波力量化作一道漣漪,自腳底傳往四面八方,廣及方圓百米範圍,漣漪所過之處,地面就像是給犁過了一次,青石板為之碎裂,泥土紛紛從內側往外翻掀起來,當第二道漣漪再掃過,方圓百米之內,地面稀爛鬆軟,找不到一個拳頭大的土團,泥土更莫名地充滿水分,令得整個地面泥漿化。

  高手決戰,難免會用到很多大排場的招數,由於威力過強,不可免地影響到周邊區域,造成天崩地裂,然而,絕對不是排場越大的武技,戰起來威力就越大,力量要集中運用,在戰鬥中才有優勢,一個武技威力再強,如果不能把力量集中,只會給人可趁之機,輕易破去。

  一個打出去能影響方圓百米的大招數,如果能將力量收束,集中爆發在十米,甚至一米之內,那個威力絕對提升不只十倍,這個道理很多人都懂,因此,招數波及範圍太廣,通常都被視為自身力量不足,駕馭不了過猛的強招,才會搞得這麼驚天動地,聲勢懾人。

  不過,並不是什麼情況都可以一概而論。力量集中運用,這個粗淺道理陸雲樵豈會不知,之所以如此發招,當然就是有其他目的,漣漪震波一道接著一道,所過之處,糜爛翻掀的不只是泥土,還有大地的地氣。

  地氣,是大地氣脈中的能量,陸雲樵將大地一掀一震,地氣蒸騰,猛往上冒,卻沒有絲毫外洩,沛然能量隨著漣漪地震,全數為陸雲樵所操控,形成一股無堅不破的強大力量。

  漣漪不只是讓地面翻掀,但凡與人接觸,都是讓人心律大亂,胸口忽快忽慢地亂跳,修為稍弱一點的,大口鮮血一噴,心脈立斷。抱持生死覺悟的出手,陸雲樵已無法再顧及旁人安危,只是這陣陣漣漪地動雖強,卻還威脅不了天魔。

  「……陸小子,你真讓人失望,這不倫不類的算是什麼?大地震波的變種嗎?現在的年輕人怎麼如此沒有志氣,來來去去,都只會抄襲大地震波,一點新意都沒有?」

  天魔彷彿海岸邊的一顆巨岩,任漣漪巨震如何衝撞,就是穩穩屹立不搖,全然不受影響。

  大地震波,威力無儔,橫掃千軍,無論當年或近日,都打得當代群雄束手,印象深刻,所以各方嘗試模擬超級法寶時,都不約而同地選上大地神戟,鳳婕如是,天魔也如此。對大地神戟有過深刻研究,又有百變大法在身,天魔壓根不把大地震波放在眼裡,隨意運氣,就能把震波逐層化解,全然無效。

  這不是單純的自信,過往天魔已經嘗試過不少次了,所以一看到陸雲樵使用大地震波,天魔完全不放在眼裡。不過,這個判斷很快就出現問題,天魔發現陸雲樵果然沒有令己失望,這股漣漪震波很不尋常,形似大地震波,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震波與物體接觸,緩緩透入,震動物體內外的每一處,對生物而言,這個震動會造成腑臟、血管、神經的破裂,甚至碎裂,殺傷力極強,但在震動過後,另一個效果開始出現,天魔覺得自己雙腳猛往地下沉去,彷彿腳下陷入一片無底流沙。

  最初,天魔以為這是因為陸雲樵破壞了百米內的地面,令得地面鬆軟如爛泥,自己踩在爛泥上,當然站立不穩,會往下陷去,然而,當他運氣足底,想要飄站在泥地上,卻全無作用時,他便察覺有異,以自己的輕功,運勁於足,踏水亦可不沉,區區爛泥、流沙,絕對可以穩穩站立其上,可是此刻幾下運勁,全然無法阻慢下沉速度,這就顯出不尋常了。

  稍一留意,天魔察覺到問題所在,並不是腳下的地面太過鬆軟,難以站立,而是自己的身體,忽然之間變得極為沉重,這才導致在地上站立不穩,往下陷去,這情況不只是在自己身上發生,漣漪震波所過之處,大片物件開始往地下沉去,還有些半毀的看台,在往下沉去的過程中,似乎因為自身重量的急遽變化,承受不住,一面下沉,一面折斷崩毀,剎時間,百米之內,儘是一片轟隆垮塌聲響、毀滅性的景象。

  看到這一幕,天魔心中已有明悟,陸雲樵的戰鬥風格,素來不借引外力,此刻引動沛然地氣發招,第一招就製造了特殊效果,漣漪震波所過之處,重力產生變化,那還不單單只是讓物體變重而已,隨著漣漪震波頻率加快,不同的重力變化在各處發生,不但有大型物件變重下沉,還有一些碎裂開來的小東西,居然不受重力影響,緩緩飄浮起來。

  不同的重力變化,上浮、下沉頻繁交錯發生,直接導致的效果,就是強烈的拉扯與撕裂,當這效果不斷加強,周圍完全就是一副毀滅性的末日景象。

  天魔還不至於被這些給難倒,但強烈的重力影響,讓他的身體重逾千斤,每一個動作,包括呼吸,都倍覺艱難,甚至連體內的真氣運行也大受影響,令他暗自心驚。

  縱橫兩個世代,天魔一生大小戰鬥無數,什麼稀奇戰術、招式沒見過?對於種種影響真氣運行的技巧,他幾乎都曾經碰過並破解過,不管敵人以什麼技巧達成這效果,哪怕是下毒,他都有信心不受影響,可是……操作重力,這樣的奇招,生平也沒碰過幾次,至於強大到能夠影響真氣運行,那更是從未有過。

  此刻,重力變化不定,不僅僅影響血肉、經脈,形成拉扯撕裂,就連真氣運行也不依常軌,行到某些竅穴,就像水至高山,行不上去,甚至還發生逆流的情形,對於武者而言,真氣逆行非同小可,隨時走火入魔,經脈迸斷,天魔知道厲害,猛催真氣,加強內力的流量與流速,克服重力逆亂的干擾,只是如此一來,真氣的消耗加劇,對肉體的負擔更重。

  換作平時,這小小的消耗、些許的負擔,以天魔的絕世武功,根本就可以當作沒有,但此時百變大法增壓運作,肉體早已處於高負荷狀態,哪怕再增加一絲一毫,都可能變成壓垮駱駝的稻草,天魔真氣一催,喉間陡然一甜,血氣上湧,知道腑臟已然受創出血。

  「……嘿嘿……陸小子,幹得漂亮啊……玩了這麼半天,終於有點讓老夫驚喜的東西……不枉等了你這些年啊……」

  之前不開口,還掩藏得住,天魔一開口說話,嘴角絲絲鮮血流出,立刻受重力錯亂影響,冉冉飄空。

  百米之內,重力錯亂越演越烈,造成的傷害也越來越大,這些卻僅是陸雲樵猛招發動的前兆,當上下撕扯效果到達頂點,半空中佈滿細小的碎石砂礫,一直蹲跪在地的陸雲樵,整個身體赫然如箭離弦,激射而出,途中振臂彈指,發出了他的驚天一劍。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25
第四章 雪花奪魄.冰封天地

  天魔始終留意著陸雲樵的動作,一見他終於出劍,便立刻從劍氣的用勁強弱,判斷出這一下是主力攻擊,絕非佯攻或假動作。

  只是,這一劍也非直線攻擊那麼簡單,陸雲樵全力擊發,結合地氣,劍氣呈現土黃色,途中高速旋轉,扯動沿途空中所飄浮的沙礫,結合歸並,令這道本應無形的劍氣,產生實質,像是一根粗巨的士敏土錐柱,直直撞刺向天魔。

  擁有這世上的最強武力,天魔素來不懼硬拚,同為地屬性的大地神戟幻化在手,執戟一揮,以河圖增壓的兩倍大力,狂嘯掃出,管他什麼水火風雷,照破不誤。

  五絕神劍,多種屬性交替並用,威力肯定比單獨一種要強,但這次陸雲樵單獨只用土屬性,劍氣卻出奇地厚實,產生的感覺不是尖銳,而是浩瀚雄強,與大地神戟一撞,粗巨的黃土錐柱,最前端的一截登時被打得粉碎,天魔的一擊之力更勢如破竹,直直將整個黃土錐柱爆開。

  一擊之威,撼天動地,把陸雲樵的攻擊整個破去,餘力未盡,還將陸雲樵整個擊飛出去,破得乾淨俐落,威猛至極,但這一擊雖然得手,天魔的臉色卻驟然一沉。

  這一擊,得手太過容易,陸雲樵不該如此不堪一擊,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一擊絕不單純。這個判斷果然命中,黃土錐柱雖然爆開,但那些沙礫最多還原成泥塵,卻不可能徹底消失,而充滿地氣能量的泥塵,縱使被打散,仍然能持續運作,在散開之後,繞著天魔高速轉動起來。

  沙塵轉動,無論速度與力量,都較之前暴增多倍,讓天魔意識到,這才是陸雲樵的主力攻擊,而沙塵在急轉過程中,凝結為沙礫,更再迅速凝化為黃土塊柱,只不過這次不是錐狀體,而是長方體,猶如一個大棺材,將天魔牢牢地困鎖在其內。

  天魔發力震擊,想要立刻破土而出,但這個由陸雲樵全力而發,又納滿地氣的黃土囚牢,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震破,除此之外,剛才天魔全力發動大地神戟,與河圖併力同發,大損元氣,在連續消耗之後,一時蓄勁不足,起碼要再過十秒,才能有足夠力量震破這個黃土牢塊,問題是……十秒的時間,對手也絕不會在外頭傻站著。

  至此,天魔明白自己過於大意了,陸雲樵把一切賭在這三招上,卻不等於打算這三招全是硬拚,他的第一招,主要目的在於擾亂敵人、困鎖敵人,有效降低敵人的反擊力量,真正的殺著……該是在後頭的兩招。

  不過,這一劍之中,存在著一些讓人困惑不解的東西,不知是因為吸納地氣,還是什麼別的緣故,陸雲樵這一劍的力量,是他開戰至今所表現之最,雖然只是用來困敵,但力量之強,猶在他盛怒下揮出的五絕拳劍之上。七寶指環,能把發招的力量耗損減到最低,令使用者能夠一直以全力出手,維持在巔峰狀態,但……

  那也僅是如此,七寶指環並不能讓使用者突破原有極限,力量倍增。

  為何陸雲樵的這一劍,能夠比之前更強呢?是因為他吸納地氣發招?因為他在戰鬥中有所提升,臨陣突破?還是……他一直隱藏著部分力量,未有全力以赴?

  最後這個可能,應該是最不可能的,他沒理由擁有這樣的力量,如果開戰至今的他,都沒有拿出全力,那麼,他的真實力量豈非猶在自己之上?

  腦中閃過多個念頭,天魔的思緒非常混亂,唯一整理出來的訊息,就是要在下一招的比拚中,弄清楚問題的答案。

  與此同時,陸雲樵已經飛身半空,剛才天魔的大地神戟剛勁掃來,早已有備的他並非被打飛,而是與這股剛勁一沾,輕飄飄地借力騰身而起,在半空中越飛越高,彷彿要穿雲破日,直上九天。

  剛才的一場重力浩劫,對於在場為數不多的倖存者而言,真是一場滅頂之災,但對於孫武、袁晨鋒,卻還不至於有太大威脅,兩人都保住自身平安,一面遠離戰鬥中心,減輕受波及的影響;一面繼續觀戰。

  陸雲樵的一著奇招,令得整個廣場之內,重力大亂,搞出一片天愁地慘的末日景象,這點固然令他們眼界大開,而後頭以沙塵迅速凝出土石柱,將天魔整個困封在裡頭,更是讓他們大為歎服,為著這一式的多重變化而讚歎。

  這一劍,以九地之氣發招,主要目的在於困鎖敵人、削減敵人的戰力,而當陸雲樵發完這一劍後,借力騰身半空,他的打算也就很清楚了。

  「九地之後,接著是九天嗎?」

  袁晨鋒喃喃自語,抬頭望天,孫武也與他作著同樣的動作,只不過孫武更在意這一招對周圍的波及影響,因為剛才的重力災難發生時,主要都是靠孫武的力量在抵擋,護住兩人平安。

  陸雲樵如箭飆空,這一下飛得好高,直破雲霄,來到數百米的高空,沿途所過之處,大氣均被扯動成風,快速流動,剎時天上風起雲亂,蒼穹變色。

  既是引動九天之氣,袁晨鋒猜想,陸雲樵這一式該是扯動天雷轟下,因為在各種自然元素中,雷電始終被公認為是最具破壞力,也最難駕馭、接引的一項,很多接引天地之力發動的超破壞力絕招,都是使用雷電,陸雲樵既然都躍身雲霄之上,應該就是引雷發招。

  不過,這個推測明顯有誤,因為隨著陸雲樵的身影變成一個小點,天上風雲亂,孫武、袁晨鋒忽感凍冷,陣陣寒意讓皮膚猛起雞皮疙瘩,接著,空中點點寒霜飄降,竟然下起雪來了。

  狂風大作,氣溫狂降,眨眼之間,點點飄雪居然形成了暴風雪,吹得整座廣場之內,伸手不見五指。如此強勁的暴風雪,本身就是一場天然災害,而陸雲樵所特別製造的這場風雪,更沒有如此簡單,身在風雪中的孫武、袁晨鋒,察覺到陸雲樵上一劍所造成的重力錯亂,效果似乎尚未消散,被這風雪一催,又得到強化,開始干擾著兩人的真氣運行。

  除此之外,片片雪花中蘊含莫名真勁,令得雪花鋒銳如刀,落在物體上時,甚至連木頭都被切出痕跡,更別說與血肉接觸了。

  袁晨鋒一時不慎,給傷了幾下,白衣染血,孫武有金鐘罩護體,不把這些許雪花放在心上,金鐘勁覆蓋肌膚表層厚達半寸,雪花連他的衣服也切不破,更別說是皮肉,然而,大意絕不是一件好事,孫武才暗自慶幸,一片雪花落在他肩膀上,卻非切割,雪花中蘊含著一股極強劍氣,與之接觸後,居然爆炸開來。

  「嗚!」

  金鐘罩護身力量強悍,這一下爆炸沒造成什麼實質傷害,但雪花一片連著一片,連續十幾片下來,都集中在上半身,炸得孫武有些頭暈腦脹。

  「……陸……陸叔叔,你到底是和誰決鬥啊……」

  暈頭轉向,孫武甫定下神來,立刻狂鼓金鐘勁,將金鐘勁凝於體外,廣及數米,務必先護住袁晨鋒,否則他沒有硬功護身,被雪花又割又炸,哪還了得?

