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7774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3 18:10
第九十四章 但憑手中劍,斬破萬里雲(三)

  六川四島同氣連枝,萬彰逃奔至第二川金央川時,這裡也已察覺到了白濯川上的動靜,因此有不少弟子迎了上來,當頭一名修士身著道袍,頭上一方逍遙巾,面目森然,氣度沉凝。

  此人是金央川之主戴辛,廣桐戴氏族人,亦是真傳弟子,曾受過溟滄派劍仙洛元化的指點,練得一手上好劍術。

  萬彰倉皇而來,他抬眼一看,見一道氣勢驚人的藍色遁光正尾隨其後,便立刻上前,袍袖一裹,將萬彰往身後一護,同時舉手一招,一枚金光閃爍的劍丸從頭頂躍出,在身側遊走不休,喝道:「何人敢傷我六川四島弟子?」

  張衍正與星辰劍丸合一飛遁,見有人阻路,也不去管他是誰,只把身上玄光一催,一枚劍丸便分化出來,直往來人斬去。

  戴辛見來人一句話也不說就開打,用得還是劍丸,怒極反笑道:「憑你也敢在我面前用劍?」

  他棄了原先法寶,轉修劍道已有二十多年,雖然洛元化不曾傳他上乘劍術,但憑著一本《正源劍經》,他也修煉出了分光離合之法,一枚劍丸如今已能分化出三道劍光。

  憑了這般法門,他穩壓同道一頭,平素自以為劍術了得,時常引以為傲。

  眼下見張衍也是使劍的,先暗罵一句「不知死活」,然後駢指一點,身側的劍丸上立時飛了出去,飛至半途,輕輕一顫,便又分了一枚劍丸出來,兩道劍光齊頭並進,一起向張衍殺來。

  戴辛自以為高人風範,劍光一分,必能將對面不知何處來得小輩嚇個半死,哪知道對面張衍非但不慌,反而一聲冷笑,那枚劍丸居然不格不擋,反而又快了幾分,待到臨近時,把劍光一蕩,上下左右各飛躍出一枚劍丸來,一共是五道劍光裂空破雲,疾驅而至。

  戴辛一見之下,頓時臉色大變,可他畢竟比孫嫻老辣許多,應變也是及時,把手指往下一按,使出全力一催,又從劍丸上分了二道劍影,與先前兩劍一起抵住對方,同時將胸中大半玄光逼成一道細細劍氣,搓唇一吹,一道白芒飛了出來,「噹」的一身,總算將那最後一枚劍丸略略格住。

  匆忙中他已是拼出全力,只是幾乎令他吐血的是,那五枚劍丸雖被擋住,卻也不做其他動作,只虛虛一躍,居然又飛出五道劍光來。

  「一氣十劍?」

  戴辛大驚失色,再也顧不上擺什麼架子,嘶聲道:「對面是哪位劍仙,戴某是洛師門下……」

  張衍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劍光停也不停,從他的胸處和手腳處一穿而過,頓時開了五個血洞,戴辛大叫一聲,從雲端跌落下來,幸好族人在側,在半空中及時將他接住,這才沒有掉下來摔死。

  那邊才喘了口氣的萬彰驚得跳了起來,平日見戴辛一副高人模樣,本擬總能擋住張衍,如今一看,卻連孫嫻都不如,只一照面就被張衍收拾了,哪敢停留,一道玄光裹了身軀,兜頭就走。

  張衍這邊殺敗了戴辛,也不去理會其他人,亦是駕了遁光往前疾追,一紅一藍兩道長虹眨眼間便消失在天邊。

  就在兩人走後未有多久,一道燦燦閃爍的銀色遁光從白濯川方向飛來,繼而往金央川上一座涼亭中一落,現出一個女子身影來。

  這女子面目美豔,體態婀娜,一身鵝黃襦裙,窄袖螺髻,正是在洞府與孫嫻攀談的黃師妹,她凝眸細望,見此刻金元川前眾人失魂落魄,彷彿遭了大難一般,便一把拉住一名路過弟子,問道:「我是黃宛英,琅琊洞天門下修行,你家川主呢?」

