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東方雲夢譚 作者:羅森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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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霖 2012-10-5 09:39:2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1 549537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12
  第五章 舞林高手.河馬戰神

  如果說黃泉殤是個從玩具變成理想傳人的意外收穫,那麼……那個自稱路飛揚的小子,就是意外驚喜了。

  打從一開始,自己就對這小子很沒有好感,他個性木訥、蠢笨,能力低微,武功不成,智略也不成,完全是個無能之人,能夠在這樣的江湖存活下來,真是奇事一件,若非西門朱玉一開始就挑選他為輔助對象,他早八輩子就沒命了,哪還有可能成為什麼正道領袖?

  同盟會的發展過程中,自己也曾默許魔門對他數度加害,倒不是刻意針對,只是出於對無能者的嫌惡,覺得如果他這樣就被幹掉,那也是死得活該,而這小子運道不錯,在西門朱玉的護持與自身努力下,不但站穩了腳步,實力還越來越強,不過……也僅是如此而已,他還遠遠未成氣候,更別說形成威脅。

  天妖死後,同盟會聲勢如日中天,擊殺天妖讓他驟然成了天下第一人,但事實真相如何,明眼人全都心裡有數,而西門朱玉一死,再無人可以斡旋同盟會的內外衝突,長久以來被壓下的所有問題全數爆開,同盟會在聲勢攀至頂峰的同時,也是分崩離析的開始,被西門朱玉以各種手段統合過來的人才,大量離散、出走,這對路飛揚而言,肯定是一個沉重打擊。

  其實,路飛揚大可不用那麼難受,他們所走的大方向並沒有錯,西門朱玉不是傻子,不管怎樣使用小手段,大方向上頭是不會搞錯的,如若西門朱玉不死,戰爭再打個幾年,戰後再過個幾年,就能夠形成足夠的凝聚力,把這些各懷異心的人真正聚合,齊心合力,屆時,這股力量不但魔門難以對付,經過連橫合縱之後,甚至有改朝換代的能力,真正完成西門朱玉的理想。

  ……可惜,時間上的先天不利,讓西門朱玉不能使用穩妥的手段來行事,而路飛揚並沒有足夠的能力與眼光,繼承他所遺下的藍圖,終於令西門朱玉生前的努力,無數人奮鬥犧牲的成果,付諸東流。

  其實,也沒什麼差別,西門朱玉那種不切實際的理想,哪怕能夠短暫成功,最終也是要完蛋的,人類歷史上從不曾有過大同之治,就連比較近似的時代,都只是曇花一現,維持不了多久,自古以來從未有人能真正達成的事,他西門朱玉何德何能可以例外?

  比較意外的,倒是這個路飛揚。同盟會的舊有成員離散後,大受打擊的他,本有一蹶不振的跡象,開始避世隱居,不管同盟會的俗務,卻不曉得有了什麼奇遇,武功突飛猛進,當他找到了前往梁山泊的方法,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週身所散發的沉穩氣勢,說明他已經脫胎換骨,真正變成一個不可小覷的威脅了。

  自己開始真正留心這個人,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不僅僅因為他那一身突如其來的力量,更因為他的一言一行,都給著自己一種異樣的熟悉感。

  ………與西門朱玉相似的感覺。

  說來確實可笑,以作風、理念來說,他與當初的西門朱玉完全是兩個極端,只是因為西門朱玉和稀泥的本事好,從頭混到尾,兩人這才沒有過早翻臉,但路飛揚肯定很不認同西門朱玉的作法,就算西門朱玉不死,他們最後也難免一戰。

  可笑的是……這傢伙遭受打擊,性情大變,開始自我放逐後,談吐作風卻與他當年所反對的人越來越像。說刻意模仿,這個可能性很低,以他的個性,應該不會允許這種事的發生,多半……是無意識之下,自然而然演變的結果。

  路飛揚是個普通人,不是全知全能的神,甚至以一個普通人來說,他除了武功卓絕,其他方面也並不是那麼出眾。人的能力畢竟有其極限,碰到了問題,解決的方法無非就那麼幾種,能想出前無古人的絕妙新策,這種人千百年來也就只出了一兩個,路飛揚肯定不是那種人,所以……當事情不得不處理,而他又沒有更好的方法來解決時,他開始發現,過去他認為不對、不該妥協的事,居然就是解決事情的最現實方法,他對西門朱玉的感覺一定很複雜。

  可以說是自暴自棄,也可能是因為什麼別的理由,近幾年他的作風與言談,很有當年西門朱玉的感覺,伴隨著那一身越來越高的武功,他在自己眼中的份量也越來越重,引起了自己的興趣。

  西門朱玉已經不在了,特別培養的孫武也不可靠,但這一個與當年西門朱玉走在相似路上的路飛揚……是因為走上這條路,所以才變得那麼強嗎?似乎不是這樣,這裡頭大有可玩味的地方,而要確認事實真相,唯一的方法就是實際出手試試看。

  因為這理由,所以自己甫出關,就直接約戰他,為的不是什麼權謀算計,只是單純尋找這個已困惑了十多年的答案……至於別人會怎麼想,那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路飛揚……好個後生小子,既然都多給你十年了,你不會讓老人家太失望吧?」

  無意義的感慨到此為止,自己之所以一直躺在這裡,並不是簡單在這裡納涼的,主要是在等一個消息,照理說,這消息起碼三天前就該傳來了,至今遲遲不見,是自己的估計有誤?還是當前魔門的情報能力太讓自己失望了呢?

  「門、門主!」

  急急忙忙推門闖進來的,是一名新上任的護法,職位在魔門中不算低,但他慌張的表情,讓床上的老人開始懷疑,是否有降低他職位的必要,這麼一點小事就大呼小叫,實在很難相信這人日後才堪大用。

  不過,對於其他跟著這傢伙進來的一串人來說,這個剛剛傳來的消息,絕不是什麼小事,相反的,這件事意義重大,甚至可能是魔門當前的一大危機。

  「最新傳回來的消息,鳳凰夫人在離開中土的途中,被人截住,雙方私下密談許久,截住她的……是三美神之一的鳳婕。」

  天魔休眠蟄伏的期間,魔門勢力休整化為萬紫樓,由鳳凰夫人負責打理。盡管是代理掌門的身份,但魔門中的高手、宿將,對她並不怎麼服氣,覺得她出身低微,又是域外人士,要由這樣的人來領導魔門,怎能服眾?只不過她身後有天魔撐腰,所有不服的人,一早就給消滅得乾乾淨淨,所以也沒人會出來反抗。

  鳳凰夫人也知道自身的處境尷尬,所以行事低調,避免與魔門的舊人發生沖突,在羽寶簪成長到能夠獨立理事後,她更把所有事務移交給羽寶簪打理,學起陸雲樵、虛河子那樣長年閉關,所不同的是,陸雲樵的閉關是自我放逐,虛河子是跑到域外搞陰謀,而她……則是拚命修練,強化自身實力,用來建立信心,還有消除心中的不安全感。

  即使實力成長到足以位列一皇三宗之一,魔門中人也沒有因此就比較看得起這位代理掌門,鳳凰夫人更從不敢安下心來,日夜苦練不輟,比較奇怪的是,不管實力怎麼強,鳳凰夫人始終都小心翼翼,從不曾表露出野心,也從沒試圖培養自己的勢力班底,藉此來篡奪魔門大權,在這一點上,有人認為她知本分,不踰矩,卻也有許多人認為她只是隱藏得深,野心不露而已,畢竟……魔門中人以己度人,能坐上魔門至尊之位,掌握過大權,怎麼可能不生出長期佔有的野心?

  天魔復出後,鳳凰夫人沒有試圖抵抗,反而像如釋重負,以最快速度把大權移交後,收拾好東西,隻身離開萬紫樓,據說是朝著域外而去。鳳凰夫人走得如此乾脆,讓很多長期以來都認為她心存不軌的人為之傻眼,但還是有不少人堅持認為,她這是以退為進,肯定在暗中部署什麼,伺機反撲,所以,當鳳凰夫人與人私下密會,對方還是鳳婕這樣的特殊人物,這就讓他們繃緊了神經,最理所當然的聯想,就是鳳凰夫人終於露餡,要取得外援,奪回魔門大權。

  對於這些擔憂,天魔倒是覺得挺有娛樂性,「……你們……見過鳳婕嗎?」

  「沒……沒有……」

  「你們知道鳳婕長什麼樣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這個多少知道一些,鳳婕當年號稱中土第一美人,體型高瘦纖細,美若天仙。」

  「哦?這麼說,你們沒有一個人最近看過她?」

  房內的魔門眾高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覺得大概的印象就是這樣,他們之中有人當年見過鳳婕,深深驚艷,儘管十餘年不見,但那樣的美人,照理說不會那麼容易就身材變形,變老變醜,應該還保持著當年的艷色。

  「你們沒人知道鳳婕長什麼樣?那怎麼知道去找她的是鳳婕?」

  「探子回報,鳳婕找上去的時候,直接自報姓名,所以……」

  「探子回報?嗚嗚嗚,一個婆娘要回老家,你們還派了人一路跟蹤尾行?我們是魔門,不是色魔們啊,你們這樣子搞,將來老夫這門主怎麼有臉見人啊?嗚嗚嗚嗚……老夫都一把年紀了……」

  老人露出了像要哭泣一樣的表情,在場眾人心裡頓時涼了半截。根據以往經驗,當他躺在那裡扮老人癡呆的時候,儘管氣氛肅殺,但大體上還算安全,可是現在這種一下哭臉,一下大笑的狀態,那就非常危險,弄得不好,隨時都要出人命。

  「不過,既然她們都接觸了,將來肯定是要不利於我魔門,就這麼放著不管也不成,為了把危險因子早早排除,先發制人是絕對必要的,現在就定案,在皇城決戰之前,要先把這兩個婆娘給剷除。」

  天魔的這個決定,正合在座許多人的心意,他們頻頻點頭,卻又隨即搖起頭來,因為這兩個女人都不好對付。鳳婕是三美神之一,更是當代機關學、機械學的大師,相關方面的能力她若認第二,恐怕沒人敢認第一,一身稀奇古怪的法寶層出不窮,實在不是好對付的。

  鳳婕儘管不好處理,但終究只是個法寶開發師,戰力有限,而鳳凰夫人卻是實實在在的武者,足以與當世絕頂高手並立的實力,不是用嘴巴吹出來的,當年為了讓她迅速上位並坐穩,魔門可以說傾注了所有資源,什麼珍藏多年的靈丹妙藥與法寶,全都不要錢似的用在她身上,這些年來她閉關勤修苦練,把那些東西全數「消化吸收」,實力再非當年可比,要收拾她……談何容易?

  想到其中的困難之處,眾人的目光轉向,瞥往天魔,覺得除非是他親自出手,否則想要用少少傷亡,把這兩個目標或擒或殺,實在相當為難。

  「大家的眼神……為何如此奇怪?老夫明白了,為了降低傷亡,這件事必須老夫親自出手,唉,身為魔門之主,確是責無旁貸,若非當年老夫意氣用事,自毀長城,大傷我魔門元氣,今日何致本門人才凋零?又哪會被這兩個婆娘給難住?」

  這番慨歎,真是說到每個人心眼裡了,尤其是最後那一段,所有人平日嘴上不敢說,背後與心裡卻都是這樣認為,難得聽到老傢伙自承己過,所有人心裡無不稱是,一些腦筋比較轉不過來的,甚至還不自覺地猛點頭。

  「這兩個外族婆娘實力不俗,更熟知我方內情,如果用普通的方法去圍殺,傷亡狀況難料,確實得要老夫親自出手,但縱是老夫親征,除掉她們肯定要花相當代價,若她們打定主意同歸於盡,老夫還得受點傷,這些大家肯定心裡有數,皇城決戰在即,一個帶傷的天魔對上天下無敵陸雲樵,再加一個暗中出手的武滄瀾……嘖嘖,順利的話,這就是一箭三鵰,甚至一箭五鵰的妙計啊!」

  在座眾人原本連連點頭,聽到後半截,個個表情扭曲,背冒冷汗,更糟糕的是,他們之中確實有部分人是這樣想,還有部分人是聽到這裡才被點醒,發覺這樣確有驅虎吞狼、借刀殺人的妙效,但天魔既已搶先喊破,只怕……

  幸好,老頭子對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恍若未覺,自顧自地道:「不過,那兩個婆娘的價值很大,直接殺掉太可惜了,必須要先嚴刑拷打,逼出她們所知曉的一切,然後嘛……嘿嘿……」

  老人乾笑了兩聲,笑聲中滿是淫邪意味,魔門不是吃素的宗教組織,對這兩聲乾笑所代表的意思,所有人都心領神會。鳳凰夫人能生下羽寶簪這樣的女兒,本身自非庸脂俗粉,鳳婕更是當年艷冠群芳的第一美人,魔門中的高手哪個不覬覦?只不過沒本事沾惹而已,現在聽到有機會能為所欲為,任誰都是心頭火熱,頻頻點頭,恨不得馬上就將人擒到手。

  「把兩個婆娘擒回後,老夫先來享受,玩得差不多之後,就交給你們輪流使用,總之,只要忠於本門,在座的大家人人有分,絕不落空!到時候千萬別爭風吃醋,傷了我魔門的和氣啊,哈哈哈,你們說,這樣好不好?」

  「好!好啊!」

  就像吃了興奮劑一樣,在場的魔門高手群起鼓噪,心情激動之下,連坐都坐不住,站起來揮動手臂,氣氛熱絡得像是在開慶功宴,全沒發現炒起氣氛的老人靜靜坐在椅上,沉默地望向眾人。

  「………大伙都覺得很過癮?」

  「過癮!太過癮了!」

  「一箭五鵰非常過癮?」

  「當然了……呃,不,不是……」

  答得太快,現在才發現自己愉快地跳進了陷阱,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一名臉上有刀疤的大漢,剛才喊得最是忘形,這時給老人一把抓住,老人一面摸著下巴,一面對著他微笑。

  「不是?但你剛剛喊得很過癮啊。」

  「那……那是……那是為了……那不是為了一箭五鵰啊!」

  「真的不是?看著我的眼睛說話,可別對老人家說謊啊。」

  所接觸到的這雙眼神,深邃得有若古潭,雙瞳中的黑色,遠比一般的眼瞳要深得多,還似乎在往外擴散,將整個眼睛都染成墨色,對著這雙眼睛,只要是個人都會覺得恐怖,渾身發寒。

  在場的人都不是無名小卒,知道在魔門中有一種名為血烙的特異功法,其原理不明,據說異常難練,但練成之後,可以將真氣注入目標體內,只要目標人物撒謊,真氣就會從內部引爆,讓人粉身碎骨,最是厲害不過。魔門傳承千載,練成這技巧的不超過五人,很不巧……本代天魔就是其中之一。

  聽說在梁山泊上,經常有不幸犧牲者為此炸開,眼前的情況也讓人人自危,特別是那個給老頭子逮著,面對面問話的漢子,雖然他現在還能呼吸,還能緊張得滿頭大汗,但在眾人眼中,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我……我不……不……其實我……」

  「想清楚再回答,答錯了的後果……哼哼!」

  老人邪笑了兩聲,笑聲中滿是淫邪之意,在場眾人無不一愣,刀疤漢子的臉色更一下變得慘白,老人這才輕咳一聲,補充道:「抱歉,笑錯了,不是那個意思,我們從頭來過,大家就當剛才的事沒發生過,我說你……」

  說話中,老人一掌拍在刀疤漢子的肩上,掌上不含內勁,只是隨意一拍,但刀疤漢子卻兩眼翻白,一下子暈死過去,從椅子上翻身倒地。這人平常在自己地盤上,也是威風八面,不可一世的人物,此刻卻落得如此醜態,看起來實在丟臉,但卻沒人敢多說什麼,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變成下一號犧牲者。

  「唉,怎麼心理素質那麼低?如此不禁嚇,說個兩句就暈過去了,換作以前在梁山泊,像你這樣就死定啦……」

  老人搖了搖頭,似乎沒有多少的殺意,笑道:「你們一個個都這麼沒用,我都不曉得等一下你們怎麼去打那隻怪獸?」

  「怪、怪獸?」

  天魔的話,讓在場眾人心生不安,猜不透所謂的怪獸到底是什麼東西,這到底是個正常世界,雖然也有少數異獸,但對於一眾習武多年的高手,威脅不大,看天魔說得如此慎重其事,莫非……真的有怪獸?

  「門、門主……你所謂的怪獸,是指……」

  「唔,不太好比喻,勉強要說的話,應該是犀牛的變種吧。」

  「犀……犀牛……」

  「說犀牛又有些不妥,從噸位來看,說是河馬會比較貼切。」

  「河、河馬?」

  「差不多就是河馬了,但不能掉以輕心,你們可以稍微發揮一下想像力,想像成……一頭穿戴重型盔甲,額頂犀牛角,力大無窮,還會扮成暴龍來橫掃千軍的河馬!這樣就差不多了。」

  「………那是什麼怪物啊?」

  詭異的一句話,聽得所有人都心驚肉跳,有人待要再問,一股莫名波動卻在此時直傳而來。

  這股波動,很奇特……最初眾人沒什麼深刻感覺,就是覺得腳下的樓板輕輕晃了一晃,但這晃動連綿不絕,波動振幅越來越大,最後整個房間,甚至整間客棧都在晃動,木板嘎嘎作響,店內的其他住客、夥計,驚惶失措,大聲嚎叫,像是碰上什麼很可怕的天災一樣。

  所有人一開始都以為是碰到地震,對於見過太多大風大浪的他們,地震沒什麼了不起,但眼前的狀況卻越來越奇怪,不但震動幅度有增無減,房內的每件事物,無論木桌木凳還是木板床,全都以本身為中心,發生大小不一的奇怪震動,彷彿有無數個漣漪震波,同在這間客棧內發生,而最反常的一點,則是這些魔門高手,不約而同地感到體內氣血翻湧,煩惡欲嘔,彷彿全身真氣失去控制,這種類似走火入魔的異常現象,讓他們想到了一個傳說中的超級法寶。

  「大地神戟?」

  域外不久前發生的連場激戰,在中土知道的人不多,不過魔門佔了便宜,高階幹部都收到了一份詳細戰報,讓他們開開眼界,其中關於大地神戟的部分,確實令他們心驚膽顫,雖說大地神戟是一件號稱絕對打不死人的佛心神兵,但考慮到重傷之後,傷重而亡的情況,那可不是沒威脅性,更別說敵人不是傻瓜,只要趁傷下手,不死也死定了。

  只要想到這件超級法寶在域外造成的破壞,眾人紛紛為之色變,記錄中曾說明,大地震波打不著離地的目標,所以最佳策略莫過於躍起躲避,因此每個人的第一反應都一樣,就是離地躍起。

  有起故有落,跳了上去總難免要落下,而大地震波仍持續作用,為了避免傷害,就只好再次躍起,以策安全,結果,小小房間之內,一眾魔門高手不停地跳起、落下,此起彼落,成了一幕非常奇特的畫面,整個房間裡頭,就只剩天魔一人站在原處,似笑非笑地看著上竄下跳的眾人。

  「……好厲害的一隻河馬。」天魔斜睨了眾人一眼,道:「我給你們神戟的資料,不是為了讓你們來這裡開舞會的。」

  大地神戟的奧秘,老人自是心中有數,大地震波打不著離開地面的物體,但除非像羽寶簪、鳳凰夫人那樣,練成特殊功法,可以長時間浮空翱翔,普通人隨便躍起又落下,倒楣的話等於被大地震波連傷兩次,本來不死都死了,像這種上竄下跳的愚蠢方法,如果是碰上真正的大地神戟,這一下已經全滅了。

  「女人確實不可小看啊,背後搞手腳,居然連大地神戟都仿製出來了,神之名還真不是亂叫的……」

  天魔曾經使用過大地神戟,對神戟的運作特色知之甚詳,最開始感受到那股波動時,便查覺有異,真正的大地震波,威力無儔,怎會只有如此而已?如果真是大地震波,這群傻瓜早在第一時間便給創傷,全身骨頭就算沒碎一半,至少也要趴在地上猛吐血,哪能像現在這樣輕鬆,跳上跳下,乾脆開舞會算了。

  況且,大地神戟在戰後落入虛江子之手,虛江子不惜大耗內力,將之封印秘藏,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又被取出,帶到中土?

  之前還覺得有些奇怪,梁山泊墜毀後,鳳婕一路追到中土,沒追上自己,而皇城之戰在即,以鳳婕個性,必然會試圖阻止,她找上鳳凰夫人,便是為了查出自己的下落,搶趕過來。

  沒有人比自己更瞭解鳳凰夫人的個性,那個女人儘管擁有了絕頂高手的實力,心態上卻仍與當年一樣,只想找個安身立命之所,過點平安的日子,絲毫沒有野心,也不想捲入江湖鬥爭,或許是當年樓蘭滅族之事,給她太過強烈的打擊了,總之,與魔門中大部分人的揣測相反,這女人是不可能搞什麼野心奪權的,一般情形下,她也不會洩漏魔門內情,但鳳婕身份特殊,由她去問,鳳凰夫人肯定開口,鳳婕追蹤過來是早晚的事,只不過……鳳婕又憑什麼來這邊攪事呢?

  動之以情、說之以理、誘之以利……成功的可能性都不高,這點鳳婕應該很清楚,既然清楚,她沒理由蠢得猛作多餘的事,那麼,她恃之「說服成功」的籌碼是什麼?這點自己幾天來一直感到好奇……

  這個答案現在終於揭曉,三美神不愧是影響當年戰局走向的天才人物,超級法寶應該是不可能被仿製的,就連龍葵都曾親口向自己確認,即使經過多年研究,傳自始祖之人的超級法寶,仍有太多謎團未解,更別說仿製量產了。

  看來,龍葵沒研究出來的東西,鳳婕另闢蹊徑,已經不聲不響地進行到實用階段了,天才果然是一種貴重的資產,一個天才的女人更是不好得罪,不過,無論三美神有多傑出,這裡始終是魔門的地盤,如果讓她繼續威風下去,魔門顏面何存?以後在人們的印象裡,就當真只是一群愛跳舞的色魔們了。

  老人沒作什麼動作,但一股暗勁自腳下傳出,恍若激起漣漪,迅速朝四面八方蔓延,所過之處,大地震波全數被抵銷、中和,化為無形。這一手,正是虛谷子提示孫武的波動之法,勁分陰陽,用震波抵銷震波,道理簡單,可除非內功修為無比深厚,或是身具特殊技能之人,否則就算知道原理也使不出來。

  撼動整間客棧的大地震波,迅速平復下來,顯示了老人的絕世修為,魔門眾人也回復冷靜,曉得在剛剛的短暫數秒內,出了大醜,什麼臉都丟光了,正想開口有所表示,一下轟然炸響,震撼著所有人的聽覺。

  炸響之聲,伴隨著巨大的爆破力,一下轟破了半間客棧,威力驚人,幸好實質傷害不大,畢竟之前客棧搖晃成那樣,大多數人以為是地震,早就跑出去了,哪還會傻傻待在屋裡頭?也就只剩下這群跳舞的色魔們了。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17
  第六章 天外飛碟.發在意先

  半間客棧被一擊轟開,這不是單純憑個人武力能做到的,至少,除了自己,天魔還真想不起來,當世還有哪個高手,可以不靠法寶打出這種效果。眾人所在的房間,也在爆破範圍之內,但當這股破壞威力襲來,天魔潛運神功,張開無形力場,將爆破力抵銷,化於無形。

  房間的左半側,被爆破力炸毀,整個露在外頭,微風吹入、清朗日光透射,倒是一幕挺不錯的光景,老人吸了一口氣,一如自己所想,風中含有來人送出的訊息。

  仿製的大地神戟,效果與正品有不少距離,剛剛房子搖晃半天,嚇跑了所有住客,以清場來說是頗有效果,但在戰鬥上沒有太大實質意義,而且還錯失了最佳傷敵機會,給了敵人警示,實在蠢得可以,以鳳婕的智能,照說不該做這種傻事,那麼……

  如果換個方法使用,犧牲大地震波的威力,加強它的特殊滲透力,先將某種特殊震波打入人體,然後再用別的手法來誘發,雖然不能一擊殺敵,但一舉料理掉大批敵人的效果卻很好,至於具體的實行方略……

  「姍拉朵?」老人笑了起來,「風中的氣味如此清新,那洋妞配藥的本事又見長進了……」

  大地神戟的異能,在對付魔狼的時候就已經用過,鳳婕有樣學樣,調整出類似的東西,絲毫不足為奇,先用大地震波,影響目標對象的氣血,造成難以察覺的暗傷,再用合成藥物引發,就算無法重創,也足夠干擾人一段時間,讓人戰力大打折扣,比如說……

  「呃!這是……」

  「為何全身無力?」

  「我……我看不見東西……」

  身後連串的驚呼聲,聽在耳裡,著實使老人想歎氣,魔門潛伏十幾年,怎麼門下盡出這種搞笑貨色?這些傢伙平常在各自領域裡威風八面,也說得上是一方人物,為何今日醜態頻出?魔門十幾年不浮出水面,門下弟子太過墮落,真該好好調教一下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十幾年來,鳳婕表面上合作服從,暗地裡的對抗競爭可沒斷過,她本就聰明,這些年來與自己鬥智鬥力,被自己磨練得非常出色,以這角度來看,後頭這群廢柴鬥得過她才有鬼,倒也不能說是他們的錯,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人才,豈同泛泛?

  無視背後亂成一團的人們,天魔往前走了兩步,清楚看到在客棧之外,大量碎木破磚的前方,站著一個魁梧如山的雄壯身影。

  這身影確實極有份量,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高噸位的身軀,看上去近似一座肉山,彷彿跺腳便能讓地面搖晃,特別是站在那一片大破壞的區域前,特別具有威壓感,彷彿是什麼巨型猛獸站在那裡,與第一美人這個稱號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最不容忽視的,則是她手中所持的兵器,那件參考大地神戟而成的仿製神兵,外形非戟非槍,卻是一件俗氣到不行的兵器,狼牙棒!長長的柄身,看不出是什麼金屬所鑄,最前端的部分,足足一米長,不但加重、加厚設計,表面還滿是尖刺,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如此威勢,一棒打砸下去,別說輕易殺獅斃虎,就算是一大塊實心鋼鐵,都會給砸得扭曲變形。

  「嘖嘖……好一頭威猛的河馬,碰上如此凶獸,連老夫都想腳底抹油了。」

  天魔站在樓上,俯視樓下,與鳳婕目光一碰,不由自主地想笑,感覺挺興奮的,多日以來的煩悶被一掃而空,雖然早知道這丫頭會找來,但看她終於站在這裡,自己不知為何就是挺高興的……這同樣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情緒……

  「天魔,下來!我不會讓你去皇宮的!」

  「哈哈哈~~~兒媳婦,幾天時間不見,出落得更水靈啦,怎麼連老爹都不叫了?要阻止老人家,單憑妳手裡這根通火棒,夠用嗎?」

  老人長聲一笑,緩步邁出,踩在空處,卻像是踏在實地一樣,慢慢一步步走下來,直至來到鳳婕的面前。

  「鳳丫頭,老爹承認是小看妳了,現在補機會給妳,有什麼本事,就使出來讓老爹娛樂一下吧。」

  「………老人家別太自負,你……不是沒有弱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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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生在天魔這邊的最新狀況,孫武當然不可能知道,儘管他很想找到老爹,在戰前先與老爹接觸,卻沒有任何線索去追蹤找人。

  假如他知道,鳳婕之所以早一步回歸中土,就是為了要攔截天魔,他肯定立刻驚到跳起,變成熱鍋上的螞蟻,連坐都坐不下去,不過,什麼都不知道有時候就是種幸福,孫武等人得以安穩趕路。

  少了阻礙,上路的速度當然就快,沒過多久,京城已然在望,這一路上,除了練武,孫武也花了不少時間與小殤溝通,試圖旁敲側擊,瞭解銀劫為何找上門來。

  套話,其實就是彼此智能的火花摩擦,孫武要套小殤的話,理所當然的結果,就是什麼鬼都問不出來,不過,這番努力倒也不是一無所獲,在兩人的溝通中,孫武回憶起很多兒時往事,當時自己不覺得有什麼,如今回顧,到處都存在問題。

  在梁山泊之中,每天早上都有晨安廣播,告知所有村民這一天的天氣與風速,或者是村長老爹在的時候,晨安廣播告知村民一些預備舉辦的活動,可能是鄉親懇談,可能是烤肉大會,讓村民們能夠早作準備。

  如今回顧過往,孫武懷疑這個晨安廣播的真正用意,可能是一個「戲開鑼了」的訊號,告知村民又是新的一天開始,請大家做好準備,開始扮演自己所負責的角色。

  孫武把這個想法告訴小殤,想問問她的看法,但得到的答案卻很令人洩氣。

  「戲開鑼的訊號?怎麼可能?老爹要折磨人還會分時間的嗎?如果每天要聽到訊號才開始演好人,那晚上的時候怎麼辦?你記不記得有幾次天一亮村裡就少了一戶人?那些就是沒通過抽插的。」

  「抽插?抽插什麼東西?」

  「說錯了,是抽查。」

  「………不要用那麼純真善良的小孩臉孔說這種冷笑話。」

  無視孫武的慎重警告,小殤又給了孫武一記精神重擊,原來在夜色低垂之後,身為一村之長的老爹有時興致來了,會四出巡視,確保村子裡的治安。

  「整個村子浮在萬尺高空,雲路天梯又不是天天都有,哪會有小偷?要找小偷強盜,還不是只有從自己村裡人找。」

  所謂的治安巡視,結果就變成了抽查突襲,看看村民有沒有好好扮演分派角色,或者因為「觀眾」不在面前就有了鬆懈。

  這可不是學堂裡的教師查違禁品,聽到腳步聲還可以急忙把東西收起來,老爹進行抽查的時候並不是騎重型機車,而是徒步飛簷,村人們雖然都是一方好手,卻哪有人夠本事與他抗衡,根本察覺不到他的靠近,往往都是罵得正爽快的時候,整個房門連同牆壁一起崩塌,又或是屋頂突然穿破一個大洞,一個滿面愁容的淚眼老人就出現在面前,有時候還頗具情調地抱著樂器唱歌。

  「為何~~~世間良緣每多波折~~~生離死別,嗚呼嚕嚕~~」

  「哇!村長大人,我們絕對沒有背後咒您挫起來了!」

  「YOU,YOU,AND YOU!YOU SHALL NOT PASS!」

  村長大人像是個嚴厲的教授般宣告考核結果,測試不過的村人名符其實地被「死」當,隔天早上晨安廣播,鳳姐用感傷的語調宣告某戶村人因故遷離時,所有村人心裡暗罵著明白了事實。

  聽小殤這麼解釋,再次受到精神衝擊的孫武險些又坐倒下去,隔了半晌才很黯然地問說,這些都是因為自己的關係嗎?