  「孫兄弟,別太急著運金鐘罩,我們……先退出這裡再說……」

  袁晨鋒見多識廣,看到孫武給劍氣連炸,首先便想到了可疑之處。金鐘罩之類的護體硬功,實在已經成名太久,各種針對性的辦法層出不窮,袁晨鋒就起碼知道有七種以上的法寶、絕學,具有綿裡藏針的特性,是在與護身勁接觸的瞬間,釋放柔勁,與護體氣勁相抵消,內中蘊含的第二重勁,則在與敵人接觸後,爆發真正傷害。

  五絕神劍中雖沒有這種技巧,但以陸雲樵的修為,要加什麼效果還不是他說了算。以此來推測,孫武不張開金鐘罩還好,一但張開,可能就觸發雪花中的劍氣,從單純的切割改為爆炸,那不僅僅傷害變大,還會波及旁人。

  袁晨鋒一直不願意離戰場太遠,希望有事時能夠盡快援手,但現在戰鬥打成這樣,自己已無法保證自身安全,還是先行撤離,最為妥當。孫武也同意這個判斷,護著袁晨鋒,預備先退出廣場,在外頭遠遠觀戰。

  撤走的過程中,誠如袁晨鋒所料,霜雪中蘊藏的爆發性劍氣,是專門破壞護體硬功的武器,一與護身勁相觸,立刻爆炸。既然知道原理,早已不是戰場新手的孫武自有辦法破解,勁道一催,迫於體外成形的金鐘勁,赫然出現兩重形象。

  「雙……雙重金鐘罩?」

  袁晨鋒為之瞠目結舌,這種荒唐技巧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只要有強大內力不顧一切地推動,就能做到,但要將金鐘勁迫於體外成形,本身已經屬於高等應用技,耗損力量遠比正常狀態高出數倍,而今要在金鐘勁的外層,再迫發一重金鐘勁,這樣的力量耗損……絕對是倍數的倍數,恐怖的內力消耗,普通人連想也不敢想。

  只是,孫武看起來,並不像是苦苦支撐的樣子,面色如常,似乎應付裕如,而這種荒唐的暴發戶武技,更有著預期中的效果,將連串劍氣爆炸全擋在內層的金鐘勁牆外,孫武和袁晨鋒得以快速移動,撤出了廣場。

  「孫兄弟,你……」

  「沒什麼,不過是蠻力而已,只要內力足夠,誰都可以做到,說不上什麼技巧。」

  孫武簡單地回答,一顆心仍牽掛戰場另一端的兩個人,不過,孫武與袁晨鋒都有一個懷疑,那就是陸雲樵的這一式前奏,漫天紛飛雪,奇寒徹骨如刀,雖然很厲害,但天魔被困在黃土塊體內,接觸不到風雪,豈不是剛好避過了這些前奏攻擊?陸雲樵這一擊看似聲勢浩大,其實根本就是白打了?

  這是合理的懷疑,不過,與事實相距頗遠,打從漫天風雪吹起,被困在黃土塊體內的天魔,立生感應,首先查覺到的,就是重力干擾再次變強,影響真氣運行,而身體變得有如鉛塊般沉重,就連想要動根手指都覺得吃力,在這黃土塊體中,重力變異的效果,是外頭的多倍,縱是以天魔的絕世神功,也感到吃不消,而這更讓他無法在預定的時間內,突破封鎖出去。

  除此之外,風與雪也正在發揮威力,黃土塊體外表看上去沒什麼變化,絲毫沒受暴風雪的影響與破壞,可是從那漫天風雪狂吹的一刻起,黃土塊體的內部,就發生劇烈變化,寒風、暴雪像完全不受阻擋一樣,飆刮進來,更令內中黃土產生激變,一時間彷彿形成千萬把細小的冰刃,繞著天魔的週身切割。

  天魔的金剛身已破,要擋這些冰刃斬擊,倍覺吃力,身上一下子多了無數細小傷痕,只是冰刃絕凍,傷口剛剛出血便給封住,沒有一滴血能真正流出來。

  「……陸小子,行啊……居然練出如此猥瑣的陰損招數……但僅憑這樣就想弄倒老人家,你不是這樣天真吧?」

  自言自語過後,天魔面上泛起一個古怪的笑容,渾身真氣到處,一股燦爛的金芒迅速走遍全身,漸漸凝成金鐘形象。

  百變天魔大法,連法寶都能夠變化出來,要模擬什麼神功絕學,自然更不在話下,天魔金剛身不久前已為陸雲樵所破,一時間無法再行凝聚,天魔心隨念轉,赫然運起正宗的佛門絕學,金鐘罩。

  單純靠百變大法來模擬,可以做到維妙維肖,符合度超過八成,但天魔平日對各家武學均有涉獵,金鐘罩既是當世絕學,他又怎麼會沒有練過?兩相配合,不但運起了正宗的金鐘罩,更一下子遠遠把孫武甩在後頭,甫凝聚成形,就彷彿已經在上頭有幾十年的苦功,直衝第九關的巔峰境界。

  「……才第九關,衰老真是讓人失望啊……」

  若不是之前耗損過於劇烈,力量大打折扣,凝化出來的金鐘罩絕不只如此,但哪怕是第九關,也不可小覷,慈航靜殿已有數個世代沒僧人練上此關,而且從第六關開始,金鐘罩被稱為天下硬氣功之首的一大特性,就會凸顯出來,除了超強的抗擊力,其反震力量之大,各類硬功無一能及。

  天魔選擇金鐘罩來模擬,絕不是沒有道理,來自四面八方的冰刃切割,碰上第九關的金鐘罩,完全沒有實質效果,反而因為持續的施壓,讓金鐘罩迅速累積了足夠的反震動能,當這股力量積蓄到臨界點,天魔鼓勁震發,連同本身力量加成,形成一股如萬馬奔騰、怒濤裂岸的恐怖力量,往四面釋放。

  碰上這股至絕大力,縱然是強化過後的黃土塊體,也承受不住,轟然一聲炸響,由內而外,炸成滿天黃沙,四散飄揚,再也無法聚合,就連失控的重力也給撥亂反正,整個被破去,回復正常。

  被困許久,終於脫困,天魔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漫天風雪,幾乎遮蔽整個視線的暴風雪。

  風雪之中,不見陸雲樵的身影,但天魔非常清楚,陸雲樵正在數百米的高空上,操控著這漫天風雪,自己以金鐘罩第九關提前破封,他的準備尚未完全,主力攻擊還沒下來,但看來也不過就是幾秒內的事。

  一股奇異壓力,忽然自天而降,籠罩住天魔周圍,卻不是像之前那樣,全身變得重逾千斤,相反的,天魔生出一種即將要飄起離地的感覺,身體像是變得很輕,體內血液也彷彿失去了重量,猛往頭頂竄飄,不久之後,更怪異的感覺出現,天魔感到體內壓力失衡,不但頭痛欲裂,就連雙眼都像是要奪眶飛出。

  「重力之後是氣壓……每一著都與之前效果疊加,相輔相成,陸小子,這手段厲害得很啊。」

  氣壓,也是重力影響的一種效果,只不過普通人難得碰到這種狀況,換做是修為稍差一點的,全身血液早已沸騰,將五臟六腑與腦漿一起煮熟,雙眼更激噴飛出,死得慘不堪言。

  與此同時,又一股雄勁自天降下,之前的一股勁道是讓壓力急劇減輕,現在這股力量卻又瘋狂增壓,來自九天之上的重壓,天魔縱然已運起金鐘罩,仍覺得全身關節喀喀作響,異常吃力,如非金鐘罩護體,猝不及防之下承受這股重壓,說不定就已經趴跪下去了。

  一輕又一重,陸雲樵每次出手,都含著兩股極端的力量,交錯反覆,造成更強的傷害,這點不僅僅讓天魔感到痛,更造成實質傷害,令他內傷加劇,嗆咳出血。

  天魔臉色一沉,左掌一翻,緩緩上舉,週遭數米之內,一道道奇異紫光,猶若繁星點點,流螢飛竄,由地面猛往上衝,衝至四五米高,交相錯落,成了一堵紫光之牆,內中蘊含無匹真勁,雄渾浩瀚,上應天星,凡是紫光到處,狂風、暴雪盡皆平息,什麼異象都給鎮壓下去。

  當世高手中,唯有天魔稱雄兩個世代,甚至還是多個世代,如此豐富的閱歷,再加上百變大法的神妙,普天之下,除了天妖扭曲異變而成的如來魔掌,幾乎就沒有天魔使不出的武學,如今所施展的,卻是慈航靜殿的絕學,易筋經、洗髓經並用,紅光藍芒交織相融,直接化為紫光。

  以天魔的修為,使用易筋經、洗髓經不算為難,但他使得如此王道正氣,不帶一絲邪氛,一出手就像具有百年苦修之功,這就不能不令人吃驚,恐怕就連苦茶方丈親至,也使不出這等正宗的王道氣象。易筋、洗髓並用,形成「菩提拂拭」清除一切負面效果,這本來是只限於體內作用,可是在天魔的變化運用下,外部範圍一應適用,慈航靜殿的歷史上,從未有過這樣的紀錄。

  小範圍清除了陸雲樵所製造的干擾,天魔預備要還擊,而看陸雲樵這一劍來勢洶洶,也覺不是單憑幾手佛門神功所能抵擋,非得用上超級法寶不可,天魔手掌再一翻,冰冷藍芒乍現,赫然便是青龍令。

  七件超級法寶中,青龍令變化莫測,妙用無窮,無論正攻或擾敵,都能獨當一面,但一直以來給人的印象,都是適合用在以強凌弱時,如果要和相等於己,甚至更強於己的敵人戰鬥,青龍令就不是什麼好選擇了,它對個人戰力提升有限,遠不如其他的超級法寶直接,所以過去頂峰強者決戰,從來都沒有青龍令的登場機會。

  不過,一件工具能夠發揮多少威力,往往是要看使用者的實力與創意,天魔對青龍令有著絕對信心,在這賭上性命一拼的當口,決定使用青龍令來輔助。

  青龍令才召喚出來,漫天風雪驟急,一道徹骨寒流,由天上吹捲飆下,與天魔周圍的紫光之牆一接觸,無法突破紫光之牆的「菩提拂拭」卻在紫光的外圍,凝結出一圈厚厚的冰層。

  極凍寒流連續吹襲大地,把早已被大雪覆蓋的地面,全數凍為冰原,至此,廣場內再無一絲生機,所有觀戰者若非早就逃跑,便全數葬身在這連串天災地變中。

  天魔祭起的紫光拂拭,能消除一切負面影響,什麼重力、氣壓變化,都影響不到他,寒流也吹不進紫光範圍內,可是這來自九天之上的超低溫寒風,卻是造成大範圍、大降溫,無可防禦,短短十幾秒內,紫光外圍就結起十餘米高的厚厚冰壁,天魔身在其中,不可避免地漸感凍冷,寒氣入侵關節,阻礙真氣運行。

  就在這樣的奇寒風雪中,又一股重壓自天頂蒼穹而來,奇異的力量,與空氣摩擦,幻化拉出一長片七彩霓虹,恰似北地極光,瑰麗奇幻,將這一幕風雪之景點綴得有若仙境。

  只是,在天魔眼中,這美得令人衷心讚歎的奇景,等同是戰爭的號角,陸雲樵的至絕一劍,就在漫天風雪的掩蓋下,無聲到來。

  風雪太大,內中所蘊含的劍氣,更嚴重干擾著天魔的感知,無法準確捕捉到陸雲樵的位置,這許許多多的因素加起來,已經超過了七寶指環的效果範圍,更令天魔再一次產生動搖,懷疑陸雲樵一直在隱藏實力,其真正實力……或許已經超越自己……

  這個動搖,非常危險……

  就算無法確定敵人位置,要找出來仍是不難,因為週遭都已經被極凍寒氣,凍結起了十餘米高的冰壁,無論陸雲樵從哪個方向來,都必須先打破冰壁,這才能夠攻擊,再不然就只能來自正上方,攻擊角度大大受到限制。

  這應該是基本常識,不過在今天的戰鬥中,有太多的基本常識被打破了,正全神防禦的天魔,忽然感到一絲不妥,警訊來自右側,當他驟然回身,發現右側的冰層出現異狀。

  冰層未碎,卻是直接凝結出冰鋒,朝著天魔刺來,陸雲樵的劍氣,自冰層的另一側刺入,卻沒有打碎冰壁,而是以類似隔物傳勁的方法,那邊刺入,直接在這邊飆刺而出,無聲無息,更全無徵兆可言,天魔發現得遲了些,卻也不是半點應對策略也沒有,金鐘罩本身,就是無懈可擊的防禦。

  銳利的冰劍前鋒,堅逾鐵石,但碰上第九關的金鐘罩,立刻應聲崩碎,不得寸進,只是這冰劍並非單支綻放,一支碎裂,後頭的兩三支隨之又到,被金鐘勁震碎之後,十支、百支、千支……來自四面八方,如同一座劍山,亂刺向天魔。

  尋常的高手,碰上這等陣仗,被穿成刺蝟就是唯一下場,但似金鐘罩這類的硬功,本就無懼同時來自全方位的攻擊,只要別倒楣被刺中罩門,來多少攻擊,就反震多少回去,眨眼間,來自上下左右的所有冰劍,全數在金芒閃耀中碎斷,沒有一支能夠真刺入肉。

  「不妥!」

  所有冰劍粉碎,天魔臉色驟變,冰劍雖碎,凍氣猶存,還加倍濃烈地反撲,剎時間,天魔整個人被鎖在層層巨冰之中,手肘、膝蓋……所有重要關節處,全被堅冰包裹,金鐘罩縱強,一時間也無法震碎堅冰,更因為寒氣侵筋蝕體,截斷真氣運行,金鐘罩也迅速不攻自潰了。

  在這絕對要命的時刻,正上方一點寒芒,猶若星閃,陸雲樵的主力攻擊終於到來,他手上未有持劍,只是合併劍指,自正上方飛刺而來,但不住散發的極凍寒氣,卻迅速凝霜結冰,由指端形成一把長長的冰劍,直刺天魔。

  此情此景,天魔體內真氣寸斷不通,什麼絕世神功也用不出來,陸雲樵極凍的一式九天之劍,威不可擋,後著變化無窮,有絕對把握將天魔串殺……看起來確實是這樣的。

  「……陸小子,你是何時變得這等鬼祟的?連著兩劍,都不走正路來啊!不過,也別以為吸納天地之氣是你的專利啊!」

  怒聲一喝,天魔踏在地上的雙腳,源源不絕吸納地氣,將遠近的大地能量吸為己用,這一著並非突然而發,從他以第九關金鐘罩,突破黃土塊體的那一刻起,就已開始悄然準備,少少吸納地氣,即使被陸雲樵的冰劍給封凍,也不做反抗,就是要引出敵人的主力攻擊,就是等待此時此刻。

  「喝!」

  澎湃地氣入體,周圍封體的堅冰出現裂痕,但天魔並沒有立刻破冰而出,因為陸雲樵的逼命一劍迫在眉睫,若全力破冰,那不管怎麼應對,都會慢上一步,最佳策略就只有以攻代守。

  強大的地氣連同內力灌入,原本持在天魔手中的青龍令,驟放異彩,開始急旋起來,與此同時,天魔的護體力量急遽削弱,這是他耗費他多年心血的最後秘招,正常情形下發動,秏力已是極大,以百變大法來施展,耗力更是加倍,不過,換取而來的,就是足以掃平一切的絕對力量。

  青龍令閃放藍光,發動了所謂的召喚,一聲震天爆響,覆蓋住天魔全身的堅冰,被這股巨大力量炸開,大部分直接給轟碎成齏粉,甚至還原為水氣,連天霧氣之中,只見天魔通體籠罩在一層冰藍晶芒之內,表層皮膚也晶體化,呈現青藍色,似是一度崩解的金剛身已回復。

  一劍即將命中的陸雲樵,見到這一幕,最初的想法,是天魔以青龍令召喚出一具類似金剛身的戰甲覆蓋在體外,這主意雖妙,卻只怕實用性不高,因為如此笨重的東西,增加了防禦力,卻相對削減了靈活性,智者所不取,天魔不該使這樣的昏招!

  驀地,陸雲樵的眼睛瞪大,難以置信地瞪著冰霧後的真相,在那裡……有兩個天魔!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26
第五章 青龍威靈.末日絞磨

  武者基本上可以分成兩類人,一者講究順天應人,走天人合一的路子;一者誓要逆天而行,深信人定勝天。通常魔道中人都會走後頭那條路子,因為如果事事順應天意,早就成了守法良民,哪用得著這麼累,離經叛道走上邪魔之路?