  那弟子見是秦真人弟子,不敢不答,哭喪著臉道:「我家川主被不知從哪來的凶人一劍洞穿肚腹四肢,如今重傷不起,如是就此去了,也不知道今後誰人來照拂我等。」

  黃宛英蹙起秀眉,這些六川四島修士的親族子弟,平時仗著背後有人橫行胡為,頤指氣使,如今川主被人傷了便如死了爹娘一般,她是真個有些看不起。

  不過既然來了,她也不能見死不救,從香囊中取出一枚朱紅色的丹藥來,放到這弟子手中,道:「給你家島主。」言畢,她也不再多說,起了遁光往第三川青礁川飛去。

  她見張衍頃刻間連敗兩個真傳弟子,心中忖道:「封師妹當日說此人了得,本來我還不信,如今見了,倒的確是封師妹慧眼識人。不過前方青礁川上是惠同錢氏三兄弟,在湧浪湖一戰中他們也是好大名聲,此人卻未必能衝得過去,我倒要去看看,連封師妹這等冷傲女子也傾心相許的男子到底是何模樣。」

  不出一刻,她便飛遁到了青礁川上,卻見眼前狼藉一片,其慌亂程度一點也不比金央川上來得差,心中不由驚異,「難道只這麼一點時間,錢氏三兄弟就都敗下陣來不成?」

  她眼中閃過不信,順手抓過一名弟子,問:「幾位錢道友何在?」

  那弟子被人抓住,卻回頭一見是一位美貌女修,修為也比他高出許多,雖然不願,只得老老實實回答,只是言語中帶著倉皇,「適才有一人追殺赤陽島的萬六郎,三位島主上前阻攔,此人好不講理,見面就是動手,三位川主不敵,都被斬去了一條手臂,如今正在洞府中療傷。」

  黃宛英這才確定,果真是這張衍又殺破了一川,心下也是駭然,定了定神,她心中不服氣道:「難道還追不上你不成?」

  她一跺腳,化光飛遁,奔向六川中的第四川紫電川,哪知道到了這裡也是未曾看到人影,再一問,張衍卻又過去了,川主更是法寶都沒能用出來就被一劍斬落,他倒是見機得快,沒受什麼大傷,只是眼下卻沒臉出來見人。

  黃宛英搖了搖頭,再度駕光趕上,只是再往前去,卻是越走越是驚駭,此一路上,她途徑靛燕川,烏繡川,青虹島,碧空島、這四處的洞府主人不是被斬成重傷就是生死不知,門下哭號若喪,簡直是哀鴻一片。

  黃宛英略一想來,心頭更是震驚,這張衍不到一個時辰已經連破六川二島,她一路追在身後還沒有此人在前殺得快,如此戰績簡直視直這些真傳弟子如土雞瓦犬一般。

  再往前去,已是四島最後二處,赤陽島和玄游島,這二島卻是彼此連在一起,宛若一體,若是也被挑翻,怕是六川四島今後在門中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正在此時,她忽聽得遠處嘯聲震天,隱隱約約能看見前方有百數道遁光飛騰挪轉,遊走不定,忙也起身一縱,急急飛向那裡。

  還未到得近前,只見十二道光芒飛上天空,與一道藍芒鬥在一處。

  那道藍芒飛遁之速簡直快到了極致,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一道劍光縱橫來去,一人獨鬥十二人,不但絲毫不落下風。竟然反將那十二人逼得節節後退。

  黃宛英認得這是玄游島蘇氏十二子,這十二人也是同出一族,擅能結陣,湧浪湖中也是少有敵手,沒想到此刻卻被一人壓得抬不起頭,眼見此景,她心中也是激盪不止,擊節讚道:「仗劍橫空,決蕩千里,無拘無束,睥睨群倫,此才是吾輩風采!」