  「你以為自己真有那麼大面子?你只是老爹做事時候的一個理由,如果你不在,老爹還是會找其他藉口來做同樣的事,這點所有村人都知道,他根本就只是自己想玩而已。」

  「那……大家都這麼壓抑著過日子,壓力不是很大嗎?如果是我的話,可能過沒多久就瘋掉了。」

  「這一點你就不用替大家擔心了,梁山泊裡頭不會有那種精神軟弱的人,因為早在進入梁山泊之前,他們就已經全都瘋了。」

  「瘋、瘋了?」

  「喪心病狂與瘋了不過是一體兩面而已,習慣就好。」

  回想起村人們所幹下的那一長串案底,裡頭種種凶殘暴戾的手法,孫武實在沒什麼立場作反駁。不過想到這問題,另一個念頭在腦海中掠過,簡短考慮了幾十秒以後,孫武大著膽子把話問了出口。

  「小殤,那妳在梁山泊裡頭是……」

  「……整個梁山泊裡頭,只有一個觀眾,其他的……都是演員,只不過有些身價高一點,有些只是跑龍套的群眾演員。」

  小殤的話,讓孫武沒由來地驟感一陣寒意,話的本身暗藏玄機,而小殤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中異常平靜,沒有半點笑意,這也讓孫武感到很不尋常。

  梁山泊之中只有一個觀眾,那就是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裡的自己了,小殤說她也是演員,換個方向來理解,就是她所得的待遇與其他人一樣,老爹對她並無特別,而老爹是怎麼對人的……想也想得到了。

  「小殤啊,妳來梁山泊之前……」

  「啊!老爹在開飛碟!」

  小殤驚愕地望向半空,手指高舉,孫武大吃一驚,連忙回頭,結果什麼也沒看到,天上空蕩蕩的一片,再轉回頭,理所當然的結果,小殤早已跑得不見蹤影,很顯然,是不願意談這個話題……不願談及自己的身世。

  過去孫武一直認為,小殤對她自己的身世不太瞭解,所以沒怎麼去問,但日前銀劫找上門來,搞出那麼大的動靜,就只是為了與小殤接觸,於情於理都太怪異,兩人之間從無瓜葛,總不會是看上小殤專業能力強,特別跑來挖角的吧?自己左想右想,只能歸因於小殤的身世之謎,肯定是這裡有什麼問題,銀劫才會找來,換句話說,小殤的父母大有來頭。

  這個推論並不奇怪,雖說將相本無種,但小殤這樣的人,她父母會是普通人才怪,那肯定就是所有問題的根源,只是……這些事情小殤不願說,自己又怎麼去弄清楚?

  銀劫會找上門來,當然不是小殤對他說了什麼,而是人家腦筋好,分析出了什麼,但自己腦子遲鈍,分析什麼的都是弱項,這方法自己可用不來,周圍左右倒是有聰明人,自己想不出的事,他們未必想不出,求助朋友該是好辦法。

  (等等,這方法不妥,他們有什麼事從來不對我說的,我找他們去問這個,後果肯定是被當白癡,除了碰壁還能怎樣?得要用智取!)

  少年得出了這個正確性百分百的答案,問題是,本就是因為腦子不好,才去求助這些比自己聰明的人,現在要反過來智取他們,這談何容易?前後想了想,好不容易才想到辦法。

  再怎麼厲害的人物,都怕輕敵,只要犯了這個錯誤,什麼絕頂高人都會完蛋收場,這點孫武已經見證過多次,所以他就裝做一副愣頭愣腦的樣子……看看鏡子,他發現不用裝已經很像了,如果要進一步開始流口水……這個太過頭了,反而沒人會相信。

  準備妥當後,孫武選定了第一號犧牲者,目標就是袁晨鋒,他來到袁晨鋒的面前,不經意地談了點武術心得,兩人討論幾句後,孫武突然道:「袁兄,送母親禮物要送什麼比較好呢?小殤這次到京師,是為了和她母親相認重聚,她問我該準備什麼當禮物比較好,你說呢?」

  「呃,她母親是誰?從沒聽過她母親的……」袁晨鋒明顯一驚,但過人的自制力很快讓他鎮定下來,微笑道:「不,你別告訴我,我也不想知道,殤小姐不是好惹的人物,與她的相關事,我不想接觸太多,至於禮物……呵,這問題問我不合適,你還是另問高明吧。」

  孫武一愣,這才意識到,袁晨鋒是被陸雲樵收養的孤兒,自己的這個問題非常不妥,差點就是挑釁了,不過,從他的反應,大概也可以看出他確實不知,算是通過了「親友忠誠度」的測試。

  「等等……孫兄弟,你這……」袁晨鋒皺眉道:「該不會是在套我的話吧?如果是的話,你就弄錯對象了,我怎麼可能知道這種事呢?」

  「哈……哈哈……當然不是啦,我對袁兄百分百信任的,怎麼會試探你呢?哈……哈哈……」

  料想不到試探雖然成功,卻給對方識破,孫武極為尷尬,只有用乾笑來掩飾,看得袁晨鋒更是心知有異,幸好香菱在這時走來,為孫武送來剛煮好的茶,也讓孫武不用繼續窘下去。

  當香菱走近,察覺兩人表情古怪,未及相詢,袁晨鋒已搶先開口,「香菱,孫兄弟有點話要問妳,關於挑選禮物送母親的,妳有什麼好建議嗎?」

  香菱望向孫武,孫武硬著頭皮道:「香菱,小殤說這次上京,要與她母親相認,想送點禮物,妳覺得……送什麼比較好?」

  「與她母親相認?她們在域外不就已經……唔,也不能這麼說,一切畢竟只是我的推測,另有其人也不奇怪。」

  小殤的存在份量感太重,與她相關的秘密,帶給人的衝擊感都過於強烈,香菱在短暫失神後,露出深思的表情,直到她發現旁邊的孫袁兩人都維持沉默,這才心叫不妙地低下頭去。

  再次抬起頭,看到袁晨鋒一臉的無奈表情,兩手一攤,很遺憾居然有人就這麼中招了,而孫武摸著下巴,完全就是一副質疑的表情,香菱之前在萬紫樓算是接觸得到核心的人,知道某些秘密不足為奇,更何況她自己似乎也不能肯定,只不過是有所推測,倒也不能怪她,但……

  「香菱,妳幾時又去了域外?妳不是才跟我們出關不久,就受傷被救回去了嗎?」

  少年的逼問,雖然眼瞳顏色不會變,但對於香菱而言,也是很有壓迫感的,她並不希望給他太差的印象,只是在心慌意亂之下,答得更是出錯。

  「……我……我剛剛有說我又去域外了嗎?沒有!我剛剛說的話裡沒有這破綻!」

  這句話一出,覺得快要看不下去的袁晨鋒,伸手拍拍額頭,而孫武的困惑更深,不管在域外發生了什麼,香菱知道域外的事都不奇怪,但剛才亂七八糟的這一句,卻讓他肯定,香菱當時也在域外,絕不是那麼單純地在中土療傷。

  只是……為什麼香菱在域外活動,這件事有需要瞞著自己呢?難道說,她在域外所做的事,是不能讓自己知道的?

  「香菱,妳……」

  「有、有飛碟!」

  「不要來這一套啦,小殤才剛剛用過不久,我如果再轉頭的話,不就是白癡了嗎?妳要嘛也用好一點的策略,我還能覺得受尊重點。」

  孫武插腰站在香菱面前,雖然沒再多說什麼,卻已讓香菱很不好受,縱使不是沒有別的策略脫身,但在這種時候,怎麼做似乎都不妥,萬一讓他覺得自己工於心計,後頭就真的慘了。

  左思右想,只好一報還一報,把問題推還給始作俑者,那傢伙賴皮成性,說不定能夠不中陷阱混過去。

  「有些事,我不好說,而且我知道的也不完整,很多屬於個人推測,怎麼好亂講?但路大俠一定知道始末,如果他願意答你……」

  香菱的話說到這裡,一個聲音就遠遠傳過來。

  「唷!怎麼到得這麼齊啊?三個人在一起幹什麼啊?飲茶還是打麻將?有好事也不叫我一聲,太過分了吧?」

  碰巧經過的路飛揚,看見三人在庭院樹下,舉手打了個招呼,朝這邊走過來,心情似乎不錯,一臉的興高采烈,完全沒有正往陷阱裡頭跳的覺悟。

  「你們表情為何那麼奇怪?昨晚沒睡好?還是剛才暈車?總不會月經失調吧?如果是在這裡搞三角戀的話,就給我通通去死吧!」

  一句惹人反感的笑語,就讓香菱、袁晨鋒臉色黑掉,也因為如此,當孫武提出那個問題時,他們兩人分別望向左右,刻意置身事外,裝作什麼也看不到,就差沒有吹起口哨。

  「路叔叔,小殤剛剛對我說,這次去京師,她要和母親相認,不知道準備什麼禮物比較好?」

  「禮物?哈哈哈哈~~~~」

  有別於香菱、袁晨鋒的反應,路飛揚完全沒有受到衝擊的樣子,聞言只是哈哈大笑,笑到孫武開始心虛,覺得老江湖就是老江湖,自己這點小伎倆在他面前一點也不管用。

  「以她的個性,以龍葵對她的不負責任,她們母女相認哪可能送什麼好禮?不順便拖個一萬幾千人陪葬,就算是很有良心了,你可千萬別去湊這熱鬧,省得也給捲進去,她們兩個都沒良心,不把人命當人命的,用的招數也都很大排場,萬一搞出什麼超級生化兵器,你的金鐘罩再猛也沒用……咦?你們的表情都好奇怪?晨鋒,你為啥開始撞樹?我沒有要你練鐵頭功啊!」

  路飛揚滿臉詫異,不解地看著香菱兩手一攤,孫武皺眉摸下巴,而袁晨鋒則是一反平時儒雅形象,走到旁邊樹下,抱著樹幹猛撞。

  「呃……難道……我中計了?是這樣嗎?」

  人無完人,中計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但中了孫武的計就另當別論,路飛揚張大了口,顯得非常震驚、非常難受,腳下踉蹌後跌數步,直嚷道:「沒、沒可能的……我怎麼會被和浮游生物同等智力的小武給詐了,這個世界太黑暗了,連小武都會詐人,還有什麼是可以相信的?我……我不活了……」

  「路叔叔!」

  孫武衝上去,想要攔住正掩面奔逃的路飛揚,卻見他揚手指天,喊了一句,「天上有碟子在飛啊!」

  「喂!」

  孫武一把將人抓住,臉色不善,道:「來來去去,別老是用這招行不行?你們不煩,我都煩死了。」

  「啊!我們也很無奈啊,連最老實的人都開始使詐了,那感覺就像喝了黑心果汁一樣,衝擊感那麼大,腦裡一片空白,除了用這招,哪還想得到別招?」

  路飛揚一臉無奈,孫武則抓住他衣領,開始發洩不滿。不遠處的袁晨鋒看了,低聲向香菱問話,「對於這些話,妳感覺如何?」

  「腦裡一片空白那部分,我也有同感,你那邊呢?」

  「…………我想改拜別的師父。」

  這邊的對話充滿怨念,另外那邊則是有了新狀況,老江湖確實有著老江湖的本事,路飛揚三言兩語,已經開始讓孫武覺得是自己多尋煩惱。

  「……不是我不說,這完全是小殤的個人隱私,我又不是那麼八卦的人,難道要到處爆料,逢人就說她的身世怎樣怎樣?」

  「既然是別人隱私,那你剛才又說?」

  「……因為太好笑了,心裡笑太爽,沒了防備,就說出來了。誰想得到猴子也會騙人……呃,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喝到黑心果汁,這總不能說是我的錯吧?」

  「你怎麼知道小殤她……」

  「哦,這個可不是她告訴我的,只不過我和小殤熟,我又認識她老母,鳳姐兒以前又說過一些,我就自己拼湊出來了,你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問她啊,這些事她自己肯定知道,你怎麼不問?」

  「這……」

  孫武被這句反問給卡住了,自己如果去問小殤這個,後果肯定是吃閉門羹,搞不好還會變成大災難,況且,這些確實是個人隱私,自己去查這個幹啥?

  「對不對?我就說嘛,這些都是小殤自己的事,你又不是要提親,她老媽是誰關你屁事?現在你也不想多問了吧?」

  「我、我們想問!」

  孫武本想放棄,袁晨鋒與香菱一起出現在他身後,分別一手拍在他肩上,讓路飛揚承受三人份的壓迫感,如此一來,整個性質就不一樣了。

  「嘖,你們還真八卦……也好,反正我說溜嘴了,多告訴幾個人,那丫頭要滅口也多拖幾個人當墊背。」

  路飛揚後頭所說的東西,對孫武來說是第一次聽到,但香菱、袁晨鋒卻都不陌生,龍葵之名在太平軍國時期非同小可,各方勢力都有她的相關資料,而她後來離奇叛逃與失蹤,儘管朝廷刻意封鎖消息,卻也只能瞞住普通人,瞞不住同盟會與魔門這樣的組織。

  香菱、袁晨鋒,一聽見龍葵之名,便想起當年舊事的相關資料,對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心裡也大致有了個輪廓,只是等著路飛揚說明,看看有沒有什麼更新的情報。

  「小武,聽說你看過虛江子的記憶,那你肯定也看過年輕時候的龍葵,他們當時都屬於南方戰區的……對啦,我差點忘了,這回還是她替你動手術的,不過那時你應該沒印象了,要是有,那就很恐怖啦……」

  路飛揚瞭解的部分也有限,畢竟當時同盟會負責北方戰區,虛江子、虛河子等人的河洛劍派義軍,在南方戰區戰鬥,龍葵與銀劫是奉派到南方戰區去協助作戰,兩幫人一南一北,根本就碰不上,哪可能熟悉?一切還是到武滄瀾的勢力日漸茁壯後,與西門朱玉、同盟會的明爭暗鬥漸趨白熱化,才把這兩名強力幫手調回來,但前後時間也不長,龍葵又是技術人員,不負責設計出點子,與路飛揚接觸的時間實在不多。

  「龍葵,出身皇族,是大武龍族的一員,不過,在皇室的族譜裡頭,排得很後面,很不起眼,是那種……不曉得算庶出還是怎樣,反正血緣很淡,與嫡系關係很遠的那種親戚,這種人……歷朝皇家都很多。」

  路飛揚摸摸下巴,道:「但以前西門提過一個八卦消息,說被編入這種等級的皇親,不一定就是關係很遠的閒雜人,也有極少的一部分,與皇家嫡系血緣極近,只是因為出身含有秘密,見不得人,所以才這樣安置,掩人耳目。」

  孫武奇道:「出身含有什麼秘密?為什麼見不得人?這個我不太懂。」

  「這個……簡單來說,就是皇帝或皇族搞了某些絕對不能搞的人,如果讓人知道,結果可能連皇帝都沒得做,所以只能秘密處理。」

  「比如……皇帝搞了一頭母豬,生下私生子,像這種情形?」

  「…………………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17
  第七章 純血龍族.真命天子

  龍葵的出身,是個藏在不起眼地方的秘密,到底真相如何,路飛揚也不得而知,因為這女人並不是那種打小開始便天才橫溢、光芒萬丈的人物,從出生到成長,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龍葵表現得平庸無奇,絲毫不引人注目,這不曉得該說是大器晚成?抑或是一開始就受到保護?

  太平軍國亂起,朝廷在太平軍手上吃了大虧,不得已才公開法寶技術的相關研究,成立了檯面上的研究組織,龍葵被安排進入,成為其中一員,最開始的表現也算不上傑出,直到被抽調出來,與銀劫一起以半官方身份前往南方戰區,義助河洛劍派後,這才一鳴驚人,展現被埋沒多時的天分與努力……當然,這些都只是官方說法。

  路飛揚道:「有些東西,確實可以被長久埋沒,一鳴驚人,但不管是哪方面的實力,都是日積月累而成,絕對沒有一覺起來或換個環境,就突然變成大匠師這種事,三美神被人當成是天才中的天才,但她們在這方面的學習與研究……都很久了。」

  十年磨一劍,只待今朝!

  路飛揚不敢肯定,龍葵是不是等這個躍上舞台的機會等很久了,因為從側面瞭解,龍葵的個性異常低調,若不是因為協助河洛劍派作戰時,身份不高,手邊可用資源有限,以龍葵的性情與作風,大有可能推出一個傀儡人物來當表面天才,自己繼續躲在幕後。

  「好奇怪。」孫武皺眉道:「小殤的媽媽,怎麼和銀劫那麼類似?他們兩個人好像都很厭惡在人前活動,都喜歡在不被關注的情形下做事,是不是這樣真的比較方便啊?」

  「見仁見智了,鐘鼎山林,各有天性啊。」路飛揚道:「不過,銀劫那邊我不好說,畢竟人家是搞地下工作的,總不好天天上街張揚自己愛戴鐵手套斗藏獒,但龍葵……她低調單純是因為個性太討人厭,說什麼作什麼都得罪人,不低調的話,連武滄瀾都保不住她。」

  「個性討人厭?」孫武側頭想想,道:「虛江子前輩的記憶中,我對小殤媽媽有點印象,就是冷漠了點,好像也還說不上很討人厭啊。」

  「對虛江子那種忠厚個性,龍葵還算有節制,但碰到稍微有點攻擊性的,她要命的那一面就會出來了。」路飛揚笑道:「你們就姑且想像一下,今天有個女人,威脅性是小殤的一半,個性……和小殤差不多……」

  路飛揚說話同時,三人也嘗試想像,只要一想到那個樣子,三人的表情都扭曲起來,感覺相當不好。

  「……說話的討厭程度,比小殤多三倍!」

  「唔!」

  不約而同的反應,袁晨鋒和香菱都握起了拳頭,孫武甚至雙拳都緊握起來,骨節凸出,難以克制。

  「現在,你們知道龍葵為什麼要低調了吧?」路飛揚看了看三人的尷尬表情,特別是孫武,不禁啞然失笑,「小武,你的積怨很深啊……」

  「……這個……自然反應,我自己也沒想到會這樣,幸好小殤不在,哈……哈哈哈……」

  孫武乾笑兩聲,聽路飛揚繼續把話說下去。龍葵生性孤僻,與別人都沒什麼交情,更是誰的帳都不賣,唯獨就是與武滄瀾、銀劫走得近,當時天下大勢混亂,大武王朝雖早已立下太子,但太子能力、德行不足以壓倒同輩,在時局動盪中,誰也知道太子之位不穩,早晚是有能者居之,所以諸皇子各分派系,鬥得異常激烈。

  現在穩坐皇帝寶座的武滄瀾,當時並不是什麼備受期待的熱門人選,他這一系完全不受注意,因此在別人鬥得頭破血流的時候,他能穩妥地隱藏住自己,漸漸增強茁壯,暗中幹掉各路競爭者,等到他改以強勢姿態走上檯面,已經沒有人能與他相抗衡了。

  武滄瀾是以黑馬姿態脫穎而出,最初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當然更別說在他身上下注,打從一開始就跟隨他展開霸業的,就是銀劫、龍葵兩人,這份情誼可不同一般。

  「很多人是說,龍葵慧眼識英雄,一開始就看準武滄瀾的潛力,認定他日後必將為王,這個說法……應該是過頭了。」

  路飛揚道:「龍葵這個人,對權力鬥爭沒什麼興趣,是個很單純的技術與研究人員,說她會看重別人政治潛力,提早下投資,這種事情打死我也不信,根據我們自己的觀察,她只是單純因為崇拜武滄瀾,所以打從一開始就跟在他後頭跑。」

  「崇拜武滄瀾?」

  不只是孫武失聲怪叫,就連香菱、袁晨鋒都面面相覷,他們過往所讀過的檔案中,確實有記載龍葵一早便跟隨武滄瀾,但卻從沒有提過理由,路飛揚所說的這點還是首次聽聞,但……有人會崇拜武滄瀾?

  「你們別一副這種表情嘛,青菜蘿蔔,各人所好,有人喜歡走路有風,有人喜歡霸氣外露,還有人喜歡戴上鐵手套單挑藏獒,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路飛揚笑道:「我們看武滄瀾,覺得他殘暴、嗜殺,窮兵黷武,野心勃勃,但說不定也有人覺得這樣才是真男人,有男子氣概,豪氣干雲啊!」

  孫武點了點頭,又看了看路飛揚,道:「所以,照這麼說,如果小殤媽媽覺得路叔叔你是小孬孬,沒有男子氣概,你也不會受到打擊囉?」

  「這個……偉大的天上神明啊,請你寬恕這個低能兒的罪吧,滿嘴胡言亂問,並不是他的錯,一切都怪他早上黑心果汁喝多了。」

  路飛揚作勢祈禱,孫武答不出話來,袁晨鋒和香菱在旁忍笑,不敢插話。

  總之,龍葵認同武滄瀾的理念,自始至終都跟隨在後,協助他成就霸業,這份持續了十幾年的忠誠,曾經矢志不移,就連試圖離間、策反、挖角的西門朱玉,都在幾次嘗試碰壁後,氣得回來破口大罵,覺得自己碰上了一層沒有溫度的厚厚冰壁,全然沒有可下手的地方。

  對於這份忠誠與功勞,武滄瀾功成名就後,給予了非常豐厚的報酬,數不盡的榮華富貴,不在話下,各種對研究的補助、支持,應有盡有,當然,這些也都是因為龍葵本身的實力,畢竟這位皇帝陛下雖說賞罰分明,卻不是個念舊情的人物,今天賞完明天論罪,這種例子屢見不鮮,如果龍葵沒有保住地位的實力,早八輩子就給淘汰掉了。

  龍葵本身對爭權奪利沒有興趣,對武滄瀾更是忠心耿耿,平常又沒和什麼人有衝突,關在研究所裡搞研究,像這樣的一個人,照理說是不會也不該有什麼問題的,任誰都有可能叛變,唯獨龍葵,她沒有任何理由出現忠誠問題,這點可以說是敵我雙方的共識。

  但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不可能會出事的女人,最後出了大事……

  路飛揚道:「那一年……我得到消息,說是龍葵叛逃,銀劫帶人秘密追殺,這消息把我嚇了一跳,我就立刻趕過去,路上收到情報……」

  「等一下!」孫武質疑道:「你趕過去幹什麼?你要救小殤媽媽?可是你們關係不是不好嗎?難、難道……」

  「打住!停止你那些無聊的八卦遐想,我和龍葵可沒什麼往來。」路飛揚挖著鼻孔,十足囂張道:「那傢伙當年和我算不上友好,我是打算趕去看看熱鬧,如果她被銀劫給斃了,我就出來拍拍手,鼓勵兼道賀,如果時間許可,我還打算對她說:想不到妳也有今天啊,哇哈哈哈哈~~~」

  路飛揚落井下石的黑心腸,讓孫武聽了之後一臉的冏字,但香菱和袁晨鋒卻不作如是想,他們兩人分別掌握魔門、同盟會的情報系統,知道當年龍葵叛逃一事,表面上沒太多人知曉,實際卻是各大勢力均為之震動,紛紛採取行動。

  追殺龍葵是由銀劫負責,膽敢阻撓此事,就是與朝廷作對,形同反叛,所以大部分的人就算知曉此事,也只能密切關注,如同兩大聖宗,當時都選擇坐壁上觀,避免與銀劫衝突,惹來無窮後患。然而,也並不是什麼人都會畏懼銀劫與朝廷,朝廷勢力再大,照樣有人不放在眼裡,眼前這位就是最好例子。

  當年,龍葵逃亡途中,天魔與眼前這位都曾數度相助,或明或暗,這才令銀劫的殺陣一再落空,最終令龍葵逃亡成功,從此消失了蹤跡,再難查探,直至龜茲出事,她露了形跡,這才為人所知。說起來,是河洛劍派撿了個大便宜,但香菱如今回想,卻覺得這說不定是天魔有意促成……畢竟,朝廷在域外的勢力之所以難伸展,是因為那邊早已被心眼宗、魔門所壟斷,而假若天魔有那個意思,在龍葵逃亡的途中,有太多機會把她「請」到魔門了。

  孫武不像香菱、袁晨鋒一樣想那麼多,聽到這裡,只是關注那個最核心的問題,「小殤媽媽叛逃的理由,是因為小殤嗎?」

  「嗯,那時我得到情報,龍葵在研究院裡忽然懷孕生子,只不過父不詳,還有生下來的孩子是男是女,別人也不知道……」

  「等一下!」這次出聲打斷的是袁晨鋒,他表情很是尷尬,似乎不知道該不該問出口,但幾經猶豫,還是問了,「路先生的情報源頭,應該是我同盟會,但為何這條消息我當時完全不知道?」

  「呃,我被你們同盟會包養了嗎?為啥我得到消息,就非得是從你們同盟會得到的?我有手有嘴,想知道什麼就不能自己去問嗎?」

  「這……這又不是迷路問方向,怎麼問得出來?你找誰問啊?」

  「銀劫的手下囉。」路飛揚道:「他追殺人又不可能只有自己一個,要不然追殺隨時會被人反過來暗殺,那個隊伍長長一串,要摸走銀劫我沒這本事,摸走他手下這個總不難吧?我前前後後摸了幾個,帶下去嚴刑拷打,東拼西湊,最後就拼出那些情報了。」

  路飛揚說得簡單,但其中的難處,袁晨鋒一聽就知道。銀劫不可能讓手下人知道所有的情報,可即使只是知道部分真相,那些人也不會是普通小兵,肯定是銀劫身邊的重要屬下,要嘛本身武功高強,要嘛就有大批護衛團團保護,說要把這樣的人物神不知、鬼不覺地俘虜摸走,真是談何容易?

  不過,這也只是對普通人而言,換作眼前這位出手,隨便摸走幾個人,銀劫也只有摸摸鼻子認了,假如還有同盟會的配合,就算把銀劫本人摸走,都不見得做不到。

  「武滄瀾就因為小殤媽媽有了小殤,就要殺她?」孫武總覺得很怪異,像武滄瀾這樣的君王,雖說殘暴不仁,但也不是沒有好處,他唯才是用,對人品私德之類的問題並不重視,以龍葵的重要性,別說與人私通懷孕,就算是大開後宮,招來成群壯男尋歡作樂,他大概也是一笑置之,沒理由會為了這個逼殺龍葵。

  「小武,不錯啊,看事情看得挺清楚的,武滄瀾與龍葵的反目,不在龍葵懷孕生產,而在生下來的這個孩子,孩子剛生下來,武滄瀾就有感應,大武龍族數百年未遇的純血龍族誕生了……」

  路飛揚隨口解釋了純血龍族所代表的意義,別人聽了也還好,孫武卻是一陣心驚肉跳,依稀記得在樓蘭遺跡之內,自己也被守護系統鑒定出鳳血純度高到不可思議,換句話說,自己就是純血鳳族?但自己的身體似乎沒有什麼問題,從不覺得呼吸困難,活動也很正常,總不會有什麼自己所未知的暗病吧?