  天魔就是一個篤信事在人為、人定勝天的佼佼者,若不是有那麼強烈的意志,他也無法創造那麼高的成就,數個世代以來,在中土大地的武道最巔峰屹立不搖。

  正因為如此強烈的意志,讓他敢為人所不敢為,研究七大超級法寶時,一開始就看上了青龍令。

  在天魔看來,什麼大地神戟、河圖洛書、赤龍腕……看似威風凜凜,霸道強勁,但其用法、威力均已固定,沒有什麼潛力可以挖掘,唯有青龍令,看似不適用於正面戰鬥,可是變化無窮,只要找到適合的用法,開發出來的潛力,大有希望超越其他的超級法寶。

  那麼,該如何開發呢?

  青龍令的威力大小,主要取決於召喚了什麼東西出來。傳說中,真龍天子召喚出的真龍,威力無儔,神妙變化,至尊無上,遠在其他的超級法寶之上,但這鬼玩意兒只存在於傳說中,也不曉得是不是唬人的,不過,這傳說若是屬實,就證明了兩點。

  第一,青龍令確實有著極大的潛力,若妥善運用,威力將可超越其他的超級法寶。

  第二,青龍令應該是有某些訣竅,能夠每次召喚出指定的東西來,否則縱是真龍天子,若青龍令每次召喚都是隨機發動,召喚不出真龍來,或是只能召喚出真龍來,豈不糟糕?

  堅信這兩點,天魔傾注全部精力進行研究。青龍令,早在太平軍國時期,天魔就已經有過幾次接觸機會,要以百變大法幻化出青龍令並不為難,而經過相當時間研究之後,天魔更成功掌握以意念操控,召喚出指定物件的訣竅,接下來,就是要思考該召喚出什麼來了。

  青龍令是大武龍族的鎮族之寶,本身受限不少,若無大武龍血,很多異能無法發動,至少傳說中的真龍,天魔是萬萬召喚不出來,但即使不召喚真龍,這世上也還是有許多強大的生命體可供參考。

  到底要召喚出什麼,才能強之又強,舉世無雙?這個問題困擾了天魔許久,他不停思索,甚至翻閱大量典籍,試圖刺激創意靈感,找到答案。儘管看過了很多傳說中不遜於龍的凶物,天魔卻始終不滿意,覺得這些凶物的感覺都差少許,不是自己想要的效果。

  困惑一直沒有答案,就像是在武學修為上遇到瓶頸,突破的機緣往往可遇不可求,天魔研究未果,將這個惱人的問題暫時放下,直到數年後的某一天,他在梁山泊早起洗臉,偶然想起那個擱置數年的問題,又在水盆中看見倒影,腦中陡然靈光一閃。

  青龍令要強,就要召喚出這世上最強的東西來,而放眼中土大地,又有什麼比縱橫中土數個世代,所向無敵的自己更強了?

  「有意思……這個真是有意思……」

  這個想法出現的瞬間,天魔感到許久未有的昂揚與振奮,他確信自己的想法沒錯,並且付諸實施,整個修練的成果,完全是最高機密,除了他本人,就沒有第二個曉得,這個至高殺著就在這一刻派上用場。

  陸雲樵的極凍冰劍,並非只有低溫那麼簡單,內中更蘊含九天蒼穹之氣,一擊之威,不啻雷轟電閃,但在將要命中之前,前頭就出現兩個天魔的身影,一個與平時無異,另一個則像是運起了金剛身,表層完全晶體化,覆蓋在青藍色的冰芒之下,看來非金非石,不曉得是什麼物質所構成。

  「這是……」

  陸雲樵瞬間瞳孔放大,豐富的戰鬥經驗,讓他剎那間理解發生了什麼,天魔用青龍令召喚出了一個「自己」卻非是血肉之軀,而是一個由金石之體所構成,堪稱金剛不壞的無敵雄軀。

  這個創意堪稱驚人,但實質威力如何呢?

  答案就是他媽的毀天滅地!

  眨眼間,兩個天魔同時出手,恍若太極圖上黑白、陰陽輪轉,一往左、一朝右,化為一道吞噬萬物、毀滅一切的末日風暴,陸雲樵的冰劍,甫進入風暴範圍,便被狂暴罡風打得寸寸碎斷,什麼九天蒼穹之氣,在這股末日風暴之下,全都成了不堪一擊的東西。

  這一式被破得如此之快,連陸雲樵都大感意外,敵人的這張底牌太過厲害,陸雲樵判斷形勢,知道這一劍若不變招,只會就此敗死,於是硬生生止住攻勢,拼著內傷加劇,將這一式的大半力量保留住。

  只是,在硬拚過程中強行收住招式,後果就非常嚴重,劍勢一停,敵人可不會因此停下手來,那道毀滅性的風暴仍持續飆捲,剎那間就把陸雲樵吞噬進去。

  在外頭,僅是見到兩個天魔幻化出層層身影,交錯不定,但被捲入其中,才真正知道這股風暴的厲害,無數剛勁拳影,來自上下四方,幾乎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密集攻擊,拳勁猛得不像是血肉之軀所發,速度又快,別說陸雲樵只有獨臂一隻,就算雙臂完好無損,也擋不住這狂風暴雨般的霹靂攻勢,一下子也不曉得連挨了多少拳,肩骨、胸骨,都給打出裂痕來,手臂更險些被打折。

  「陸小子,怎麼了?你不該這麼沒用啊?不過也難怪,莫說是你一個,哪怕是你與武滄瀾那廝聯手,一樣會被老夫活活打死!」

  天魔的大笑聲,此刻聽來無比刺耳,但他絕非無的放矢,大放狂言,而是有絕對的實績做輔證。兩個天魔的聯手,攻勢分走陰陽,天魔本體所揮出的拳,如五月驟雨,快而亂,使的全是陰柔內勁,碰著一下就酸軟麻癢,既擾敵,更滲透破壞。

  至於天魔的化體,那個堪稱金剛不壞的雄軀,則是陸雲樵此生見過最威猛的凶物,幾乎可以比擬當日使用阿鼻血劫的天妖。由於不是生人血肉,每一拳均具雷霆霹靂之威,轟擊砸下,別說殺獅斃虎,就算是花崗巨岩,都會給一拳打得粉碎,陸雲樵身上的骨折、骨裂,主要都是閃躲不過它的重拳,硬挨之下的結果。

  兩個天魔,猶如陰陽兩極,風車輪轉不休,摧山毀岳的重拳,自四面八方交錯擊來,瘋狂擊打在陸雲樵身上,縱使他再怎麼耐打,也承受不住這等亂擊,頃刻之間就已經重傷。

  陸雲樵一生經歷無數大小戰役,但此刻所遇之險,卻足已列入他生平三大險戰之一,天魔的狂語絕非虛言,縱是武滄瀾與陸雲樵聯手,被困在這絞磨似的末日風暴中,要是沒法出奇制勝,最終也只會被活活打死。

  問題是,陸雲樵絕不是一個會束手待斃的人,剛才未被捲入風暴時,他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冰雪之劍,絕對擋不住這股毀滅性的至極大力,硬拚下去,第三招未發,就會敗死在這第二招上,所以強行收式,保存力量,更甘冒奇險,進入敵招威力最強的核心地帶。

  兩個天魔聯手,攻守互補,從外部來看,無懈可擊,沒有半分破綻,更沒有任何方法能破,闖入內圈,雖然致命風險大增,卻也是唯一的破招機會所在。

  陸雲樵翻掌一壓,之前吸納的九天蒼穹之氣,全數注入地下,打通給天魔封閉起來的地脈,接著,九天、九地之氣,交融一處,化作千萬劍氣,爆沖而出,千劍萬劍,由地下狂亂刺激兩個天魔。

  天魔所發動的這一式「末日絞磨」一旦敵人身陷暴風中心,不管怎麼掙扎、反擊,都不可能匹敵兩個天魔聯手形成的至絕力量,最終都會在短時間內粉身碎骨,不過,陸雲樵不愧為當世絕強者,在極為不利的凶險情形下,仍一眼就看出這一式的最大漏洞,千萬劍氣由地底下竄出反擊。

  天魔的化體,此刻是世上最堅硬的東西,劍氣密集如雨,自地下射出,卻全被它踩在腳底,硬生生震爆,什麼傷害也沒有,哪怕是第十關的金鐘罩,都未必有如此高硬度的抗擊力。

  然而,天魔的本體,血肉之軀就沒有這樣的高硬度。如果在一開始,天魔金剛身仍能正常運作的時候,或許也能做到,但如今……金剛身被破,身體承受了許多傷害,所有力量都集中用在攻擊,護身氣勁降至最低,體內更因為高負荷而瀕臨崩潰……在這樣的情形下,天魔也是強弩之末,被千萬劍氣奇襲,腳底登受重創,血流如注。

  腳底幾乎被劍氣射爛,奇痛攻心,這感覺當然不會好受,但天魔卻未有因此停手,反而加倍猛烈地亂擊向陸雲樵。雙方都是絕世無雙的人物,驟臨變局,一眼就看出當前局勢,完全已成不死不休之局,誰先挨不住,就會導致全面潰敗,連性命也賠上。

  騎虎難下,兩邊只有拼盡每一分餘力,以八成攻、兩成守的比例,持續猛攻,務求在本身支撐不住之前,先把敵人給壓倒。這等亡命的死鬥,在兩人生平戰役中均屬罕見,陸雲樵還好一點,昔年技藝未成之前,沒少被人打得像狗爬,但對於天魔而言,這卻已經是太久以前的記憶……

  重拳、疾劍,交相錯落在對方身上,鮮血與碎肉一同噴出,竭盡所能的狠拼中,算來還是陸雲樵吃虧,兩邊的四個拳頭,亂擊在他身上,他所引動的天地之劍,將天魔本體的雙腿擊得鮮血淋漓,傷勢嚴重,但對於那個金剛不壞的副體,卻如蚍蜉撼樹,沒法造成什麼傷害。

  一拳一拳地搏命硬拚,對方不但有兩個人,其中一個還如鐵似鋼,力大無窮,這樣打起來當然大大不利,只不過,陸雲樵的護身真氣出奇強韌,明明已經八成力用在主攻,護身真氣僅剩兩成,卻還是屢屢有效化卸敵人重拳,令襲體重拳僅能在骨上打出裂痕,無法一擊斷骨、毀髒。

  天魔不只一次感到莫名其妙,從這場戰鬥開打至今,陸雲樵那異乎尋常的耐打,讓他老是有陰溝翻船的感覺,要是陸雲樵也用了什麼金剛身、金鐘罩之類的護身絕學,那還有得說,偏偏他什麼也沒用,純憑護身真氣硬擋,還如此耐打,真是奇哉怪也。

  不過,打到現在,天魔也找到了問題的答案,心裡有數,不再感到困惑了。

  兩邊的死鬥極為激烈,時間卻還不足三十秒,在這短短二十餘秒的時間裡,兩大高手都已經超越了本身極限,全憑個人意志苦苦支撐,最後,天魔雙腿受傷嚴重,速度受到影響,眼見末日絞磨破綻將現,他將剩餘力量狂催,要一舉催破陸雲樵的最後防線。

  「陸小子,納命……唔!」

  千鈞一髮之際,天魔臉色一變,雖然用無上意志力,強壓住將嗆噴出的一口鮮血,但青龍令卻陡然一下黯淡,連那個金剛不壞的化體,都剎時形影一花,變得模糊。

  這可能是誘敵之計,但陸雲樵仍是判斷為等待許久的機會終於來了,他凝聚餘力,奮起一擊,所有力量高度集中,五絕拳劍直轟向天魔頭顱。

  天魔面對這一劍,似要運勁回擊,卻面色再變,一拳轟不出去,眼看五絕拳劍將要命中,他急下指令,金剛不壞的身外化體,電光石火間移動至天魔與陸雲樵之間,五絕拳劍結結實實打在它的頭顱上。

  金石之體,硬度絕非血肉能比,命中的瞬間,陸雲樵同樣也要咬緊牙關,才能夠不洩漏那股徹入心肺的痛,他幾乎感到自己的拳頭,正在逐寸斷碎……然而,陸雲樵奮盡全力的一擊,豈同泛泛?縱是金剛不壞之軀,現在也出現裂痕,從頭部開始,迅速蔓延至整個上半身。

  一拳能將天魔化體打出裂痕來,這一擊威力委實強悍,但這一劍終究是給擋下,雖然打裂了化體,卻沒法更進一步,傷及天魔。眼看著這一擊徒勞無功,陸雲樵眼中驟然厲芒一閃,併攏成拳的五指中,小指急彈而出,本應是最柔弱無力的指頭,卻在彈出之後,拉出了一道火光電芒,飆射出去。

  五絕神劍中,最為難練、最詭奇莫測,也是殺傷力最大的電極尾劍!

  之前的互毆對拼,陸雲樵似乎已經用盡了每一分力氣,精疲力盡,連勉強站著都很困難,但在發出這一劍的時候,他不曉得從哪裡又擠出了一股力量,雖然不足全盛時的兩成,可是用來攻擊一個裂痕處處的金剛化體,卻已非常足夠。

  「砰」的一聲,金剛化體的頭顱應聲而碎,爆成大片碎塊朝四周散射,同一時間,天魔所持的青龍令,也遭受反噬,炸成碎片,而這一記電極尾劍,餘勢未止,直直地朝後頭的天魔轟過去。

  事發突然,天魔雖然反應過來,第一時間閃躲,但雙腿所受的傷害、青龍令在掌中炸開,還有自身超越負荷的極度疲勞,都影響了他的速度,也只稍稍慢了一下,這一記電極尾劍便沒能完全閃開。

  虎吼一聲,天魔面上鮮血飛濺,電極尾劍自他的右眼射入,危急之際,他鼓起殘餘力量,將電擊尾劍的劍氣擋住、逼出,不讓劍氣持續深入,化解了破腦之厄,但一隻右眼卻給刺爆,就此毀了,而劍氣雖然未有入腦,可是腦部仍受波及,奇痛難當,像是有連串爆竹正在腦裡逐一炸開。

  自藝成以來,天魔經歷戰鬥無數,卻從未有過如此重傷,還賠上了一隻眼睛,他站立不住,緩緩坐倒,手捂著右眼傷口,既要止血,也試圖壓下腦內爆炸似的劇烈痛楚,在這痛楚平復之前,他什麼也沒有辦法做了。

  天魔並不擔心陸雲樵趁勝追擊,因為發出這一劍後,透支體內元氣的陸雲樵,連穩穩站著的力氣都沒有,趴跌在地,看起來狀況還糟過天魔許多,別說追擊了,假若天魔還有一絲還手的力氣,陸雲樵立刻就要喪命。

  兩大強人,一坐一倒,暫時都失去了戰力,一時間更是誰也站不起來,唯有分別默運元功,爭取盡早回復戰力。

  時間分秒過去,不久之後,天魔首先開口了,「……你……沒有贏……」

  打破沉默的一句話,更馬上得到陸雲樵的回答,「不錯,你是沒有敗,要不是我用各種手段拖垮你,要不是你沒有真的青龍令在手,剛才縱是我與武滄瀾聯手,也只有被你活活打死的份。」

  這不是單純的謙讓之詞,裡頭有八成的真實性,打從開戰,陸雲樵的戰術中心就一直很清楚,他沒有把握正面戰勝天魔,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天魔自己拖垮自己。

  超級法寶本就是高耗能、高負擔的要命東西,以百變大法來施展,整體的耗損、負擔更是數以倍計,累積到一定量以後,那就不只是負擔,而是實實在在的傷害了。換作是普通人這麼搞,肯定早就不堪耗損,在反噬效果之下粉身碎骨,也就只有天魔,憑著他的蓋世修為,能夠支撐下去,甚至還無視真氣耗損,頻頻使用兩件、三件以上的超級法寶,交錯變化……普天之下,除了天魔,恐怕再也沒別人有這能力。

  那並不只是功力雄厚,無懼耗損,還必須有一具經過千錘百煉的不倒雄軀,須得窮年累月,不斷地刻苦修練,才有可能練得出來,更絕非一蹴可成。天魔的身體,正是他長久以來的鍛煉精華,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充滿爆發力,更能扛得住肉體的嚴苛變化,若非如此,早在因為運用超級法寶,導致心跳每分鐘超過三百下時,就碎心而亡,哪裡還有辦法往下支撐?