  就在這個時候,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各自飛來一道遁光。

  「張衍,休得猖狂,攀雲島封茫前來領教。」

  「赤陽島萬鵬在此!」

  「寒辰島辛如見過諸位道友。」

  「千迷島衛途!」

  此刻不但六川四島餘下的真傳弟子盡數在此,連那些湧浪湖中大出風采的弟子都已趕來。

  這些人在世家年輕一輩中都是赫赫有名,誰都不是等閒之輩,黃宛英見了,心中不知何故生出一股擔憂和期待的矛盾情緒來。

  從北方趕來的那名年輕修士高鼻深目,腳下玄光如一條翻滾不止的黑沉長河,上來就一聲大喝,道:「張衍莫走,可敢與衛某一鬥?」

  圍繞在四周的百數弟子中有人認得他的,便大叫道:「是衛途衛師兄,張衍有難了!」

  雲端上傳來一聲朗笑,「縱是爾等一起上來,我又有何懼之!」

  衛途冷哼一聲,道:「狂妄!」

  他正要上前,卻見上方那道藍芒突然甩開那玄游十二子,往虛空中一立,隨即躍出一枚輝光熠熠的劍丸來,這枚劍丸在空中一顫,便分出了一枚一模一樣的劍丸出來。

  衛途冷笑道:「無怪你如此猖狂,原來練了離合分光之法,便是你能再分一劍,又能如何?」

  只是他話才一出口,臉色卻陡然一變。

  只見那劍丸齊齊一震,又分各自出兩枚劍丸,隨即這四點如星辰一般的光點又連化兩次,最後總共一十六枚劍丸橫在空中,一時劍氣騰霄,光華燦爛。

  在場諸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不能置信的驚呼道:「一氣十六劍?」

  誰都知道,雖然修士對敵手段無數,但若論爭鬥唯有劍修最為強橫,便如少清劍派,舉派都是劍修,因此穩坐東華洲第一大派之位,蓋因為一旦劍光分化,不但收發由心,而且一劍便如一寶,眼下這張衍若是十六道劍丸一齊劈來,沒有至寶或者上乘玄功護身,又如何抵擋得過?

  便如戴辛,此人能化四道劍光,一出手便如四件法寶齊出,別看他在張衍面前走不過一個照面,但是在同輩中已是難逢敵手,就算他人玄光強橫,不懼飛劍,他也說走便走,絲毫奈何不了他。

  那十六枚劍丸高懸虛空,如君王般俯覽蒼生,便是周圍百數弟子也能感受到那一股願與天地相爭的滔天戰意。

  這一瞬間,縱是衛途也生出了不能與之相抗的念頭來。

  似是察覺到他心中退縮之意,天空中所有劍丸霎時一卷,化為一道風暴,對著他當頭狂襲而來,衛途腦海中剎那間轉了無數對策,能用得上的卻是一個也無,不由長嘆一聲,只把那腳下那如同長河一般的玄光捲上來護住了自己,任由對方劍光劈落,身上幾個地方猛的一痛,眼前一黑,便徹底沒了知覺。

  在外人看來,站在雲層中的張衍只一揮手,劍光一落,便將衛途打落雲頭,眾人都是臉上失色。

  忽然有人大喊道:「此人兇殘,非一人可敵!諸位師兄弟一起上啊!」

  眾人頓時醒悟過來,狂呼聲起,幾十道遁光紛紛躍起空中,向張衍圍逼過來,一時之間,他四周法寶飛劍亂舞,各色光華閃爍不休。

  張衍冷笑一聲,也不管來者是誰,只要遁光上來,便把手一指,劍丸化光向下一卷,一下便斬落一個,縱是護身玄光法寶了得,十六枚劍丸輪番斬下,也一樣被打落下去。

  眾人此時才覺到衛途的痛苦,不拘你如何變化,又豈能有十六枚劍丸來得變化多端?就算想逃,偏偏又快不過劍芒,到了最後只能硬抗,像是靶子一樣被隨意劈落。

  待張衍轉了一圈下來,只覺天空一清,陰霾盡去,環首舉目四顧,身邊居然再無一人!

  他仰首大笑道:「六川四島,不過如此!」

  言罷,他長嘯一聲,似要將心中不平之氣盡數發出,一晃肩,化作一道虹光飛去。

  底下百數名修士呆呆看著,竟沒一人敢上前阻攔。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5-9-25 22:51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3 20:25
第九十五章但憑手中劍,斬破萬里雲(四)

張衍一人一劍,在一個時辰內蕩平六川四島,這消息一經傳出,便在溟滄派門引發了無數震動。

此一戰中,他以一人之力,縱橫來去,力挫門中二十六名真傳弟子,幾乎是無人可擋!

在湧浪湖之戰中,原本那些大出風頭的世家一輩年輕弟子是何其驕狂?哪想到一夕之間,卻被他一人悉數挑翻!

聞聽此事,師徒一脈一些弟子先是不能置信,待查證之後,個個都是欣喜若狂,振奮不已,原本碧血潭敗戰之後的頹氣也是一掃而空!