  同時,孫武也如夢初醒,難怪小殤離開梁山泊不久後,身體似乎就出現問題,後來連使用法寶都受到限制,要不然,以前她週身數十米都環繞著竊聽蟲,動不動還會拿出強力法寶來轟人,哪會像現在這樣安分?原來……是純血龍族的體質出了問題。

  以小殤的個性,絕不輕易示弱人前,即使身體出了問題,也不會讓別人知道,所以從不對人提起此事,一點也不意外,問題是……她身體都變成那樣了,平常活動應該很吃力,甚至很痛苦吧?都這麼長時間了,她忍著一句話也不說,這也未免太……

  孫武沉思的同時,香菱也在思索另一個問題,她一直記得,許久之前親眼目睹的一幕,在暗夜的小園中,路飛揚閃電出手,一招砍下小殤的人頭,無頭的身體倒落地面,手腳還微微抽搐,怎麼看都是一幕當場斃命的恐怖畫面,但第二天小殤卻像沒事人一樣繼續出現,前一晚所發生的事,彷彿不曾存在。

  這件怪事,香菱從未忘記過,而且百思不得其解,始終不能肯定,到底自己親眼看見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那樣發生過?現在,答案似乎出來了,小殤體質特殊,純血龍族在汙濁的地面長時間活動,若發生排斥反應,絕不只是僅僅呼吸困難、四肢無力而已,情況若嚴重,呼吸的空氣就是劇毒,分分秒秒會致命。

  小殤能夠在大地上撐了那麼久,肯定是開發出某種技術,換血……甚至有可能是替換備用身體,雖說砍頭換身體這種事情,聽起來匪夷所思,但考慮到小殤的特殊性,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那晚,路飛揚先是堅持小殤不能繼續待在大地,力勸她回去,小殤堅決不從,情緒失控,路飛揚最終出手,閃電一擊破頸斷頭,還把人頭抓在手上……這看似恐怖的畫面,其實應該是更換備用身體的動作……

  更換身體……雖然已經有了這樣的推論,香菱仍是感到難以置信,自己也算見多識廣,在萬紫樓的時候,親自督導技術團隊的每一項研發,至於對朝廷方面的技術情報,也是花大血本派出間諜刺探,可以說現今中土各方面的巔峰技術,自己都有所瞭解,可從沒聽說能砍頭換身體這種鬼事。

  換作是別人說這種事,自己只會嗤之以鼻,可是和小殤相關,自己就只能舉手投降,她出身的地方,位階遠比自己要高,萬紫樓所有的研發資料,每隔數日就要從自己這邊往上呈報,但梁山泊那邊有了什麼新成果,可是不會通知自己,那邊的技術發展到什麼程度,根本就無法估計……更別說,小殤是由鳳婕撫養長大,樓蘭一族的科技,可能都傳給了她……

  大武龍血、樓蘭文明,這兩者看似毫不相干,但誰也不能否認,這兩者一旦結合,所代表的意義非同小可。

  「原來如此……」袁晨鋒緩緩道:「武滄瀾所忌諱的,並不只是純血龍族的潛能,他是怕龍族內的世代交替因此發生,過早出現能取代他的人。」

  孫武奇道:「世代交替?這種事情不是很正常嗎?就算是龍血的皇帝,也不是長生不死的,不然也輪不到他當皇帝了,我看他人雖然瘋,腦子還算清楚,怎麼也搞起這一套來?他不是以為自己可以一直干皇帝幹下去吧?」

  「倒不是這樣,武滄瀾只是狂人,還不至於成了狂信者。大武皇族歷來都有一個傳說,就是每一個世代之中,只有一人繼承了真龍之血,而此人就是真命天子……」

  袁晨鋒笑道:「乍聽起來,無非就是君權天授那一類的老調,但理性去分析,可以這樣理解,就是大武龍族每一個世代,會有一個人繼承真龍之血,這個所謂的真龍之血,可能是潛質特別高,也可能是純度特別純,能運使天賦異能,總之,就是實力最強的一個,到這裡為止,應該沒有問題……」

  但接下來的部分,問題就不小了,因為真龍之血也可能隱而不現,成為某種特殊的潛能,終其一生都未被引動,特別是在和平時代,如果碰上皇帝生得多,龍族開枝散葉,新世代子弟多達百人,就曾出現過找不到真龍之血繼承人的尷尬時候。

  再者,實力不是一切,也不是武功高就能天下無敵了,即使繼承了真龍之血,勇冠三軍,仍有可能敗死在層層陰謀詭計、明槍暗箭之下,只不過這種事都是知情人心裡有數,檯面上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畢竟,如果皇帝、真命天子、真龍之血,這三者不能畫上等號,大武皇族肯定顏面無光,更會造成臣民的信任危機,所以哪怕得位不正,皇帝登基之後,仍要想盡辦法弄虛造假,務必要讓全體臣民相信,自己是擁有真龍之血的正統天子。

  這種不光彩的黑歷史,朝廷絕不會承認,但確實成了大武龍族每個世代都要頭痛一次的大問題。

  「測驗真龍之血的方法有幾種,據說只有真命天子,才能真正發動大武龍族的血裔異能,化天地能量為自身內力,無窮無盡,內力永不枯竭。」袁晨鋒道:「除此之外,真命天子能持青龍令召喚出真龍,這亦是一種檢驗方法,也因此,青龍令三不五時就會失落,朝廷得派遣高手組團尋回,常常十幾年都大海撈針,找不到下落,不過……該出現的時候,就會出現。」

  這種事聽起來很神奇,彷彿神器有靈,其實深想一層便知可笑,青龍令能夠檢驗真命天子的身份,碰上一個得位手法不正,正統性不堪被檢驗的皇帝,被要求當眾檢驗,那場面就尷尬到爆炸了,偏偏青龍令非同尋常法寶,既難以損毀,其重要性也絕不允許被損毀,所以……就只能「失蹤」了,反正做賊的喊捉賊,真正需要的時候,總還是得拿出來的。

  「武滄瀾能夠使用接引自然能量的異能,照理說,他應該是真龍之血無疑,不過……我聽說他年輕的時候,並沒有這個能力,而當時被立為皇太子的那位,據說是被確認過有真龍之血的……」

  袁晨鋒苦笑起來,大武王朝傳了數百年,為了皇位的正統性,各種作假手法也玩了幾百年,雖說非真龍之血不能以青龍令召喚真龍,不能使用天賦異能,但可以透過種種手法,看起來好像召喚出了真龍、看起來好像用了天賦異能。歷代得位不正的人實在太多,有皇子幹掉所有競爭者,搶來皇位坐上;有皇帝幹掉真龍之血的擁有者,讓自己寵愛的皇子繼位……不同人為了不同需要,前仆後繼地進行開發,令相關造假技術精益求精,現在一切都無可憑判,說不定,那個皇太子的真龍之血就是造假,武滄瀾確是真命天子。

  說這些話的時候,袁晨鋒朝路飛揚看了一眼,事關當年的傳聞,他是最有資格確認真偽的人,但路飛揚不做任何表示,就像沒看到一樣,不予回應。

  「呃,抱歉,這些與小殤的關係是……」孫武的腦子一下轉不過來,想不通其中關聯,「小殤……繼承了真龍之血,是這個意思嗎?」

  「這個……除了小殤小姐自己,別人大概都不會知道吧。」袁晨鋒道:「但可以肯定,武滄瀾就是這麼認為的,他……」

  「他的個性,你們並不瞭解……」路飛揚終於開口,「武滄瀾不是那種認為自己可以千秋萬代的傻子,他追求挑戰,也願賭服輸,雖然他在爭奪皇位的過程中,把他所有血緣相近的兄弟全殺光了,但世代交替這種事,相信他是有心理准備的,只不過……他個性中的一個特點,就是他看不起女人。」

  孫武道:「這……有什麼問題嗎?像他這樣的人,看不起人很正常吧?」

  香菱「啊」的一聲,眼中閃過光彩,道:「我懂了,武滄瀾期待足以威脅他的對手,如果龍葵生的是個兒子,他可能還會培養那個孩子,成為將來的繼承人或強力對手,但生的是女兒,以他個性,無法容忍真龍之血出現在女人身上,必然震怒,非要斬草除根。」

  「……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不過,這些都只能算是我的事後推測,畢竟在當時,龍葵的孩子是男是女,我問到的人都說不知道。」路飛揚解釋,武滄瀾的格殺令一下,立刻與龍葵反目,素來忠誠執行武滄瀾每一道命令的龍葵,非但抗命,還私自叛逃。

  龍葵叛逃時,作下許多佈置,拖慢被發現的時間,最後東窗事發時,她早已跑出好遠,連那個出生不久的孩子,都不曉得藏到哪裡去了,若非銀劫親自率隊追蹤,根本不可能找到逃亡中的她,形成追殺,早就被她逃得無影無蹤。

  任誰也沒有想到,龍葵沒有把孩子帶在身邊,而是交託在外,最後更輾轉送至梁山泊,交由鳳婕撫養。

  「我是後來摸上梁山泊,見到小殤,才從鳳姐兒的口中知道此事,梁山泊確實是一個最好的庇護地。」路飛揚道:「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秘密,幾年之後,聽說這消息終於被銀劫知曉,只是出於對梁山泊的顧忌,銀劫不敢貿然來犯,怕惹上不該惹的人物,此事才就這麼擱下。」

  前塵往事,都是孫武首次聽聞的秘密,忽然之間,他覺得小殤變得很陌生,不過,有些過去百思不得其解的部分,終於清晰了。小殤與自己一起長大,應該說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但自己對她所知真的太少,居然連這麼重要的事,都是直到今天才從路飛揚口中得知。

  「這個……這個……其實小殤媽媽還是很愛她的啊,為了她,和武滄瀾反目,叛逃出來,不然直接照武滄瀾的意思,把小殤處決掉,她現在還榮華富貴過得好好的。」

  孫武試著提出這樣的觀點,來讓沉重的氣氛和緩一些,不過,旁邊三個人的表情都很古怪,似乎不能認同。

  「榮華富貴不好說,龍葵本來就對那些東西不感興趣,她連人事交際都討厭,更別說掌握大權了,她在研究機構那邊擔任領導人,平常也都是躲在實驗室裡,行政工作扔給別人作,權力……她沒多大興趣的,扔了就扔了,說不上甚麼犧牲。」

  路飛揚道:「至於說母愛……我很懷疑那個冷血女人有這種東西,姍拉朵有母愛我信,但龍葵……她要是有母愛,就不會把孩子送到魔門去啦。」

  孫武道:「也不能這麼武斷啊,就算是很愛很愛自己孩子,也可能因為外在的客觀因素不能在一起,必須和孩子忍痛分別,這種母親不是沒有啊……」

  聲音越說越小,因為連孫武自己都感到心虛,如果真的為孩子著想,即使不得不把孩子送走,似乎也有更好的地方可安置,大可不必送往梁山泊,雖說……就自己來看,小殤在梁山泊也過得不錯,有姊姊和自己一直陪著,從沒受過什麼虐待,沒人會傷害她……她傷害別人的時間倒是比較多……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18
  第八章 百轉千回.終須一戰

  孫武為了自己的想法而心虛,當他望向香菱,香菱也苦笑著望向他,道:「我承認,這世上確實有些母親,為了不得已的理由,哪怕心如刀割,還是忍痛與孩子分離,但……龍葵女士應該不是那種人。」

  一句話讓孫武放棄努力,他沒有母親,現在知道小殤的親生母親出現,卻又是一個這麼不負責任的冷血之人,根本就配不上母親這兩個字,心中一股怒氣漸漸增長。

  「其實說到這個,我有件事情一直想不通。」路飛揚道:「龍葵既然不是母愛氾濫,有什麼必要為此與武滄瀾翻臉?以她的個性,直接把孩子生出後解剖來研究,這還比較正常,我最初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還以為這孩子是她為了研究,卯起來以自己為實驗體而生的咧。」

  這事著實奇怪,但除了路飛揚,別人都不瞭解龍葵,自然也無從插話,倒是孫武想了想,驚道:「那……那該不會……是為了小殤的爸爸而叛逃的吧?雖然她沒母愛,不過為了掩護小殤的爸爸,她還是背叛武滄瀾了……呃,說了半天,小殤的爸爸是誰啊?」

  香菱、袁晨鋒在旁點頭,他們兩人可不相信龍葵會為了什麼愛情,與武滄瀾反目,那個女人絕不是這種人,但小殤的父親是誰,此事關係重大,畢竟……純血龍族不可能是龍葵和普通人類所能生下,這個與龍葵生子的男人,身份肯定不簡單,偏偏兩人都沒有立場去問,只能等孫武開口。

  「哦,這個問題啊,那你還真是問對人了,普天之下,知道這個真相的人還真沒有幾個,剛巧我就是其中之一,那次我連拷問帶洗腦,把好幾個人弄得不成人形,終於被我問出了答案。」

  路飛揚的表情,一時無比陰沉,旁邊三人都感到一種非比尋常的凝重,「我告訴你們,與龍葵勾搭上的那個男人,其實就是……銀劫啊!」

  「什麼?」

  「這怎麼可能?」

  這個事實真相的衝擊力太大,袁晨鋒、香菱相顧失色,驚叫出聲,孫武更是一瞬間整個呆掉,差點成了一座石像。

  「難道不是嗎?你們想想,小殤冷冷的氣質、眼神,與銀劫難道不像?這正是他們父女關係的鐵證啊!」路飛揚正色道:「銀劫本是皇族的遠親,十八代祖宗之前也有繼承龍血,那年在實驗室裡,偶然的酒後糊塗、實驗失誤,這兩個家伙發生一段孽緣,事後,龍葵當作被狗咬了一口,不要銀劫負責,銀劫卻心中不安,想要殺人滅口,後來武滄瀾感應到孩子出生,要銀劫去處理掉孩子,銀劫就趁機斬草除根,想連龍葵一起幹掉,龍葵被迫逃亡,她跑銀劫也親自追……唉,真是人間倫理悲劇……」

  香菱瞪大眼睛,即使以她這樣的精明,一時也有些反應不過來,「銀劫他怎會……怎會……」

  「覺得奇怪嗎?我當時也和妳一樣吃驚,但妳想想就知道合理了,他們兩個如果不是酒後糊塗,難道還有可能是真心相愛嗎?銀劫那個龜兒子,看起來就像是這輩子沒搞過女人,一失足成千古恨,想要殺人滅口是正常反應,這種事你們這些人生成功組的不懂啦。」路飛揚道:「再說了,你們想想,如果銀劫不是小殤老爸,他搞出這些大動靜做什麼?障眼法是為了障誰的眼?就是為了瞞住武滄瀾啊!」

  孫武一呆,道:「那……那……他之所以來見小殤……是因為……」

  路飛揚斬釘截鐵道:「當然是為了斬草除根啊,像銀劫這樣的人,哪還會有什麼父女親情,肯定是來剷除後患,不然你還真以為他好色到專程跑來這裡,強奸小女孩嗎?他是變態沒錯,但不是這種變態啊!」

  一番話先是聽得孫武呆若木雞,在原地愣了半晌,大叫一聲,就朝房裡衝去,「不好了!小殤隨時都會有危險,我不能離開她!」

  心裡著急,孫武跑得飛快,一轉眼就不見蹤影,香菱看著他的背影,喃喃道:「真不愧是小殤小姐,只有她有這樣的份量了……」

  「嗚……嗚……嗚哇哈哈哈哈哈哈,忍不住啦,哇哈哈哈哈,笑死我啦!」

  孫武的背影才消失,這邊就有人笑倒在地,香菱有些吃驚,袁晨鋒卻毫不意外地望向路飛揚,後者已經笑到滾倒在地,完全沒有形象可言,看到這一幕,香菱也心中有數了。

  「你……你是騙他的嗎?」

  「開玩笑,什麼叫做我騙他?」路飛揚大笑道:「這麼蠢的八卦謊言,騙騙三姑六婆就差不多,怎麼會有人真的相信?如果真有人信,妳應該去怪那個人,不該怪我。」

  「這個……」香菱尷尬地舉起手,「在你倒地狂笑之前,我一直以為你是說認真的。」

  「是嗎?我是被小武耍了,想要報一箭之仇,就在最後給他來個大驚嚇,證明人類的智能還是勝一籌,誰知道我的謊話還沒說完,他就大叫著跑了。」路飛揚笑道:「哈哈,猴子真是好騙。」

  「你……後頭還打算說些什麼?」

  「我本來打算胡扯,說銀劫來這裡,是打算採陰補陽,增強自身力量,只要把他親生女兒給……」

  「打住!後頭的話別說了。」香菱緊急喊停,沒讓路飛揚再說,要是真讓剛才跑走的孫武聽見這些,又信以為真,真不敢想像會有什麼後果。

  「晨鋒,怎麼你一點反應也沒有?」路飛揚望向袁晨鋒,不懷好意的眼神,似在尋找下一個受害者,「剛才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話不實?」

  「沒有,我完全沒發現。」袁晨鋒聳聳肩,一臉漠然,「反正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不想做無謂的反抗,你要是覺得不滿意,打我一頓都可以。」

  「……我怎麼覺得這些話很怪呢?」

  「……反正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兩人沒意義的對話講了幾句,一下震耳欲聾的爆響,打斷了他們的話,爆響源頭來自後堂,正是剛才孫武跑去的方向,聽起來……那邊鬧得很厲害。

  「小殤的反應挺大啊,真不愧是純血龍族,被碰到逆鱗時候的反應果然激烈。」路飛揚沉吟道:「小武那邊不曉得怎麼樣了?金鐘罩練得那麼高段,應該不會就這麼被宰了吧?」

  這話招來旁邊兩名晚輩的白眼,不過孫武所碰到的倒楣處境,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相信路飛揚的謊言,孫武跑到小殤面前,神情緊張地亂說一通,包括什麼親生父親、親生母親之類的,一面說著這些話,他看到小殤綻放了一個很天真純潔的笑靨,然後,火山就爆發了。

  純血龍族在地面上的體能,肯定是受到很大限制的,不過,龍之怒自古以來就很恐怖,哪怕受到限制也一樣。孫武不知道小殤是怎麼做的,整棟樓房就在瞬間爆炸,爆炸威力把孫武給轟拋了出去,雖未受傷,但一陣灰頭土臉、氣血翻騰是免不了的,而小殤……爆炸後好端端的出現,彷彿在爆炸之前就已離開屋子,孫武想像不出這是什麼技術?或是什麼速度?

  孫武挨了一下爆炸,照理說,始作俑者的路飛揚,應該受到更大的報復,不過,小殤卻沒有找上路飛揚,這一點不只孫武意外,連路飛揚都大為驚奇,最後忍不住自己跑來,詢問小殤不發作的理由。

  「為什麼要和你計較?你好事多為,現在已經離死不遠,我為啥要浪費力氣和一個快斷氣的人計較?你在我眼裡,只差沒有蓋上棺材板而已。」

  小殤冷冷扔了一句過來,頭也不回地走掉,路飛揚站在原地,用獨臂抓抓頭發,臉上表情又是尷尬,又是無奈,孫武不忍,從旁安慰道:「想開一點,這樣其實也不錯,小殤她平常不是這樣的,該算帳的時候,別說人家快死了,就算已經死了,都要把屍體拖出來再殺一次,現在能對你輕輕放過,這種優待普通人想都別想的。」

  「所以,照你這麼說,我應該要很感謝小殤大人給我面子?」

  「………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

  孫武忍著笑,就這麼回答著。儘管不喜歡被人作弄,但不能不承認,路飛揚的地位特殊,換作是普通人,小殤發了那麼大的脾氣,絕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刻意被拖延的旅程,最後還是到了終點,當眾人終於抵達京師,首次踏入這座大城市的孫武,對它的繁華風貌深有所感,卻沒有太多心思去細看欣賞,他並沒有忘記自己最初目的,只是不曉得該怎麼實行而已。

  搶在決戰之前,見老爹一面,與他談一談,若可以,甚至希望能阻止這場沒意義的戰鬥……不過,想想是容易,做起來就困難,孫武也不曉得自己要上哪裡去找人。

  老爹是魔門之主,行蹤詭秘難測,照理說不會輕易給人找到,想要查找他的位置,沒有強大的情報網協助,是萬萬做不到的,自己孤家寡人一個,哪來的情報網可用?如果求助袁晨鋒,以同盟會的力量去搜尋,找到老爹的機會非常高,問題是……考慮到同盟會與魔門的敵對關係,幾次孫武話到嘴邊,終究是不好出口。

  該說的話沒有說出口,事情就這麼一直拖著,直至抵達京師,眼看決戰在即,孫武對自己相當惱火,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大笨蛋,只不過,進城不久,他就覺得自己比想像中還要笨得多,因為京師的主幹道上,居然貼滿各式各樣的橫幅。

  一般情形下,能夠大量貼在這種地方的橫幅,無非都是忠君報國之類的政治思想,其他的東西肯定不夠份量,即使是重要的緊急命令,也會透過別的方法來傳遞,畢竟這種貼橫幅的方法,醒目卻說不上有效率。

  但這一次,成百上千道橫幅,有大有小,紅的、黃的、白的、紫的……全都寫著同樣的一個訊息,從字面意義上來看,這就是挑戰書,其中的一方與孫武有關,或者說……就是他自己。

  「慈航靜殿掌門孫武,約戰魔門天魔,衛道除魔,為民除害!」

  類似的標語,寫成橫幅,掛滿京城的幾條主要幹道,五顏六色,看得人眼都花了,孫武尤其看得傻眼,「呃,為……為什麼會變成由我去挑大魔王了呢?我沒有下挑戰書啊?」

  「嗯,別擔這個心,只要是個人,走路不會流口水的,就知道你沒有那個種。」路飛揚道:「這個挑戰書是我……呃,是晨鋒他替你下的。」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孫武斜眼望向路飛揚,他才不信這件事是袁晨鋒的主張,袁晨鋒守禮重義,不會做這種讓人不快的安排,九成九是路飛揚的主意,只不過踢給袁晨鋒扛責任。

  「這還用得著說嗎?就是看你一直說不出口,幫著你踢一腳啊。」路飛揚道:「要找到天魔可不容易,就算你找了上門,他也有可能躲開,找著了也沒用,難道你追得上他?最好的辦法不是去找他,是讓他來找你……普通人用污言穢語大罵,肯定沒法把他罵出來,但你用慈航靜殿掌門的身份,堂堂正正挑戰,他就無法置之不理,即使他想,他底下人也會給他壓力……」

  「壓力?前次上魔三使來鬧,你不是說敢給他壓力的人,一定會死得很難看嗎?」

  「沒錯啊,但那些人死得難看,和我有什麼關係嗎?我不花什麼力氣,就讓魔門裡頭一票人死得難看,這是一舉兩得之計啊。」路飛揚道:「不管怎麼說,慈航靜殿掌門人這個招牌,比你所想像的更有用得多,魔門也有魔門的傳統,當你把這招牌亮出來,他就算不想理你,也不能裝作視而不見,肯定會有反應……更何況,這件事連武滄瀾都樂觀其成,晨鋒他只寫信提出申請,實際派人貼這些東西的可是大武。」

  路飛揚說得肯定,孫武縱然心中存疑,也只有姑且信之,雖說這個挑戰書一出,老爹會有反應,但應該還不至於上門來要殺自己吧?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孫武開始了等待,與眾人一起進入落腳的客棧。

  落腳地點選擇客棧而非同盟會分部,當初也有過一番爭執,自從揭竿舉義,同盟會在京師的人馬就化明為暗,躲避搜捕,或是潛伏工作,但銀劫是何等樣人?在他親自主持之下,京師的潛伏人員幾乎都已經被逮出落網,所剩無幾,只是因為皇城決戰發生,事出突然,朝廷轉而釋出善意,把被捕的這些同盟會人馬放出,並贈予大宅,讓他們重新整建同盟會的京師分部。

  路飛揚明確表示,打死也不住朝廷安排的陷阱屋,不管已經檢查過多少遍,但雙方技術力量有落差,搞不好每處磚瓦縫隙中,都有監控設備存在,自己可不想成為偷拍的目標。

  袁晨鋒認為,同盟會人馬不入住同盟會分部,在外住宿,有損同盟會威儀,實在不好看,更何況……以己方眾人如今的狀況,保證是走到哪裡,風波就到哪裡,隨便挑家客棧住,只怕發生什麼事情,隨時都會牽連到旁人。

  「牽連?如果打爛東西,讓同盟會來賠吧,反正同盟會有錢,如果打死人了,就當替他們店裡打廣告了,這種時代就這樣了,亂世之中,本就是天天都在死人,老子馬上就要去單挑了,一堆人拿老子下注,賠率也亂開,他們也沒問我高不高興被牽連啊?」

  「師……路老師,您這話一點仁俠風範都沒有,會讓很多人理想破滅的。」

  「唷!這應該怪我嗎?難道是我求他們當我是理想的?你小時候我有教你要做大俠嗎?沒有吧?我一直都是要你勇敢做自己,不要違背自己良心就好了,哪有要你搞什麼仁俠?」

  「……………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把期望加在我身上,這很沒道理吧?」

  只要不是太遲鈍,任誰都可以聽出來,袁晨鋒壓抑得快要炸開了,他所承受的責任與壓力,讓他滿肚子都是苦水,幸好,一個意外插曲轉移了眾人注意力。

  孫武等待著魔門的反應,本以為要等很久,結果眾人才剛剛落腳,魔門的使者就找了上來,彼此還相當面熟,正是前次大家碰過面的上魔三使之一……也是目前僅剩的唯一。

  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查到眾人的落腳處,這點看似顯示魔門非凡的情報能力,其實也沒啥了不起,畢竟這一行人目標太大,打從他們進入京城百里範圍後,雖然刻意低調,但各方人馬一直都在後盯著,他們今天才踏進京師的城門,這消息別說幾大主要勢力知道,就連城中各商舖的小販,還有掃大街的阿婆,都曉得同盟會少主、慈航靜殿掌門入城了。

  上魔三使僅剩的一個,是一個滿面皺紋的老頭,前次鎩羽而歸,他兩名同伴都折在路飛揚手裡,令他對路飛揚忌憚甚深,這次態度客氣得多,將一封書信交給孫武,自始至終沒多說一句。

  孫武伸手接信,路飛揚攔住,自己出手把信接過,潛運神功,信封化作無數碎紙片飄散,露出內中信紙,旁人不知他此舉何意,但袁晨鋒與孫武都看得明白,他這是以絕頂內功把整封信從裡到外掃一次,消除可能存在的毒素或潛勁,防止敵人暗算,而從表情看來,這封信應該沒有被作下什麼手腳。

  沒了信封,信紙上只簡單寫著幾個墨黑大字,字跡潦草,卻含著一股霸氣,彷彿一條黑龍在白紙上張牙舞爪。

  『你算什麼東西!』

  這是天魔的回函,算是對挑戰書的回應,孫武看了一愣,雖不是太意外,但老爹這樣也算把態度表明,在決戰之前,他並不想見自己,也等於讓自己死心,不要妄圖阻止決戰。

  只是……如果真要做得徹底,老爹應該親自到來,幾句狠話就能交代清楚,如今卻派人送信來,莫非老爹也怕見了面之後,心意會動搖?