  天魔的力量、肉體強韌度,環顧當代,舉世無雙,幾乎是不可能被打倒的,想要把他拖垮,那更是癡人說夢,不過,陸雲樵還是慢慢作到了。先是在激戰中苦苦支撐,盡量讓天魔全力攻擊,增加其負擔,後頭使用重力、風雪,不斷牽制天魔,削減其實力,也增重其負擔,到了天魔最後發動青龍令,打出暗藏的秘招時,雖是無比強勁,卻也是強弩之末了。

  陸雲樵的苦苦支撐,有了代價,在勝負將要分曉前,天魔終於不支,雖然壓下了那口將嗆噴出去的血,試圖不讓敵人察覺自己的崩潰,卻還是沒能作到,一口真氣運不上來,身外化體也出現崩解,給陸雲樵逮著機會,一擊成功。

  不過,陸雲樵也得承認,自己並不是真的贏了,天魔最後召喚出身外化體這一著,委實妙絕,威力更是毀天滅地,舉世無敵,要不是因為天魔過於托大,沒有在戰前試圖取得青龍令在手,用來發動這個絕招,今日的戰果絕對會改寫。

  天魔之所以支撐不住,只是因為用百變大法發動超級法寶,雙重耗損,這才撐不住,要是他直接取得青龍令在手,使用這一式,整個負擔減半,陸雲樵根本就撐不到他崩潰的那一刻。

  即使到現在,陸雲樵也不覺得自己就算贏了,天魔是倒下了,瞎了一眼,也受重創,卻沒有失去戰力,傷勢也不致命,相反的,自己一擊得手,全身上下卻疼得彷彿只要一動就會散架,各處骨節均是裂痕遍佈,腑臟也多處出血,純以傷勢而論,自己可傷得比天魔更重。

  「陸小子,老夫要問你一事,你……何時練成這樣的力量?」

  這個懷疑,在戰鬥中不住閃現,直至最後天魔終於能肯定,陸雲樵在戰鬥中一直有所保留,不曾使出全力,始終扣起了一兩成力量。有所保留,還能與自己拼得旗鼓相當,假若全無保留,他力量豈非猶在自己之上了?天魔最初並無法接受這個答案,不管陸雲樵變得怎麼強,內力這東西是講究長久累積,他修練時間少自己幾十年,又不是什麼萬中選一的絕世資質,怎麼練成比自己更強的力量?

  只是,形勢比人強,天魔縱使不願意相信,但眼前所有事實,最終都指向同一個解釋,就是陸雲樵確實擁有那樣的力量,確實已經在力量上超越了自己。而今,天魔只想弄清楚,陸雲樵是怎樣練成這等力量的?

  雙方是拼得要死要活的仇敵,如此事關要緊的秘密,陸雲樵哪可能直接說出來?不過,天魔卻有把握,陸雲樵不會把這件事情當做秘密,這是一種同位階高手之間的默契,當然,這個默契僅限陸雲樵,換作是武滄瀾和虛河子,天魔可不認為自己與他們有任何默契。

  「……沒什麼特別的,就像普通一樣的練,練著練著就上去了,我沒有特別苦練,練到這境界也不是我特別追求的……」

  「就這麼簡單?」

  這個問題的答案,對天魔而言非常重要,他這一生一世,都在追求至尊無敵的絕對力量,深信自己的人生道路沒有走錯。當年在西門朱玉手上意外一敗,已讓他產生動搖,多年來耿耿於懷,現在陸雲樵這小輩,居然練成比自己更強的力量,難道真是老天的報應?還是這個世界要翻倒過來了?

  世上有絕頂天才的存在,練一天都抵得過旁人十年,這種人天魔曾經遇過,不會為此大驚小怪,但陸雲樵絕不是這樣的人,假若他遭逢奇遇,修為一日千里,那還說得過去,若沒有奇遇,單純就是隨便練練,莫名其妙就練得這麼強,那……

  天魔這一生,從不信命,更鄙夷什麼因果報應之說,此刻卻開始覺得,莫非陸雲樵就是老天給自己的一個嘲諷?一個報應?

  「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沒多難……練功嘛,來來去去也就是那麼一回事,我們一不搞陰陽雙修,二不採紫河車,普普通通那樣練,難道還會練到頭頂長花嗎?」

  陸雲樵緩緩坐起身,與天魔隔數尺相對,「不過,同樣是練功,自太平軍國末期,西門不在了以後,效果就開始有點不同……」

  正確一點的說法,是西門朱玉亡故,李慕白、胡燕徒雙雙出走,還有一些與他們想法相同的同盟會幹部,相繼離開後,自己所認識的世界,像是整個崩塌了一樣,從此,什麼理想都破滅的自己,再也懶得管天下事。

  造成打擊的源頭,並不只是故舊親朋的離去,很大的一個理由,是因為一切努力均歸徒勞的無力感。當年自己挺身而出,對抗太平軍國的入侵,是為了推翻暴政,讓天下百姓能有更好的生活,結果,打了那麼久的仗,死了那麼多的人,犧牲了那麼多的好兄弟,最後打倒了太平軍國,結果又如何?暴政依舊存在,天下百姓依舊沒過上好日子。

  自己拚死拚活了半輩子,打了無數的仗,最後得到了什麼?榮華富貴,功成名就,這並非是自己真正追求的,最初的理想是希望天下百姓安居樂業,不受暴政迫害,難道連離這理想近一些,也不可以嗎?畢生奮鬥,盡歸徒勞,只得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富貴榮華……

  既然拼了半輩子、努力了半輩子,最終也只是毫無意義,那自己又要怎麼相信,繼續努力下去,一切能有所不同?或許仍是回歸原點,暴政總是持續,天下百姓就是過那莫名其妙的爛日子……橫豎怎麼作都一樣,自己再也不想把時間精力花在沒意義的事情上了……

  自我放逐,便是從那時候開始,漂泊江湖,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人雖然還在這世上,靈魂卻早已不在。流浪的生涯裡,基於過去的習慣,還是會每日練武,只不過並非全心全意苦練,就是每日無事,閒閒練上幾手,聊以自遣,若說這樣也能有什麼進境,那就是笑話了,所以自己也沒什麼期望。

  但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諷刺,之前為了理想而奮鬥,每日苦練不輟,就連在戰場上拚殺,都是滿腦子想如何自我提升,增長修為,進境卻沒有特別突出,可以說每一分實力長進都有血有汗。

  哪想得到,偏偏就是在自我放逐,不再為了理想而練功後,武功進境居然一日千里,之前許多苦練不成的地方,輕輕一跨就過去了,尤其是內力,稍稍運轉一下,就如泉水般噴湧而出,連連有所突破,當自己有所查覺,這才發現自己的力量已不在當世任何高手之下,甚至不遜於天魔……

  「後來,我上了梁山泊,那次本來想與你分個高低……離開梁山泊之後,力量又有了新突破,漸漸……就是現在這樣了……」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27
第六章 無心插柳.命運諷刺

  陸雲樵親上梁山泊,那已是許多年前的事,當時天魔感覺得出那股來者不善的意味,但頭幾次來,天魔不在梁山泊上,陸雲樵撲了個空,後來天魔終於回到梁山泊,而陸雲樵也恰巧前來,兩大絕頂高手的一戰本難避免,卻因為一樁意外橫生枝節,這場決鬥沒有進行,陸雲樵離開梁山泊,再也不曾回去過。

  「苦練練不出東西,玩自我放逐,反倒一日千里,呵呵,陸小子你確實是好運道……」

  天魔哈哈大笑,似在嘲笑對手的好運,其實卻是深感同情。陸雲樵一路走來,他都看在眼裡,陸雲樵的每一分心理糾葛,他雖非感同身受,卻也都心中有數,所以非常理解,一個人滿心追求理想的時候,力量進展緩慢,拋開理想,自我放逐之後,修為進境大幅提升,這不但不是喜事,反而是天大的嘲諷與打擊。

  以陸雲樵的個性,他絕不可能高興,反而……假如說之前的兄弟離心,理想崩潰,對他的打擊,令他病入膏肓,那在這種情形下力量取得連續突破,這打擊就是致命一擊,令他從此再起不能,「順應天意」去過徹底放逐的生活,若不是受了這個打擊,他的精神或許還不會爛得那麼徹底……

  本以為,陸雲樵的出現,是老天對自己的一個惡意玩笑,沒想到他的存在本身就很可笑,如此的諷刺,倒是讓自己不好再笑他什麼了。

  「你與老夫是死敵,老夫也不用在乎你的精神狀況,只是有一個問題必須要問你……」

  天魔說到這裡,忽然露出一個自嘲的表情,話風一轉,「想了一下,這問題其實不問也罷,你說是吧?」

  本來,陸雲樵的話中有一個問題,就是他既然已練至如此化境,力量甚至不在天魔之下,為何戰鬥過程中要處處保留力量,沒有拿出真正的全力?假若他一開始就全力出手,憑著優勢力量,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天魔可能連秘藏絕招都還沒使出,就飲恨當場了。

  孫武和袁晨鋒若在此,必然百思不得其解,因為陸雲樵和天魔絕不可能惺惺相惜,更沒理由要彼此留手,陸雲樵這樣的作法,委實讓人想不明白。天魔最初也短暫困惑,但彼此都是同位階的強者,稍微設身處地替人想想,馬上就找到答案。

  「自那年你離開梁山泊後,情勢就已經定下,無法逆轉,你的力量比老夫略強,但當真打起來,你不是老夫的對手。」

  天魔找到了問題的核心,陸雲樵的武功練得再高,終究吃了殘廢的虧,在實戰上非常不利,縱然他的力量強絕,可是一條獨臂卻無法真正發揮,實際打起來,發揮不出應有力量的他,若被敵人集中力量,發動什麼超級猛招來對付,很可能一開始就落敗身亡,連發揮實力的機會都沒有。

  為了能在這樣的不利情形下取勝,陸雲樵一早就為戰鬥立下基調,不求速戰速決,只想盡力拉長戰鬥時間,削弱敵人力量,待敵人露出疲態,這才一舉將之敗殺。

  從結果來說,這個戰術成功了,天魔被拖垮,如鐵人般屹立不倒的強人,最終也倒了下去,只是陸雲樵自身傷勢同樣嚴重,天魔的強大,超出了陸雲樵之前的估計,假若早知道天魔能這樣使用青龍令,並且還有末日絞磨這樣的超強殺招,他肯定會改變戰術,不會試圖以護身真氣硬扛連續重擊。

  對決鬥的雙方而言,這真是充滿遺憾的一戰,他們都有機會作得更好,卻沒有作到。假如事先知道最後結果是這樣,陸雲樵會換不同戰術,天魔肯定不擇手段先奪青龍令,以策萬全,這些事情原本他們都可以作,卻因為種種理由沒有作,想起來實在是很扼腕。

  「……你不是有力氣發三招,要來個什麼三招決勝負的嗎?」

  天魔冷笑道:「老夫也還有點力氣,放馬過來,老夫接你的第三招。」

  「老人家的火氣還真是大啊,這一仗至此尚未分出明顯勝負,莫非你執意要分個生死不成?」

  陸雲樵道:「剛才一拼太傷元氣,發第三招的氣力,已經在剛剛用盡了,如果要硬拚第三招的話,就算不是同歸於盡,也必定要分個生死。」

  「生死何懼?你幾時為了怕死而不敢動手了?」

  「……這樣不是挺好嗎?我已經很久不曾為了證明自己膽量,去和人拼生死了,而且近十年來,我也不再為了正義或邪惡之類的理由殺人。」

  「你想臨陣退縮?堂堂同盟會之主,作出這樣的事來,不怕天下人恥笑?」

  「堂堂魔門之主,因為怕天下人恥笑,就要和敵人同歸於盡,這實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我還以為猛虎從來無視羊群的目光。」

  陸雲樵與天魔,你一言、我一語,看似針鋒相對,不過卻又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好像陸雲樵膽小懦弱、貪生怕死,怎樣都不願意挺身戰鬥,如此怯懦之人,怎麼配成為一方之雄?

  孫武、袁晨鋒都已退出廣場,從外圍遠遠張望,成為現在唯二的兩個現場觀眾,雖說他們相隔距離太遠,不可能聽得見兩人交談內容,但從天魔的手勢,還有那份咄咄逼人的感覺,大概也可以猜到一二,是天魔不住迫戰,陸雲樵拒不接戰,還談笑嘲弄,試圖削減天魔的戰意。

  以孫武的閱歷,當然猜不透這兩人在弄什麼玄虛,他自己的判斷,是這兩人利用交談,爭取時間回氣療傷,只要有哪一個能先回復戰力,就會翻臉動手,不過,在心裡的某處,孫武很希望陸雲樵的勸說能夠成功,勸得天魔罷手,停止這場沒意義的戰鬥。

  「雙方都無心戰鬥……不,也不是這樣……」

  袁晨鋒沉吟道:「他們是在彼此試探,還有一半是藉著擺出立場與姿態,釣出可能的第三者。」

  「第三者?你是說……」

  「他們兩個人的態度不定,說不準等一下就各自拍拍屁股走人,如果有第三方潛伏暗中,虎視眈眈,想要坐收漁利,這時候就非有動作不可了。」

  袁晨鋒道:「其實我也不肯定,這些僅是我的猜測,是否真有人在暗中窺測,我自己也不確定,但……孫兄弟你若沒有這樣的感覺,也不用一直保留實力吧?」

  袁晨鋒低聲說話,眼睛猶自盯著廣場之內,孫武認同他的判斷,暗自提防,心裡卻另有一層盤算,剛才兩大強人決戰,氣吞寰宇,旁人連近身的資格也沒有,別說插手干涉,現在兩人都已是強弩之末,自己或許就有足夠的實力,制止他們鬥下去……

  (不過,我這樣想,會不會太自滿了啊?畢竟……

  腦裡一下胡思亂想,局勢已經發生變化,一聲豪邁的大笑,由遠而近,迅速地朝這邊過來。……果然來了!

  同樣的一句話,幾乎同時在四人的心頭閃過,他們都認了出來,這就是武滄瀾的聲音,聽起來神完氣足,似乎傷勢大為好轉,每個人心中都是一懍,武滄瀾一開始敗退得如此之快,消失了大半場,果然另有後著。

  長笑聲越來越近,笑聲的主人終於到來,進入廣場,出現在眾人眼前,正是大武天子武滄瀾,只是他的出現,相當令人失望,沒有什麼威風、威儀,是坐在一張輪椅車上,就這麼駛進來。

  武滄瀾登基以來,只怕還沒有如此丟臉失威過,半身癱瘓,坐在一輛倉促改裝的輪椅車上,後頭也沒有人推,就這麼自己操作駕駛,來到廣場。

  不能動彈的殘障人士,坐在克難改裝成的輪椅上,那模樣自然說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偏偏武滄瀾好像一點也不覺得窘迫,哈哈大笑,仍就是那麼豪邁霸氣,倒是引旁人側目。

  「兩位好,自天妖逝後,在我心中,天下就以我等三人為尊,想不到才短短離場一下,兩位就弄成這般模樣,哈哈哈哈……」

  武滄瀾笑得豪氣萬丈,笑聲中不乏諷刺之意,嘲諷兩人聯手將己重傷,而後又拚個兩敗俱傷,到頭來,不過是三人一起傷重,真是何苦由來?