誰說我師徒一脈無人?

張師兄但憑手中之劍,便將爾等一一戰敗!

此事在門中遍傳後,師徒一脈那些低輩弟子每當提及時,腦海中便會浮現出一名玄色道袍的英挺修士,劍光繚繞,足踏虛空,一人一劍,無人敢摟其鋒,想想也是激動不已,恨不得以身代之。

天囚峰,正清院前,兩名門前執役的弟子正神情興奮地議論著,其中一人道:「張師兄孤身一人踏破六川四島,大漲我師徒一脈的臉面!真是令人心嚮往之。」

另一人亦是讚歎道:「張師兄快意縱橫,做得好一場大事!只恨我輩分地位,見不得張師兄的面,否則必要當面讚他一句!」

兩人正說得興起,其中一人目光一撇,見幾道遁光落在院門前的青石空地上,臉色不禁微微一變,急忙道:「噓,噤聲,是莊副掌院。」

誰都知道,莊副掌院曾被張衍害得受了掌門責罰,弄得很是狼狽不堪,差點被奪了職役,必定是對張師兄恨之入骨,在他面前提起張師兄未免有些不妥,因此兩人很快收了聲。

可是想到此事時,他們心中卻對張衍更是佩服了一層。

莊不凡緩步而來,他雙目四瞳,再加上腳邊始終伴有一隻斑斕虎紋的異獸,這昏異相自是極好辨認,傳聞他曾得過南華派一位飛昇前輩的遺澤,道法精奇,深得兩家所長,再加上為人又是古板嚴苛,因此正清院中的普通弟子見他都是畏怯。

與他並肩而行的是一名滿臉絡腮鬍子,體軀雄壯的紅衣道人,走起路來腳下震動不已,一路邁上臺階時,直讓人懷疑是否山門也會被他震得塌陷,這是化丹第二重的異象,能有此兆者,必是丹成六品之上。

兩名執事弟子認得這是門中茍長老,這段時日來過正清院多次,據說是為了他兄長的一個徒兒尋找那突破玄光境界的合用靈氣,只是前幾次多被莊不凡以藉口擋了回去,不知這次怎麼又來了,看樣子好像談妥了。

這兩人身後,則是跟著一名長身玉立的年輕修士,只是他一路上寡言少語,默不作聲,看修為也不過是明氣三重。

莊不凡與那茍長老邊走邊談,似乎言談甚歡,待他們從那兩名弟子身邊經過後,走不出十丈遠,那興奮的談論聲又再度響了起來。

茍長老自是將兩人所談內容聽得一清二楚,也不避忌莊不凡,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來,道:「那張衍我也見過,當年劍術還是我那陳師弟傳授的,沒想到如今如此了得,一個人便挫了六川四島那些世家弟子的銳氣!」

說到這裡,他轉過頭來,道:「馮銘師侄,當初如不是他,那星辰劍丸想必當是你的吧?」

馮銘微微點頭,但眼中卻沒有絲毫怨恨之色。

莊不凡眼中那雙重瞳閃了閃,面無表情道:「哦,原本這劍丸是馮師弟的東西麼,這張衍果然橫行霸道,如今去赴死陣也是一樁好事。」

茍長老大笑一聲,道:「莊師侄不要如此說,如今看來,那劍丸在張衍手中,卻是比在馮師侄手中要好得多。」

莊不凡淡淡說道:「左右不過一個將死之人罷了。」

馮銘原本一直不曾說話,此時卻不知道哪裡來脾氣,猛一抬頭,突然衝著莊不凡大吼一聲:「那又如何?張師兄即便闖陣赴死,也是為門派計不惜小身,死得其所!何其壯哉!莊不凡,我問你一句,你敢去麼?」

沒想到馮銘居然敢對自己當面喝罵,以莊不凡的修養臉色也是微微一變,只是馮銘這這一聲質問正氣凜然,又站在大義之上,他也被說得無言以對。

茍長老似是面有不悅之色,斥責道:「馮銘,還不退下,你不過一個明氣三重弟子,怎麼可以對莊副掌院如此無禮?回去我定要叫大兄好好管教你。」

他嘴上說得嚴厲,可是臉上笑意隱隱,偏幫之意頗為明顯。

非但如此,他反而又對莊不凡笑了笑,道:「莊師侄,馮師侄倒也沒說錯,你說是不是?」

莊不凡臉上隱有怒色閃過,可偏偏又發作不得,不說此話在理,而且茍長老的兄長亦是門中長老,還是一名元嬰三重修士,除非他將自己恩師朱真人搬出來,否則還真未必壓得過對方。