  想到這個,孫武心中一陣緊張,但那名使者早在眾人閱信時便已走掉,自己就算想問他點什麼,現在也已經太遲了。

  「別想太多,該來的東西始終會來。」

  路飛揚的這句安慰,也就只能是安慰作用了,眾人眼前也有更重要的事情得顧。

  皇城決戰的日期在後天,時間已是迫在眉睫,即使是再蠢笨的人,都能想到朝廷方面必然有所佈置。朝廷與同盟會之前打得頭破血流,就連一個假惺惺的短期停戰都搞得火藥味十足,雙方摩擦不斷,皇城決戰結束之後,不論誰勝誰敗,如果朝廷會放陸雲樵、袁晨鋒生離京城,那就真的有鬼了。

  京城是險地中的險地,照理說,同盟會的高階幹部不應該踏入此地,省得皇城之戰還沒打完,朝廷就翻臉,關門打狗,甚至把人擒下來,威脅陸雲樵,試圖令其分心,這些都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

  有鑒於此,袁晨鋒一早下令,同盟會中掌握實權的各方將領,一個也不許入京,重要幹部更是得離得遠遠,省得出了什麼事,導致組織功能一夕崩潰。不過,他自己可以說是當前同盟會最重要的人,卻義無反顧地踏入險地。

  「為人弟子,應該與師父共患難,哪有躲在安全地方的道理?無論如何,我也必須親自到京城。」

  袁晨鋒的宣誓擲地有聲,小殤與香菱聽了面無表情,孫武與同盟會的隨行干部則是反應激烈,認為這樣子太過危險,稍有不慎,後果太過嚴重。

  「這話現在才說,已經太晚了吧。」袁晨鋒苦笑道:「之前我們一路趕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此行目的,怎麼現在才注意到危險?」

  「這個……當初不知道你沒安排啊……」

  孫武也滿腔無奈,自己不擅長動腦筋,這些什麼計略安排之類的事,都是交給別人去煩,特別是和袁晨鋒走一道的時候,袁晨鋒事事安排周詳,自己只要捲起袖子衝上去戰鬥就好,別的事情通通不用愁,當初想說前來京師如此大事,袁晨鋒必定指揮同盟會,計畫周詳,哪想到進了京師,這個素來講究規劃的男人居然兩手一攤,說進入京師的人馬一共就這些,具體計畫沒有,撤退的方略也沒有,孫武當時一聽就傻眼了。

  只是,袁晨鋒又何嘗不是滿肚苦水,為了皇城之戰,他豈會沒有準備?由於路飛揚一路上大搞機會教育,搞得這一路上根本低調不下去,各方人馬環伺左右,日夜窺探,就差沒有敲鑼打鼓了,在這種情形下,袁晨鋒本事再大,也沒法搞什麼地下工作。

  當然袁晨鋒並沒有就此放棄,為了要支持師父,這個青年煞費苦心,他反過來利用這邊廣受各方矚目的情形,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藉著這邊吸引住各方勢力的目光,另外派遣同盟會的高手、死士,組成精英部隊,秘密潛入京城,進行各種部署,本來事情進展倒也順利,哪想到就在入城之前不久,官兵發動襲擊,配合軍方高手,把潛入城中的幾路同盟會人馬,全數逮著,各處據點也給打掉。

  雖說為了避免破壞雙方和氣,朝廷的襲擊行動留下餘地,同盟會被擒的人員只有輕重傷,沒有殘廢或死者,朝廷事後立即將所有被捕獲的同盟會人員交還,交涉使者滿面和氣,說是追捕江洋大盜時,誤闖了那幾處據點,因為與盜匪戰鬥,難免誤傷,一切絕非有意。

  外交辭令說得這麼好,加上大戰在即,袁晨鋒也無法發作,只是這麼一來,所有安排好的部署盡皆作廢,還得要想辦法安排這些傷者盡早撤退,免得成為人質拖累,這個打擊實在不小,而且距離皇城之戰僅剩兩天,倉促間哪來得及另作安排,問起袁晨鋒的打算,他也只有兩手一攤,把爛攤子扔出來了。

  「銀劫果然厲害,整個掃蕩行動他沒有出面,卻全都是他操作的氣息,我們事前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收到,還自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中,真是輸得顏面盡失,彼此水平差太多了。」

  袁晨鋒搖頭苦笑,不自覺地握起了拳頭,「……不過,這差距不是不能彌補的,經驗差終究能追得上,將來總有一天,我們會追上他的。」

  乍聽之下,這像是一個宣示,但孫武卻在裡頭感受到一股信心,只是想不通這股自信由何而來,眼下大家同乘一條船,他有自信是很好,萬一是自我感覺良好,那就真要完蛋了。

  「袁兄,三思,你是有為之身,身繫同盟會……不,是當今中土的氣數,你如果有失,那個影響太大了,千萬不能以身犯險啊。」

  這些是能夠說得出口的話,孫武其實想說,皇城之戰,明著是雙雄對決,實則三強對壘,但無論是雙雄或三強,一打起來,袁晨鋒的武功根本就插不上手,如果後頭有同盟會的團隊力量支持,情況自是不同,可如今他孤掌難鳴,就憑他與身邊這點人手……如果不快走,那還不如早點洗洗睡了,反正留在這裡,到時候也沒他們什麼事。

  「天下大勢就由得天下吧,家師對我的教導,反正也只是教我勇敢做自己,不愧良心就好,沒教我非成大事、當大俠不可。」袁晨鋒笑著朝某人的背影看了一眼,回過頭道:「現在我就是照自己的良心來作事,不管後果是什麼,我都清楚自己在作什麼。」

  話都說到這個分上,孫武也不好再勸什麼了,只能毛遂自薦。眼前情勢明顯,人手不夠用,腳下是人家的地盤,想要做點什麼只有走精銳戰力的路線,如果袁晨鋒能有點計畫,自己全力配合,不是沒有扭轉乾坤的可能。

  「事不宜遲,袁兄,告訴我你的計畫,我們來研究看看吧……」

  孫武和袁晨鋒進行討論,他們的聲音,站在窗邊的路飛揚聽見了,卻完全沒有聽進去,目光望向窗外的天空,陰霾的天色,給他的感覺很不好。

  「………快要下雨了。」

  那件事……也是發生在一個大雨天,自己迄今都無法忘記,在那個雨天裡,有個女人顫抖著手,接過自己遞去的一套衣服。

  『對不起,我能帶回來的只有這個……對不起……』

  『還給我!把他還給我!他說過他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對不起!』

  自己這一輩子,不是沒有向人道歉過,但卻從沒有哪一聲道歉,說得這樣心痛、這麼屈辱,至今思及,胸口都還隱隱作痛。

  請續看《東方雲夢譚》40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19
  第四十卷

  【本卷簡介】

  人生就是一場賭注啊,看倌們請下好離手,一生必看一次的皇城之戰即將開打!

  呃,但是…各位參賽者,想獨吞彩金也不用一上場就把觀眾都活生生打死吧?!

  舊恨不解、新仇難了,天魔、武滄瀾、陸雲樵這場三大巨頭的必死戰役,看似各有勝算,但真能解決彼此糾葛已久的江湖宿命?

  漸漸釐清諸多謎團的孫武,一步步邁向的是過去,還是未來?

  決定下一場輪迴的時刻,才要開始!

  【目錄】

  第一章 明買明賣.守望相助
  第二章 斷頭之雞.死亡大旗
  第三章 東風不至.只待英雄
  第四章 為國為民.利益大者
  第五章 上魔金剛.天下撼震
  第六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第七章 衝冠一怒.只為朱顏
  第八章 五絕縱橫.百變無雙

  第一章 明買明賣.守望相助

  皇城決戰的前夕,對同盟會而言,最寶貴也最重要的情報,就是皇城之內的佈置了,袁晨鋒把大部分的實戰部隊撤出京師,但這卻不等於他放棄了情報方面的努力,即使是最後一天,他仍用盡每一分努力,試圖查出皇城之內的最新狀況,希望這一戰不要在己方盲、聾、啞的情形下進行。

  這些努力絕不是沒有收穫,皇宮原本的構造圖,就已經被同盟會收藏在庫,袁晨鋒費盡心思去查,同盟會的情報人員捨生忘死,用人命去填,也陸陸續續查出不少新的情報,包括皇宮的哪個部分進行改建,增設了什麼殺人機關,皇宮內的兵馬又如何調防等等,全都是很有用的消息。

  問題是,如果一樁一樁分開來看,這些情報確實非常有用,但若把這些情報整合起來,這個問題就很大了,這些情報亂七八糟,彼此間還相互牴觸,明明是同一個地方,昨天才埋下大量地雷火炮,今天就全部鏟掉,改挖硫酸池,普天下絕對沒有人這樣布機關的,這看起來根本不是機關佈置,只是某個超隨性的暴發戶,隨便拿工程來玩。

  看著這些來之不易,卻又大有問題的情報,袁晨鋒非常懊惱,覺得自己是被別人耍著玩。

  「可惡,光看這些東西,根本沒辦法做判斷,就算一批人看錯,怎麼會前後十幾批人都看錯?還是說……必須要我自己親自去看一次?」

  袁晨鋒說得焦慮,孫武在旁都能感到他所承受的壓力,想要自告奮勇,潛入王宮去探查詳情,卻給人出聲阻擋。

  「沒這必要吧?王宮又不是說進就進,說出就出的地方,你們兩個就那麼跑進去,萬一給人捉了當人質,同盟會的處境豈非更加不妙?」

  出聲的是路飛揚,他站在窗邊,看著外頭的天空,之前沉默已久,現在雖然開口,卻似乎心情不怎麼樣,連帶臉上表情都不好看。

  「我想我應該不用提醒,皇城內部的最新情報,對我們是何等重要吧?我突然發現,如果要派個武功夠高的進皇城內探查,比起孫兄弟,路老師你才是最佳人選吧?」

  「呃,有道理啊,想想是該我去,但皇城內如果機關很多,我也沒把握全身而退,要是受了點傷,明天的皇城之戰豈不是……」

  「那不是很好嗎?你去受點傷回來,有傷在身,明天的決鬥直接可以不用出場了,你不出場,我們直接包袱收收,可以回家,結束這場鬧劇,該幹啥繼續幹啥,什麼都不用煩了。」

  袁晨鋒口氣不好,臉色更差,以他的個性,如果不是被逼到極限,絕對不會露出這種表情的,路飛揚也微微一愣,但馬上就豎起大拇指叫好。

  「幹得好!店小二,拿酒來!這是應該好好慶祝的時刻,我家的晨鋒,今天開始變成男人啦!」

  路飛揚是真的高興,不是存心嘲諷,孫武與袁晨鋒都聽得出那一股喜悅之情,不過,在這個時間點、在這件事情上,他所表現出的喜悅,適得其反地刺激到兩名年輕人。

  年輕人奇差無比的表情,路飛揚查覺到了,這多少令他有些懊惱,自己並不是有意要刺激他們,之前自己種種過激的言行,都存有特定意義,也小心拿捏分寸,沒有作得太過火,不過……今日自己因為外頭陰霾的天氣,憶及往事,情緒不佳,失了分寸,確實過分了,再怎麼說,這兩個小子也是為了自己的事在操心,特別是袁晨鋒……哄小孩子實在是一件很麻煩的事,自己在這上頭真的很不擅長,他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可惜成人的世界比他們所知要更複雜,他們已經歷過許多江湖風雨,曉得什麼是黑、什麼是白,卻還不能接受在黑與白之間,還有灰色的存在,無關正義,無關邪惡,有的……只是熱血燃燒後的餘燼……他們也不知道,明日的勝負不會只憑一些機關、一些法寶就起變化,決定勝負的關鍵不在這裡,操心又有何用……說起來,該抱怨的是自己,明明心情正壞,卻還要顧慮這兩個小子的感受……

  「想知道皇城內的狀況嗎?不用那麼麻煩的,我有辦法。」

  小殤的適時出現,緩和了氣氛,也替路飛揚帶來問題的解法,當她貼在路飛揚的耳畔,輕聲說出她的辦法,路飛揚先是皺起眉頭,懷疑這方法真的可行,但很快就點點頭,摸著下巴,覺得這方法果然不錯。

  「你要記得喔,大戶人家有大戶人家的規矩,你如果直接找人家頭頭,人家肯定不會理你的,畢竟人家也要面子啊。」

  「瞭解!就像開門之前要先敲門一樣,直接找大魔王是不合禮數的,總要先找些可愛的小怪物,才是勇者的禮節……雖然有些離經叛道,不過我喜歡這樣,而且還有少許教育意義,行啊,就這麼幹吧。」

  路飛揚邊說邊點頭,還朝著孫武兩人看了一眼,這一眼看得兩人心中叫苦,不曉得又會有什麼荒唐點子或荒唐事,就看見路飛揚哈哈一笑,來到窗邊,推開窗戶,吸了一口氣,跟著便放聲大叫。

  「喂!魔門的嘍囉們,替我傳個話給你們老大,我要看皇城的最新佈置圖,快送一份來給我!」

  這段話輔以真氣發送傳出,聲聞何止十里,半個京師的百姓都能聽得到這一聲大喊,難得的是,靠得近的人不覺得大聲,離得遠的人也不會聽不見,只不過耳裡微覺嗡鳴作響,這就是絕頂修為。

  大半個京城的百姓都能聽見,這話要傳達給魔門肯定不成問題,只不過,在魔門有回應之前,大批百姓紛紛探出頭來,看看是哪個神經病這樣叫喊,吵得街坊不得安?。

  路飛揚喊的話簡單易懂,但正常人都不會當真,即使是孫武、袁晨鋒,也覺得荒唐,同盟會與魔門從不友好,立場敵對,明天更要生死對決,哪有可能會回應己方的要求?

  「老師,你……你這也未免太……」

  「太什麼?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是最起碼的連橫合縱,你當領導人也挺久的,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吧?」

  「連橫合縱我當然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我也會操作,但你……你這種搞法,連操作都談不上啊,敵人怎麼可能會……」

  「唷!操作形式這種東西,還有固定的嗎?一定就得黑箱作業,私底下遣使跑來跑去,這樣才叫操作,就不能光明正大,開門見山直接講?」

  「……開門見山和開窗大叫,這兩者之間我認為有不小的差距。」

  在兩人對話的同時,孫武一臉無奈,目光不停地望向窗外,路飛揚道:「怎麼了?小武,你也覺得我說的不對?」

  「你對不對我不知道,但外頭圍的人越來越多了,這麼多人在底下指指點點,感覺好丟臉喔。」

  「什麼啊,這點小事就覺得丟臉,將來還能當個好政客嗎?隨他們指去,你要是不喜歡,就扔幾個花盆下去,人就少了。」路飛揚笑道:「不信我,你也應該相信小殤啊,這辦法是她提出來的,你放心吧,不用多久,魔門的使者就會找上來了。」

  「你搞錯了吧,我哪有說魔門使者會登門上來?」小殤的插話,連路飛揚也嚇了一跳,「不是吧?我是相信你才這麼作的,現在你說人家不會來,那我豈不真的變成神經病了?」

  「不用奇怪吧?你這種喊法,人家會登門上來才奇怪咧,你等著吧,對方的回應也會很開門見山的。」

  小殤說話的同時,一直望著窗外的孫武,注意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上魔三使中的老人,這個本應算是魔門長老級人物的高階幹部,被路飛揚重重折辱過後,似乎完全淪為魔門的丑角,被當成跑腿送信的來用,只見他滿面尷尬地出現在街角,看著擠了滿街,往上指指點點的群眾,看起來非常猶豫。

  若有得選擇,孫武相信他一定會進入這家客棧,當面把所帶的訊息說出,可是他似乎也負有嚴命,不得不為,所以最終他只能站在街上,對著這邊的方向,提氣大喊,「門主說,這樣子太不給銀劫面子,怕他以後不好作人!」

  這聲大喊,沒有路飛揚剛剛那樣一聲厲害,無法傳到半個京城,卻也足夠整條大街上的人都聽見,人們以為又來了一個瘋子,幾百雙眼睛一起朝他看去,千夫所指的壓力,讓孫武對這老人深感同情,換作是自己,還不如挖個地洞跳下去算了。

  不過,在這方面,路飛揚就顯得很沒同情心,忙不迭地落井下石,再次扯開喉嚨大喊,「操他媽的,我管他銀劫的鬼面子,他那個人變態的,快把我要的東西給我!」

  聲音嘹亮,遠遠傳了出去,這一下不但大半個京城都聽得見,孫武覺得銀劫肯定也聽見了,只是他大概沒那麼好心情也來喊一聲。

  接下來的事情,也就沒有什麼好意外了,魔門使者將一個金屬圓球從對面街扔進這邊窗口,本來是可以悄悄送進來的,但兩邊首腦似乎都喜歡用這種誇張的方法,搞到人盡皆知,所以,當孫武伸手接下那顆由窗口擲入的金屬球,一切平安,他甚至還覺得有點失望,彷彿應該來個大爆破,這才對得起底下大批群眾的期盼目光。

  「這麼誇張的東西都送來了,裡頭總不會是空的或是煙霧彈吧?是的話就很無聊了。」

  孫武將金屬圓球頂端的按鈕一按,這種影像播放裝置,對他已不算陌生,過去梁山泊曾多次以此作為通訊方式。一按下去,金屬球綻放豪光,頂端噴出一道光束,迅速擴散,成了一幅立體圖像,圖像中的那座龐大建築物,孫武是第一次看到,但從那些特有造型與建築規模來看,應該就是皇城沒錯。

  「奇怪了,看起來好像都只是正常的房屋,沒看到什麼機關啊?」

  「那當然,地洞裡插幾支尖刺,這叫作機關,地面上直接插幾支尖刺,這還能算機關嗎?那種東西叫路障吧!機關不是這樣子看的。」

  路飛揚舉起他的獨臂,伸指對著那些立體影像虛點,落指的地方立刻產生變化,各處房舍或是消失,或是從中一分為二,露出了隱藏在底下的各種佈置。

  「嘖嘖,真是老套,千斤頂、陷人坑、硫酸池、轟天炮……這些老骨董是誰設計的?他們是布機關還是搞主題樂園?」

  路飛揚搖搖頭,對孫武、袁晨鋒道:「兩位領導人見識不差,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真認為這種遊樂設施,在那種級數的戰鬥中能派上用場?」

  孫武、袁晨鋒都覺得不好回答,一方面,不管是絕頂高手或普通好手,生死相搏的戰鬥,勝負僅是一線之差,別說這些殺人機關,哪怕只是地上的一塊香蕉皮、一隻偶然飛過的蒼蠅,都有可能讓戰鬥產生逆轉變化。

  但另一方面,他們也都曾見識過絕頂高手級數的決戰,當初在慈航靜殿,苦茶方丈、呼倫法王,和武滄瀾彼此以大絕招互轟,在那種大威力之下,方圓百米之內盡成焦土,管你什麼地上建築、地下機關,全部摧毀得乾乾淨淨,連地面都像給人反覆犁過幾次。

  在那種層次的戰鬥中,這類低等的機關別說派上用場,連登場的機會都沒有,天魔、陸雲樵戰起來,還沒真正靠近,拳勁劍氣橫掃,就會把這些機關連同房屋掩體一起摧毀,要指望這兩人會不小心一腳踩進硫酸池裡,這實在太過一廂情願。

  「哦,這邊開始有點意思了,能量傳送管道密集匯聚,有種很眼熟的感覺,哈,果然是好久不見的老朋友重力牢,這可不能開玩笑了,佈置還有點反常,該不會是想玩反重力吧?銀劫這次有點新意啊,我還以為龍葵跑路以後,他就不行了呢。」

  路飛揚不住點頭,指出諸般機關的特異之處。要對付天魔、陸雲樵這種絕頂高手,普通的機關沒太大意義,可是如果使用一些阻礙性的機關,短暫讓其中一人兩三秒不能動彈,就會給予另外一人下手的機會,重擊之下,甚至可能一招分出生死。

  重力壓制,這有可能造成他們動作遲緩,或是不能動彈,如果反其道行之,直接造成短暫的反重力狀態,這也可能有驚人效果。以孫武來說,假若正要全力凝運金鐘罩,抵擋敵人重擊,卻忽然腳底騰空,飄浮起來,金鐘罩威力減半,就這麼被人一擊幹掉,絕不是沒有可能的。

  「要搞這麼厲害的機關,能量消耗可不小,他們藏了多少能量晶體在附近?

  不怕爆炸的嗎?哇塞!銀劫老友這次玩真的了,五座反應爐埋在皇城中央,這還能算是機關嗎?根本就是自毀裝置了吧?他是不是打算看情況不妙,引爆反應爐,把有可能禍害帝國存續的東西都炸上天去啊?」

  路飛揚說著,摸了摸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對喔,剛剛都還沒想到,兩個決鬥的,兩個旁觀等下手的,只要這四個人一起死光光,中土從此就太平了……明天的戰鬥,乾脆就以這個為大方向來試試看吧。」

  這段自說自話,旁邊的孫武不好接,倒是旁邊的袁晨鋒臉色奇壞,一下伸手切掉了影像,道:「這算什麼?」

  路飛揚一手插腰,道:「算什麼都行,但希望你別因為這樣,就說我是串通魔門,天地良心啊,我與魔門之間清清白白,單純就是圖書館與借書人的關係,連金錢往來都沒有,外頭滿大街老百姓都可以作證的。」

  袁晨鋒臉色鐵青,「你這樣就弄來皇城情報,那……那我們之前的努力、弟兄的犧牲,都算什麼?明天的決戰又算什麼?」

  「算最後手段啊,不也就是因為你們搞不定,我才出此下策的?你反倒怪起我來,這沒什麼道理吧?我讓你們不用冒生命危險去查線索,你應該要請吃消夜了。」

  「但……你…你弄得這麼歡樂……死去的那些弟兄……」

  「歡樂點礙著你了嗎?我一定要鐵青著臉,哭喪著表情,才能顯示我對人命傷亡的悲痛,才有意義?你覺得重要情報這樣到手很荒唐,很不合理,但這就是現實,現實的定義就是……存在即合理,它不會因為你合理所以成功,只會因為你成功,所以合理。」

  路飛揚望向袁晨鋒,口氣雖然略帶嘲諷,表情卻很溫和,「晨峰,同盟會由你執掌多年,你做得很好,比我預期中更好,那麼小的年紀,就開始管理這麼大的組織,這簡直不是人幹的,但你挺了過來,我一直覺得你很了不起,比我更傑出得多,你很好,真的……」

  聽到鼓勵,袁晨鋒看來並沒有比較高興,只是苦笑了一下,道:「謝謝您對我的認同,不過,您還是早點把但是這兩個字後頭的話說出來吧,在這兩個字的前面,再多誇獎也是沒意義的。」

  「好吧,但你必須開始適應,除了黑的道理,白的道理之外,還有些很沒道理的灰色地帶,這沒什麼道理,因為對方就是不願和你講道理,如果你不能適應這一點,你就沒法和他們玩下去,即使你今天沒被我弄瘋,早晚也會給他們逼瘋的,這是你通往頂峰之路必經的障礙,假若你過不去,半壁江山、平分天下,這就是你此生的最高成就。」

  路飛揚在袁晨鋒肩上一拍,緩緩道:「要往上走那一步,並不容易,可能比你過去這二十幾年的人生更難,即使走上去了,也未必真能得到什麼,這話我從前便該說,但我知道你聽不進去,所以……晨峰,這是老師對你最衷心的勸告,你……好好當個好人吧!」

  手掌在肩頭落下的瞬間,孫武看見袁晨鋒的眼中有種痛意,彷彿心裡有什麼東西崩壞了,這點自己似懂非懂,因為所發生的這些事,自己確實有感覺,覺得敵我三方的首腦人物全是一群混帳,真是死光了就太平了,不過也僅是如此,沒有到痛苦的程度,實在不懂袁晨鋒眼中那抹痛意,為何如此深刻?

  路飛揚說完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孫武愣了一下,不自覺地望向旁邊小殤,發現她雙臂環抱,好像很冷一樣猛打哆嗦。

  「小殤,你著涼啦?不會吧?」

  「太、太陰毒了……」小殤搓著手,哆嗦著呵出白煙,看得連孫武都感到陣陣寒意,「臨走之前都不忘記下詛咒,要人好好當好人,這實在是太陰毒了。」

  「呃,我想……路叔叔說的好人,應該不是你那個意思……好人不該是貶意詞的。」

  「是嗎?那好吧,小武哥哥真是個大好人,是個大大大的好人呢。」

  「……我明白了,你還是替我連絡一下老爹,問問魔門有沒有空缺位置,我把這裡的事情收收,回去跟著他干吧,這種時代當好人太沒前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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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還真是可惜啊,我的反應爐炸光光計畫,就這麼泡湯了嗎?」

  「那種計畫如果會成功,就有鬼了!」

  路飛揚找魔門要情報的事,大半座皇城的人都知道,武滄瀾與銀劫當然也知道,他們甚至用不著底下的情報人員告知,光是聽見路飛揚的那幾聲大叫,就曉得他打什麼主意了。

  武滄瀾皺眉道:「我挺好奇的啊,你對同盟會的情報戰,總能做到滴水不漏,怎麼對上魔門就一敗塗地呢?同盟會查不到皇城內的情報,魔門就查得清清楚楚,我們對上魔門真有如此大差距?西門朱玉可是早就不在了。」

  「魔門的地下人員,活動策略與同盟會完全不同,進行探查時不但勇於賣命,還大量犧牲手下人為棄子,分散我們的注意目標,而且……我懷疑最後是由他們的大頭目親自出馬踩點,這就……」

  「由大頭目親自出馬跑業務,這麼不健全的組織,是倒閉的前兆。」

  「或者陛下你也可以把這看作是勤勉的象徵,對健全組織而言,至少好過只想在家裡玩反應爐,要把自己家炸上天去的狂人領袖。」

  「你聽起來對自家老闆似乎很不滿意啊……」

  這句話從武滄瀾口中說出,也就只有銀劫能受得起,當作是玩笑話,換作任何其他人,承受這句話就是滅頂之災。

  「我想我和袁晨鋒應該有差不多的感受……」

  銀劫淡淡說著,非常清楚袁晨鋒此刻的處境與心情。在他看來,袁晨鋒作得已經很不錯了,換作是自己年輕的時候,拿著同樣資源,坐在同樣位置上,也不可能做得比袁晨峰更好,尤其是碰上那樣一個同樣讓人發狂的老闆。

  問題在於,袁晨鋒終究受到自身閱歷、修為的限制,有很多事情看不明白,這不能怪他,怪只怪真正懂這些的人,沒把該說的話告訴他。

  什麼地雷陣、千斤壓、硫酸池……這些都不是用來殺人的機關,比較實際一點的說法,這些都是笑死人用的機關,儘管負責此次皇城內各種埋伏工作的人是自己,但設下這些東西並非出於自己本意,而是皇帝陛下找來軍部群臣商議,那群蠢才你一言、我一語地提出建議,最後弄出一個餿主意大全之類的方案,由皇帝陛下御筆一批,交由自己付諸實施,抗命者死。

  假如真是碰上一個蠢到極點的昏君,幹出這種事無可厚非,但如果說此刻滿朝之中,有什麼人最瞭解這次皇城決戰代表的意義與其中風險,肯定就是這位皇帝陛下,他批准這些荒唐又沒意義的機關改造,背後心態大概就像袁晨鋒的老闆一樣,純粹沒事找事,給手下人添麻煩來取樂。

  皇城之戰,不是不能設置機關與埋伏,也不是不能設真正威脅得到陸雲樵、天魔,破壞力強大的機關,站在己方的立場,這些準備工作絕對都是必要的,只不過,作這些準備的困難程度,遠遠超過外人想像,更不是袁晨鋒這些小輩能理解的。

  最關鍵的一點,其實很簡單,只是很多人似乎都沒有想到。陸雲樵與天魔不是傻瓜,也不是瞎子,他們兩人會離譜到跑來敵人地盤上生死決鬥,本身已承擔極高風險,甚至可以說,若非他們兩人腦子都壞了,是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的,然而,這也已經是極限了,假如皇城內當真準備太多足以威脅他們兩人的機關、高手,那麼這兩人一起現身後,在決鬥之前,恐怕就會先聯手起來,剷除所有會干擾他們的東西。

  今天路飛揚響徹半個京師的那幾聲大喊,還有天魔隨手送去皇城內機關佈置圖的行為,看似搞笑,彷彿只是向眾人表示,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但事實上就是藉著這個動作,向朝廷暗示魔門與同盟會反過來聯手的可能。

  兩強對決,戰於皇城,實則卻是三方勢力彼此牽制,情勢微妙,只要其中有一方的步子走得太快,立刻就會引來另兩方的聯手攻擊,得不償失。武滄瀾的實力之強,放眼天下,幾乎已是無敵,但偏偏陸雲樵、天魔就是他沒有必勝信心的兩人,假如這兩個人一上陣便立刻倒轉槍頭,聯手殺他,即使武滄瀾再怎麼強,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逃命這種事也是要看情況,有些情形臨陣逃跑就是可恥,有些情況不跑就是傻瓜了,朕是獨裁者,是暴君,可不是傻子。」

  武滄瀾坐在雕刻著九龍的黑桐木椅上,卻很粗野地將腿放在桌上,沉吟道:

  「陸雲樵的五絕神劍,由驚神指所化,威力無儔,比天子龍拳猶勝幾分,七寶指環落在他手裡,若他是帶著七寶指環上陣,朕即使以赤龍腕配合血裔天賦,對上他的勝算也只有四成……」

  「但他如今已斷一臂,五絕神劍運轉有礙,陛下戰他的勝算起碼有六成。」

  「不錯,朕拼盡全力,戰一名斷臂的殘廢,也只有六成勝算,至於天魔,朕不理解怎麼總有人把他與朕、陸雲樵視為同級數的對手,從十幾年前開始,就是我們一直給他打得慘兮兮,從來也沒有打平過,同級數這詞真不知如何作數?這一點,相信那個斷手的也是同樣想法。」