  不過,武滄瀾用詞中的異常,天魔與陸雲樵也都留意到了,自登基為帝以來,武滄瀾的自稱一向都是「朕」剛才卻自稱為「我」撇除他腦子發昏,想要退位的可能,這就代表他此刻純粹是以一介武者身份到來,並非帝皇。

  「兩位適才一戰,讓我眼界大開,更慚愧這些年來閉門造車,已經給兩位甩在後頭,若剛剛是我在場參戰,多半已經敗死,兩位的一戰惠我良多,在此特別向兩位致謝。」

  武滄瀾在輪椅上微一欠身,表達自己的謝意,他腰椎折斷,又堅持不打麻醉止痛藥物,這動作很不容易,更兼承受劇烈痛楚,只是他仍舊像沒事人一樣,做完自己堅持該做的動作。

  「兩位打到不想打了,大可以各走各的,又何必要賴在這裡耗時間呢?實在是讓我這個地主深感汗顏,不好意思啊。」

  武滄瀾再一次點出了問題重心,他的見識遠比孫武、袁晨鋒高得多,兩名小輩看陸雲樵、天魔兩敗俱傷後,不再動手,只是說話,便以為他們是爭取時間療傷,並且試圖引出暗中窺視者,但武滄瀾卻另外看出了問題。

  如果天魔、陸雲樵真的在這時候結束戰鬥,各自離開,那就要冒一個風險,就是暗中潛伏的敵人,很可能會尾隨其一,埋伏狙擊,甚至分頭各個擊破。天魔、陸雲樵都不想讓對方佔便宜,自己擔風險,所以兩敗俱傷之後,他們停止戰鬥動作,全力回氣,待回復相當戰力後,再看看是要繼續拚死決鬥,幹掉眼前敵人,或是各走各的,即便碰上敵人來趁病要命,打不過也能跑得掉。

  進可攻、退可守,天魔與陸雲樵的算盤都打得極精,每一步似險實穩,這才逼得武滄瀾不得不放棄原先的打算,提早現身,因為如果繼續讓這兩人療傷回氣,自己所要承擔的風險就會不住升高,若回氣之後,他們傻傻地繼續決鬥拚命,那當然是最好,可要是他們決定各自離開,自己的計畫便全盤落空。

  太高的風險,武滄瀾不願意冒,這才逼使他提早現身,出來收拾殘局。

  天魔、陸雲樵都沒有應答的興趣,各自潛運神功,運氣療傷,現身出來的武滄瀾,身邊沒有帶任何侍衛高手,甚至就連銀劫也不在,看上去似乎全無威脅性,隨手一擊就可以把他連人帶車都幹掉,但越是如此,所有人越能感受到他滿滿的信心,而這對於陸雲樵、天魔來說,絕對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

  武滄瀾的最後籌碼是什麼?

  這點沒有人知道,孫武甚至第一個忍耐不住,想要下場阻止,這已經超出了正常比武的範圍,完全是不信不義的陰謀,自己也不用管什麼江湖規矩,大可以跳下去,阻止戰鬥,也不算無視決鬥榮譽。

  不過,孫武才剛要動作,袁晨鋒將他一把拉住,神情嚴肅,「不要輕舉妄動,武滄瀾的底牌未現,靜觀其變才是上策,你冒冒失失衝出去,萬一先成了武滄瀾手下的犧牲者,我們就真的沒有任何籌碼了。」

  這話確實有道理,孫武也不得不先冷靜下來,全神注視廣場內的最新變化,幸虧,武滄瀾並沒有消耗大家的耐心。

  「唉,三個重傷殘者在這裡大眼瞪小眼,實在是很沒意思的事,這裡不是老人院,也不是加護病房,與其這麼看來看去,不如還是先送幾個人下去吧。」

  武滄瀾大笑道:「多說這些有的沒的,真是無聊,別再浪費時間,直接干該幹的事吧。」

  大笑聲中,武滄瀾一下發勁,上半身的黃龍袍碎裂飛散,露出結實的胸膛,精赤的上身肌肉虯起,是經過千錘百煉,維持在最佳戰鬥狀態的肉體,但從胸口到小腹,刺了十多根金針,似是用來抑制什麼,而隨著武滄瀾鼓勁碎衣,這十多根金針也承受壓力,逐根被迫出。

  武滄瀾的丹田位置,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不住透出耀眼的紅光,紅光似與心跳結合,又像本身具有生命,緩緩脈動,一下一下,沿著經脈,朝心房蔓延而去,所過之處,根根金針被逼退出,每退出一根,紅光就多強盛一分,妖異邪氣更是不住壯大,引動周圍氣流,形成狂風吹襲。

  天魔、陸雲樵何等見識,一眼就認了出來,清楚這妖氣的源頭究竟是何物。

  「……阿鼻血……你是從哪裡弄到的?」

  陸雲樵錯愕難當,縱是以他的心境修為,仍是止不住心頭激動,低呼出聲,這個震驚實在太大,這幾十年裡頭,每次阿鼻血出現,造成的影響都非同小可,天妖仗以橫掃中土,幾乎所向無敵,不久之前虛河子吞食阿鼻血,同樣也是無人能敵,打得群雄束手,武滄瀾的底牌若是阿鼻血,這張底牌確實有逆轉一切的可能。

  相較於陸雲樵,天魔的反應就更為激烈,他整個愣住,呆呆看著武滄瀾腹中的阿鼻血,像是看到了什麼極不可思議的事物,表現出來的驚詫,全不似一個見慣大風大浪的老江湖。

  「阿鼻血……為何……」

  喃喃自語幾句,天魔驀地清醒過來,像是想通了整個關鍵,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妙!真是妙!一石多鳥,如此妙絕策略,老夫怎麼就沒想到?哈哈哈……長江後浪推前浪,好小子,這一手真是妙絕!」

  天魔的大笑,如癲如狂,卻隱約流露出一絲蒼涼意味,陸雲樵聽得眉頭一皺,感到一股不祥氣氛,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天魔絕對知道武滄瀾的阿鼻血如何而來,這點……從表情上看來,連武滄瀾自己都未必清楚。

  「呵,有意思,看來這東西並不是你們兩位寄給我的,但你們之中,果然有人知道這件禮物的來歷,當今天下的陰謀,必出於我們三人之一,這話真是一點也不錯,銀劫說得很好啊……」

  武滄瀾笑道:「魔門的這位,似乎知道點什麼,如果可以,我還真想向你請教一二,因為被人利用的感覺很不好,但……唔!」

  胸腹之間的金針,並沒有全數被逼出,約莫還有半數仍插在主要穴位,但阿鼻血的效力已經行開,與肉體結合,並且開始引發連串的血肉異變。

  陸雲樵和天魔都很清楚,武滄瀾胸腹間插著的那些金針是何用途。阿鼻血即是當初始祖之人的血液,並非正常人體能夠接受,天妖得到玄武之血的助益,分數年之久,慢慢以微量吸收,這才將阿鼻血與自身結合,卻仍出現不少的後遺症,最終為此受累,直至命終。

  虛河子是繼天妖之後,第二個化納阿鼻血入體的人,流著白虎之血的他,遠比尋常人類具有更多的優勢,無奈情勢緊迫,他直接吞服阿鼻血,在血肉融合的過程中,產生強烈的排斥反應,雖有絕世力量,仍是鎮壓不下,最後為此陣亡在戰場上。

  武滄瀾體內流著龍之血,在化納阿鼻血的時候,也遠比普通人佔便宜,而有虛河子的前車之鑒在先,他更懂得吸取教訓,不會傻傻地拿起阿鼻血就吞下去。

  這些刺插入體的金針,其意在壓制,延緩阿鼻血與自身血肉結合的速度,只要吸收得沒有那麼快,排斥反應便不會一下子爆沖,以他更勝虛河子的絕世武功,成功化納阿鼻血的機會大大提高。

  只不過,武滄瀾心裡最是清楚,哪怕自己做了這樣的針對措施,最終能否成功?能否克服阿鼻血的排斥反應?這些都要看運氣,自己不可能先做實驗,一切也無參考數據,唯一能夠相信、倚仗的,除了日積月累鍛煉出的強韌肉體,就只有自己的意志力了!

  一下劍氣破空而來,直射武滄瀾。既知情況不妙,陸雲樵也不死板地守規矩,搶先出劍襲擊,縱是傷不到武滄瀾,只要能令他心神大亂,走火入魔,融合失敗,也是一樣的效果。

  「哈!無知!」

  武滄瀾一聲輕笑,劍氣尚未命中,就在武滄瀾身外半米處,被一股強大的氣牆擋住,寸進不得,跟著便被反震力震爆。

  阿鼻血尚未與肉體完全結合,卻已經開始發揮效力,強化肉體,形成強大的護身氣罩,陸雲樵一劍急發,卻是遲了一步,劍氣被護身氣罩擋住,而光是看護身氣罩的強韌程度,陸雲樵就知道即使劍氣突破氣罩也沒用,武滄瀾的肉體之強,肯定超越護身真氣數倍。

  與當日虛河子的情況類似,阿鼻血入體之後,迅速與血肉結合,並且開始將骨、肉、筋進行強化,武滄瀾渾身的肌肉,都在不住痙攣,像是海面生波,掀起一股接一股的肉浪,自丹田迅速朝四肢百骸傳去,肉浪所過的地方,底下骨骼喀喀作響,好像快要折斷。

  全身筋肉劇變,已經折斷的腰椎,同樣也發生著變化,甚至還是主要的強化部位,一開始,武滄瀾可以漸漸挺直腰桿,似乎折斷的腰椎已然接合,創傷盡愈,但很快的,他雙眉緊蹙,面露痛楚之色,背再次彎了下來,還發出激烈的骨爆聲,不曉得正發生著什麼。

  阿鼻血在體內產生作用,再沒人比武滄瀾更清楚箇中滋味,他發現阿鼻血不單單在強化本身肉體,同時也加倍強化自己的龍族之血,迫發出所有潛能。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因為龍始終是獸而非人,隨著自己體內的力量不住攀上新高點,沸湧的熱血也不住上衝腦門,令理智頻受衝擊,幾乎要失去意識。

  若失去意識,可不只是閉眼睡一覺那麼簡單,搞不好就此意識盡失,無法思考,成了一頭僅剩生物本能的野獸,若這情形真的出現,就算能殺掉面前這兩人,也是自己徹底輸了。

  無奈,一切都是騎虎難下,本來打算待陸雲樵、天魔兩敗俱傷,這才現身收拾殘局,但這兩個老江湖的本質也是狐狸,預定的三招決勝,卻在第二招拼完,就雙雙力盡倒地,避免了同歸於盡的結局,更保留下相當的自保力量,跟著,他們冷言冷語,試圖將潛伏的第三方給誘出,自己本不願如此輕易上鉤,偏偏為了讓阿鼻血能多點時間與肉體結合,自己一傷重離場,立刻就吃下阿鼻血,刺上金針,假若天魔、陸飛揚當真一拍兩散,各走各的,那吃下阿鼻血,承擔喪命風險的自己,就成了最衰的蠢貨。

  迫不得已,沒等阿鼻血真正與肉體結合,到達最佳狀態,自己就乘坐這輛倉促製成的輪椅車出來,穩住局勢,並且減少敵人的調整時間,儘管這個目的已經達到,但武滄瀾卻絕不愉快,更要苦苦抵抗那股幾乎摧毀自己意識的獸血狂潮,萬一意志力稍鬆懈,就是永淪為獸的淒慘結局。

  只是,不管對自己的意志力多有信心,肉體所承受的撕裂劇痛,卻是客觀存在的事實,在這股劇痛襲擊下,武滄瀾也顧不得什麼王者威儀,雙手發勁,將精鋼打造的輪椅扶手,捏成兩團廢鐵,臉上表情扭曲,五官幾乎擠成一團,明顯真是痛到極點。

  忍受如此強烈的痛楚,換來的便是絕對力量,武滄瀾身上筋肉鼓動,皮膚一時間變得極薄,底下的筋肉脈絡清晰可見,就連血液流動,都清清楚楚,看上去異常可怖,只是隨著血肉異變,他身上所發出的氣浪,也是一浪更強過一浪,激得地面飛沙走石,狂風捲動。

  強大氣浪不只衝擊四周,首當其衝的,便是武滄瀾所乘坐的輪椅車,扶手早已被他捏爛成廢鐵,再受連續氣浪襲擊,區區凡鋼俗鐵,哪裡承受得住?在連串的金屬撕裂聲中,給震成幾十團扁扁的廢鐵。

  沒有了輪椅車,武滄瀾自然也不會出醜摔在地上,全身的異變強化,他斷裂的腰椎早已接上,非但康復如初,還更形強化,身軀變得更為壯碩魁梧,整個背脊部分,骨節異化突起,看來不像是人的脊骨,卻和傳說中的龍極其相似,他腳踏大地,周圍疾風怒卷,壯碩身軀造成的強大威壓感,讓他彷彿傳說中的真龍化身,半人半龍。

  陸雲樵沒有再出手攻擊,武滄瀾此刻週身氣勁之強,已超越他腰椎折斷前的全盛時,自己的真氣卻大量消耗,此消彼長之下,現在沒可能再對他造成有效攻擊,除非……

  一股勁風從後方襲來,辨其方位,這一擊只會是天魔偷襲,陸雲樵對這一擊多少有些驚訝,卻不意外,天魔本就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在這關鍵點上作出決定,也是合理之事。

  若要防禦,就得舉臂相迎,但這麼一來,僅餘的手臂便被牽制住,陸雲樵不舉手迎擊,側轉過身,讓天魔的一擊打在背心要害。若是平時,這是非常險的舉動,不過天魔這一拳打中,一股雄渾內力傳了進來,卻不具殺傷力,而是單純將力量灌入陸雲樵體內。

  這一著,早在陸雲樵意料之中,三方為戰,本就是互相牽制,聯弱攻強,武滄瀾如今異變強化,眼看就是最大威脅,天魔又不是盲守江湖規矩的人,當機立斷,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而早已有備的陸雲樵,及時融會天魔傳輸過來的力量,合併自身內力,拇指一彈,火極真氣昇華成純陽正罡,陽極拇劍化作一道火流星,直直衝撞向武滄瀾。

  五絕劍氣中,以電極尾劍最為詭奇難測,命中人體後,殺傷力也是最強,但若單純以破壞威力而論,以火極真氣為主的火極拇劍,修練最易,發勁也最為直接,開碑碎巖,特別是在將火極真氣反覆鍛煉,昇華成純陽正罡之後,成為陽極拇劍,那就是五絕神劍中純威力的第一。

  陸雲樵選擇陽極拇劍出擊,一劍透發,劍氣化作烈火流星,飛撞向武滄瀾,這一擊合併兩大強者之力,幾乎比得上陸雲樵狀態十足時的一擊,武滄瀾尚未完全吸納阿鼻血,護身氣牆抵受不住這一劍,應聲而破,烈火流星準確轟向武滄瀾的頭顱。

  經過阿鼻血強化的肉體,能否挨得下這一擊,尚是疑問,但武滄瀾忽然抬起頭,呼出一口濁氣,烈火流星受氣流一激,火光大盛,體積一下爆增數倍。

  陸雲樵一見,心頭一震,知道自己上當了。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27
第七章 收徒交友.人品第一

  威力強絕的陽極拇劍,劍氣化為火焰流星,攻破武滄瀾的護身氣牆,直襲面門而去,卻在命中之前,被武滄瀾吹了一口氣,流星火勢大盛,幾乎要把武滄瀾的眉發都點著。

  但陸雲樵一看便知不好,武滄瀾實非凡人,居然用如此妙法,破解自己的陽極劍氣。

  吹出的這一口氣,看似隨意,卻已竭盡武滄瀾所能,哪怕少一分修為都作不到。這口氣當中,同樣蘊含旺盛陽火,儘管不是純陽正氣,但勝在陽火充沛,灌入拇劍劍氣後,兩相結合,過於旺盛的陽氣,物極必反,登時失控,火勢雖然一下大了數倍,劍氣的集中度卻被破壞,威力銳減。

  就這麼一口氣,破去了陽極拇劍的殺著,妙到巔峰,不過,威力銳減的陽極劍氣,仍具殺傷力,火勢驟盛的瞬間,武滄瀾面部被火焰沾著,薰得焦黑,如果不是阿鼻血正在強化肉體,血肉生長速度強逾正常多倍,光只這一下,他就徹底毀容,甚至有性命之憂。

  不過,陸雲樵之所以暗自叫糟,並不是因為陽極拇劍被破,而是他查覺武滄瀾選擇以這種高風險方法破招,背後隱藏的真實意圖。

  「中計!」

  這個發現來得太遲,武滄瀾一口氣破解陽極拇劍後,跟著便是大口一吸,將拇劍劍氣散化的火焰,分為兩道,自鼻端一下吸入,乾乾淨淨,只剩下兩道青煙,從鼻端噴冒出來。

  隔空吸火入肺,這看起來很像是魔術表演,然而,武滄瀾沒有即興表演魔術的想法,他所做的這個動作更有高危險性,即使拇劍被破,這些以純陽內力迫化出的火焰,仍是煮金熔鋼的高溫火焰,武滄瀾這麼隨便吸進去,和吸兩股岩漿入體沒有多大分別。

  絕世武功並不代表一切,武滄瀾縱然強,卻也是肉體凡軀,正常情形下,把這些火焰吸入肺中,無論是武滄瀾或陸雲樵,唯一的結果,就是整個胸腔都被燒爛,沒有半點生存機會。不是陸雲樵思慮不周,沒想到武滄瀾這麼作的可能,只是他實在忽略了阿鼻血的異常效果。

  近乎瞬間炭化的肺部,迅速在阿鼻血的修補下回復原狀,而這股合陸雲樵、天魔之力而成的純陽真火,則被武滄瀾趁勢吸納,逼入血脈,霎時間,武滄瀾發出一聲長嘯,嘯聲有若狂潮怒濤,遠遠傳了出去,震得周圍風沙滾滾,連遠處的孫武、袁晨鋒都耳朵生疼。

  吸納這股純陽真火入體,似乎助武滄瀾打通了什麼閉塞的竅穴,事實上,這等若是陸雲樵、天魔合力,助武滄瀾行功,當世三大頂峰高手合力,豈同泛泛?