他冷聲道:「馮師弟要借刑殺之氣凝練玄光,可自去後堂,就恕我不送了。」

說罷,他一拂袖子,轉身走開了。

茍長老對著他的背影一聲嗤笑,拍了拍馮銘肩頭,道:「馮師侄,你不必去理會他,這莊不凡,本想他做了這副掌院,你借用刑殺之氣修煉也能方便一些,沒想到卻是推三阻四,與我兄弟二人談什麼門規律條,此番我是走通了潘副掌院的門路才得以將你送進來,是以無需看他的臉色,你與我聽著,在門中大比之前,存無論如何也得突破至玄光境界,餘者皆不需管,說起來,你是我兄長的徒兒,又怎能讓張衍那小子比了下去?」

馮銘搖搖頭,道:「張師兄如今名震山門,我不如他,況且我承蒙他救了一次性命,我對他也是服氣的。」

茍長老嘿然道:「莊不凡那小子有句話說得沒錯,這張衍是將死之人,再厲害又能如何?嘿嘿,一氣十六劍,好生厲害,自洛元化當年一氣十二劍之後,百年來還曾未聽說有誰能做到?若是他能活下來,將來十六派鬥劍時必將大放光彩,只是那『四象斬神陣』實在太過兇險,他是萬無倖理,可惜了,可惜了。」

馮銘忍不住問道:「這『四象斬神陣』真的如此厲害?闖陣之人當真沒有一線生機?」

茍長老臉上浮出凝重之色,緩緩道:「此陣何等兇戾,內中又有三名修為不下洞天真人的妖主坐鎮,據傳還有一人法力不下這三人,這四人聯手佈陣,本就是為對付洞天真人所用,張衍便是再厲害,也只是一個玄光修士罷了,殺陣一起,又豈能活著出來?」

馮銘聽了,默然無語。

碧玄峰上。

寧沖玄與齊雲天盤膝對坐在兩座山峰之巔,他們之中虛空浮著一方棋盤,兩人凝神對弈,正廝殺到最為激烈的時刻,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齊雲天哈哈一笑,推盤認輸。

「寧師弟這棋路是越發犀利了,只是有一點不好,過剛易折,若是再有點韌性,那為兄也不奢望求贏了。」

寧沖玄淡淡說道:「我輩求道,當是剛猛雄烈,路上若有阻擋之物,一劍斬了就是,張師弟此次做得就甚好,孫師也是頗為讚賞,如此氣魄,方不隱沒了他在劍道上的天資。」

齊雲天緩緩點頭,道:「張師弟竟能一氣分化十六劍,原本我以為張師弟的脈象只是下下品的霧相,便是得了《瀾雲密冊》,縱然道心堅定,將來也能有所成就,但再怎麼樣也高不過孫師叔去,沒想到他在劍道上的天賦竟如此之高,只是……」說到這裡,他也是搖了搖頭,本來張衍闖陣就是九死一生,如自己借給他一件法寶,說不定還能活著出來,可是挑翻了六川四島之後他卻不做如此想了。世家一脈二十六名真傳弟子都被張衍打傷,可卻沒一個出聲,那是因為他們知道張衍是必死之人,再爭也是無用,可是若他藉著法寶之力活著出來,他們又豈能干休?

齊雲天微微一嘆,身為三代弟子第一人,他未來也是要接替掌門之位的,也是惋惜這麼一個天資橫溢的弟子去闖死陣,劍修本就修之不易,轉生自後又豈有眼前這般成就?