  說著一點霸氣都沒有的自嘲話語,武滄瀾道:「所以,如果那個斷手的與老頭子聯手,朕沒有第二句話,立刻有多遠跑多遠,有誰覺得這可恥的,儘管上前去戰那兩位試試。」

  「多餘的動作與佈置,只會刺激那兩個人過早聯手,所以臣下當初力主,皇城內不需要為此大動土木,搞那些貽笑大方的東西。」

  「你一直主張不用搞那些東西,軍部有人參你好幾本,說你是魔門奸細,是來替同盟會、魔門做內應的。」

  「……如果因為這種理由被問斬了,臣下也沒什麼好說的。」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20
  第二章 斷頭之雞.死亡大旗

  銀劫和武滄瀾談話的氣氛怪異,這在以往是非常難得的事,銀劫幾乎可說是武滄瀾唯一的心腹,多少重要大事都是透過他來執行,雖說朝廷上下有許多人都想把他整倒、鬥垮好上位,可是有更多的人都相信,如果銀劫當真垮台,大武王朝只怕來日無多,因為一個不受節制、沒有任何緩衝地帶的武滄瀾,對這個本已不安定的王朝,絕對是毀滅性的。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古怪氣氛,和日前銀劫的所作所為有關。圍繞著孫武等人所發生的那一連串騷動,因為鬧得太大,一開始武滄瀾也認為這是單純針對敵人的干擾行為,儘管他認為沒有必要,還不如早點把人放進京城,不管是要搞什麼事,都方便得多,只不過銀劫堅持,武滄瀾也就不多干涉,放手隨他執行。

  但當銀劫被路飛揚創傷而歸,一切紙包不住火,武滄瀾略為一查,便曉得銀劫親自出馬潛入敵營的始末,以他的聰明才智,更隨即省悟,知道銀劫先前所做的一切,僅是一場瞞天過海的大戲,要隱瞞什麼還不好說,可是要隱瞞的對象,卻肯定是自己這個呆頭皇帝。

  武滄瀾不喜歡被人算計,但對這種事還不至於無法容忍,畢竟他是個絕對的能力主義者,能夠成功算計他的人,就是技高一籌,站在敗者服輸的立場上,這種事沒什麼可抱怨的。

  不過,被人算計是一回事,遭到背叛就是另一碼子事了,這次銀劫所做的事,就讓武滄瀾生出一種遭到背叛的感覺,這種感覺非常糟糕,更是武滄瀾十數年未有的奇恥大辱,自龍葵叛逃後,武滄瀾從未給人背叛自己的機會,若不是以高壓手段震懾臣民,再不然就是早一步洞悉,先發制人,絕不給人把反意付諸實行的機會。

  銀劫是不可能會背叛自己的,這個自信,武滄瀾幾十年來都不曾動搖過,面對各種中傷、挑撥,武滄瀾始終信任銀劫的忠誠,只是,他的理性也在告訴他,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相信什麼人會對自己百分百忠誠,自己十多年前就是個死人了。

  不管怎麼說,銀劫背著自己幹下這麼一堆事,這是事實,而且自他返回京師至今已數日,始終不曾為此事做出解釋,累得自己苦等多日,最後終於忍不下去,這才有了此刻的兩人單獨會面。

  一帝一臣的單獨會面,並不是什麼很罕見的事,因為武滄瀾喜怒無常,以軍部為首的六部臣工,都怕與他面對面,最好連報告事情都能省則省,每有要事,特別是可能違逆上意的要事,都是盡量交遞給銀劫,由銀劫負責呈上,其他人有多遠閃多遠……要負責擔任這樣的黑臉角色,說銀劫是奸臣,還真是冤枉人了。

  經常會進行的君臣單獨會面,今天卻有著特別的氣氛,武滄瀾不說,銀劫也不說,但彼此心裡都有數,知道這話早晚得說,只不過是看誰先沉不住氣而已。

  「……如果沒有什麼別的事,臣下就先行告退了。」

  碰上這一下以退為進,武滄瀾不能再繼續若無其事下去,終究得要開口了,「你該不是以為,自己今天不做交代,還可以平安走出這個大門吧?」

  一旦把話挑明,就挑得特別明白,氣氛也隨之一變,銀劫不認為這位陛下真會動殺手,不過他也明白,不可能再裝聾作啞下去了。

  「……我現在無法解釋,因為就算說了,陛下你也聽不進去,更不會、不願相信我的話。」

  「你是在跟朕說話,不是在演三流的言情劇,別以為用這種借口就能混過去了。有什麼荒誕離奇的事,是朕不會、不願相信的?你總不會要告訴朕,當年是你與龍葵勾搭成孕,作下苟且之事,並且有了那個小雜種吧?」

  「無論是與不是,陛下心中早有定見,哪需微臣饒舌多言?但為了帝國存續,請陛下無論如何,都要保障那女孩的安全。」

  銀劫話聲甫畢,轟然一聲爆響,武滄瀾沒有拍桌子,卻是放在桌面上的雙腿直接發勁,整張紫檀木桌案瞬間爆碎,凌空化做無數塵粉,簌簌而落。

  「龍葵的賤種,是絕對要剷除的對象,你存心袒護,是何居心?」

  這句喝問份量極重,代表的就是抄家滅族,但銀劫聞言不慌不忙,淡淡說話:「臣倒是想請問陛下一句,為何非剷除她不可?這麼多年來,陛下你從來無懼強敵與威脅,甚至總是搬石頭砸腳,放過本可早早除掉的敵人,讓他們有機會成長茁壯,給你帶來足夠的威脅,為何今天處理這個日後可能令你感到足夠威脅的女孩,你就堅持要斬草除根。」

  「這當然是因為……」

  武滄瀾帶著怒意的回答,出口幾個字後,就此沒了聲息。儘管惱怒,但他確實被這問題給問倒,為何自己對這女孩就沒有玩興,不願給她機會成長,成為足夠強大的威脅,再來娛樂自己?難道……自己真是忌憚真龍血裔的潛能,生怕玩火燒身,那女孩最終會成為超越自己的強敵,這才非要殺她不可?

  這是不可能的,真龍血裔潛能強大,自己少年時就憧憬著能與之燦爛一戰,讓自己能對龍族的潛能有更多參悟,只恨一直沒遇到,如今真龍血裔很可能已出現,自己斷沒有退縮之理。

  況且,退一萬步講,利益與風險總是並存,即使真龍血裔有那麼大的威脅性,處理方法也不是只有死路一條,如此難得的素材,死了就什麼價值也沒有了,但如果活著,就能夠利用她的身體,進行無數無可取代的實驗與研究,斷無理由如此浪費,暴殄天物。

  幾個疑點都被一一釐清,武滄瀾開始直視問題的核心,思索自己如此執著的道理?

  很快,答案有了。一直以來,武滄瀾覺得銀劫比自己更瞭解自己,既然銀劫提出了這個問題,他心裡想必早有答案,此刻,當武滄瀾終於找到答案,頓時明白為何銀劫只暗示,卻不肯明說的理由。

  ……理由,是因為對背叛者的憎惡!

  龍葵的叛逃,是武滄瀾此生少有的大失敗,更是極少數讓他感覺受到背叛的奇恥大辱,而龍葵之所以叛逃,她的女兒實是主因,在這個大前提之下,把她女兒處死,就是對背叛者的一種懲戒,所以無論怎樣,那個女孩都非死不可。

  只不過,這一點只能做,不能說得太清楚,因為承認這件事,等若承認自己會因為遭到背叛而受打擊,如此軟弱的心理,怎堪為君?而且被點醒察覺到此事,也讓武滄瀾更不愉快,即使遭到背叛,自己也不該如此在意。

  「陛下,懲戒背叛者,應該是針對背叛者的本身,這些年來我們沒有龍葵的下落,如今她又托庇於魔門,令我們有力難施,可是我們拿背叛者沒辦法,卻只殺背叛者的女兒來洩憤,以大欺小,說得過去嗎?」

  「以大欺小?笑話!亂臣賊子,本就隨手誅之,這不是江湖比武,還講什麼以大欺小的規矩,朝廷有朝廷的法度,謀逆叛國者,向來都是滿門抄斬。大學士索尼給夷滅三族一案,五歲以下被斬首的就有六個,你那時怎麼不說這是以大欺小?」

  武滄瀾的怒氣並非來自遭到頂撞,而是因為銀劫始終未有說出具有說服力的理由,僅是用似是而非的借口,這種有話不明說的做法,不住刺激著武滄瀾的怒意。

  「那麼,微臣斗膽,請問陛下,你覺得處死那女孩,真能給背叛者懲罰?她死了,真能讓她母親心痛?」

  「……這話倒還有點說服力,死個女兒就會呼天搶地,龍葵也就不是龍葵了。」

  武滄瀾沉默半晌,怒意稍斂,道:「你用了那麼多理由去保這女孩,朕倒想問你一句,你無論如何都要保她的理由何在?別鬼扯什麼她是你的私生女兒,朕如果會相信這種鳥借口,等一下就當眾宣佈退位,今後不好爭鬥,專心致力中土和平!」

  不用翻譯,誰也知道這和太陽打西邊出來是一個意思,銀劫默不作聲,似在考慮怎麼說才妥當,但反覆思索良久,他還是沒能找到一個妥當的說法。

  「……具體的理由,現在說了也沒意義,陛下你聽不進去,我只能說,這女孩的存在,關係帝國的極大利益,也事關陛下你本身的利益,請你理性從事,不要只是單靠你的情緒來做判斷。」

  「……你該不是要告訴朕,朕今天殺了她,將來必會後悔吧?」

  武滄瀾曉得自身弱項與缺點,也知道這名臣下兼友人在理性層面確實能補己身不足,這麼問話已經退了不小的一步,哪知道銀劫仍是搖搖頭,「不,您多半……九成五以上不會後悔,您不會為了這種事情後悔與遺憾,就像龍葵不會為了這個女兒心痛一樣,但我的責任是協助您維持帝國穩定與傳承,您的情緒、滿足感,我沒有理由要放在第一位。」

  「也就是說,你個人判斷,在這件事上,朕的利益與帝國的利益有分歧?」

  武滄瀾特別加強了「個人判斷」四字的語氣,代表他對銀劫想法的質疑,不過看到銀劫用力點了點頭,武滄瀾也不得不認真思考銀劫的話。

  銀劫不是多話的人,他口風很緊,不能說的事怎麼也不會說,這本是優點,偏偏此刻也成了要命的缺點,武滄瀾很想知道銀劫做這些事的理由是什麼,但這樣可能就要做出一些大違本願的承諾或讓步,基於這考量,他把到嘴邊的問題忍住,沒有出口。

  「既然沒什麼要說的,你可以下去了,明天的戰鬥,你也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

  「確實已準備得差不多了,但充其量也就只是盡了力而已,說不上十拿九穩,更遠遠談不上必勝,與其要用這種程度的準備去開戰,還不如從頭和平到尾算了。」

  銀劫所說的,正是他這邊一直面對的難處。對敵人不具威脅性的措施,準備得再多也沒用;對敵人太具威脅性的措施,一開戰就會招致兩邊敵人聯手,反過來攻擊己方。

  打從這場決戰確定下來的那刻起,朝廷這邊就只有幾個選擇,從頭到尾只當單純的觀眾與轉播員,祈禱這兩個敵人同歸於盡,這種事情武滄瀾不會允許,而若要插手其中,最好是趁他們兩敗俱傷,或者至少力量也被削弱大半的時候出手,這樣哪怕兩虎聯手,威脅性也不會太大。

  ……但這麼顯而易見的事,銀劫可不認為敵人會這麼好心,留這麼愚蠢的機會給自己利用,對此自己是擬定了幾個策略,預備到時候來實施,可是最近幾天武滄瀾的異常表現,讓銀劫警覺到事情生變。

  之前武滄瀾還數度關心過自己這邊的準備狀況,要自己盡早把戰術擬定好,呈報上去,但打從自己與黃泉殤接觸,受創而回後,武滄瀾就對這邊的準備再不關心,從不過問,自己只能判斷,在自己離京的那段時間裡,武滄瀾這邊發生了什麼事。

  要武滄瀾在此戰中當一個單純的旁觀者,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不關心這邊的準備狀況,只是下令胡亂搞一些可笑的機關建築,這只有一個解釋,就是他打算甩開自己這邊,找別人或單獨去幹,但另找一組人這也不可能,這些年來武滄瀾並沒有另外培養什麼能取代自己的人才,假如他另外找人來幹,自己必然會收到消息,沒可能什麼都不曉得。

  不合理的可能性都被排除,剩下的解釋就只剩……武滄瀾打算不倚靠任何人的助力,純憑一己之力去介入這場決戰,換句話說,他手上握有某種能決定勝負的關鍵,換作是平時,像這樣的核心秘密自己必會知道,這位皇帝陛下會先將這類機密告訴自己,不光是表示信任,也是因為他厭煩處理實務工作,所以把討厭的任務扔來,但這一次……銀劫沒有把握武滄瀾會把話說出來。

  「這個嘛……」

  一如銀劫所料,武滄瀾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輕輕抖著腿,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重要事情。

  「你剛才扯了一堆什麼國家利益與個人利益的鳥話,一直到最後也沒把話說出來,既然如此,朕有必要把話告訴你嗎?」

  「身為一國之君,不該如此情緒用事,像個小孩子一樣賭氣,對陛下並沒有什麼好處,你一個人守住秘密,就是你一個人要從頭累到尾,臣下不論知不知道,反正明天都要拼上性命,對臣下其實沒差。」

  「……操你媽的!」

  並非怒喝,只是一下忍耐不住而出口的冷冷咒罵,但能夠把武滄瀾逼到這個地步,也只有銀劫能夠作到了。

  罵了一句,多少宣洩了一點怒氣,而挨罵的銀劫恍若未聞,繼續站在那裡,等著武滄瀾進一步的交代。

  半晌,武滄瀾開口了,銀劫聽得很認真,卻完全聽不懂這句話。

  「……快遞真是一種很好很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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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充滿著各種權謀、算計、恩怨與荒唐,這場在萬眾不期待中所發生的皇城約戰,終於也到了正式揭幕的時候。

  武滄瀾、天魔各自會以什麼樣的方式迎接此戰,孫武極為好奇,卻也不得而知,倒是自己……抱著緊張感,半夢半醒地輾轉一夜,最後帶著兩個黑眼圈迎接這一早的到來。

  出了房門,與袁晨鋒打了個照面,這位素來重視儀表的公子,已經梳洗完畢,正以最佳狀態出現在孫武眼前,看來神閒氣定,更沒有黑眼圈的問題,但出於對他的瞭解,孫武察覺他的精神狀況沒有比自己好到哪去,只是強行控制著本身的沮喪、焦躁與無奈。

  「袁兄,貴會的那些傷員……」

  「唔,都已經安全轉移了,戰鬥馬上要打響,銀劫專心於皇城內的部署,對其他事情的注意鬆懈許多,昨夜所有傷員已經成功轉移,離開京師了。」

  「那……今天你有……」

  孫武想問,袁晨峰是否安排了什麼後援與應變措施,因為一直以來在情報戰中落於下風的他,昨天被路飛揚那麼搞了一次,所有部署再次給打亂,短短時間之內,不曉得是否來得及應變。

  「盡人事吧!」

  袁晨鋒的回答,絲毫無法讓人安心,但在如今的情況下,什麼也別無選擇,孫武唯有點點頭,什麼也不多說。

  有為了決戰而憂心忡忡的人,當然也有滿不在乎,照樣好吃好睡的人,路飛揚似乎睡了一個好覺,走出房門的時候,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伸了一下懶腰,自顧自地開始刷牙梳洗,就連漱口時都特別大聲。

  「咦?你們不吃早飯的嗎?都愣在這裡做什麼?早餐很重要的啊!」路飛揚笑道:「特別是這一餐,你們可要好好吃,說不定這就是你們中某個人的最後一餐了,哇哈哈哈哈~~~」

  這段幽默讓孫袁兩人笑不出來,連香菱都只能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道:「您今天的心情真好,難道是打定主意只去看戲了?」

  「你們幾個傢伙才比較奇怪吧?又不是你們要去決戰,怎麼一個個愁眉苦臉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你們要上戰場咧。」

  表現得無比輕鬆,路飛揚在稍後的早餐時,自顧自地添飯、夾菜,胃口不錯,吃了兩大碗,還一面輕哼著小調,引起別桌的客人側目,這種悠閒的模樣,看在眾人眼中,感覺都很複雜。

  「袁兄,你不多吃一點嗎?你碗裡的東西好像都沒動耶。」

  「我沒什麼胃口,哪怕這是我的最後一餐飯,我也不想吃太多……」

  袁晨鋒苦笑著回答孫武,正埋頭吃飯的路飛揚,卻在此時抬起頭來,口中含糊不清地問話,「小武,那件事情你今天怎麼不問了?」

  「什麼事情?」

  「陸大俠的行蹤啊,你之前不是很在意,陸大俠為何遲遲不現身嗎?現在戰鬥馬上就要打響,你難道不好奇,陸雲樵是來還是不來?什麼時候會出來與我們會合嗎?」

  照道理,這確實是最奇怪的一件事,皇城內外,甚至全中土,不曉得有多少人在議論紛紛,皇城之戰將要爆發,但身為關鍵人物的陸雲樵,卻始終沒有出來露面,迄今行蹤不明,外人只看到袁晨鋒忙裡忙外,卻不見陸雲樵出來說句話,更不曉得他是否確定參與此戰,各種謠言早已傳遍街頭巷尾。

  有人懷疑陸雲樵早已身亡,也有人認為陸雲樵雖然尚在,卻已經重病或重傷,武功全失,這才不敢露面,當然也有人認為,陸雲樵故佈迷陣,藉由自己的不現身,要對敵人造成壓力……眾說紛紜,相關說法就連孫武都有耳聞,幾天前還私下問過袁晨鋒,想知道陸雲樵的下落與打算,結果仍是得了一個無奈的苦笑。

  『但願我可以回答你,但只有這個問題,或者說與他老人家相關的問題,是我無法回答的,或者,孫兄弟你也可以自行參悟看看。'

  』呃?要我去參悟?這又不是練武功,哪有得悟啊?『

  』這我就幫不上忙了,因為我真的沒法回答啊!或者,你可以問那個正站在我們後頭,用很火的表情瞪我們的那個人,他搞不好能回答你的。『

  當時,袁晨鋒給的回答,讓孫武如墜五里霧中,半天摸不著頭腦,而今,路飛揚提出這問題,袁晨鋒的表情倒是沒有苦笑,只是一副快要翻白眼的樣子,而孫武先看了袁晨鋒一眼,跟著很肯定地搖了搖頭。

  「不,我不問了,已經……不想知道這些了。」

  「哦!」

  路飛揚的聲音有少許遺憾,但他也沒心思再多管這問題,因為出發時間已近,而且香菱端了一個古怪的東西上桌。

  「最後一道菜,小殤小姐指定的特殊料理,斷頭雞!」

  物如其名,一隻被砍去首級的清蒸雞,被端到路飛揚的面前,看著那無首的雞脖子,感受那股不祥的氣氛,路飛揚表情一變,手中的筷子險些落了地,不過,見慣各種大場面的他,最終仍是笑了笑,夾起雞屁股放到碗裡。

  「好料理,不過,據我所知,這道料理應該是專門擺在監獄裡給死刑犯吃的啊?」

  「這個……小殤小姐說,這道菜是出了名的吃完就上路,橫豎今天出門之後,某個人肯定是回不來了,所謂風蕭蕭兮易水寒,有去有回很為難,就把這雞端過來,早吃完早上路。」

  「……上路與投胎,在你們這邊是看作同等意義嗎?」

  「您要這麼理解,當然沒有問題。」

  路飛揚的苦笑沒有笑多久,小殤就推著輪椅出來,笑咪咪地向眾人打招呼,並且每個人發一張紙條。

  「各位,馬上就要出征上戰場了,為了慶祝我們的必勝,請各位和我一起祈禱,求上蒼賜福給陸大俠,並把你們手中的字條,大聲念出來。」

  回應小殤的這個要求,眾人開始閱讀字條,袁晨鋒首先讀道:「寶簪妹妹,請你等我,等到這一仗打完回來,我們就立刻結婚。」

  孫武皺眉讀道:「袁兄,這個護身符你收下,它本來是我未婚妻親手做給我的,我有金鐘罩,拿了它也沒用,就送給你吧,哈哈,我很愛她的……」

  香菱讀道:「各位,關於鳳姐的案子,我有重大發現了,那孩子的真正父親是誰,現在全天下只有我知道,等我回來之後,就把這秘密告訴你們。」

  路飛揚道:「哈哈哈,前面那個敵人看起來不怎麼樣,很弱,大家一起上,圍起來!圍起來!」

  不同的四段祈禱詞念完,四個人都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既有無力感,又有濃濃的不祥氣味,讓四個人不約而同低下頭,長歎了一聲。

  路飛揚皺皺眉頭,仔細品味,緩緩道:「為什麼我覺得這幾句對白,都有那種說完以後,再也沒命回來的感覺?尤其是我那一句。」

  孫武、袁晨鋒、香菱沒有立刻答話,彼此對望一眼,然後一起用力點了點頭,小殤補上一句,「沒錯,這次你是死定了,看到了嗎?天上北斗的死兆星……哦,現在是白天,沒有死兆星,換個說法,你看到自己背後了嗎?那支死亡旗已經高高豎起了!」

  「這個嘛,反正它已經不是第一次豎起了,雖然連我也覺得,每次它這樣豎起,早晚有一次會讓我回不來,不過呢……總之就是看太多,已經沒感覺了。」

  路飛揚笑了笑,站了起來,用他僅有的那隻手,摸摸小殤的頭,就像一個疼愛晚輩的慈愛長輩一樣。小殤一臉不耐煩的表情,卻沒有反對,讓他這麼摸了摸,換做是別人,絕不會有這種待遇。

  小殤之後,路飛揚的手分別拍過孫武、袁晨鋒肩頭,兩人都想說點什麼,又不曉得該怎麼開口,最後,路飛揚站在桌首,朝桌上所有人深深彎腰一禮。

  「抱歉,我一直希望能夠多傳達點經驗、多教點東西給你們,但明顯我做得不好,反而變成一個討人厭的老傢伙……對不起。」

  這個禮,份量實在太重,除了小殤沒有人敢受,孫武、袁晨鋒的反應尤其強烈,像是屁股坐在一塊燒紅的烙鐵一樣,立刻從板凳上跳了起來,只是沒等他們回禮,路飛揚身影如風,一下子就從他們身邊掠過,到了門口。

  孫武、袁晨鋒曉得出發時刻已到,急忙跟了上去,坐在輪椅上的小殤,似乎不打算去觀戰,只是坐在原處,小小地說了一聲。

  「……要回來唷。」

  三個人都已經跑出門去,照理說是不可能有回答的,但這點距離,對於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來說,還嫌太短,因此在小殤這句話出口後不久,她耳邊響起了一聲傳音,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不!從這刻起,路飛揚不會再回來了。』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20
  第三章 東風不至.只待英雄

  雖然只是兩個人的決鬥,但天魔與陸雲樵的一戰,關乎天下氣數,朝廷這邊不敢有絲毫馬虎,除了在皇城之中,清出了足夠的空間作為戰場,更還搭建了看台,提供各方人馬進入觀戰。

  有資格進入皇城觀戰的,自然不會是普通人,武滄瀾御筆親批,三百個名額首先提供給文武百官、皇親貴胄,先購者得,所費不貲,卻仍造成了搶購熱潮,供不應求,不知有多少人托關係、走後門,一擲萬金,就是要求得入場觀戰資格,希望親眼目睹兩大強人的驚世之戰,為此,還有些不愉快的事情發生,那些有資格入場觀戰的重臣、要人,用盡各種手段搶名額,搞到火藥味十足。

  最令人不滿的,是當整個名單確定後,看過名單的銀劫,二話不說,立即帶著名單入宮面聖,力爭之下,武滄瀾大筆一揮,將名單上的人刷掉一半,由銀劫所提供的另一張候補名單來補全,這個消息傳出後,滿朝為之嘩然,覺得這是再明顯也不過的徇私舞弊,銀劫肯定是收了大把好處,這才幫人走後門,擠入名單,謀求私利,僅管被遞補上去的人,矢口否認曾進行賄賂,卻沒人相信。

  整件事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只不過在專制王朝,特權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銀劫重權在握,其他人斗不垮他,也就只有承認這個事實,沒啥可說的,不過,只有少數腦袋清楚的人,才知道銀劫這麼做的用意,更曉得銀劫背了一個大黑鍋。

  「看高手戰鬥,對武者的助益很大,有時候甚至不亞於得到一本上乘武功的秘笈。」袁晨鋒道:「中土各大勢力,無論朝廷、同盟會,還是兩大聖宗,都有專門的人手,負責記錄或拍攝江湖上的著名戰役,凡是一流高手的公開決鬥,總會吸引很多人去觀戰、記錄,外行的看熱鬧,內行的……可不只是看看門道而已。」

  孫武很清楚袁晨鋒的意思,自己也深有同感,無論秘笈寫得多詳細,師父教得多賣力,自己練得多辛勤,總還是有些難以領悟的地方,而這些苦思不得的訣竅,往往就在實戰中豁然貫通,令自身實力陡然提升上去。

  觀看別人的戰鬥,雖然不似自己實戰那樣感受深刻,卻也有觸類旁通的效果,而且比起親身戰鬥,觀戰的危險少了許多,怎麼都比單純看秘笈修練要好,也就難怪每次有高手決鬥,就一堆人搶著去看。

  當日武滄瀾進攻慈航靜殿,與苦茶方丈、呼倫法王交手的過程,不但朝廷有派人拍攝記錄,慈航靜殿也有,孫武事後觀看那些影像,發現了不少戰鬥時沒注意到的地方,藉以修正自己的破綻。

  不過,觀看影像與親臨現場,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現場觀戰,不光是能夠看得更清楚仔細,還能夠感覺溫度變化、氣流旋動,實地體會戰鬥之人所使的武技,甚至反過來進行模擬。孫武不敢說自己做得到,但換作陸雲樵、武滄瀾這種層次的絕頂高手,在資料夠充分、夠全面的前提下,完全有可能進行分析,反過來掌握、練成對方的武技。

  太平軍國時期,這個技術被許多人貫徹實施,其中的佼佼者就是西門朱玉,他以浪蕩子形象浪跡江湖時,到處觀戰,大量做記錄,再配合魔門的情報,偷偷練了一堆各門各派的技巧,並且鑽研出破解之法,後頭戰場上傳授給同盟會成員,往往因此大佔上風,令敵人恨得牙癢癢。

  自此之後,觀戰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高手決戰往往選在偏僻深山,或是乾脆先殺旁觀群眾,能像天魔、陸雲樵這樣大方,連決鬥都選在公開場所,給人大大方方看的,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但問題是……觀戰這種事,不像是看看跑馬、鬥雞斗犬,本身是很有風險的,特別是看絕頂高手的戰鬥,要是自身修為不夠,看著看著都有生命危險。」

  袁晨鋒苦笑道:「絕頂高手使用的招數,都是超級大排場的,恩師的五絕神劍已經算好了,武滄瀾的天子龍拳,還有孫兄弟你的神掌,每次使出來都是風雲變色,驚爆四方,要看你們這類人決鬥,沒有點本事,根本沒命活著回來。」

  「這個……也不是我願意的啊!」孫武苦笑道:「神掌一發難收,打出去轟著什麼就是什麼,哪控制得住啊?我想老……呃,天魔與陸主席武功雖高,也不見得能把這些招數控制得那麼精準。」

  說到這裡,孫武一愣,登時明白銀劫的顧慮。天魔、陸雲樵的武功更高,什麼招數打出去,威力只會比自己更大,特別是那種超強力的絕招,他們恐怕也不能完全駕馭,而決戰地點是敵境,不怕傷到自己人,打起來更肆無忌憚,如此一來,現場觀戰的人非常危險,從坐上看台的那刻起,半隻腳等若踏進鬼門關,偏偏這些傢伙還不知死活,擠破頭來搶觀戰資格。

  他們搞不清楚狀況,不知死活,但武滄瀾是知道的,照理說,他該禁絕閒雜人等,不允許外人旁觀,可偏偏他大開方便之門,還以此出售牟利,凡是文武百官、皇親貴胄,只要出得起錢,就可以入場觀戰,而當決戰爆發,這票不知死活的傢伙被捲入其中,後果肯定是傷亡慘重。

  武滄瀾明知道會這樣,還放這些人進來,打著什麼主意也就不問可知,難怪銀劫一看名單,立刻入宮面聖,要求把名單內容換掉,其目的大概就是為了避免重要官員死傷過多,造成朝廷事務癱瘓,而被他換上去的人……應該是屬於那種死了也無所謂,早死早超生的人吧,要滿足那樣嗜血的皇帝,不獻上祭品,是不可能讓他打消荒唐主意的。

  「這樣說來,銀劫還真是背了大黑鍋,不過……我們也沒什麼理由要同情他,他跟錯一個爛老闆,總不能說是我們的問題吧?」

  孫武聳了聳肩,這問題袁晨鋒也不知該怎麼回答,便與孫武一同入座。決戰地點被定在皇城主殿前方的大廣場上,這是平時舉行大型活動,或是開千人大宴會時所用,地上儘是青石板,廣場盡頭是連接主殿的漢白玉階梯,宏偉氣派,所有看台都是圍繞著廣場搭建,裡頭主要都是朝廷這邊的公開席位,當然也有保留給同盟會的專屬座位。

  照常理,同盟會應該要帶大批人馬前來,至少也要把看台坐滿,以壯聲勢,盡量多安排一些高手,當情況有變,立即出手支持。袁晨鋒本來的打算也是這樣,但經過連場挫折,他進行反思,最後得出了不一樣的結論。

  「我們身在敵境,帶再多的高手也沒有意義,敵方幾十萬大軍層層圍困,哪怕我調集數百高手在此,重重包圍之下,也沒有可能殺出去,不過,本來調高手過來的用意就不在此,同盟會的高手除了戰將,還包括死士。」

  袁晨鋒道:「不可能殺出去,這是每個來此的同盟會戰士共知事實,但只要拼上自己一條性命,就能為同伴開創生機。犧牲掉數百條人命,若是能換得主席平安撤退,這樣不單單他們瞑目,對整個組織的意義也值得了,然而……」

  說到這裡,袁晨鋒的目光望向遠方,變得極為虛渺,「我最近開始懷疑,這麼做是否有意義?無意義的辛勞,最後頂多變成操勞或疲勞,笑笑就算了,但無意義的犧牲,卻不可能有誰笑得出來……特別是,當事人也已經一再拒絕別人這樣的犧牲……」

  孫武似懂非懂,只是聽得出袁晨鋒話語中濃濃的苦味,這也難怪,短短的一趟旅程,因為有路飛揚攪局,弄得袁晨鋒無比疲累,本來堪稱少年紳士的他,現在都快成為中年紳士了。

  轉頭看看,這個專供同盟會使用的看台上,就坐了自己、香菱、袁晨鋒與四名同盟會的人員,真可以說是空蕩蕩的一大片,引來對面、周圍看台上眾多觀眾的質疑目光與竊竊私語,感覺非常奇怪,更不時傳來譏笑之聲,恥笑同盟會無人,偌大一個反朝廷組織,面對如此重要戰役,居然派不出人手過來,莫非同盟會當真無人?或是陸雲樵眾叛親離,沒人在乎他是生是死?