  武滄瀾胸口的金針飛射出四支,只剩下最後三支,搖搖欲墜地半插在胸口。

  金針被逼出,照理說,阿鼻血應該順勢深入各處經脈,但武滄瀾丹田中的妖異紅光,卻沒有往周圍再延伸,反而迅速黯淡下來,顯示阿鼻血的吸收已至尾聲,在三股強絕力量的輔助下,吸納阿鼻血的過程平順完成,沒有引起太強烈的排斥反應。

  只不過,血肉強化異變仍在發生,繼骨骼異化、肌肉虯起,身軀變得更為偉岸魁梧後,武滄瀾的皮膚表層也出現異相,浮起一塊接著一塊的突起,漸漸硬化,彷彿將要化為龍鱗,作為龍血強化的最後階段。

  若這強化步驟完成,武滄瀾可能真會成為半人半龍的異物,全身無懈可擊,無可匹敵,但就在這最後一步進行同時,武滄瀾手起一掌,拍在自己胸口,使足了勁,將那三枚金針整個拍入自己胸膛,入肉不見。

  硬生生阻截住阿鼻血的運作,如此蠻幹的作法,形同自傷,阿鼻血強化血肉的作用既停,自然也沒有那種超強的回復力,武滄瀾一口鮮血嗆噴出口,還未與敵人動手,就被自己弄傷了。

  「嘿嘿,骨頭變得怪一點,倒也罷了,若是真的渾身長滿鱗片,那可怎麼得了啊?就算武功天下無敵,殺盡所有反對者,中土人也不可能奉一個怪物為皇,我可不會像虛河子小道士這般莽莽撞撞,幹那沒腦子的蠢事!」

  武滄瀾一抹嘴上鮮血,笑得極邪,虛河子在龜茲吞服阿鼻血後,因為排斥效果強烈,弄成半人半獸的猙獰模樣,此事武滄瀾略有所知,自然引以為鑒,否則就算殺掉天魔、陸雲樵,自己也成為一頭不人不鬼的怪物,什麼雄圖霸業,再也休提!

  「除此之外……」

  武滄瀾朝周圍看了一眼,似乎在搜尋某個目標,「阿鼻血是不久之前的某一天,有人用快件寄來皇宮給我的,剛好銀劫不在,我又閒得沒事,就自己拆了收了,像這種別人送來的不明食品,就算要吃……總得留幾口,不全下肚,這才安全啊。」

  三言兩語,武滄瀾交待了阿鼻血的取得經過,雖然連他自己也莫名其妙,阿鼻血這等禁忌之物,竟給人這麼離奇寄來,實在奇哉怪也。不過,有一點很可以肯定,就是寄阿鼻血來的人,絕不會抱什麼好心,打的主意就是一石數鳥,讓決鬥的三方三敗俱傷,最好是全部死光。

  「要玩這種驅虎吞狼的遊戲,通常都是幫助最弱的一方,維持均勢,才能拚個玉石俱焚……被人當成弱者的感覺,實在很不愉快,但看在有件禮物的份上,就不用深究了。」

  武滄瀾的話中,還有另一層意思沒有明說。送阿鼻血的人,肯定希望三敗俱傷,但阿鼻血這鬼東西,難以量化估計,萬一目標吃下阿鼻血之後,戰力過猛,輕易殺了陸雲樵、天魔,從此獨霸天下,那該如何是好?

  假如送阿鼻血來的人,是個智力上的草包,沒有想到這一點,只以為三敗俱傷是必然,那自是上上大吉,但武滄瀾捫心自問,換作自己易地而處,必在阿鼻血之中作手腳,這樣三敗俱傷是最好,若出現不甚理想的意外,吞服阿鼻血之人在激戰之後,來個毒發身亡,那也是很不錯的修正方法。

  阿鼻血是特殊物品,無法以普通方法檢測,而時間倉促,武滄瀾也不及反覆細察,但既然想到了這一節,總不可能不作防備,所以在阿鼻血融合完成的最後階段,他情願自傷一擊,減低戰力,將三枚金針拍入胸膛,釘封血脈,拒絕完成這最後一步,雖然減損了戰力,卻絕對值得。

  「咳咳,不好意思,身體不適,讓兩位久候了。」

  武滄瀾笑了笑,口齒間全是嗆噴出來的鮮血,看來格外顯得猙獰。

  「耽擱太久,現在來把該作的事情作完吧。」

  武滄瀾身形一晃,便已經來到兩大高手身前,重拳轟出,陸雲樵、天魔早已有備,分出拳掌,和武滄瀾硬拚一記,三人拳掌相碰,爆出巨響,激起地上沙塵滾滾。

  沙塵中,見到三道身影比拚對峙,步子都站得極穩,身體晃也不晃一下,只是周圍煙塵如同沸水,不住滾動掀起,讓三人的身影籠罩在沙塵之中。

  乍看之下,三人勢均力敵,並沒有誰真正佔了上風,不過,異變之後的武滄瀾,身高激長至兩米餘,體形魁梧,連素以高大形像著稱的天魔,與他一比都矮了一個頭,此刻三人拳掌互拼,武滄瀾的巨碩身軀,看來就像完全壓倒了兩大高手。

  「呵呵,不錯不錯,沒有辜負我的期待,戰了那麼久,受了那麼重的傷,你們居然都還保有四成左右的力量,不過,就算還有點力量,你們的身體又是否真承受得住呢?」

  武滄瀾掌上發勁,力量猶如排山倒海般宣洩而出,陸雲樵與天魔的腳步不動,臉色卻都一變,撐著掌上傳來的這股巨力,或卸或化,只不過沒撐多久,兩人臉上一陣蒼白,傷勢爆發,再難支撐下去。

  天魔與陸雲樵早已傷勢嚴重,天魔五臟六腑盡皆破裂出血,更瞎了一目,被武滄瀾的強絕巨力一逼,口齒溢血,眼窩傷處更是止不住地流血;陸雲樵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去,挨了天魔的重擊,他全身骨骼都佈滿細小裂痕,憑著本身的絕世內力,將天魔的拳勁裹住,慢慢抽絲化消,而為了對抗武滄瀾,顧此失彼,再難慢慢化消天魔的拳勁,幾處較脆弱的骨節,因為拳勁爆發,登時粉碎。

  兩大強人的內傷爆發,在三方比拚中完全敗下陣來,武滄瀾雙掌發勁,將他們兩人轟得離地飛起,摔跌出去。

  「哈哈哈,兩位抱歉,恕我撿這便宜,趁病要命了!」

  武滄瀾身影閃動,待要追擊,一道銳利劍氣自側面襲來,從劍氣強度,判斷是袁晨鋒趕來支持,武滄瀾壓根不把這小輩放在心上,看也不看,任劍氣打在身上,劍氣如中鐵石,連皮都沒能劃開,武滄瀾兩掌正要轟向敵人,右側忽然生出一股壓力,令他不得不略為分神。

  「哦,是神掌嗎?」

  如來神掌威名赫赫,就算武滄瀾力量大進,銅筋鐵骨,也不願冒險,隨意挨上一下,當下變化掌勢,化為兩道劈空掌,掌勁隔空發出,追擊強敵,同時回轉過身,面對直襲而來的如來神掌。

  孫武在旁蓄力已久,只是找不到出手時機,一見武滄瀾發難,天魔與陸雲樵明顯不敵,哪裡還坐得住,飛身過來,起手便是一記神掌,直襲武滄瀾。

  如來神掌。佛動山河!

  經過考慮,孫武選擇了這一式,因為陸雲樵之前撕裂大地,發動地氣,時間未久,澎湃地氣尚未散去,憑此發出佛動山河,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果然,佛動山河吸納地氣的效果,較平時陡增一倍,掌勁在地下化為多道土龍,結合地氣,破土而出時,焰光熾盛,已經成了岩漿火龍一類的東西,噴著高溫血焰,直直噬向敵人。

  單純的岩漿,武滄瀾倒是無懼,不過蘊含著沛然地氣的一記神掌,那就不能等閒視之,若是之前,武滄瀾必須使用同位階的武技,也就是天子龍拳,才有完全把握攻破孫武的神掌,但如今……雖不能隨隨便便挨上一記,可是也不必動到天子龍拳了。

  「我兒武功不俗……勇氣可佳。」

  武滄瀾微笑著舉起手,五指一張,無形氣牆籠罩全身,佛動山河所轟出的岩漿火龍碰著堅固氣牆,在那層肉眼看不見的真氣壁上不住碰撞,火光四冒,烈焰飛騰,看來威力相當驚人,但孫武心裡清楚,這一掌已無意義,不可能傷到武滄瀾了。

  「區區雜龍,膽敢冒犯真龍天子?」

  武滄瀾隨手一捏,佛動山河的岩漿火龍,被無形壓力籠罩,硬生生迫爆,輕而易舉破了這一式。

  如來神掌不是沒有被破解過,但破解得這麼隨意,甚至沒有動用武技,這還是孫武首次見到。親自交手,孫武才真正體會到敵人的強大,武滄瀾有規劃地化納阿鼻血,再配合自身龍血一起強化,整體效果遠遠不是虛河子能比的,此刻武滄瀾給孫武的感覺,就很像全力發動舍利邪能、內力無窮無盡時的自己,強大得不像個人……或許,現在的武滄瀾早已不能算是個人了。

  「孩子,稍安片刻啊,待爹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再和你好好說話。」

  武滄瀾微笑道:「你的實力不錯,但如今的你,只能和爹小打小鬧,你若聰明的話,就老實在站一旁,否則,爹先把你打到不能動彈,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單從眼前所見的力量,孫武不信武滄瀾能在短時間內打廢自己,但就算他真能作到也沒差,自己不曉得碰過多少要命的戰役,多少次和死亡擦肩而過,之前自己從沒有因為畏懼死亡或受傷而退卻,今天也同樣不會。

  擺出決不退讓的架勢,孫武暗自蓄勁,準備再發一記神掌,希望能夠有點效果,而僅有的一名同伴,也在這時來到身旁,亮出了長劍。

  「狗皇帝!只要袁晨鋒有一口氣在,絕不讓你傷害我師父!」

  「哦?聽起來似乎很簡單啊,讓你沒氣,也花不了幾秒鐘,用得著這麼大聲嚷嚷嗎?不過,陸雲樵已經淪落到要靠徒弟來保命了?這真是有意思啊!」

  武滄瀾不把袁晨鋒放在眼裡,以當前情況,彈彈指頭就能制其死命,這樣弱小的敵人,不管身份多特別,都引不起武滄瀾的興趣。

  「……倒是狗皇帝這三字,年輕的時候,我也喜歡這麼叫嚷,好懷念啊!」

  談笑之中,武滄瀾偉岸的巨軀,動作快如疾風閃電,孫武、袁晨鋒甚至沒能看清楚,他已閃身切入兩人聯防的死角,兩指隨手彈出,袁晨鋒長劍折斷,整個人嘔血飛出,孫武金鐘罩護體,寧折不彎,姿勢不變地被轟移出十餘米,腳下鏟出長長一列土。

  彈指挫敗兩名小輩,武滄瀾倒也沒有急著去追主要目標,因為情勢明顯,只要這兩個「人質」在自己掌握中,天魔、陸雲樵也不可能拋下他們獨自開溜,該打的還是得打。孫武是自己期待以久的繼承人,將他打死打殘是不行的,眼前只能拿袁晨鋒來耍弄,殺他還太早,但將他弄成殘廢,這並不會減低「人質」的價值。

  說幹便幹,武滄瀾彈出一指,如同怒浪潰堤般的巨力,迫退袁晨鋒,這一擊傷人威力不強,主要是讓袁晨鋒後退,拉開他與孫武之間的距離,免得孫武阻手阻腳,跟著便是一掌,如殃雲天降,鋪天蓋地,對著袁晨鋒的腦門轟下。

  「住手!」

  孫武情急欲救,一式佛光初現直擊出去,以這距離,這一記神掌也可能波及袁晨鋒,但情勢危急,若不出手救援,袁晨鋒必死無疑,只得冒這風險了。

  死亡壓力籠罩,袁晨鋒並沒有把救命希望全放在孫武身上,臨危不亂,靠著自己的力量求生。破裂染血的虎口、折斷的長劍,奮力一劍擊出,同時左手以五絕劍氣輔助攻擊,豁盡自己所能,掙扎求生。

  「師父的劍氣傷不到人,徒弟的弱小劍氣又有何用?」

  劍氣臨身,武滄瀾最初不以為意,只想著這一掌擊下,如何控制力道,一掌就震斷袁晨鋒三條經脈,廢其武功,還要震得他雙眼奪眶飛出,舌頭也掉下來,從此不視、不言,活著也是廢人一個。

  然而,就在劍氣及身的瞬間,武滄瀾神色驟變,斷劍刺擊的主攻倒也罷了,但在那道輔助的五絕劍氣中,武滄瀾發現了異常的氣息,不屬於五絕神劍的霸道威力,而這一劍更在下一刻,化劍為掌,直直轟向武滄瀾胸口。

  電光石火間,兩道身影交錯,袁晨鋒慘嚎著給打飛了出去,左臂骨折,斷裂的骨頭更從皮膚刺出,血流如注,口鼻嗆噴大量鮮血,內傷嚴重,但卻出奇地保住了性命,這已經是很不可思議的奇跡了。

  至於袁晨鋒的反擊,理所當然是傷不到武滄瀾,而孫武的佛光初現則在此時轟至,武滄瀾未及轉身,已給佛光轟個正著,但他鼓足護身氣勁,配合本身肉體的高抗擊力,一聲大喝,再次將神掌破去,自己除了踉蹌一下,微微前傾,就沒有什麼影響。