寧沖玄手指一點,三百多枚棋子一起飛起,跳入棋罐之中,棋盤之上,又重新現出一幅經緯圖形來。他沉聲道:「張師弟若身死陣中,亦是為本門效力之故,如轉生後有人動手腳,寧某手中之劍也是會殺人的。」

齊雲天微一沉吟,道:「師弟的打算,是張師弟轉世之後將他接入門下修行麼?」

寧沖玄點了點頭。

齊雲天亦是點頭,贊同道:「我師徒一脈底蘊不如玄門世家來得深厚,自當對弟子示之以親,張師弟去闖殺陣,如若當真身死,我們都當護得他轉世之靈周全,免得令其他弟子寒心。」

寧沖玄淡然一笑,道:「自是如此。」

齊雲天微微頜首,沉聲道:「世家如今咄咄逼人,再有五日,四位洞天真人便需與三泊湖妖做過一場,我師徒一脈是否可藉此扭轉乾坤,此戰之後,便見分曉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4-12-27 15:31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3 20:30
第九十六章 撥雲覓日月 抬首見青天(一)

  五日後。

  南蕩澤,竹節島。

  山脊上俱是飛宮雲殿,玄車飛輦,五百多名溟滄派弟子依山勢而立,恭候山道在側。

  島上異香陣陣,奇花遍灑,山道下以玉階鋪地,彩珠結帶,上有華幔遮塵,紗帳蔽空,峰頂處撐起四幢華蓋,中間紮起蘆蓬虛留一座,高奉金爐仙香,寶器靈果。

  身為三代弟子之首,齊雲天當先而立,回頭一望,目光越過眾弟子來到山腳之下。

  這裡有百餘名修士,盡多為明氣弟子,只有少半是玄光修士,但也有三人是化丹修士,只是鬚髮皆白,垂垂老朽,顯是壽元將近,來求個殺道解脫。

  齊雲天微微一嘆,暗想今日這一戰,這百多位弟子恐怕都要星流雲散了,目光一轉,又往站起其中的張衍面上掃過,見他神色自若,並無半點惶惑之色,不由略略點頭。

  此時山道兩側有門下弟子竊竊私語,有人指著張衍,低聲道:「看,那便是張師兄了。」

  他身邊一人目注片刻,面露崇羨之色,道:「張師兄果然英武不凡,難怪能孤身一人就敢殺上六川四島,挑翻二十六名世家真傳弟子。」

  張衍能得周家選婿,相貌本就非同俗流,如今換了法袍仗劍而立,衣袂當風,獵獵而動,更是飄逸若仙,一眼望去,就從眾人中脫穎而出,有一股遺世獨立的風姿。

  一名女弟子卻黯然道:「可惜張師兄今日要赴死陣,再英雄了得也是塵土一坯。」

  有人心裡不悅,出言道:「胡說,張師兄吉人自有天相,自可趨吉避禍。」

  這話說出來,眾人心底雖然嘆息不信,卻沒人反駁。

  這凶陣連四位真人都要一起來破,普通弟子哪裡有生還可能?

  過不了半個時辰,竹節島上空響起悶雷之音,眾人仰頭看去,只見一團十里大小的如海雲濤蓋壓過來,當中有紫電雷霆,叱咤之音,須臾間,百里之地,盡被茫茫霧氣遮掩。

  「孫師法相荏臨,弟子恭迎恩師。」以寧沖玄為首,一側數十人一起站出來躬身行禮。

  漫漫霧氣徐徐收斂,一個金服高冠,唇紅齒白的少年自雲海中現身,他入了一幢銀絲華蓋中坐下,擺手笑道:「不必拘禮,你們也知為師見不得這個。」

  寧沖玄卻堅持道:「禮不可廢。」再領著眾弟子對著孫真人拜了一拜,這才退回去站好。

  孫真人略顯無奈,澄澈的目光往外掃去,突然眼前一亮,抬手一指,道:「你便是張衍麼?你來。」

  張衍正想邁步,腳下卻有一股霧氣將他托起,只覺身軀一晃,眨眼間來到了孫真人面前。

  孫真人看了他幾眼,突然嬉笑一聲,道:「我聞你家中蓄養了不少魚姬美人,如今你既去闖死陣,留之無用,送我兩個如何?自有你日後好處。」

  張衍微微一笑,拱手道:「稟真人,我若不在,我當放還她們,回了水澤故鄉。」

  這句話當面婉拒之意很是明顯,可孫真人非但不動怒,反而一擊掌,大笑道:「我年輕時曾得一位女妖指點,這才走上大道,惜哉她故去多年,連元靈也不知道轉世何處,自此之後,我對人對妖皆是一視同仁,蓄養妖姬又如何?你若今日出不得此陣,你身側美姬自有我幫你護持,仍就養在靈頁島上,待你重入山門後再還你,我倒要看看,有誰敢來為難她們。」