  這些質疑目光與私語聲,形成了一股壓力,孫武委實不好受,連袁晨鋒身後的幾名同盟會高手,都露出氣憤、無奈的表情,但當孫武望向袁晨鋒,後者卻淡然道:「沒什麼,為了自己面子,多拖幾百號人來這裡犧牲,這種事我已經不會做了,路老師……真是教了我太多的東西……雖然同盟會不是調不出人來,不過,今日之戰變量極多,與其多帶人手,現在這樣的精英策略更為妥當。」

  「袁兄是要我……」

  「就靠孫兄弟你了,環顧當今中土強人,一皇三宗之下,就是孫兄弟你所向無敵,有你一人在側,比數百名高手更靠得住,屆時就靠你的神掌,我們殺出重圍去。」

  袁晨鋒朝周圍看了一眼,冷冷道:「至於在笑的那些人,等今天過後他們還有命,再來笑我們吧,武滄瀾不把自己人的命當命,我可不是這種人……」

  孫武點了點頭,本來他還暗自考慮,想說如果陸雲樵與天魔打得太厲害,傷及無辜,自己要設法出手搶救,盡量減輕傷亡,但聽袁晨鋒這麼一說,他登時意識到自己過於天真,暗忖還是該盡量保留元氣,留待兩強戰鬥結束後的連場逼殺之戰。

  「對了,路叔叔和小殤?他們……」

  孫武問起香菱,被告知小殤最後還是決定不來觀戰,獨自留在客棧裡,等待眾人歸來,香菱雖然感到不妥,但在這個團體裡,一向是小殤的意志被絕對貫徹執行,別人的意志在她面前被徹底無視,香菱要是有可能勉強得了她,那才叫有鬼。

  「算了,大戰當前,我們也拿她沒有辦法,她想做什麼就隨她去吧,那路叔叔呢?和我們一起來的,我怎麼沒有看到他?」

  「這個……路先生一進入皇城,就說內急,溜去找廁所,到現在都還沒回來,這個少爺您是知道的,忘記了嗎?」

  「與其說是忘記,還不如說壓根就不願意想起,他打算繼續賴多久?都這種時候了,還不出來露臉嗎?」

  孫武的質問,被一陣飄揚樂聲打斷,絲竹共奏,鐘鼓齊鳴,彷彿什麼朝廷大典,而這陣樂聲很快被群眾的鼓噪聲掩蓋,對面與附近看台上的所有人紛紛站起,朝著主殿方向深深行禮。

  「那是……」

  「唔,武滄瀾好大的臭架子。」

  聽袁晨鋒這麼一說,孫武登時醒悟,運足目力看去,見到遠處白玉階梯的末端,皇城主殿上有一隊人馬迅速進入,既有儀仗隊伍,又有帶刀護衛,黃頂傘蓋、龍形牌杖,看這架勢,應該是皇帝本人到場,進入主殿了。

  照普通決鬥的慣例,好像越晚到場的越有氣勢,提前到場的在那邊站上半天,像是白癡一樣,天魔、陸雲樵就遲遲未有現身,武滄瀾本來打的可能也是類似主意,但他身份不同,作為東道主,萬一為了身份拖著不現身,結果天魔和陸雲樵一下子跳出來,立即開打,他這個主人反而面上無光,因此不得不先站出來,等待兩名決鬥者的到來。

  「果然好大的架子,但……那裡距離這邊好遠啊,袁兄,武滄瀾待在那個寶座上,看得清楚這裡的事物嗎?」

  「這個不好說,換作是我,肯定看不見,而且……只要是人,應該都看不見吧。」

  孫武、袁晨鋒當局者迷,香菱在旁補充道:「他不用直接看啊,這裡周圍肯定都有最高倍數的監控系統,他在裡頭看畫面,多個屏幕,看得比我們這裡還要更仔細呢。」

  「有點道理,但是……」孫武皺眉道:「這裡是他的地方,他為什麼放著最好的位置不用,要躲在那麼遠的地方用機械看呢?」

  香菱遲疑道:「這……或許用機械看,能夠看得更全面吧?有些精密儀器,能夠測定能量波和磁場,這樣子看到的東西,遠比肉眼要多很多,可以搜集到更多的訊息,如果要藉機竊取敵人武技,這樣的作法比較實際。」

  「唔,這樣說也對。」孫武想了想,道:「總覺得……武滄瀾這個人挺大氣的,雖然會使陰謀詭計,但不會玩小動作,像這種透過機械來觀戰……好像不是他的作風。」

  孫武對武滄瀾說不上瞭解,這些話更有為敵人講話的嫌疑,所以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連自己也覺得心虛,只是,就在他心裡七上八下的時候,一個聲音若有似無,直傳入耳中。

  『說得好!』

  聲音不大,清晰得彷彿就站在身旁,孫武驚愕抬頭,就發現身邊只有香菱、袁晨鋒,別無旁人,連那幾個同盟會的護衛人員都已走開,實在沒看到什麼可疑的人。

  (難道…是有絕頂高手遠距離傳音?)

  路飛揚昨天露過一手,孫武記憶猶新,以無上玄功傳音發話,半個京師的範圍內,無分遠近,話聲清晰如在耳邊。能做到這種事的,當然是絕頂高手,孫武的力量出類拔萃,號稱只在一皇三宗之下,但他心裡清楚,自己還做不到這種事,修為火侯還差很遠……換句話說,作得到這種事的,當今世上也就那幾個人,而最有可能的一個……想到這裡,孫武臉色略變,探頭四望,袁晨鋒與香菱見他神色有異,都過來探問,這時,報時的大鐘連響數下,聲音高亢清越,遠傳數十里,鐘聲傳入耳裡,甚至有蕩滌靈魂的感覺。

  在這一下大鐘聲後,皇城主殿中走出了一名官吏,官位大小不得而知,就是聲音夠宏亮,大聲宣佈吉時已到,偉大的皇帝陛下已經到場,決鬥也可以開始。

  袁晨鋒恨恨道:「哼!人躲得挺遠,架子倒大,武滄瀾這皇帝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這發言純屬大逆不道,好在這邊看台上沒人會有異議,只不過在這個宣告後,各方看台上的群眾情緒似乎也被挑動起來,紛紛議論之聲,如海潮狂濤,越來越大。

  人們質疑的問題只有一個,之前時辰未到,兩名決鬥者可能為了營造氣勢,不弱於人,因此沒有現身,但此刻時辰已至,兩名決鬥者仍蹤跡渺然,這就非常詭異,甚至讓人開始擔心,這場驚天決鬥會否變成一場雙方都爽約的大笑話。

  專供給魔門使用的看台,一如當初所料,半個人也沒有,魔門在本任天魔的領導下,似乎打定主意把隱密貫徹到底,完全不在此戰中露臉,這也讓做出類似判斷的袁晨鋒心裡好過不少,只是,兩名決鬥者沒來,魔門的看台上空無一人,現場所有質疑的壓力,就全部壓到同盟會這邊的看台上來了。

  千夫所指,是一種很重的壓力,但孫武真是想不通,自己怎麼會落到被千夫所指的窘境?這明明都和自己沒有關係,也不是自己的錯,為何是自己在這裡被人責怪?

  「袁兄,那一位……」

  孫武還沒來得及埋怨,袁晨鋒臉色忽變,伸手一推孫武,指向左側的一角,那邊是朝廷一方幾座看台的角落,有一個小門無聲無息地打開,走出了一個人影,那個小門似乎是搭建看台時,方便工作人員進出的通道,位置偏僻,沒什麼人注意。

  從那小門中走出來的身影,身穿一件套頭的斗篷,看不清楚具體相貌,從那小門裡走出來,無聲無息,步伐有些快,倒很像是急著找廁所找錯地方的樣子。

  由於此刻附近看台上擠滿了人,廣場卻幾乎是空無一人,儘管此人從小門鑽出來時不引人注目,可是十幾步邁出,附近還是不少人發現了他的存在。

  這麼重要的場合與時刻,有人走錯到這裡來,當然是一件非常引人發噱的事,無數噓聲大作,那名斗篷客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過錯,連連欠身,慌忙三步並兩步,又跑回那個小門,開門躲了回去。

  整件事,不過是決鬥中的一個小插曲,而且還不是讓人振奮的那種,不少人為了兩個主角遲遲不現身,丑角卻跑來鬧場,感到相當不悅,連火氣都上來了,然而,同盟會看台上的幾個人,卻為了這幕意外插曲,完全處於呆滯狀態。

  別的人可能不知道,但曾參與過龜茲王城保衛戰,或是曾看過那場戰役記錄的人,都對這個斗篷客的身影印象深刻,當日兩大高手的驚天威能,摧山破岳,任誰看了都不會忘記,此刻這名走入小門中的斗篷客,正是兩大高手中的一個,孫武、袁晨鋒回憶記錄,都能肯定,這人不會是天魔,也就是說……

  「袁、袁兄,他……他該不會就這麼走了吧?這裡的人不知道是他,就這麼把他噓走,那……決鬥不是也……」

  孫武說得結結巴巴,確實擔心決鬥就這麼不了了之,不過,這場決鬥本就沒有任何意義,要是真能夠不了了之,還是喜事一件,自己反而該高興才對。

  「別鬧了,事情都到了這種地步,哪還可能打退堂鼓?他不可能就這麼走掉的,他沒那麼兒戲。」袁晨鋒其實真正想說的是,事情絕不可能就此結束,後頭肯定還有動作,而且……是大動作。

  這個估計果然命中,就聽見一聲轟然巨響,震天而來,那扇看台下的小門,被一股巨力轟飛出去百餘米,半途就不住爆炸粉碎,在地上推切出一道蔓延百米的溝痕,而小門所在的那處看台,也在巨力爆發下,一下給掀掉半邊,無數木塊碎屑漫天飛舞,散得到處都是。

  如此強大的爆炸威力,連看台都給摧毀,原先在看台上的人豈有幸理?偏偏事情就是這麼奇怪,在看台整個掀掉、炸毀的同時,一股莫名大力出現,將這些人妥當護住,輕飄飄地隨風吹到一旁,穩妥落下,這些被嚇得目瞪口呆的人們,什麼也說不出來,甚至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突如其來的驚天大變,固然又嚇傻了一堆人,但也不是沒有人注意到,在這一下巨爆所造成的大火中,有個熟悉的身影絲毫不受影響,緩步走出,步伐與先前沒什麼不同,可是在猛烈燃燒的大火中,卻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大火燒得無比熾烈,他恍若未覺,身上斗篷別說燃燒,連一絲火苗都沒沾上,彷彿這些火焰全不存在,但是當滿天的大小碎木鐵石落下,進入他週身三米範圍,不是給無形氣罩彈開,就是直接灰化成粉,什麼也沒剩下,這一手神功,全場群眾不管識不識貨,都曉得這非同小可。

  在大火中行走的腳步,似慢實快,一下子就來到了廣場中央,烈火彷彿也受其吸引,一路與之同行,在周圍明明都已沒什麼東西可燒的情形下,逕直蔓延出數十米,直至其腳下站定,把頭一抬,周圍火焰受到無名力量牽引,瞬間倒捲而回,除了地面上大片焦痕,什麼也沒剩下,至此……全場群眾一片寂靜無聲,既震驚於這超越人力的強絕力量,更曉得今天兩名主角中的一個,已經現身。

  「……真是抱歉,剛才一開始的出場,好像有點不符合大家的期待,不過,現在這樣應該可以了……動靜是大了點,但……我沒當大俠已經很久了……」

  這幾句話,並非刻意鼓勁說出,聽見的人寥寥無幾,語氣中帶有的感覺,是強烈的嘲諷意味,而在這句話出口之後,男人緩緩掀開了頭套,露出了底下的真面目。

  那並不是一張很英俊的面孔,當然也並不醜,「平凡」兩字或許就是人們對這張臉的最強烈印象,如果再年輕個十幾二十歲,這張臉看來可能是一個平凡的學生,摸著頭,咧著嘴,笑得傻呼呼的,人們看了會覺得友善、親和,卻不會有什麼深刻印象。

  如今,這張臉上增添了鬍渣與風霜滄桑,從一個平凡的青年變成了平凡中年,甚至還有幾分不得意的落拓氣息,除了這點,並沒有什麼其他讓人印象深刻的地方,然而,當這個長相毫不特別,身上也只穿著普通灰色長袍的男人,抬起頭來,朝四周看了一眼,人們與他目光一接觸,整個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那雙眼神中,蘊藏了些特殊的東西,這是可以肯定的事,但要說究竟藏了什麼,這點又沒人講得上來。

  不是尋常高手的壓迫感,也不是王者的威嚴,更不是那種絕世智者的智能鋒芒,勉強要形容的話,似乎是一種漠視整個世間的蒼茫,彷彿這個人雖然站在此地,其實卻不屬於這個世界,但偏偏也就是這種格格不入的排斥感,讓這個人的存在感一下子強烈起來,變得任誰都無法忽視。

  也直至此時,才終於有人確認了他的身份,這其實並不容易,現場眾多賓客裡,不乏曾打過太平軍國之役,親眼見過他的人,但比之當年,他的相貌略有變化,眼神與氣勢更是大異,更缺了一隻手臂,許多當年曾見過他的人,還是拚命回想記憶中的那張面容,與眼前這人比對,這才好不容易確定下來,而後,就是巨大的心靈震撼與衝擊,一陣壓不下的驚呼,在全場各處響起,此起彼落。

  同盟會主席,天下第一高手,陸雲樵!

  沉寂多年,始終不願露面的天下第一人,終於出現在人們的眼前,儘管天下第一這個頭銜有些值得商榷,但光是他現身於人前,就足以令萬眾震驚了。只是,相較於各方看台上的驚呼反應,同盟會看台上的反應就小得多,彷彿早就對這一刻有了心理準備。

  別人心裡想什麼,孫武不是很清楚,但對他而言,這張面孔絕對不陌生,正是打從他出道不久,就加入他的隊伍,一直在旁扶持協助他的男人……路飛揚!

  「路叔叔……就是陸主席……」

  孫武說話的聲音很低,似有很多感慨,然而,他的聲音裡沒有驚駭,對於路飛揚變成陸雲樵一事,好像立刻就接受了,沒受到任何打擊,也直到他側轉過頭,這才發現袁晨鋒、香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一直盯著他看,目不轉睛,彷彿在期待他做出什麼反應,卻絕不是現在這個反應。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21
  第四章 為國為民.利益大者

  當事人沒什麼感覺,但袁晨鋒和香菱卻是不曉得從多久以前,就等待這一刻的到來,結果這一刻真的來到,孫武的反應卻是如此平淡,讓他們兩人都沒法接受,素來理智的袁晨鋒甚至第一個忍不住,開口問道:「孫、孫兄弟,你一點都不吃驚嗎?」

  「呃?為什麼我要吃驚?」

  「什麼?」

  「他之前說得那麼明顯,最後幾天講的話根本肆無忌憚,我想要不察覺都很困難吧?我已經盡量在配合了,不過……實在是他自己太過分了。」

  無視身旁兩人的錯愕與失落,孫武搖了搖頭,其實自己發現這秘密的時間並不久,而且,這不該說是自己發現,根本是那傢伙一路上各種明示、暗示的疲勞轟炸,弄到自己想不發現都很難。

  仔細想想,這純粹是童年的記憶錯亂,當時年紀小,很多東西分不太清楚,身邊知道真相的人又不解釋,所以自己才會總記錯,明明是姓陸,自己卻一下記成洛,後來又記成路,而當事人也混帳地將錯就錯,就這麼一路同行下來。

  如若自己所料不錯,他與自己同行時,應該用了特殊手法,強行封印本身力量在一定水平以下,沒解開封印前,力量就是想用也用不出來,正因為如此,那天在地下洞窟,碰上虛河子所化的心眼宗主,他堂堂天下第一高手居然被打仆街,說起來真是可恥,如非那個封印礙事,他本可以趁虛河子大意輕心的機會,奇襲秒殺虛河子的。

  察覺到這個秘密,自己當時的震驚非同小可,陸雲樵之前對自己而言,是如偶像般高不可攀的人物,智勇仁義,英雄無敵,自己對他極為敬仰,有很多憧憬,期待著有一日拜謁這位仁俠,哪知道……事實真相……要說理想幻滅,那還真是一點也不為過,不過……這也就是人生了…忽然,孫武好像察覺到什麼一樣,身軀劇震,以無比驚愕的目光,顫抖著手指,轉頭指向兩人,「該、該不會……你們兩個也早就發現他的身份了?這怎麼可能?我還一直以為只有我發現這個秘密,你們……你們……你們怎麼也會發現的?袁兄也就算了,畢竟那是他……香菱你怎麼會發現的?」

  這個問題如果出自別人之口,那就會變成一次惡毒的嘲諷,但出於對孫武的瞭解,袁晨鋒與香菱都知道不可能是那樣,只不過……即使有這樣的認知,看見孫武那樣的表情,兩人仍有著相當強烈的感覺……強烈被看扁的感覺,袁晨鋒甚至握起了拳頭。

  「唔,我現在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決鬥了?有些問題,確實是讓人很想用拳頭來解決。」

  「……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保證不阻止你。」

  香菱的話有一半認真,不過在這種節骨眼上,她也只能說說而已,因為在眼前的這場戰役中,她與袁晨鋒非但不是主角,連配角的位置都擠不上,就在他們三人短暫交談的同時,廣場上的情況已生變化。

  陸雲樵的現身,本來該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事,但實際發生,仍是引發了一些預期以外的效果。

  朝廷與同盟會處於完全對立的狀態,眼下雖然暫時友好休兵,但誰也知道那不過是暴風雨前的?靜,當這個虛偽的和平被打破,立刻就是不死不休,所以,陸雲樵這個最大的賊酋、匪首,在廣場上一現身,那些居心叵測的人就有了動作,大聲喝罵、嘲笑。

  各種侮辱性言語,五花八門,或是謾罵陸雲樵武功低微,不知死活;或是嘲笑他斷手殘疾,今日必死無疑;罵他膽敢與天朝作對,必將粉身碎骨的也不少,其他各種問候祖宗十八代、辱罵他父母親人的,更是多不勝數,如潮水一般湧來,無數污言穢語的浪潮,覆天蓋地而來,全湧向廣場中央的陸雲樵。

  「太過分了!」

  千夫所指的壓力,孫武感同身受,姑且不論立場如何,陸雲樵今天是應邀到此,進行決鬥,既然來者是客,自當受到尊重,怎麼會弄到一個人站在廣場上受這等侮辱?

  氣憤之下,孫武從座位上站起,但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動作,便給袁晨鋒伸手拉住,「你想做什麼?跳出去和他們對罵嗎?你一個人怎麼罵得過這許多人?既然不能,你跳下去除了更出醜,還能有什麼效果?」說到這裡,袁晨鋒壓低聲音,「再說……你我都很清楚,那個人有可能被這些言語傷害到嗎?」

  陸雲樵這三字所代表的意義與光環太過耀眼,孫武一時間多少有些難以適應,但當袁晨鋒把問題回歸原點,單單只說「那個人」,孫武立刻冷靜下來,心裡有數。

  「……哪可能啊?他臉皮超厚的,根本就是沒羞恥心的無脊椎生物,要是辱罵能夠影響到他,我們就不用那麼累了,唔……」

  有那麼一瞬間,孫武懷疑這會否是敵人的計策,藉著這些謾罵,打擊鬥志與士氣,但轉念一想,自己不久前才說武滄瀾這人夠大氣,會使陰謀,卻不屑耍小手段,如果真是如此,眼前的亂象就不太可能出自武滄瀾授意,而且……只怕連銀劫都不會搞這麼無聊的把戲……

  孫武、袁晨鋒坐在看台上,沒有什麼反應,站在廣場上的陸雲樵也沒有,時間就這樣分秒過去,各種辱罵的話語漫天而來,陸雲樵不做任何回應,像一個默認做錯事的犯人,垂首站立,堂堂同盟會之主,就這麼承受著侮辱,氣氛甚至有些沉悶……當人們都以為情況會這麼一直持續下去,一直站著不動的陸雲樵,卻終於有了動作。

  「轟隆!」

  簡簡單單的一揚手,爆炸聲響與慘叫一起大作,陸雲樵隨手一擊,劍氣未吐,僅是單純鼓動力量推出轟擊,左面看台上,被打出一個直徑三米的大洞,攻擊形式是將真氣極限壓縮於一點,擊中目標後朝四周爆開,掃切方圓三米,破壞力極強,觸物即毀,本來算得上堅固的看台,在真氣切絞下,什麼鋼片、木頭都給澈底破壞。

  以陸雲樵的力量而言,這點破壞只是易如反掌的小事,但之前他現身時,出手留有餘地,破壞看台並未傷人,所有人被他以真氣保護起來,穩穩送出,如今,這份仁慈沒有了,在破壞看台的同時,看台上的觀眾如同遭受一場血肉風暴,瞬間就給絞碎,殘肢碎塊更噴向四方,把整座看台都灑濺成一片血色。

  整件事發生太突然,很多人都反應不過來,就像看到一隻溫順無害的小兔子,突然吃了人一樣,儘管眼睛看到了,大腦卻還意會不過來,直過了好一會兒,才變成一聲聲極度驚恐的尖叫聲。

  「啊~~~~~~~~」

  當慘叫聲在廣場各處此起彼落,人們的情緒被恐懼感染,混亂就一發不可收拾,只不過,隨手這一擊,影響似乎有限,人們雖然恐懼,卻有不少人更在恐懼中爆發,以比剛才更激烈的聲勢,怒罵陸雲樵。

  陸雲樵隨手擊殺看台上的群眾時,大受震驚的人不只是這些群眾,同盟會看台上的孫武與袁晨鋒,吃驚得幾乎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事情發展完全出乎意料,陸雲樵出手攻擊普通人,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發生?

  一開始,兩人都閃過一個念頭,就是這陸雲樵極可能是假貨,是銀劫的奸計,派人假扮來破壞他名譽的,但念及這一路上所發生的種種,他們立刻意識到,這種事是有可能發生的,至少……路飛揚絕對做得出來。

  這段時間以來,兩人都有一個基本的認知,路飛揚、陸雲樵雖然只是一個人的兩個名字、兩個身份,卻也代表著兩種不同的作風,但如今……這個認知已被打破,陸雲樵的那一擊,無形中像是在宣告什麼,給他們一種很不妙的感覺,如無料錯,陸雲樵的下一個動作肯定是……

  「且、且慢!」

  孫武急忙叫了一聲,卻已經太遲,陸雲樵劍指一併,無形劍氣同時攻擊左右兩邊,轟然聲響中,兩邊看台上再次死傷狼藉,特別是剛才喊得最大聲的那些人,所在區域的死傷狀況也是最重,瞬間,全場一片寂靜無聲,從沉默中爆發的人們遭受再次打擊後,整個安靜下來。

  剛才還吵鬧喧天的廣場,一下子整個安靜下來,變得落針可聞,沒有人敢再出聲。既然已經證實,第一擊並非偶然的失手或失控,那這個站在廣場中央的男人就變了身份,不再是徒具強大戰力卻沒威脅性的存在,而是真正有殺傷力,會致命的危險凶獸,誰也不想因為錯誤開口,成為這凶獸下一口的犧牲品。

  「……你們這些東西,永遠搞不清楚狀況,這裡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嗎?別人要決鬥,你們就搭起漂亮的看台,帶上美酒佳餚,拉著親朋好友一起來看,你們以為這裡是什麼?動物園?還是馬戲團?我是可以任由你們觀賞取樂的東西嗎?」

  一片寂靜中,陸雲樵的聲音就算沒有附以真氣,也能清楚傳到在場每個人的耳裡。

  「明明就在那麼危險的地方,卻不知死活,幹著更把自己往險境推的事,你們憑什麼這樣有恃無恐,覺得自己一定是安全的?就因為對方講仁義、是俠客,絕不會傷及無辜,你們就肆無忌憚了?剛才我不是也說了嗎?我不當大俠很久了,要欺善怕惡,你們似乎找錯人了,而且……」

  陸雲樵嘲諷地一笑,「各位貴族大人、大官,你們怎麼會以為自己是無辜群眾?這麼多年來你們助帝為虐,站在人民的對立面,我同盟會揭竿起義,要討伐的對象正是你們,而你們又主動跑到這找死的地方來,對我來說,你們之中沒有無辜,全都是一群該死的東西,我也敢斷言,即使我在這裡殺盡你們,消息傳出去,天下百姓也只會說你們死有餘辜,絕不會怪我殘忍好殺。」

  這些道理其實顯而易見,只是在陸雲樵說出口之前,沒人往這個方向想而已,如今一下被點醒,這才真正發現自己身在險地,頓時大為恐慌,整個亂了起來,只是,當初之所以搶著來觀戰,甚至搶著斥罵賊酋匪首,除了憑恃對方仁義,不會傷及無辜,還有另一個重要的理由……

  「真是愚不可及,難道你們真以為,對著不能還口的敵人痛罵,就能藉此表示忠心,後頭加官晉爵?你們主子的馬屁有那麼好拍?你們真的都沒發現,為何今天是你們坐在這裡?如此顢頇愚鈍,難怪王朝會是今日這般德行了。」

  陸雲樵搖了搖頭,似乎對這些人非常失望,最後更以一句奇怪的話作結尾。

  「……夠了吧?銀劫,做你該做的事情吧。」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明顯是命令口吻,聽到的人無不愕然,孫武也想不通,陸雲樵與銀劫該是死敵,怎麼能用這樣的口氣下令?這又是哪門子的連橫合縱?