  一擊未能成功,孫武也沒有再發第二掌,如來神掌是非常消耗體力、內力,對肉體負擔沉重的武技,短時間內連發兩記神掌,雖然不至於受內傷,卻也汗流浹背,一時間發不出第三掌了,見到袁晨鋒摔墜下來,連忙飛身撲出,將他接住,兩個人一起摔在地上。

  武滄瀾眼中閃過一絲煞氣,似要立刻追擊,除掉袁晨鋒,那股殺意之強烈,就連剛才追擊天魔、陸雲樵,都未有這樣急切,但剛要動手,心念一轉,一腳重踏於地,裂地沒入土中,硬生生止住衝勢,身上殺氣消散,只是望向攙扶袁晨鋒的孫武,打量幾眼,笑了起來。

  「孩子,作爹的不得不提醒你,以後交朋友……要注意人品啊!」

  這句話,倒是挺有為人父的樣子,話的本身也很正常,但從武滄瀾的口中說出,就一點也不正常了。孫武未加理會,反正這位皇帝陛下總是胡言亂語,自己若要一一在意,哪裡在意得完?而且,拖延了這許多時間,真正能接陣的人也來了。

  「咳、咳,堂堂天子,欺壓小輩,太不像樣了吧。」

  陸雲樵輕聲咳嗽,緩緩走了過來,面色蒼白,而天魔就走在他身旁,臉色倒是比他好得多,只不過瞎了一目,鮮血淋漓,看上去令人心驚。

  武滄瀾冷笑道:「我也很無奈啊,這一戰我期待已久,好不容易融合完成,我的敵人卻又如此不禁打。打小輩你說是以大欺小,打你……你該不會說是欺負傷者吧?」

  「就算我說了,你也不可能停手不幹啊……很久之前我就曉得,和你是沒得溝通的了。」

  陸雲樵的步伐不慢,來到孫武兩人身前,護衛的意圖十分明顯,天魔則是站在十步之外,兩個人猶如一把剪刀的雙刃,遙遙鉗制武滄瀾。

  「商量好怎麼聯手了嗎?都已經這種時候了,如果還各自為戰,保留實力,十招之內,你們兩位就要一起死在我手下,佔這麼大的便宜,我會慚愧的,哈哈哈哈……」

  武滄瀾大笑出聲,對面的兩名強敵儘管沒有出聲,卻是默認了,眼前情勢明顯,武滄瀾過於強大,若是兩人分頭逃走,各安天命,其中也肯定有一個人會被追上,後果當然是死無葬身之地,兩人彼此間沒那種交情,不可能作出這種捨己為人的犧牲,所以合作一戰,就成了必然選擇;可扯著敵人一起戰死,也好過自己死了,兩個敵人仍逍遙世上。

  「真是有趣,看看我們三個人,自私自利,所有人性的醜陋面,都在我們身上展露無遺,要說中土的一切陰謀算計,都因我們三人而起,那真是一點也不錯。」

  武滄瀾笑道:「好!你們兩人聯手,這才夠份量印證我現在的力量,究竟到什麼程度了,但我提醒一句,分別保有四成力量的兩個人,聯起手來,可不等於擁有八成力量啊!」

  陸雲樵不答,只是望向孫武,點了點頭,道:「離開這裡吧,至少,退出這個廣場……」

  「可是……」

  「別搞笑了,難道你以為自己留在這裡,真能幫上什麼嗎?也許你還稱得上是戰力,但晨鋒已經無法再幫上什麼,你若不護著他離開,我們就連最後一分機會也沒有。」

  聽到這裡,孫武也曉得是事實,之前己方無負累在身,可進可退,自己還能在外頭等待支持,如今袁晨鋒被重創,需要人保護,自己再留在這裡,只會成為拖累,不走也不行了。

  開戰之前,本以為就算袁晨鋒不行,憑著自己的武功,應該能在此役中派上用場,甚至是關鍵作用,哪想到,這個評價完全是自我感覺良好,過度高估,真的打起來,還是幾下便給打至退場,沒有參與的資格,唯一和之前不同的,就是起碼身上沒傷,不比過去每次都是重殘退場。

  「陸叔叔,你……你們保重。」

  帶著袁晨鋒離開,離場之前,孫武忍不住朝陸雲樵、天魔看一眼,兩大高手與武滄瀾對視,看都沒有看孫武一下,孫武心頭一陣失落,卻忽然瞥見天魔在背後的手,朝著自己揮了揮,似是示意告別,自梁山泊墜毀,天魔重現於世以來,這還是老人首次表示友好,孫武心頭一陣激動,大喜過望,連忙背起袁晨鋒就跑,跑出幾步,陸雲樵的聲音自後頭傳來。

  「喂!你跑歸跑,心裡可別嘀咕著那些有的沒的,說什麼看的最後一眼,充滿不祥感覺,好像再也看不到這兩個人了……這種話,連想都不可以想啊!」

  陸雲樵的長笑聲不住傳來,聽在耳裡,讓孫武感到心安,笑聲之中,沒有一點慌亂的感覺,再怎麼說,他們兩人連手,就算守不住,要逃跑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孫武離開現場,沒有任何人試圖攔阻,武滄瀾看著他奔跑的背影,淡淡道:「讓武兒就這麼走,真的好嗎?若他還在,有他的助益,你們或有希望回復其中一人的十足狀態,勝算提了不少,他一走,你們兩個的命,都要在這送掉了。」

  陸雲樵搖頭道:「勝負不是那麼簡單就能計算,那孩子在與不在,都不會改變今天的最終結果,勸你還是省省廢話的力氣,動手吧。」

  「好,你這孬種今天倒也像個男人,回報你的豪氣,戰前我有三件事告知,第一,你們運氣不錯,阿鼻血異變完成後,對真氣有點不良影響,需要時間平復,為了安全起見,這一仗我不會使用天子龍拳,或者說……想用也用不出來。」

  武滄瀾笑道:「第二,為了向兩位表達敬意,現在開始,我要使用一點小道具,稍稍助興,兩位莫怪。」

  說完,武滄瀾緩緩抬舉起手,赤龍腕紅芒繚繞,已經開始發動異能。縱使肉體經過強化,手腕足足粗了一圈,但赤龍腕套在手上,除了肌肉勒得緊了些,卻也沒有什麼問題,陣陣紅芒如煙如霧,朝周圍發散,將武滄瀾的力量往上提升。

  陸雲樵、天魔心中俱是一懍,想不到武滄瀾在大佔優勢的情形下,居然還要發動赤龍腕異能,難怪他坦承不會使用天子龍拳,不然在阿鼻血融合效果尚未穩固前,同時使用赤龍腕、天子龍拳,風險太大,萬一重蹈天魔的覆轍,那就蠢得可以了。

  就算不用天子龍拳,光是以武滄瀾如今的力量,搭配赤龍腕,那也是毀天滅地之威,兩人都沒有信心敢說接得下。只是,武滄瀾動用赤龍腕,這也透露出另一個訊息,就是他對本身的狀態,同樣覺得不保險,所以選擇出動赤龍腕,速戰速決,盡快把此戰完結,免得身體出現異狀。

  不難想像,此戰完結後,武滄瀾縱然得勝,這位天下無敵的皇帝,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繼續征戰、掃除叛逆,而是立刻找適當所在,休養上三五個月,確認肉體狀況無虞,這才會復出。小心駛得萬年船,越是成功的高手,越會有這方面的謹慎。

  陸雲樵道:「這兩件事情確實夠份量,不曉得第三件事是什麼?你總不會說,已經替我們兩個準備好了皇家豪華墓穴,等著要替我們風光大葬了?」

  「坦白說,你若不提,我還真沒想到這個可能,念在我們鬥了二十多年的份上,撥塊地給你辦喪事,有何不可?但我真正要提醒你的,卻不是這一點……」

  武滄瀾冷笑道:「奉勸你,下輩子收徒弟的時候,千萬注意人品啊!」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27
第八章 阿鼻地獄.擎天一臂

  武滄瀾的警告,沒頭沒腦,聽來更像是嘲諷,先後兩次,目標直指袁晨鋒,孫武是聽得莫名其妙,但武滄瀾相信,陸雲樵聽了必然有反應,特別是當自己把後頭的話說出,陸雲樵只會有兩個反應,若不是大驚失色、呆若木雞,就是強作鎮定,而不管是哪一種,他心神大亂,對自己都是大有好處。

  不過,話出了口,有些意外卻連武滄瀾自己也沒想到,首先是天魔的反應,他似乎對這句話很驚訝,但很快就行若無事,看起來甚至是幸災樂禍,光從這個反應,武滄瀾就肯定他絕對知情。

  至於陸雲樵,他的反應也很奇怪,聽了這句話,他似笑非笑,朝天魔看了一眼,然後才回望向武滄瀾,手一攤,聳聳肩,像是莫可奈何的樣子,反倒讓武滄瀾一驚。

  「你……你早就知道了?」

  一句話出口,不但武滄瀾表露詫異,就連天魔都露出訝色,對於這個一直在暗中掌控天下大事、操縱各種陰謀進行的老人而言,今天陸雲樵實在給了他太多的驚訝,甚至讓他開始覺得,自己從沒有真正認識過這個年輕人。

  天魔道:「你……你知道?」

  陸雲樵苦笑道:「我又不是神,哪可能全部都知道,不過,一些基本該知道的東西,十幾年了,總該心裡有數吧?」

  天魔道:「你明明知道,還讓他掌握同盟會大權,你就不怕他有一天……」

  「我已經沒興趣的東西,誰愛拿走就拿走,我管得著嗎?這麼一副爛攤子,有人肯扛,我求之不得,至於他將來想怎麼樣……嘿嘿,你們該不會認為,我會關心這種事吧?」

  陸雲樵手一攤,笑得非常奇異,「反正,就算有仇報仇,倒楣的也不只我一個,我有什麼好怕的?」

  本以為手上握了一張好牌,現在卻只覺得自己像個被人愚弄的傻瓜,武滄瀾無話可說,瞪著陸雲樵,道:「你簡直是瘋了!」

  陸雲樵掏掏耳朵,滿不在乎道:「現在社會壓力大,人多少有點精神不正常,我打了十幾年仗,有點創傷症候群也是合理的,不過,被你說是瘋子,這話可真刺耳呢。」

  「哈哈哈哈……」

  聽著兩人說話的天魔大笑,「想不承認都不行,中土的動亂根源,果然就是我們三個,如果我們三個同歸於盡,中土就從此太平。」

  「什麼啊,這種論調我可不欣賞。就算我們三個死光,也只是會出來其他的野心家,使用他們的陰謀,開創他們的時代而已。」

  陸雲樵搖頭道:「守正辟邪是句空話,壞人是永遠殺不盡也除不完的,我早就放棄為了正邪而殺人,估計等宰掉這個狗皇帝之後,就可以真正退休了。」

  語氣平順,卻是再明顯也不過的開戰訊號,一句話說出,陸雲樵身形閃動,天魔隨之配合,戰火重燃,三人再次開打。

  陸雲樵最先動手,但他卻不是首先攻向武滄瀾,而是掠向天魔,這點武滄瀾並不意外,因為如今兩大高手僅剩不足一半的力量,若就這麼聯手衝上來,百招之內,必會雙雙死在自己手上。

  為了把有限的力量妥善運用,最佳的做法,莫過於一人毫無保留地輸送力量,合兩人的力量於一處,然後由另外一人發出攻擊,這麼一來,可以發揮近乎他完全狀態的實力,之前武滄瀾說孫武若在,可以提升兩人的勝算,便是著眼於此,孫武實力尚未成熟,內力卻因佛血舍利之助,堪稱世上無雙,要是加上他的傳功,確實能將戰力大幅提升。

  當然,內力傳功,並不是越多人越好,三人傳功時產生的間隙與破綻,肯定比兩個人要大,自己便能尋隙將之擊破,陸雲樵與天魔都是老江湖,自也不會貪這種小便宜,上這種當。天魔與陸雲樵的聯手,看來是陸雲樵擔任傳功一方,這也很合理,陸雲樵內力較強,戰鬥卻因為獨臂的關係,吃了大虧,發揮不出真正實力,所以由他傳內力給天魔,天魔主攻,這是最好的安排。

  只是,作為主攻者,等於是衝鋒的槍頭,什麼傷害也是首當其衝,承擔的風險不小,天魔願意擔任這樣的角色,相信也是無奈為之,不然由他灌輸內力給陸雲樵,獨臂的陸雲樵來主攻,這種毫無勝算的戰術與自殺沒什麼分別……

  武滄瀾料得極準,但他並不曉得,陸雲樵和天魔之前敗退時,兩人立即達成協議,由天魔主攻,陸雲樵輔助。

  「主攻的,要承擔武滄瀾的所有反擊,風險極大,你願意?」

  「當前形勢,主攻的如果倒下,後頭的那個跑得掉?些許風險,已經沒有差別了,況且,如果由我來輸送內力,你會放心嗎?」

  「……說得也是,你紀錄不良,這上頭我確是信不過你。」

  當年天魔有過不良紀錄,說是輸送內力,卻藉著掌貼於背的機會,偷發一掌,讓人一段時間後,傷發噴血而死。幹過這樣的陰損事,要說讓人放心,那實在欠缺說服力,天魔也心中有數,主動提出擔任攻擊的角色,陸雲樵自無異議。

  「等等,有句話要先問問你……如果……如果你有什麼萬一,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那孩子說的?」

  「這算交代遺言嗎?像我們這樣的人,交代遺言……可笑!」

  這件事似乎觸怒了天魔,他二話不說就朝前走,只是走出幾步後,忽然停下,「你就告訴那孩子,下輩子投胎,找個人品好的老爹吧!」

  一句話裡,包含著很多訊息,陸雲樵曾反覆咀嚼,但如今他已無暇細思,單掌印在天魔的後心,內力毫無保留地輸送過去。

  得到陸雲樵的內力,連同本身的內力,天魔的力量幾乎回到十足狀態,他沒有片刻遲疑,立刻將這雄渾內力催動,一口鮮血也從口中嗆噴出來。

  縱然兩人的內力合流,能夠彌補天魔消耗的力量,但也僅此而已,已經受創的肉體並不會因此痊癒,天魔所使用的武技,幾乎全都是肉體負擔沉重的消耗型,一發動起來,本已破裂的五臟六腑,登時傷上加傷。

  直至此時,天魔才意識到,自己年事已高,靠這種消耗型的武技,與這些年輕小子硬碰硬,實在是很吃虧的事,剛則易折,哪怕是自負天下無敵的自己也一樣……這,不知是否該算是英雄末路的感覺?只是自己從來就算不上英雄……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已遲了,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戰勝那頭半人半龍的狂魔怪物。

  藍色冰芒閃動,青龍令再次出現在天魔掌中,超級召喚蓄勢待發,剛才兩個天魔如何重創陸雲樵,武滄瀾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這一招的恐怖威力,但出於對自身實力的無比信心,他非但不退卻,還感到無比昂揚。

  「好!唯有破了這一招,才能夠真正證明我的強!」

  武滄瀾虎吼一聲,大踏步朝前方衝來,赤龍腕閃爍紅光,雙腕微微一掀,大地震響,十米之內的地面,都被他這股無匹巨力影響,大量碎裂開來,踏出的每一步,都彷彿擂鼓,以大地為鼓面,一步踏出,週遭地面強烈抖震不休。

  氣勢洶洶的衝鋒,武滄瀾彷彿化身一頭巨龍,又像是一輛武裝到牙齒的衝鋒戰車,不管擋在前頭的是什麼東西,高山偉岳、不破堅城,都將被他一擊粉碎。

  這份壓力,天魔怎會感受不到?青龍令上藍光閃動,與天魔形象一樣的身外化體,迅速成形,金剛不壞之軀,威風凜凜地擺開架勢,預備迎接強敵的衝擊。

  武滄瀾看見了這一幕,卻完全不放在眼裡,大笑出聲,「已經被人看過的過氣招數,還以為能有什麼效果嗎?殘兵敗將,看老子一拳就轟爆它。」

  天魔用青龍令使出的身外化身,堪稱當前世上最強殺著,驚人的攻擊力,沒有任何人能承受,若天魔手執真正的青龍令,武滄瀾絕不敢如此托大,但衡量情勢,自己化納阿鼻血入體,力量大增,天魔卻處於重傷狀態,使用如此負荷沉重的猛招,威力既減,又不能持久,此消彼長,幾招內自己便能破敵。

  「小鬼!一朝得志,語無倫次,別以為得了阿鼻血,就真是天下無敵了。」

  天魔一句話未說完,抑制不住的熱血,再次從口鼻嗆噴出來,染紅鬍鬚,但傷勢雖然加劇,天魔的眼神卻更為堅毅,青龍令上的冰藍光芒大盛,彷彿要燃燒起來一樣,在空氣中拉出長長的冰焰,縱是龍族三神器的繼承者,武滄瀾也從未看過青龍令出現這樣的變化,心中一奇。

  只是,比起接著發生的事,這點意外變化實在算不了什麼,重傷的天魔狂嘯一聲,青龍令上的冰焰,熾盛到讓人沒法正視的程度,跟著,已經衝進天魔十步範圍,即將與天魔晶石化體正面對轟的武滄瀾,發現身後藍光一閃,又一個晶石化體出現。

  「……陸雲樵?」

  武滄瀾短暫一愣,他從未想過青龍令能如此使用、能夠做到這種地步,此刻天魔、陸雲樵的化體前後夾擊,威勢驚人,尚未接陣,他已經有了一種破口罵娘的衝動。

  不及細想,武滄瀾重拳轟出,與天魔化體的剛拳對拼,一聲巨響,武滄瀾微微一晃,天魔的化體卻退了一步,在純力量的比拚上,武滄瀾確實勝了一籌,更創造出一個現今檯面上的武者,無人能及的力量顛峰紀錄,只是,他無法乘勝追擊,擴大戰果,因為身後的陸雲樵攻來了。

  這個陸雲樵……很要命!

