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思想的自由
在那個年代,女孩子十五六就談婚論嫁,十七八就算晚婚,二十多就是老姑娘了。孟有田卻沒有這樣的看法,也不想干涉小嫚的終身大事,儘管有為以後考慮的私心。
阿秀有些奇怪地看了孟有田一眼,作為姐姐,關心妹妹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小嫚顯然一點也不急,一說這事兒就沉了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而自己的男人也不急,她不由得想起了外面有些風言風語。
「那個,還讓小嫚跟著你?」阿秀不好直說,只好試探性的開口問道。
「不,老跟著我是個什麼事?」孟有田很堅決地搖了搖頭,有個怪夢一直在他腦海裡纏繞,他搞不清是自己高燒時的胡思亂想,還是可這事兒深究也不好意思,更說不出口。
阿秀暗自鬆了口氣,孟有田說得如此果決,外面的風言風語應該是胡說八道,她放下了心。
「咱閨女長得像你,瞧這眉眼,大了定是個漂亮姑娘。」孟有田一下一下舉著女兒玩,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阿秀雖然為自己沒生個男娃而耿耿於懷,可聽了這話還是心裡高興,擦了擦孩子嘴角的口水,笑道:「要是像我呀,可就丑了,要嫁不出去的,可該咱倆發愁的。」
「你長得醜?」孟有田吧唧親了自己的女人一下,笑道:「瞎謙虛,現在你走在外面也沒人知道你是兩個娃的娘,還以為是個沒出閣的大姑娘呢!」
「去,這話說得真假。」阿秀紅了臉,斥打了孟有田一下。好話誰都愛聽,特別是女人聽到自己男人的讚美,明知道是假的,心裡也是甜滋滋的
男人家。知道什麼時候,用什麼方式,為家人和自己爭取個好的身份和生活環境。趨利避害是本能。無關什麼理想信仰,無關什麼國家民族,只要對得起良心就行了。
孟有田固然自私,固然小資。但本著良心,也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若論殺鬼子,只算直接死在他手裡的恐怕也能撈個全國前幾名;論成績。地道、地雷,種糧增收,再加上神龍不見首的指指點點,儘管沒改變歷史,但也算盡了他的最大的力量。
上不愧天,下不怍人。嗯,這話說得可能有些過。但孟有田也確實覺得夠盡心盡力了。翻天覆地,咱沒那個能力,你說咱白穿越一回,咱也認了,誰讓咱沒那些穿越大神的神通呢
阿秀就是個百依百順的賢妻良母。孟有田說啥就是啥,走到哪都生死相隨。柳鳳呢,知道一些孟有田日後的安排,知道肖四叔等人是他留的後手,但更具體的也不是特別清楚。紫鵑呢,比阿秀看得遠,看得深,對以後的處境也有些擔憂,卻不知道孟有田心中的打算。
「要不,我把宋家的田地都捐了?」紫鵑有些拿不定主意,試探著說道:「沒了田地,也就不是地主了。你也不用去拚命打仗,不用怕別人說三道四,政府也不會找你的麻煩。」
「不是這個道理。」孟有田拉過紫鵑的手,輕輕撫摸著,說道:「現在十里村還被鬼子佔著,你捐了田地也沒人去種,倒顯得心虛。政府現時的法令咱們都遵守,你不用怕這怕那。我出去打仗那是恨鬼子,盡個中國人的本分,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以後呢?」紫鵑還是沒有解開心中的疑慮,「先是減租減息,再就是合理負擔,以後不知道還有什麼政策。老聽他們說要消滅剝削階級,實現共產,我這心裡就沒底,我算是剝削階級吧?」
「你,呵呵,不種地不做工,吃著租子,剝削階級是跑不了的。」孟有田笑了起來,轉而又寬慰道:「不過呢,你把心放在肚子裡,我已經安排好了後路,一直沒跟你說,趁今天有空,和你說道說道……」
紫鵑認真地聽著,不時輕輕點頭,等孟有田說完,她沉吟了一下,問道:「總是我們拖累了你,我要是個窮人家的,柳鳳要不是草莽出身,你是生產能手,又是殺敵英雄,和縣上的官兒關係也不錯,也就不必費心勞神地這麼安排了。」
孟有田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什麼生產能手,殺敵英雄的,也別說和什麼區上的、縣上的官兒關係好,真的要收拾你的時候,這些都沒用。」別說是縣委書記,連很多將軍、元帥都自身難保,自己這個平頭百姓算個屁。
紫鵑當然不明白孟有田的擔心會有那麼嚴重,但既然孟有田已經有了安排,她的心情也就寬鬆了起來。
「也虧了你是個平頭百姓,要是在了黨,恐怕批評教育天天都有,沒個消停ri子過了。」紫鵑頗有感觸地說道:「秦書記那麼個積極的人,也要寫檢查挨批評呢!」
整風啊,以前也有過,不過這次更厲害。黨員幹部天天開會學習,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深挖思想最深處,私底下隨口所發的一句牢騷都能成為被揭發,寫檢查的原因。政治覺悟提高了,隊伍純潔了,但孟有田不喜歡這樣的形式,不喜歡被煽動起來的相互之間的懷疑和揭發。
積風難改,思想難變。孟有田早就知道自己成不了那種純而又純的革命者,他殺敵,他生產,他立功,但就是無法捨棄自己獨立思考的自由。雖然他沒說過什麼反動話,沒幹過什麼反動的事情,可並不意味著他就是先進,就是模範。那些看似積極勇敢的表現,在很大程度上掩蓋了他的小資,他的自私,他的散漫。
不涉政治,咱不是那塊料。孟有田有自知之明,哪敢與偉人比肩。在民族最危難,環境最殘酷的年代,他努力過,拚命過,貢獻出了自己的力量和才智,這就夠了。至於以後的激流勇退,他並不慚愧,並不覺得有什麼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的地方。
嗯,只是一種迂迴,一個積累之後再回報祖國的策略,一個不肯把幾十年的光yīn白白浪費的簡單心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