  但香菱的反應就快得多,首先拍了一下手掌,讚了聲「妙」,袁晨鋒也如夢初醒,道:「原來如此。」

  孫武如墜五里霧中,完全狀況外,正想說要不要裝懂一下,省得太丟臉,廣場上已經發生變化。

  似乎是銀劫真的下了命令,大批宮廷侍衛出動,幾百人快速進入廣場,卻不是包圍陸雲樵,而是沿著走道上了各處看台,開始逮捕剛才吵鬧、侮罵最厲害的那些人,這個變化讓許多人錯愕不解,但只要反抗,就遭到這些侍衛強行鎮壓,一個試圖以身份壓人的高官,甚至當場被亂刀砍死,屍體拖走,嚇壞了附近所有人。

  「怎、怎麼會這樣?」孫武看得傻了眼,不能理解這種情形是怎麼發生的,香菱笑了笑,道:「陸主席的那句話裡,有弦外之音,別人也許聽不明白,銀劫肯定清楚。陸大俠沒說出口的那句話,就是要銀劫看著辦,如果銀劫沒有照他的意思做,他就立刻棄戰走人。」

  之前,各方篤定陸雲樵會來參戰,是根據他過往作風作的判定,現在他一到場就出手殺人,宣示著他與以往的不同,也代表他隨時可能棄戰走人,如此一來,整件事性質就不同了。

  陸雲樵如果完全沒來參戰,這還沒有什麼,旁人頂多說他不屑應戰,還不至於有人質疑他怯戰,如今他來到皇城,出手殺了一批達官貴人,掉頭就走,除非武滄瀾親自出手,旁人哪可能留得住他?他這麼一走,殺人的事傳了出去,朝廷顏面大失,天子的權威遭到質疑,甚至動搖前線軍心,非同小可,因此,陸雲樵的這個威嚇,絕對夠份量。

  假如陸雲樵是要脅朝廷全面投降,這種白癡要求當然不會被受理,但僅是要求朝廷對此事做出交代,銀劫就非常樂意滿足,反正當初觀眾資格就經過篩選,能夠進來觀戰的人,全是死光也無所謂的人,從這些人之中宰殺部分來款待賓客,和殺豬宰羊沒什麼差別,也算應有禮節。

  於是,一切就簡單得多,四五十名高官觀眾被拖了出來,也不帶走,直接被壓跪在廣場上,當眾砍頭處決,一個太監宣讀皇帝陛下的聖旨,表示這些人膽大妄為,褻瀆了神聖的戰鬥,蔑視武者精神,該當處決,緊跟著,這些人就當場被斬,轉眼間橫屍就地。

  「……他們……死了。」

  透過香菱與袁晨鋒的解釋,孫武的問題得到答案,他懂了一部分,卻還有另一部分,怎麼都想不明白,這些人……真的就這麼死了?

  世上有什麼比這還荒唐的事?儘管陸雲樵說,這些人欺軟怕硬,為了藉機向皇帝表現忠誠,特別挑個不敢反抗的大俠來加以侮辱,可是,孫武覺得不完全是這樣,因為剛才全場齊罵,自己差點跳下去助陣的時候,雖在憤慨中,自己仍有注意全場動向,察覺到的人群狀況中,固然有人像後來陸雲樵說的那樣,可是,也有不少人的怒罵是出於真心真意。

  說是愚忠也好,說是不識時務也沒錯,這些人開罵時候的憤慨,並不是想要陞官發財,是真的出於內心憤怒,怒斥陸雲樵這個亂臣賊子、破壞朝廷秩序的人,如此忠君愛國之士,照理說該是大武王朝的砥柱中流,保護、重用都還來不及,怎麼就這樣拉出去斬了?

  若想得更遠一些,這些人的名單,當初是銀劫擬的,以銀劫的智能,多半也能料到這種情形的發生,換句話說,這些忠貞之士對銀劫而言算是什麼?棄子?

  還是用完就丟的道具?這些人知道自己今天在此,只是作為一件道具使用嗎?

  想著這些問題,孫武一時茫然,而他的這個表情,馬上被同伴讀了出來,袁晨鋒道:「所謂的政治,就是利益交換,只要能夠交換彼此都滿意的利益,前一秒還是死敵,後一秒就可立刻合作……合作誠意有時候需要透過形式來表現,淺顯一點的說法,就是祭品了……」

  「可是……」

  「領導人和普通人看的東西不一樣,就你看來,這些都是忠君愛國之人,但對領導階層來說,過於激進的臣民,格外增加統治的難度。有強烈忠誠心,卻不懂得揣摩上意,往往會變成居上位者最頭痛的激進份子,管也管不動,有時候還會被他們反過來逼著做事,實在麻煩,最佳策略莫過於給他們一個目標,鼓動他們去幹事,利用他們的狂暴去打擊敵人,等到兩敗俱傷,再一口氣把兩邊都掃了,從此耳根清靜……」

  袁晨鋒剛剛說完,香菱也做補充,「陸大俠這麼做的用意,多半也是想讓這些人體驗一下那種滋味。為了國家而衝在最前頭的人,如果只顧義憤,不去思索國家利益到底是什麼,就很容易成為國家利益的祭品……這種事情在歷史上屢見不鮮,很可惜他們沒學到教訓,也許他們以為這種事只會發生在平民百姓身上吧?不過,對於上位者而言,臣下報效國家的方法,本就不是只有活著貢獻這一種……」

  聽著這些解釋,孫武多少明白了些,但腦子裡仍是一片混亂,眼中看著地上大灘血跡與屍首,腦海猶自浮現剛才的行刑畫面,那裡頭很多人死前不及慘叫,完全陷入極度震驚後的呆滯,還沒有機會回復,直至被斬首,眼中所流露的……除了困惑,就是完全的無法置信……現在應該不是思考這種事情的時候,但連孫武也不知道為什麼,混亂的心情就是難以平復,他知道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腦子。

  不過,在這個意外的混亂插曲過後,人們的注意力又回到廣場中央,回到今天的主角身上。

  一下子殺了不少人,屍體與首級在地上亂滾,負責斬首的御前侍衛連屍體都不收就跑走,扔下一地的無頭屍,這畫面當然非常血腥,對死者更是極不尊重,但他們之所以對屍體不作處置,最主要的理由,還是因為下令的銀劫,判斷有超過五成的機會,這能讓陸雲樵很不好受。

  五成的機會,賭得中嗎?銀劫其實並不在意,而事實上,他的判斷沒錯,陸雲樵站在原處,面無表情,似乎剛剛贏了漂亮的一仗,令朝廷不得不斬殺自己的臣民以示妥協,大大威風了一回,但只有他自己清楚,看著這些亂滾的人頭,此刻的心情是何等惡劣……既然已經決定,放手開殺戒,用少量殺戮震懾敵人,避免更多無謂的死傷,現在就不該動搖、不該心軟,更不該輕易被影響,否則所有的犧牲都功虧一簣,自己明明知道這道理,卻沒法貫徹,實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所以,你才會這麼中意那小子,他在這方面,簡直就像是你的親生兒子,都那麼狠不下去,心慈手軟,隨便一點人命死傷和屍體,就能讓他大受打擊,決心動搖……你們乾脆結拜作父子吧。」

  冷冷的訕笑聲,來自正前方,陸雲樵抬眼凝望,發現就在前方五米外,一個穿著黑斗篷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無聲到來。

  陸雲樵沒有什麼反應,遲鈍得像是一截朽木,但全場群眾卻都給嚇到,那麼多雙眼睛盯著,竟然沒有人察覺到他何時到來、如何到來,彷彿他自始至終都站在那裡,已百年、千年一樣…比起這些不相干的閒人,孫武所受的衝擊只會更大,看見天魔終於現身,他心頭一震,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還是差點就站起來,跳下看台去,好不容易才壓抑下這股激動,回過神來,看見袁晨鋒、香菱一副擔心的表情,還險些就要一同出手將他按住,連忙擠出一個微笑,向兩人點頭。

  「我……我沒事了……不用擔心。」

  這話說完,孫武突然覺得有些不妥,香菱和袁晨鋒這樣的動作,就是他們早已猜到,天魔出現時自己很可能會有失控反應,換句話說,自己與天魔的關係,他們……

  「你們……你們兩位……」

  「什麼都不用解釋,我們明白,現在還是先把注意力放在該放的地方吧。」

  袁晨鋒一拍孫武肩頭,與他一同望向廣場中央,兩名絕世強人已經碰頭,即使沒有動手,彼此間的火藥味也濃烈異常。

  「……我本來以為,你會用更威猛的方式現身,從高空躍下,落地時踏毀大半座廣場之類的,怎麼來得如此低調?有失魔門之主的霸氣啊。」

  「哈,不瞞你說,本來我還真是有這打算,想說來一個霸氣登場,先聲奪人,顯顯魔門之主的威風,但你剛才來那一手,觀眾已經死了一批,我要是霸氣登場再殺一批,就沒剩下幾個人啦,戰還未戰,觀眾已先死光,總說不太過去,所以便將就一下啦。」

  兩邊的交談,聽起來氣氛融洽,彷彿相交多年的好友,哪裡像是要生死相搏的大敵?然而,這麼兩句寒暄過後,雙方都沉默下來,一語不發,隨著他們的沉默,兩人之間的氣氛陡然變得肅殺,廣場周圍的所有群眾,無分會不會武功,都能夠感受到那股猶如千針刺體般的凜冽殺氣。

  天魔與陸雲樵,分屬兩個世代的絕頂強人,隔著五米的距離,相對而立,注視著對方,似在尋找敵人身上的破綻,預備稍後戰鬥時一擊創傷敵人,卻又似乎陷入了各自的回憶,眼中雖然映出了敵人的身影,卻早已神馳物外,什麼念頭都沒有。

  換作是別的高手在此,群眾肯定以為這是故作姿態,拖延戰鬥時間,自抬身份,但這兩個人卻不會造成那種誤會,因為隨著時間分秒過去,瀰漫著整個廣場的無形殺氣,竟然濃烈得有若實質,一些功力較弱的普通人,感應力差,受到的影響還算有限,不過就是朗朗晴空之下,身體止不住地發寒、打顫,猶如身墜冰窖。

  修為高、感應強的武者,情況就遠遠不是這樣了,這兩股殺氣分屬正邪兩極,在空中無形比拚,攻防快速交錯,當武者有足夠修為,能感應到這兩股殺氣的拚鬥,體內真氣也受到牽動,如脫韁野馬,不聽使喚,一下運氣不好,當場就走火入魔了。

  看台上不住響起悶哼聲,有些人好端端的坐著,卻莫名吐血,兩眼翻白,暈死過去,就是這一類的犧牲者,即使是孫武、袁晨鋒這樣的高手,也感到胸中氣血翻湧,非常不好受,心下為之駭然。

  兩大強人尚未出手,只是氣機比拚,就已經有這樣的破壞效果,如果實際以力量對戰,後果簡直無法想像,正當孫武暗忖,不知這樣的對峙要持續到幾時,底下的陸雲樵有了動作,似要開口說些什麼,對面的天魔卻搶了先。

  「……小子,你我之間,還需要說廢話嗎?」

  這句搶白說得非常奇怪,既似仇怨宿敵,又很像長年故交,旁人聽在耳裡,甚至沒法判斷,這是否是動手的信號,但陸雲樵卻像是完全理解,並不動手,自顧自地說道:「距離實在有點遠,這問題不是武功蓋世就能解決的……」

  「不錯,武功蓋世也不是無所不能,所以手下就很重要了。」

  「……你有一批不錯的手下?」

  「能派得上用場,就是好手下。」

  天魔的話說完,手驀地一抖,比了一下中指,在他打出這個信號的同時,一聲巨爆響起,遠處的皇城主殿,就在巨響聲中,整個化作一大團熾烈燃燒的大火球,風暴襲向四面八方,大火彙集成球狀火雲,不停地往天空翻湧,吞噬著上方的一切……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22
  第五章 上魔金剛.天下撼震

  一下劇烈爆炸,震得所有人都魂飛魄散,這一下爆炸規模極大,熾烈的火焰風暴,不住往上方翻湧、滾動,血紅色的火焰,以吞雲之勢直衝天際,即使隔得老遠,人們還是清楚感受到陣陣炎流襲面而來,灼熱的空氣吸入肺中,彷彿整個胸膛都要被燙熟。

  不過,對於這些看慣了各種大風大浪的人們,單單那樣的爆炸威力,還不足以讓他們這等驚愕,真正讓他們目瞪口呆的理由,是因為爆炸的地點。皇城主殿被炸了,那裡不但是整個王城的中心點,每日皇帝早朝面見群臣的所在,更重要的是……所有人親眼目睹,剛才武滄瀾與護衛群都已進入,在主殿中觀戰並且下令,如今主殿發生大爆炸,看這爆炸威力,絕非普通火藥,足以將整座主殿夷為平地,就連前後幾座宮殿都受波及。

  香菱、袁晨鋒都算眼尖,在爆炸摧毀主殿時,見到火焰中有幾道身影,高高躍起,脫離火焰風暴的範圍。能夠做到這樣的事,肯定是一等一的高手,護身氣勁、身法速度、反應,只要稍微差一點,就是當場斃命,半點機會也沒有,這些人肯定都是武滄瀾手下的精英戰力,只是……即使他們能在那樣的大爆破中逃生,卻很快被第二波的火雲給席捲、吞噬,當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大片翻湧火雲中,袁晨鋒肯定他們已成了焦炭碎屑。

  「……這麼大的爆炸,有人能活得下來嗎?」

  孫武喃喃自語,語氣中有太多的不確定,自己的異種金鐘罩雖自認了得,但也沒把握能在那樣的巨爆下生存,特別是當一道道灼熱氣流撲面而來,腳下猶自感到地面震動,耳內也嗡嗡作響時,孫武更是覺得心虛。

  自己這個專練硬功的,都沒有把握能夠生存,其他人呢?銀劫?還有……武滄瀾呢?螳螂與蟬還沒開始鬥,黃雀就先被天上掉下來的石頭幹掉了?這個意外是怎麼回事?難道說,這場所謂的兩強對決,其實是雙方暗中合作,要藉此剷除第三方強敵的行動?武滄瀾就這麼給幹掉了?

  孫武腦中一片混亂,看袁晨鋒、香菱的表情,發現他們也是完全狀況外,或許就只有兩名當事人,才真正知道整個狀況。想到這一點,孫武連忙把目光回看廣場中央,卻驚覺披著黑色斗篷的天魔仍在原地,可是與他對峙的陸雲樵卻已消失不見。

  「陸大俠不見了,他……哪裡去了?」

  1

  一個念頭在孫武腦中閃過,還沒來得及認真思索,驚人的劍氣、衝擊波已在這座看台正下方爆發,整座看台摧枯拉朽般被毀,坐在看台上的人首當其衝,袁晨鋒、香菱第一時間縱身閃躲,一面凝運護身真氣,一面以最快速度飆離倒塌的看台,相比之下,在袁晨鋒身邊的幾名同盟會高手,表現就沒那麼好,儘管都是千里挑一的精英,仍顯得反應不及。

  看台倒塌、崩毀,這些倒沒什麼,問題是造成整座看台倒塌的衝擊波、劍氣,那就是非常要命的東西,能夠輕易把整座看台如同撕紙般扯碎的力量,一旦碰著血肉之軀,那就是當者立斃,兩名同盟會高手走避不及,給亂射的衝擊波、劍氣沾著,侵筋走脈,瞬間便給大卸八塊,血雨、肉塊濺灑出去,被壓在倒落的看台下。

  反應速度不是孫武的強項,他做出反應的時間,比香菱、袁晨鋒慢,而劍氣、衝擊波爆發的中心點,偏偏又是在他正下方,根本就沒有時間躲,只能憑著金鐘罩硬擋,然後就像是炮彈一樣給轟了出去,飛出看台的速度反而比袁晨鋒、香菱還要更快。

  但在被轟飛的瞬間,孫武也看到了一些東西,儘管覺得難以置信,可是在衝擊波撕毀看台的時候,他確實看見一道蒼龍影,怒吼盤旋著衝了上來,後頭則是巨大的劍氣在後追擊,兩者的不凡威勢,一時間讓孫武腦海完全空白,什麼都沒法想。

  龍影,僅是一種氣勁虛象,當孫武被轟飛出去,盤旋咆哮的蒼龍影也漸漸消失,露出了底下的真面目,那個健碩的身影,無疑就是武滄瀾本人。

  (他、他一直藏在我們的看台底下?從頭到尾,他都不在主殿裡頭?這倒也正常,但……)

  武滄瀾不在主殿裡頭,這個倒是不奇怪,決戰在即,他跟著大隊人馬這麼大搖大擺進入主殿,簡直就像故意把自己的位置洩漏給敵人,雖說以他一貫的自傲,未必會在乎這種事,但如今主殿一下給炸上天去,這個考量果然也沒錯,巧妙轉移敵人的注意力,本身則另外隱藏起來,伺機出手。

  只不過,武滄瀾選擇的藏身處,就有些令人發噱了,什麼地方不好躲,居然直接躲在同盟會的看台底下,換作是別人,肯定會被誤以為是想偷襲看台上的人,但以武滄瀾的個性,這種想法對他就是種侮辱了。

  孫武還記得,不久前自己說武滄瀾為人大氣,不耍小動作,耳邊依稀聽見一聲「說得好」,那時自己便已懷疑,想不到果然是他躲在看台底下,這究竟是抱持什麼居心,自己完全沒興趣知道,但……不曉得他是怎麼洩漏位置的?

  「唔。」

  孫武翻身落地,腳下些微不穩,香菱、袁晨鋒也先後落地,都趕到他的身邊,既是為了看看他的狀況,也是為了把力量團結起來,眼前的戰鬥層次太高,三個年輕人如果不結合在一起,根本沒有應變的實力。

  而真正的高層次戰鬥,則是在眼前激烈上演,孫武等人不是沒看過路飛揚的出手,之前一路上調教訓練,與他拆招的時間很多,早已看熟了他的出招,不過現在完全是另一種情形,陸雲樵一臂縱橫,著著都是進手招數,有進無退,強如武滄瀾一直也被壓在下風,給打得倒退連連,還不出手來。

  武滄瀾的戰鬥風格,剛猛霸烈,所使的種種戰技,大開大闔,當者披靡,要把他給強行壓在下風,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孫武等人與路飛揚對戰時,確實覺得他內力強橫,源源不絕,隨手一擊就讓自己招架困難,但那也僅是因為大家不同位階,他恃強凌弱,才能有這樣的壓倒性效果,換作對上同級數的武滄瀾,照理說不該有那麼明顯的壓制效果……孫武凝神細看,想要找出原因,這才發現陸雲樵的出手很特別。和普通人相比,陸雲樵的獨臂吃了不少虧,平常人戰鬥時總是左右互補,陸雲樵卻只有一臂,攻招遞出,收臂回氣時便破綻大露,在速度、招數應變上都處於劣勢,這一點陸雲樵自己也很清楚。

  之前與孫武、袁晨鋒拆招時,他的解決方法就是以力量差彌補速度,一力降十會,強絕大力橫掃出去,壓得敵人喘不過氣,什麼精巧招數、快捷速度都不管用,但對上武滄瀾,要單純用力量壓制已不可能,這個戰術無用,陸雲樵終於把真功夫拿了出來。

  孫武仔細觀視,發現陸雲樵獨臂縱橫,似一桿長槍,又像一柄長劍,舞動翻飛,橫掃千軍,氣勢恢弘,但攻招遞出,這條手臂就沒再收回來過,一切招式變化都由五指進行,屈、伸、揮、彈,配合本身強大的內力,五隻指頭做出多種兵器的變化,交織組成一張綿密劍網,將武滄瀾牢牢纏捆在內。

  單單僅有如此,並不足以壓制武滄瀾,但孫武發現一件奇事,就是每當陸雲樵並指出劍,屈指蓄力的轉折剎那,週遭一定範圍內的大氣產生變化,似是粘滯、似是凍凝,每次這變化發生,武滄瀾的動作就顯得僵硬,而陸雲樵卻不受影響,彼消此長之下,陸雲樵打得更是順暢,完全把武滄瀾壓制住,劍氣如同驟雨,密集亂刺在敵人身上,如果對方不是大武天子,哪怕換作是一塊數寸厚的鋼板,現在都千瘡百孔了。

  「那是……五絕神劍的延伸技,劍印。」

  袁晨鋒喃喃說道,身為陸雲樵的親傳弟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五絕神劍的變化,當然曉得陸雲樵正在做什麼。

  「劍印?」孫武對這個名詞也有印象,之前袁晨鋒在陸雲樵的示意下,將五絕神劍的秘訣傳授自己,所有的招數與行功口訣自己已盡知,但有些部分,屬於袁晨鋒本身也沒練成、沒參透的「傳說境界」,當然沒法傳授,五絕劍印就是這一類的技巧。

  五絕神劍,是巧妙運用五種自然屬性,配合本身內力,激增殺傷力的武技,但以一己內力推動屬性劍氣並不容易,非常耗損自身力量,袁晨鋒苦修多年,迄今也無法連續運用三種以上的劍氣變化。

  只是,連續運用是一回事,同時運用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當陸雲樵開發出「兩極並流」的技術,將兩種以上的屬性歸並於一劍中,劍氣的威力不但暴增上去,還意外多出一些其他的效果,陸雲樵將這些意外效果實用化,整理成新的技巧,取名為「劍印」。

  關於劍印的技巧,袁晨鋒稍微聽陸雲樵提起過,但先前陸雲樵尚未將此技巧開發成功,近幾年師徒兩人碰面機會又少,時間也不長,陸雲樵未能把劍印之類的高等技巧傳授,直至昨晚,陸雲樵私下將五絕神劍的高等應用技,還有自己的武學心得整理成小抄,交給袁晨鋒作為彌補。

  對於這份補償,袁晨鋒的反應很激烈,只要想到他為何要在決戰前夜給自己這份補償,袁晨鋒就死也不願接受。可惜,這份拒絕沒有什麼意義,陸雲樵說「你如果不收,我若回不來,畢生心血就此失傳」時,袁晨鋒還能堅持,但當陸雲樵說「你如果不收,我只好找個刺青師父,直接刻在你胸口」時,袁晨鋒無奈地把小抄收下了。

  因為得到了秘笈,袁晨鋒這才曉得關於劍印的內容,而回看到眼前戰局,陸雲樵所發動的這個劍印,就是專門用來封鎖對手,身在局中的武滄瀾感覺特別明顯。

  普通的封鎖技巧,或是運用冰寒凍氣,或是使用具有高粘滯性的真氣,入侵敵人經脈,影響敵人的行動,但陸雲樵的劍印,效果卻遠不只如此,武滄瀾連中百餘道劍氣後,覺得被冰凍、粘滯的,不光是自己的經脈與關節,就連體外……方圓十米之內的整個空間,都逐漸被凍結、粘滯,連空氣都給迅速抽掉、擠壓出去。

  吸不到空氣,體內真氣運行同受影響,武滄瀾的力量、反應速度都被削弱,面對陸雲樵驟雨般的高速亂擊,他連天子龍拳都來不及運使,只能全力提運護體真氣,集中防禦,先保不失。

  武滄瀾身經百戰,挨打中很快就看出敵人虛實,知道陸雲樵所用的這門武技,是同時推動多種自然元素,影響領域空間所形成,這個原理不難理解,憑著這級數的絕頂修為去推動也作得到,但所消秏的內力卻相當驚人,即使是自己,也不可能一口氣連發百多擊,勢必要回氣重組攻勢,而眼前這傢伙……明明是透支力量的極限快攻,卻顯得行有餘力,彷彿真氣消耗全不存在一樣。

  心念一轉,武滄瀾的目光瞥過陸雲樵掌上,看見指頭上所戴著的寶石指環,閃閃生光,七色虹光頻發幻彩,美得不似人間之物,卻也正是法寶運作的現象。

  「哼!七寶指環不是無敵的,你有超級法寶,我……」

  在陸雲樵的五極劍雨掃射下,還能開口說話,就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但再怎麼了不起,為了怒氣而耍帥開口,就要付出代價,連一句話都沒能說完,身上便又多中十餘劍,劍氣又疾又狠,重重刺擊在多處要穴上,痛徹心肺。

  更糟糕的是,陸雲樵的劍氣豈是好挨,連挨了那麼多下,再加上這十幾劍重擊,哪怕是一個小山頭都給打塌、剷平了,即使強如武滄瀾,也禁受不起,護身真氣開始崩潰,左肩、右大腿更被劍氣打穿,出現洞穿傷,一處發出焦臭,有若烈火焚過;一處則迅速凍結,被血冰覆蓋。

  近年來,武滄瀾不曾在單對單的戰鬥中,受過如此創傷,若非碰上陸雲樵,這世上恐怕也沒幾個人能做到,而他更不是會一直挨打的人,之前摸不清楚五絕劍印的奧秘,採取守勢是為了慎重,既已探知清楚,就該反擊,受創的痛楚更能刺激本身凶性與戰意,令力量猛地激發上來,正是最好的反擊時機。

  「喝啊!」

  武滄瀾一聲怒吼,週身真氣鼓蕩,一度被削弱的力量,再次被激發出來,比平時更強,隨著吼聲,向四面八方狂振,不但把襲身的所有劍氣擊潰,更將陸雲樵的劍印封鎖給打破,連陸雲樵都給震開退去。

  「哼!」

  以武滄瀾的眼力,當然看得出來,陸雲樵的後退並不是全給自己震開,有一半是藉機後退,重組攻勢,但怎樣也好,之前整個被壓著打,緩不出手來抵禦,如今花了點代價,掙脫束縛,正好趁著這股銳氣反攻。

  反擊的策略早就有了,七寶指環的異能雖強,但超級法寶可不是陸雲樵的專利,既然一開始就玩到這種層次,且看看誰的超級法寶技高一籌?武滄瀾心念一動,真氣貫注,早已準備好的赤龍腕立時發動,閃耀紅光。

  赤龍腕的異能,是將本身力量陡然暴增一倍至數倍,一旦發動,力量就如驚滔駭浪,毀地摧天,武滄瀾多年來一直期待此刻,配合赤龍腕,一戰最強狀態的陸雲樵,就在這個願望即將實現的一瞬,他驀地生出一絲悔意。

  ……上當了!

  不愧是當世絕頂強者,對時機的掌握、戰術的運用都妙至巔峰,自己利用痛楚,激發更強力量,震退陸雲樵,本身的精、氣、神都在這一刻到達巔峰,卻也從這一刻起開始跌落,而後當自己灌注大量真氣發動赤龍腕,短短的兩三秒內,連力量也為之大幅消耗,出現精神與體力的雙雙低點,較之早先集中所有力量,全面固守的狀態,這兩三秒內,自己真個是破綻大露。

  這種破綻自己本該察覺,卻因為十幾年來累積的渴望將實現,一時沖暈了理智,令危機感知變得遲鈍,晚了一步發現,這點……想必也在敵人的算計之內,實在是……自己活該了。

  』陸雲樵被震退至一定距離外,尚未回氣,於情於理,都不可能由他再發動另一輪的主攻,儘管如此,他仍有相當能力,發動具有威脅的阻礙攻勢……『想都不用想,憑著多年的戰鬥經驗,武滄瀾做出了這樣的判斷,而這判斷果然一點也沒錯,陸雲樵手一揮,五道劍氣不走直線,內力曲折彎繞,以最刁鑽的角度直攻武滄瀾。

  早已有備,武滄瀾冷哼一聲,同樣也是把手一揮,甫凝聚起來、尚未完全發動的赤龍腕之力,將大氣凝結成盾,面積極廣,五道凌厲劍氣射在護盾上,明明兩邊都是無形之物,相互碰撞之下,竟然發出金鐵之聲,還迸閃出火花。

  凌厲的一擊,就這麼給武滄瀾封住,從姿態上看,武滄瀾皺眉揮手,凝氣成盾,盡擋陸雲樵五極劍氣,半空中火花亂閃的畫面,實在是威風到極點,不但底下的臣民看得如癡如醉,就連孫武、袁晨鋒,都不禁暗自讚歎敵人身手,更險些一個「好」字叫出口。

  然而,也就只有陸雲樵、武滄瀾彼此明白,武滄瀾這一下是擋得漂亮,卻也是太陽熄滅之前的最後燦爛,儘管擋了這五劍,武滄瀾已將倉促運起的不完全力量,整個消耗殆盡,如今,他的狀態真正是降至最低點。

  幾乎就是在擋下五道劍氣的同時,武滄瀾生出一種久違的感覺,是極其巨大的壓迫感,令他全身緊繃,汗毛豎直,連額角都抑制不住地流下冷汗,心裡甚至還感到恐懼……一股強大到可以威脅自己生命的恐懼,而一個聲音則伴隨著這份恐懼,打入他心裡。

  「小子!準備好了沒有?」

  這便是絕頂強者之間的戰鬥,生死勝負只在毫釐之差,來襲的敵人並沒有天真到以為武滄瀾會沒有察覺、會驚惶失措,整個戰術只爭取短暫一瞬,利用種種天時地利,讓武滄瀾晚幾秒才發現敵人意圖,只要爭取到這幾秒,哪怕武滄瀾終於發現,也沒可能從這環環相扣的死局中全身而退。

  正因為這個殺局無懈可擊,所以出手之前先問一聲,並不是因為不屑偷襲,出聲表示氣度,而是就定位後,稍微花點時間積蓄力量,把力量集中推升,以便能夠轟出最具殺傷力的一擊。

  「……嘿!怎麼才來啊?」

  死厄臨身,武滄瀾的回答異常鎮定,這並不是因為他勇猛無懼,事實上,他非常清楚,自己心中不但恐懼,這股因為恐懼而造成的全身緊繃,幾乎讓自己有失禁噴尿的感覺,彷彿回到小時候,第一次面對死亡的瞬間。

  那一次,與之後的許多次,自己都與死亡擦肩而過,也有些時候是正面戰勝死亡,但這一回……當身後強敵的重擊轟下,是生是死,都只有各半機會,很有可能在挨了這一擊之後,真正惡貫滿盈,什麼王圖霸業,都成癡人說夢的過眼雲煙。

  死亡率如此之高,會有恐懼是理所當然的事,但面對久違的懼意、不確定的生死未來,自己在恐懼之餘,卻也感到極度的興奮,精神昂揚到極點,這是自己期待已久的一刻,是為了先前錯誤所該付出的代價,也是為了這場賭局,必須要下的注碼……大丈夫幹大事,豈能畏畏縮縮,區區一條性命,就和他們賭上了!