  莊不凡此時亦是站山道一側,自然聽得清清楚楚,這句話顯是對他來而來,儘管表情不變,手指卻不禁顫了顫,背後略有冷汗。

  正在這時,一朵彤彤火雲卻從天邊飄來,他不由神情一振,暗暗鬆了一口氣,上前一步,躬身道:「弟子恭迎恩師。」他身後也有十餘名男女弟子站出來,一起叩拜行禮。

  這一火團往空地上一落,轟然一下炸開,星火點點,金焰熊熊,火光往上一騰,當中現出九色九氣,望之瑰麗如霞,炫彩迷離,待火芒往下一降,出來一名身著深紫道袍的高大道人,對著莊不凡等人一擺袖子,隨後入了一幢錦緞華蓋中坐下,然後閉目不言。

  孫真人也不去他說話,見張衍有告退之意,他輕輕一笑,道:「張衍,你便站我此處,無須回去了。」

  張衍雖知這裡太過顯眼,不過孫真人的意思自然也不好違逆,只能站著不動。

  眾弟子見他居然能站在孫真人身邊,顯然頗得看重,雖然明知他是將死之人,心中也不免羨慕。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朱真人睜開雙目,口中道:「顏師兄來了。」

  一陣微風捲來,島上不知從何處飄來無數綠葉,奇香撲鼻,清氣陣陣,千根青竹平地升起,片刻間竟生成一片竹海波濤,在風中沙沙響動,待此景一散,一名枯瘦道人便站在了那幢金線華蓋中,並對朱,孫兩位真人打了個稽首。

  朱、孫兩真人也是站起回禮,三人坐下後,雖然相隔不過丈餘,但卻各據一處,互不相擾,也不說話。

  只是顏真人坐下前,卻在張衍身上淡淡瞥了一眼,輕輕哼了一聲。

  若是其他弟子在此,怕早已嚇得惶恐不安,但張衍卻神情不變,恍若未聞。

  待又過半個時辰,在場數百弟子突聞水聲嘩嘩大響,接著變成了隆隆奔騰之音,不禁轉頭往南面看去,竟然是整個南蕩澤的湖水不知道被什麼引動倒捲,高抬至百丈高空,往竹節島上席捲而來。

  除了有限幾人外,眾弟子無不變色,就在那似有卷吞萬里之勢的水浪將要落下時,突然憑空一散,現出一名頜下三縷黑鬚,面相儒雅,頭戴純陽冠,身穿八卦道錦雲袍的中年道人來。

  朱真人見這水勢竟然說收便收,臉色微微一變,暗道:「大師兄這北冥真水果然是得了恩師真傳,這法相恐怕已至圓滿之境了。」

  顏真人卻是捋鬚不言,不知道在那裡想些什麼。

  齊雲天帶著身後百數弟子一起拜俯行禮,口稱道:「老師萬壽。」場中五百弟子也是一齊說道:「恭迎孟真人。」

  孟真人含笑點頭,示意眾人起身,隨後步入那幢紫雲華蓋中坐下,顏、朱、孫也是上來見禮,各自寒暄了一陣後,便又回轉了各自來處。

  孫真人探身道:「大師兄,可需師弟我先去觀陣?」

  孟真人笑道:「師弟稍候,尚有一人未來。」

  孫真人略略一想,便知端倪,微微點了點頭。

  未過多久,四下里不知道從何處傳來潺潺流水之音,如抽絲剝繭,綿密不斷,不一會兒,只見無數清泉自上空垂落,在離地三尺之處便憑空一卷,聚在一處。

  這水如春雨淅淅瀝瀝,又似小溪擊石,叮咚作樂,不久便匯成一方闢地五里方圓的水鏡,朵朵白藕粉蓮從中抬升而出,再依次綻放,最上一朵白蓮花瓣一開,現出了一個柳眉櫻唇,體態纖弱的道姑,她眉眼如畫,鼻似膩玉,只是雙眸冷光凝煞,威勢凜凜,一望便使人不敢親近。