  明明是晶石化體,卻使著正宗的五絕神劍,一記五極並流的拳劍,威猛難當,更要命的是,這個陸雲樵雙臂俱全,沒有殘疾的缺憾,真正能發揮陸雲樵的完全實力,甚至……更勝一籌。

  「喝!」

  武滄瀾回身一記重擊,拳頭與五絕拳劍對碰,雖然之前與天魔化體的硬拚,消耗少許力量,但這一擊仍把五絕拳劍破去,至高無上的雄渾大力,能破一切絕招,陸雲樵的化體踉蹌兩步,晶石構成的拳頭出現少許裂痕。

  「呸!旁門左道,休想與我為敵。」

  武滄瀾神威無敵,看似完全控制住場面,心中卻叫不妥。不知是否因為吸收過程受到層層限制的影響,雖然沒有強烈的排斥效果,但化納阿鼻血後的威力卻不如預期,剛才連續擊退兩具晶石化體,全仗赤龍腕大幅提升力量,若非如此,最多是一拳擊退天魔化體,面對那一記五絕拳劍,便可能吃上小虧。

  心頭有些驚疑不定,武滄瀾又發現了一個問題,剛才一擊互拼,陸雲樵化體的拳頭給打出了裂痕,但這道裂痕如今卻在迅速閉合,重新被晶石給填補完好。

  這個效果,武滄瀾倒是不陌生,青龍令確實有此功能,只不過消耗內力頗大,正常情形下沒人肯用而已。

  「哼!老鬼要拚命了!」

  天魔已經表現出了決心,如此不顧一切地谷催,就算戰鬥能勝,也未必還有命在,其目的已不是克敵制勝,根本就是要拼同歸於盡,如果自己還掉以輕心,接著喪命的就是自己了。

  到了這地步,不管有什麼問題,都沒有退縮餘地了,武滄瀾虎吼出聲,發動大武龍族天賦異能,源源不絕吸納天地之氣,化為本身內力,令內力無窮無盡,配合赤龍腕的增幅效果,瘋狂地轟擊出去。

  「怕你等不成?拼了!」

  鼓起有生以來的最強力量,自信就連當年的天妖也不及自己,武滄瀾開始與敵人硬撼。儘管之前有許多的盤算,但在這一刻,武滄瀾將所有算計拋出腦外,回歸一個單純的武者,腦中所想的,只有自己的一雙鐵拳,還有鐵拳轟在敵人身上,將敵人徹底粉碎的感受。

  面對武滄瀾的狂態,還有那足以摧毀一切的絕對力量,他的敵人沒有絲毫怠慢,兩具金剛不壞的晶石化體,分從前後夾擊,並且踩著奇特步伐,如太極陰陽輪轉交替,啟動了無堅不摧的末日絞磨。

  末日絞磨的高密集攻擊,不久前重創陸雲樵,如今輪到武滄瀾來充份體驗滋味,短短數秒一過,他就充分體會這根本是一套近乎作弊的混帳武技,自己的情況,比被完全狀態的陸雲樵、天魔夾攻更糟。

  兩具晶石化體,不存在痛與傷的問題,每一擊轟出的力道,幾乎是他們的完全力量,更因為晶石之體重逾千斤,重量隨著動能化為力量,讓拳威更強了兩成,速度又快,兩具化體交錯疾走,剛拳、拳劍如雨點般飛快擊來,想要擋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一時間,縱然武滄瀾對自身實力信心萬丈,也只落得被當沙包打的下場。

  多年的戰鬥經驗,讓武滄瀾在被痛毆之下,仍能進行冷靜分析,但真正令他惱怒的,卻是自己很快就得出毫無破綻、無懈可擊這種答案,天魔的末日絞磨,委實強絕,想要找出破綻,尋隙攻之,是沒有可能的事,唯一所能做的,就是憑著更強的力量,恃強破之。

  一得出這結論,武滄瀾便立刻付諸實施,他雙臂俱全,比早先陷入末日絞磨中的陸雲樵佔了不少便宜,可是一旦做出結論,他的選擇比陸雲樵更徹底,對所有攻擊不避不閃,任那兩具金剛不壞之軀的化體,不住將重拳落在身上,自己則把握每一拳的機會,沒有一記擊空,全都結結實實回擊中它們。

  如此一來,這就完全變成了消耗戰,乍看之下,武滄瀾正在做一件很蠢的事,兩具金剛化體的重擊,確實對他造成傷害,但他的反擊雖然從不落空,也打在敵人身上,打出裂痕,卻很快就被填補完好,這些傷害也不會回傳到天魔身上,可以說完全是沒意義的攻擊。

  不過,武滄瀾自己清楚,天魔的末日絞磨絕不是一點破綻也沒有,縱然攻守之間無隙可尋,但這套技巧本身的高負荷性,就是致命傷,天魔之前狀態完好時,尚且被拖垮,如今身負重傷,豁命發招,又能撐得了多久?只要自己能多支撐一段時間,天魔不攻自潰,勝負便可分曉。

  武滄瀾的打算,天魔看得出來,雖然武滄瀾心裡質疑阿鼻血威力不如預期,但他在天魔與陸雲樵的眼中,卻著實可畏可怖。

  末日絞磨的殺傷力,不是血肉之軀所能承受,強絕力量配上高速連打,什麼東西都會在短時間內給轟爛,但武滄瀾純以肉體抗擊,兩具金剛化體狂猛亂擊,眨眼間就挨了幾百擊,披頭散髮,身上處處皮開肉綻,鮮血橫流,但……也僅是如此,這些猛烈打擊,並沒有對他筋骨造成多少傷害,抗擊力之強,一下子把什麼金鐘罩、金剛身都遠遠甩在後頭,若非親眼所見,實在難以置信。

  而武滄瀾身上恐怖的,也絕不只是抗擊力,他的拳頭比什麼都可怕。放棄了防禦,武滄瀾每一分力氣都用在攻擊上,化納天地之氣,配合赤龍腕的增幅、阿鼻血的強化,他轟出的重拳,不但足以硬撼金剛化體的石拳,還都反過來打出裂痕,連續近千擊對轟下來,無論是陸雲樵或天魔的化體,都傷痕纍纍,起初天魔還能發動異能修補,時間一長,終究是支撐乏力,兩具化體全力出擊,沒法再修補裂痕,裂痕漸漸形成傷口,越來越大。

  前後不足七分鐘的時間,任誰都已經看出來,末日絞磨被破是遲早的事,而武滄瀾付出的代價,就是滿身的皮肉傷,還有右臂連遭打擊,有些運轉不靈,這樣的情況,雖然遺憾,卻不是太意外,陸雲樵與天魔事先便早料到,如今這最壞的結果發生,兩人都知道,已是做最後一搏的時候了。

  若要決心逃跑,之前早就跑了,如今最好的逃跑時機已過,誰也跑不掉,唯有拿出最後一分力量,和武滄瀾拚個死活,雖然殺他無望,不過至少也要重創他,最好能留下難以痊癒的傷,大大便宜日後的挑戰者……

  「喝啊!」

  武滄瀾一聲怒吼,震天動地,恍若狂龍怒嘯,久久不絕,而他所表現出的威勢,更是驚人,閃著紅芒的兩條鐵臂打橫揮出,掃破千軍,打在兩具金剛化體之上,裂痕纍纍的化體哪堪承受,轟然聲響中,給攔腰打斷,分別碎成兩截。

  堪稱無敵的末日絞磨,被武滄瀾一人所破,證明了強中自有強中手的道理,不過大破末日絞磨的武滄瀾,整個模樣看來也不輕鬆,渾身傷痕纍纍,處處染血,右臂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左臂呈現怪異的扭曲,胸口更有兩個深凹下去的拳印,似乎肋骨被打斷……天魔、陸雲樵賭上性命發出的絕招,就算是阿鼻血強化的剛軀,也無法完全承受,但不管怎樣,武滄瀾已經把這招徹底破了。

  被破了的武技,就沒有殺傷力了?這似乎是一個盲點,事實上,很多真正要命的東西,就是在人失去戒心的時候出現。

  武滄瀾豁盡全力,赤龍腕威能極限發揮,將兩具金剛化體摧破,雖然成功,一陣強烈的疲憊感,讓武滄瀾的鬥志、戒心稍稍鬆懈,而當他有所警覺時,被攔腰打斷的兩具金剛化體,上半身殘軀忽然有動作,快如閃電,不約而同地向他撲來。

  距離太近,躲也躲不掉,武滄瀾看出兩側攻擊的殺傷威力不大,重點都在一個「鎖」字,若給纏上,天魔、陸雲樵的主力攻擊隨之到來,雖然這兩人強弩之末,照說掀不起什麼風浪,但自己平添了風險,未必划算,所以重拳分往兩側擊出,要搶在被封鎖之前,先把這兩具殘軀徹底粉碎。……這實在是一個誤判,因為兩具晶石殘軀,完全無懼武滄瀾的拳頭,當武滄瀾雙拳命中,兩具晶石殘軀應聲粉碎,而一股迅速膨脹的強大威力,從那粉碎的殘軀中往外擴散,武滄瀾明白了自己的失誤。

  「鎖」只是假象,真正的目的……是許多召喚道具的最後手段,自爆!

  一下轟然炸響,聲若霹靂,爆炸威力狂襲武滄瀾,從頭至腳下土地,炸得地面崩裂,煙塵滾滾,大量土石碎屑飛掀上天,隨著強烈的爆炸氣流,化作亂雲騰動。

  理所當然,這一著讓武滄瀾傷上加傷,本來的一些撕裂傷,現在幾乎深可見骨,若不是及時舉臂護住雙眼,這一下可能連眼睛都給炸瞎了。

  受到如此創痛,不可能不怒,但多年的戰鬥經驗,提醒他現在才是最危險的一刻,陸雲樵、天魔都不是普通人,無論他們傷得多厲害,都必會趁這機會做最後攻擊,不成功、便成仁,所以自己要面對的,就是他們將壓箱底本事都拿出的全力攻擊。

  這個判斷一點也沒錯,爆炸煙塵未散,甚至大量碎石如弩矢、如炮彈,還在往四面八方亂射時,武滄瀾就感應到敵人的逼近,天魔、陸雲樵分從左右攻至,其中陸雲樵的方位,身上發出好驚人的劍氣,幾乎不遜於完全狀態,疾攻而來。

  就算內力再怎麼深厚,就算有七寶指環相助,武滄瀾還是想不太明白,陸雲樵是如何能打出這樣的巔峰力量?唯一的解釋,只能猜想七寶指環蘊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神妙異能,但就算陸雲樵全力殺來,自己也無懼,赤龍腕增幅的雙倍出力,定能將他敗下!

  反倒是天魔,問題遠比陸雲樵更大。陸雲樵這一擊如此聲威赫赫,九成是用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真正殺著很可能反而存在天魔這邊,若是一下失察,就會死得很冤枉。

  不愧為中土數一數二的戰鬥狂,武滄瀾對面臨的危機有清楚認識,但他很快發現,這個判斷有點實踐上的困難,雖然陸雲樵那邊的強大壓力,可能只是吸引自己注意力的幌子,但那份壓力,卻已增大到無法忽視的程度,如果自己不全力應付,可能還沒碰上天魔,就要先栽在他手下。

  心意一定下,武滄瀾再次回復到心如明鏡,一心專念的清明境界,赤龍腕凝聚全力,對著陸雲樵的方向重轟過去,拳勁驅散亂舞砂礫,還沒正面接觸,就感受到一股煮金熔鐵的高熱。

  塵霧散開,在交鋒的前一刻,武滄瀾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敵人是陸雲樵沒錯,他以五絕拳劍發動攻擊不假,但就是那條手臂很有問題!

  陸雲樵並非單以傷痕纍纍的右臂出擊,而是雙臂齊動,猶如兩把破天裂地之劍,狂轟砸來,但……他哪裡來的左臂?

  電光石火間,看得清楚,陸雲樵的左臂,並非血肉之軀,而是以異種合金打造的機械手臂,負荷著陸雲樵輸出的無上玄功,並且將之增幅,起到近似赤龍腕一樣的作用,令已弱的陸雲樵,仍能夠擊出強力一劍,除此之外,這條手臂因為負荷沉重,散熱不良,溫度瘋狂飆升,整體已燒得通紅,卻奇異地未曾出現融化或崩解,結果反令這一劍擁有高溫,擦空起火,燒著大片赤紅血焰,彷彿鳳凰展翅般飆襲而來。

  只一眼,武滄瀾看得眼眶瞪大,他完全明白,這條手臂是為了什麼目的而製造。如此極端的設計,不是為了長時間戰鬥或生活用途,一開始就是為了在戰鬥的最後關頭,用來發出一到數擊的極端攻勢,以收奇兵之效,不成功便成仁,可是,陸雲樵身邊並無優秀的法寶開發師,是如何弄出這條機械臂來的?

  瞬間,武滄瀾想起了鳳婕,但鳳婕的身影,很快就被另一個小女孩的形像所取代,他想起了那個銀劫力保的死剩種,自己早知道她想復仇,卻從未放在心上,覺得她太過弱小,不料這復仇今日來得如此強而有力……

  然而,尚未與陸雲樵交鋒,天魔的身影已從左側塵霧中飆出,他來勢不快,卻甚有壓迫感,看來會在自己與陸雲樵對拼後才殺到,這證明自己當初所料不錯,但他的攻擊,沒有陸雲樵那樣的威勢,難道這個老人當真已經氣空力盡?

  忽然,武滄瀾產生一種異樣感覺,天魔的攻擊未到,還隔著一段距離,但自己渾身的傷口都開始抽搐、翻動,更產生一種如刀割的劇痛,若單只是如此疼痛,那倒也算了,但這種異常現象,讓自己想起一個龍族傳說。

  瞬間,武滄瀾雙目圓睜,口中吐出一個只在傳說中聽過的名詞……

  「……克裡普錼!」

  請續看《東方雲夢譚》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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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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