  武滄瀾、陸雲樵的戰鬥,在摧毀看台後,因為彼此巨大的力量衝擊,轟飛上天,戰鬥都是在半空進行,底下的孫武、袁晨鋒與眾臣民,都是抬頭仰望,觀視戰鬥的進行。

  整個戰鬥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十劍、百劍的攻防,都在短短十秒間完成,速度太快,地面上不少群眾,甚至沒發現空中的這場攻防戰,就連搞不清楚同盟會看台是怎麼毀壞的,都大有人在,也只有武功修為在一定程度以上的高手,才有觀戰的資格。

  孫武等人都還算看得清楚,他們雖然年輕,卻見識豐富,對於兩大絕頂強人的超凡武功,僅是讚歎不已,卻還不至於給驚到,真正令他們感到困惑的,是這一戰的節奏,陸雲樵不似普通的高手決戰,不試探、不留手,打從出擊那一刻,便是全力以赴,逼得武滄瀾不得不全力抵禦,雙方戰鬥直接進入白熱化,這是普通高手決鬥所罕見的。

  最開始,兩人都沒有想太多,只以為這是速戰速決的必要打法,直至後來,才看出陸雲樵每一步皆含有意義,利用武滄瀾在戰鬥中的狂性,引他入圈套,直至他踏入圈套中,真正的殺著才出現。

  自始至終,全力出手的陸雲樵,就不是這個殺局中的主力,他僅是負責將目標拖入陷阱,而當一切準備就緒,實際負責出手的,則是一直在準備這一擊的天魔,他偉岸的身影瞬間出現在武滄瀾身後,巨拳緊握,雖未轟出,週遭大氣已狂亂急轉,形成數道旋風。

  這現象並非刻意為之,只是過於巨大的能量,被集中壓縮在一個點上,自然而然形成的現象,外行人驚於這令天地風雲變色的一拳,深深畏懼那如死神一般的巨大身影,而底下的孫武、袁晨鋒,即使不睜眼看,光憑著感覺,都能感到這一擊將是何等霸絕!

  『小子!準備好了沒有?』

  『……嘿!怎麼才來啊?』

  一直到最後,武滄瀾也沒有失去王者風範,只是隨著天魔的一擊轟出,這一切變得再不重要。

  魔門秘傳.上魔金剛震!

  轟出的一拳,並非直擊目標,而是以無上內力震動附近空氣,形成衝擊震波,直透人體。

  震波強悍至極,從半空中傳至地面,體質稍弱的人,眼前驟然一黑,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腦內、胸中連續炸開,劇痛襲來,一下就失去意識,許多人前一秒還在為著天魔衝上半空而驚愕,後一秒便眼耳口鼻皆流鮮血,死狀恐怖地丟了性命,即使幸運不死,就這麼瞎掉、聾掉的也不在少數。

  一如袁晨鋒之前的預料,看台上剎時倒滿大片犧牲者,就連袁晨鋒、孫武都受影響,頭暈目眩,真氣大亂,如果距離再近一點,絕對不是吐兩口血就能了事的。

  傷害狀況本來不止如此,因為震波層層相疊,一波連著一波,威力不住遞增,如果讓幾道震波連著轟上看台,底下不只是哀鴻遍野,絕對是屍橫遍地,之所以沒有演變成這樣,是因為身在半空的陸雲樵,神情木然,五指一揮,無形劍氣雖沒法阻截震波,但當劍氣混組,形成劍印,就能有效削減震波的影響,減輕下方的傷亡。

  如非陸雲樵親自出手,當世只怕也沒什麼人能做到這效果,這是底下人群的運氣,不過,受餘震波及的,尚且如此慘狀,首當其衝的自然更不好過。

  震波、聲波攻擊,武滄瀾同樣也會,但天魔所使用的這一招魔門秘式,其巧妙性卻大大出乎意料,第一道震波透體而入,破壞威力不強,卻瞬間與自己體內真氣的波動頻率同步,反過來形成干擾,大幅影響本已被削弱的護體力量。

  這一手,與超級法寶無視防禦的運作原理不同,卻有異曲同工之妙,即便是武滄瀾,一時間也變了臉色,緊接著,連續幾道的震波,快速穿透幾乎不存在的護體真氣,直接打入體內。

  武滄瀾是出了名的修練狂,早已把本身肉體鍛練得如鐵似鋼,遠非尋常可比,但這一次,在護身真氣被完全剝奪下,這具肉體受到了最嚴苛的考驗,幾道震波連續透入,先是衝擊骨骼,接著撕裂筋肉,最後才扭曲、震動脆弱的經脈與臟器。

  承受著震波入體,個中苦楚只有當事人方知,這已經不是傷害,而是一種酷刑,武滄瀾瞬間雙拳緊握出血,緊咬住的牙齒,仍封不住嗆噴出來的血沫,雙眼怒瞪至彷彿要奪眶而出,有那麼一瞬間,他確實以為自己會在這一擊之下粉身碎骨,徹底輸掉這個賭局。

  特別是當那一擊真正打進身體的時候……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3:22
  第六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上魔金剛震,分為兩段攻勢,前半段攻勢,主要目的在於瓦解敵人防禦,但碰到修為不足的弱小敵人,沒等防禦瓦解,就已經被活活震死,體內骨、肉、筋、髒,全都糜爛成一灘漿糊似的東西。

  也只有對上真正的高手、強者,金剛震的後半段,才能派上用場。與前半段相比,後半段沒有那麼花俏,也沒有那麼多的變化,就是簡簡單單,一個將所有力量凝聚於一點,重重轟出去的拳頭。

  全身力量被極限壓縮,凝於拳頭,封鎖於拳內,如果運功時稍有不慎,拳還沒揮出,便先給自己的力量反噬毀掉,而這高風險招數所換來的,便是無堅不摧的至極威力。

  一拳轟出,猶如怒濤潰堤,天地風雲變色,單單只是這一記剛拳,彷彿已足夠摧毀世上一切,更別說在這一拳之前,數道上魔震波已清除所有障礙,將敵人的防禦降至最低,令這強絕一拳,能在敵人最弱的一刻,發揮最極致的殺傷力。

  轟隆!

  一聲悶響,震動整個天空,仿似一道落雷恰於此刻轟下,又好像是這一擊的威力,造成了類似轟雷的震波,再次狂撼所有人的聽覺。

  在這一擊之後,人們只清楚地看見,大武王朝的當今帝皇,血灑長空,整個身體上下半截呈現不自然的扭曲,就這麼像垃圾一樣地給打飛出去。

  太平軍國之亂結束後,武滄瀾在臣民心中的形象,除了殘忍暴虐,就是壓倒性的強大,他幾乎是不可能被戰勝的,臣民們無法想像他受挫、戰敗的樣子,更別說是敗得如此淒慘,此刻,這件事在人們全無心理準備下上演,當重傷的武滄瀾,滿身是血的扭曲傷軀,被遠遠打飛出去,直落向皇城的另一端,在場的人們多數腦中一片空白,沒法相信眼中所看見的事實。

  孫武也有同樣的感覺,這幾天自己一直在擔心,兩強相爭,必然會出現傷亡,無論是老爹或是陸雲樵,兩個之中任何一個出事,都會是自己畢生之恨,自己已經連續多日,為此沒法安心睡一覺了,哪想到……實際到了決戰,居然會是這麼個場面,陸雲樵和老爹好像事先有默契一樣,二話不說就聯手,把武滄瀾給打得不成人形。

  雖說,武滄瀾被打飛出去時候,有一件事情讓孫武感覺很不妥,身受重創的武滄瀾,傷勢足以危及性命,可是被重創轟飛的他,滿臉鮮血的猙獰面孔上,赫然……在笑,彷彿他才是一擊得手,重創強敵的人。

  這一點,讓孫武非常不舒服,但橫看豎看,武滄瀾都沒有詐傷、詐敗的可能,那麼嚴重的傷,就算及時治療,以後都還不曉得能不能痊癒,變成殘廢的可能性都不小,絕不是假裝能假出來的,況且,自己眼力或許不行,江湖歷練不夠,可是老爹和陸雲樵,這兩人的眼力何等銳利,哪是隨便騙得過的?

  基於這些,孫武心中篤定,無論武滄瀾是為什麼發笑,最起碼他的傷、他的失敗,絕不是假裝的,而怎樣也好,這個令眾人頭痛至極的強敵,已經給陸雲樵、天魔聯手打敗了。

  敗了武滄瀾之後,攜手合作的兩個人,又會怎麼樣呢?出於個人的期望,少年腦中一時間全是過度樂觀,甚至可以說一廂情願的想法,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他想要快步跑過去,只要自己去到他們兩人身邊,就能息止刀兵,什麼鬥爭都沒有了。

  不過,孫武很快從夢中醒來,曉得是自己太過天真,因為自己還沒有動作,香菱、袁晨鋒已雙雙行動,伸手按著他肩膀,阻止他向前,他最初以為這是兩人的善意關心,可是,當他看清楚究竟,一顆心就筆直沉了下去。

  陸雲樵、天魔先後落地,前者的腳才踏上地面,立刻一揮手,示意袁晨鋒動作,阻擋住自己的行動,換句話說,陸雲樵的態度很清楚,他與天魔之間的事並未完結,也不需要其他人過來干涉。

  注意到陸雲樵的這個動作,對面的老人露出了邪笑,「你不敢讓他過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對他而言,你太危險,對你來說,他也是危險東西,不讓兩個危險東西碰在一處,這是基本常識。」

  陸雲樵淡淡說著,並不指望天魔會回答,自己說的是事實,彼此都心知肚明,否認沒有什麼意義,與其在這點上糾纏不清,還不如把注意力放在眼下的情況,特別是周邊騷動的人群。

  騷動的人群……這個詞用得不太準確,陸雲樵入場掃掉一批,銀劫處決掉一批,天魔的金剛震波又掃掉一批,這群不知死活跑來看熱鬧的買票觀眾,可以說是最倒楣的人了,現在看台上的人們多數非死即傷,還能夠好端端坐在那裡的人,不但實力不俗,運氣也都不差。

  看見皇帝陛下被打倒,身為臣民,他們本來該立刻有反應,否則即與逆賊同罪,但這件事發生得太過突然,多數人都還反應不過來,又心驚於兩大強人的威勢,誰也不敢跑上來送死,這才沒有動作,儘管如此,廣場周圍的騷動之聲仍是越來越大,隱約形成一股壓力。

  陸雲樵和天魔都不把這股壓力放眼裡,皇城之中雖然還有若幹不俗高手,但在武滄瀾已倒下的此刻,這些蝦兵蟹將縱使聯手,也不足為懼,否則,兩人肯定會在打倒武滄瀾後,聯手先把這些人殺盡,以除後患。

  當下,能讓兩大強人在意的,仍是只有重傷的武滄瀾……「……他傷得不輕啊。」

  「金剛震摧破他體內多處經絡,最後一擊幾乎將他攔腰打斷,雖然肢體還算完整,但脊椎已出現多處斷裂,落地落得重些便肯定折斷……即使不死也是殘廢。」

  能將武滄瀾如此重創,看似上魔金剛震威力無儔,然而,若是在正面敵對的情形下,對武滄瀾打出上魔金剛震,絕不會有這樣的效果,因為武滄瀾也非庸手,面對如此強招,他同樣會祭出猛招還擊,哪怕金剛震的震波再猛,彼此相互抵銷之下,看似無敵的一式上魔金剛震,最後可能只造成不至於危及性命的重傷,不可能傷成這樣。

  真正的關鍵,是先前陸雲樵的全力出手,連環劍氣如驟雨,不僅將武滄瀾完全壓制,更把他的力量大幅消耗,防禦力也被降至低點,天魔才能夠一擊得手,這是兩大強人聯手的完全勝利,也證實了武滄瀾之前的推測,假若兩名強敵聯手,自己唯一該做的事就是立刻逃跑,硬著頭皮去戰,絕對沒有半分勝算。

  「武滄瀾那小子……比起慈航靜殿之戰,又有長進,你剛才全力壓制他,消耗了多少元氣?」

  「……你說呢?」

  「你一出手就全無保留,劍氣都推升至所能駕馭的最強狀態,如果是正常狀態的你,經過這一輪劇烈消耗,最多剩不到六成力量,如今……」

  「如今是怎樣,你會想像不到?你總不會以為超級法寶有可能發生故障吧?

  若我當真只剩下六成力量,你那一擊會震武滄瀾?還是震我?」

  陸雲樵冷淡的回答,點出了今日之戰最微妙的地方。

  武滄瀾、天魔、陸雲樵,三方都不是傻蛋,也都各有算盤,如果其中一方太過佔上風,最招忌憚,另外兩方勢必先下手為強,聯合起來將之剷除,再來拚個輸贏。武滄瀾佔有主場優勢,又最為惹人厭,陸雲樵與天魔開戰前看似全無準備,但從索要皇宮佈置圖一事,雙方已巧妙達成默契。

  ……一開戰,不用廢話,先扁死那個欠揍的大武皇帝。

  有了這樣的共識,其他什麼準備都是多餘,因為只要這兩人聯手,天下就無人可擋,無論橫在前頭的是什麼,他們都能輕易踐踏過去。這個危險的默契,銀劫看出來了,卻也束手無策,任何過強的防禦措施,都會導致這個狀況提早上演,結果,這個最糟的預感果然成真。

  在戰鬥的過程中,並不是沒有變量,陸雲樵一面全力壓制武滄瀾,一面也在凝神戒備,因為自己如果露出的破綻比武滄瀾更多、力量消耗得比武滄瀾更厲害,天魔很有可能會立刻掉轉目標,改為與武滄瀾聯手,將那致命一擊打在自己的身上,這點彼此心照不宣。

  哪怕是到了最後,重創武滄瀾,讓他受到危及性命的重傷,這也絕不是最好的戰果,因為假若兩大強人真心合作,剛才絕對可以把武滄瀾當場幹掉,死無葬身之地。天魔的金剛震,還能把力量再提升一層,爆發第三重勁;武滄瀾被打飛時,陸雲樵也可以停下調息,補上一劍……要讓武滄瀾當場斃命,兩人絕對作得到,只不過,出於種種顧忌,他們都沒有在關鍵一擊上下手。

  如果因為這一擊耗力太過,回氣不及,將無法面對之後無良盟友的翻臉。

  如果武滄瀾這個威脅被完全消除,雙方沒有後顧之憂,戰鬥可能再無轉圓餘地。

  更重要的一點,則是武滄瀾始終扣著一張王牌沒有打出,哪怕是最後受重創被打飛,他都還保留著相當的力量……足以拚個玉石俱焚的最後力量。

  在先前的戰鬥中,武滄瀾的力量已被削弱至最低,想要同歸於盡,這是已經不可能了,不管武滄瀾怎樣凝聚最後力量出擊,又或者把心一橫玩自爆,最多只能令敵人重傷,不至於致命,無論天魔、陸雲樵都有信心能受他一擊而不死,問題是,這裡不是崇尚運動精神的體育會場,旁邊的盟友更不會講基本道義,自己一旦重傷,九成會比武滄瀾死得更快。

  更糟糕的是……如果被武滄瀾瀕死反擊打成重傷,面對身旁翻臉的強敵,別說抵抗,只怕連想跑都跑不掉,這樣的蠢事,沒人肯幹,所以明明只要有個人肯豁出去,補上一擊,就能真正殺掉武滄瀾,偏偏沒有人動手,令武滄瀾只是敗、只是重傷,卻就是不可能當場死亡。

  這一點……天魔與陸雲樵彼此清楚,就連武滄瀾都很明白,所以他重傷飛出時,臉上猶自帶著笑,便是為了這無比可笑的結果……哪怕傷重,自己也賭贏了,在兩強夾擊下,自己仍然沒有死,之前有自己存在,這兩個人不可能正面衝突,但當自己這個威脅不再是威脅,這兩人之間的衝突就再難避免。

  「我們……」

  陸雲樵似乎想說什麼,但話才剛剛出口,就被天魔給截住,「剛才不是說不講廢話,怎麼打垮了皇帝小子,你的廢話就開始多了?」

  「……我並不認為這是廢話。」

  陸雲樵真正想說的話,其實是「不讓武滄瀾稱心如意的最佳辦法,就是我們現在各走各的,只要我們避免今日在此衝突,武滄瀾的重傷就是偷雞不著蝕把米,會變成最蠢的愚行」,但可惜,這句話還沒出口就被拒絕了。

  天魔不可能不曉得自己要說什麼,只是他選擇了拒絕,這沒什麼好意外,因為換作是天魔向自己提議,自己也沒有把握就會答應……「我當年承諾過,要替樓蘭討回血債,以償太陽王將指環相借之德,除此之外,因為你在背後興風作浪,無辜枉死的眾家兄弟,這些帳好多年前就該和你清算了……」

  「真有那份實力就動手吧,廢話那麼多幹什麼?好多年前的帳,拖到現在還遲遲不算,你不是無能就是沒種,至於你那些什麼兄弟……老夫沒印象了,嘿,難道你會記得這輩子腳下踩了幾隻螻蟻?剛剛看台上,你揮手殺了什麼人,全都記得嗎?」

  「你果然毫無悔意……算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在一切開始之前,我倒是想問你,如果你我最後就這麼死在武滄瀾手上,你感想如何?甘心嗎?」

  別的話,沒法得到天魔的重視,但這一句話,卻讓天魔感興趣了,他思索了十幾秒,看了看武滄瀾消失的方向,道:「你覺得他還有快速痊癒的可能?」

  武滄瀾受的傷雖然重,普通人早已斃命,但對於他這樣的絕頂強人,只要沒有當場死亡,休養上一年半載,就可以重振雄風,可是若說要短時間內,甚至立刻傷癒復出……重創武滄瀾的一擊,是由天魔親自下手,他很清楚那一擊的威力與傷害,正常情況下絕對不可能快速治癒,即便是不正常的情況下……魔門不是沒有在短時間內強壓傷勢,回復戰力的密技,可是這樣子回復的戰力,比原有狀態要弱上幾成,頂多用來逃跑,要戰鬥絕對是送死。

  當然,魔門之中,絕學密技多如繁星,裡頭當然也有壓下傷勢、回復戰力,戰力還比平常強上幾成,甚至逾倍的功法,只不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類功法無一例外地都有個要命的缺點,就是都以透支生命為代價,發動之後,出個兩擊三擊,必死無疑,絕沒有取巧可能,武滄瀾這人看似瘋狂,算盤卻打得很精,不會幹這種主動找死的事。

  把這些可能一一排除,天魔不認為武滄瀾還有逆轉、翻盤的可能,這也和當初的判斷相符,否則自己下手時,肯定會多補一擊,又或是多使上幾成力。

  天魔不認為陸雲樵、同盟會曉得什麼自己所不知的密技,但他明白陸雲樵在顧忌些什麼,因為陸雲樵所感到的那份不祥,自己也一樣感受到了。

  「…………不覺得,我的判斷也是一樣,武滄瀾半年之內不可能復出,如果療養的時候稍有不妥,很有可能變成重殘,這輩子也無法重振當年勇,就算換作是我自己受這樣的傷,仍是同樣下場……可以說,在我所知的範圍內,這種傷勢是不可能快速治癒的。」

  陸雲樵搖頭道:「但我們都已見過太多,有太多的戰鬥,都是在被認定為不可能的情況下給翻盤,如果所謂的正常、合理,就代表一切,今時今日天妖仍是無敵,太陽王也不會壯年早逝……不管我們覺得怎樣匪夷所思,等一下若武滄瀾龍精虎猛地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太訝異,而且,你的人應該沒有厲害到連銀劫也給炸死了吧?他還藏在暗影裡,什麼可能沒有?」

  ……所以,最聰明與理智的辦法,就是立即停戰,保留實力,這樣不管武滄瀾有什麼後著,最後都是沒用,因為哪怕武滄瀾再次復出,甚至實力還提升上去,他也不可能擋得住兩大強人的再次聯手。

  只不過……陸雲樵自己也清楚,這些話儘管都很理智,實際意義和廢話也沒多少差別……「唔,有道理,所以,你現在要開始像狗一樣逃跑,保全實力,跑給我追嗎?」

  「沒這必要,什麼廢話都已經說完了。」

  陸雲樵不是單單扔句話過去而已,既然多餘的交涉已無意義,一言不合,陸雲樵選擇直接動手,連招呼也不打,五指一彈,劍氣縱橫,直接就往天魔身上招呼。

  首發劍氣又快又狠,疾若星火,就是為了讓人措手不及,後四發劍氣卻軌跡奇特,與其說是發射,更接近橫向切割,只是那種拖泥帶水的滯重感,彷彿每一道劍氣上都壓著一座大山,來勢雖慢,卻分外顯得力重千鈞,莫可匹敵,當這四道劍氣及身,那已經不只是射擊,而是份量十足的撞擊了。

  第一發劍氣之所以要快,就是要替連著而來的四道劍氣爭取時間,當敵人被第一道劍氣打得暈頭轉向,便更難抵擋後頭四道如山劍氣,簡單一招,快慢交織,已組成殺陣,而天魔面對這五道連環劍氣的方法,倒也簡單,他不避不閃,猶如一隻老邁得不會動的大龜,直挺挺地硬挨了。

  雖說是硬挨,普通人受了這一下,過九成是粉身碎骨,天魔能夠直接以身體硬挨,自然有非凡的信心與本事,剎時間,冰藍晶芒在天魔週身綻放。

  魔門無上秘式.天魔金剛身!

  眨眼間,天魔被一層冰藍色晶芒所籠罩,外表也發生異化,明明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卻像是一尊石像般,表層覆蓋著一層半透明石質,彷彿通體由金剛石所雕成。

  詭異的情形,引起現場連串驚呼聲,但對於陸雲樵、孫武而言,這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天魔金剛身縱然了得,過去也不是從來沒用過,他們早已在不同的戰役中,目睹過這一式絕學的驚人威力,純以抗擊力而言,天魔金剛身遠在金鐘罩之上,當然修練難度更是不能相提並論,除了本代天魔這個武癡,魔門中就沒什麼人會去練,更別說練成。

  自然,練成了之後的強絕威力,就絕對值回票價,陸雲樵開山裂石的劍氣,擊打在天魔身上,就如同春風拂柳,別說傷痕,半點刮痕都沒有留下。

  孫武本身是硬氣功的行家,當然曉得要把抗擊力練到這一步,本身力量要到何等程度,心下驚駭,而金剛身在天魔的手上,更絕不只是一件挨打用的工具,接完了陸雲樵的首波劍氣,天魔反守為攻,化為金剛身的軀體,無須什麼巧妙招數,只是一下簡單的往前踏步,大地為之震動,攻過來的劍氣擊在晶化身軀上,全給彈飛、震開。

  防禦之後,就是出擊,同樣是平實無奇的一記正拳,隨著踏步發出,由靜轉動的一瞬間,巨大重量、質量進行能量轉換,令這一拳充滿爆發性,近乎是毀滅性地轟擊出去。

  「嘖!」

  號稱武功天下第一的陸雲樵,面對這一拳,也不得不側身躲避,讓這一拳揮空,自身旁擊過。

  一擊無法命中,對陸雲樵而言,頂多是身旁風壓強了點,卻還不至於強到可以突破他護身真氣,造成實質傷害的程度,可是對於那些位於他後方,因為他閃躲而被擊中的觀眾,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天魔的重拳,即使轟出數十米外,威力絲毫不減,打中後方看台,部分氣勁釋放,造成連鎖爆破,大半座看台倒塌,又是一片哀鴻遍野,慘重傷亡。對於這片慘狀,有人為此動容,但陸雲樵卻神情漠然。

  「哈哈!避得好,只是你這一避,後頭又多了幾十條冤魂,不曉得陸大俠感想如何了?」

  「奇怪了,殺他們的人不是我,邀請他們來看戲的也不是我,難道他們出了事,就該由我下地獄嗎?各人造業各人擔,你要是那麼看不過眼,就讓我為他們報仇好了。」

  陸雲樵一面說話,還了三劍,又閃了一拳,在後方看台轟然聲響與慘嚎中,五絕劍氣連環攻向敵人要害,探索金剛身可能存在的破綻。

  「冤冤相報,豈是大俠風範?逃避責任,更非英雄俠義。陸小子,你真是讓人好生失望啊!」

  「說來說去,不就想要我站著不動,給你打一拳,用得著這麼拐彎抹角嗎?

  看你多少歲的人了,怎麼還有這種天真的無賴想法?是我搞錯還是你老人癡呆了?上魔金剛震不會反過來把你震傻了吧?」

  兩人口中交鋒,手底下更是絲毫不慢,陸雲樵雖只有一臂,五絕劍氣卻如行雲流水般使出,運轉如意,全無半分窒礙破綻,明明同出於一隻手指上的五指,卻做出快、慢、輕、重等不同的陰陽變化,遠遠看去,哪裡像是在比武拚鬥?陸雲樵輕翔靈動的身影,像是在指揮一支樂團,每一道劍氣擊出,就是一串音符悠揚飄飛,光是動作就說不出的好看。

  天魔就完全是另一種不同打法,他倚仗金剛身的堅實、牢不可破,根本無需去比什麼速度、招式變化,不管陸雲樵的劍氣怎樣交織成網,如何天衣無縫,他只要隨意一揚手,剛猛氣勁就如山洪暴發,輕易將劍網粉碎。

  抗擊力舉世無雙的金剛身,一體成形,就像一面超大的盾牌,全然無視敵人的招數變化,管他什麼招,只要把這「巨盾」迎面一舉,所有招數全部被打斷,多精妙的後著也用不出來,看似笨拙,卻勝大巧,完全是反璞歸真的路子,哪怕五絕神劍威力無儔,一時間也拿這塊頑石沒有辦法,而陸雲樵更心下清楚,金剛身絕不是天魔的最終底牌,甚至連強項也說不上,敵人只用金剛身在戰鬥,實力遠遠未曾見底,眼前所展示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純粹的武學路數,不涉及善惡,但實際打起來,那就是另一碼子事,天魔拳路縱橫翻飛,陸雲樵不願硬拚,純以閃躲、反擊來消耗敵人氣力,這戰術絕對正確,就是被無辜波及的人數直線上升,天魔打出的每一拳,看似普通,卻都蘊含破天裂地、摧毀一切的大力量,命中之後力量釋放,比什麼炮彈、火雷都厲害,破壞範圍又廣,一打在人群中,就是血肉橫飛的大災難。

  看台上的孫武,眼見廣場那頭死傷狼藉,看得都傻了,反應不過來;陸雲樵同樣也將這些情形看在眼裡,但比起那些所謂的無辜者,他更擔心孫武、袁晨鋒這幾個小輩,若是他們沉不住氣,在那邊看得義憤填膺,跳下來想要救人或阻止戰事,那就糟糕至極,自己不得不分心保護他們的安全,攻守勢必出現破綻,雖不會因此落敗,卻會被逼得比敵人先露底牌……這和戰敗沒什麼兩樣……「你在擔心什麼?閃來躲去,像個娘們似的,因為你的逃避,造成無辜者受害,這些對你都無所謂嗎?姓陸的,你太冷血、太沒人性啦,哈哈……」

  天魔放聲大笑,意態張狂,陸雲樵倒是顯得冷靜。

  「曾經是很有所謂的,不過,自從那年你們拿無辜婦孺要脅我,讓我站著不動,被你們又打又砍,差點弄成重殘,那些婦孺還是死光了之後,我就覺得……如果不想再被弄成殘廢,如果不想再有無辜受害,我在這方面就必須有所改變,至少,逆來順受明顯不是個好主意。」

  「哦!有這種事情嗎?老夫怎麼不記得了?」

  「你不可能會記得吧,天魔腳下踩死過多少螻蟻,你怎麼可能會記?不過,你這輩子踩過的螻蟻,也太多了,就算你不會記得,那些螻蟻可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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