  「原來是秦真人到了。」四位真人一起站起稽首為禮。

  秦真人蓮足輕移,向四位真人打了一個稽首,檀口輕啟,道:「四位師侄無需多禮。」

  她纖指向下一點,腳下那蓮花自化一座蓮台,不過坐下之前,卻鳳目含威地向張衍那裡掃了一眼。

  張衍道心堅韌,也自自平淡對視,目光中不烈不怯,心中暗道:「莫看你們今日高高在上,將來我必有一日法力神通遠勝爾等,

  不知什麼原因,這本該對張衍敵意最重的秦真人卻微微一笑,這一笑直如百花綻放,似乎天地頓失顏色,隨即她收了目光回去,跌坐蓮台,垂目斂息,同樣不言不語。

  五位真人一來此,竹節島上仙氣繚繞,異象紛呈,適才那些水火變化,異香飛花,皆是幾位真人自身法相外化。

  結了法相,便身據滔天法力,自身不動,只憑法相便與出外傷敵,這些景象眾弟子哪裡能夠得見,如今看得都是驚嘆不已,只覺大開眼界。

  孟真人沉聲道:「既有秦真人在此,諸弟子可保無虞,幾位師弟且隨我出外觀陣。」

  三位真人一齊道:「謹遵師兄之命。」

  四位真人各自現出了法相,往雲頭上一走,頓時風雲捲蕩,半邊天空都被異象仙霞所佔據。

  對岸棲鷹陸洲上,此時撐起了一座萬里雲海,殺機漫空,凶煞遍佈,四方四角處各有陣氣所聚神獸外象,隱約聽聞天邊鼓聲擂動,似是暗藏了無數金戈鐵馬。

  彷彿也察覺到了這裡的異動,鎮守大陣的幾位妖王亦是放出了各自法相,與四位真人遙遙相對,毫不示弱。

  孟真人看過去,見正東處是一條玄鱗凶蟒,在一團黑雲翻滾不停,內中更有電閃雷鳴,千條蛟蛇緊隨,正南面則是一條碧波金鯉,只是頭上升角,似有魚躍龍門之像,也是妖氣衝天,排雲裂空。

  正北方位升起一團渾厚凝實的茫茫冰霧,一隻碩大無比的玄龜在其中吞吐靈氣,隻身形若隱若現,看不分明。

  似這些妖主法相,若不是得了上古真傳,便多是自己原形借氣顯化,孟真人也不多看,往正南面望去,這一人是掌門老師特命他留神注意的,只是一看之下,卻是眉頭一皺。

  這一處法相卻是現出一方無邊妙境來,宮宇台榭,仙樂齊鳴,竟然看不出絲毫根腳。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3 20:32
第九十七節 撥雲覓日月 抬首見青天(二)

鎮守西方的這位,孟真人只知道是一位無名道人,既然看不出對方來歷,他也自搖了搖頭,不再去多看,手中取了一枚玉石投入了陣中,隨後掐指細算,三位真人都知他在感應陣中氣機,不敢相擾。

一刻之後,孟真人放下手來,沉多道:「果是「四象斬神陣」以其中氣機來看,陣內門戶運轉每隔兩個時辰必有一變,倒也不算繁難,但若要破陣,只在每日陰陽交替之時,方有一線機會,想要在三日內破陣,唯有勉力一試了。」

孫真人道:「師兄,不妨我等回竹節島再做商議。」

孟真人微微頜首,擺了擺袍袖,四位真人縱雲轉回竹節島。

待幾位真人在華蓋下分位坐好,童子搬來供案香果,果蔬佳釀,再點起高香,裊裊清氣中就有異香散開,童子作揖一禮,退在兩側。

顏真人對著孟真人打一個稽首,道:「師兄,已臨近午時,不如讓門下弟子走上一遭。」

孟真人嘆息道:「也唯有如此了。」

這個陣法的四處陣角便是破陣關鍵,然而在此處卻最為凶險。

經過了陣勢運轉之後,守陣之人能將其餘三人的法力合於一處,且威力更是比原先大上了數倍有餘,就算幾位洞天真人入陣衝到他們面前,也是經受不住這四人聯手一擊。

是以只能靠不畏死的弟子入內踏陣,循著陣勢變化來到陣角上,儘管也是免不了身死道消之局,但只要所攜法器留下,便能暫時攪擾陣勢運轉。

只要出現了這一線之機,隔絕了四名陣主聯手,四位真人便可於這一瞬間一齊闖入陣中,破開此陣。

顏真人對一道童說道:「你去山腳處,喚八名弟子上來。」

道童領命去了。

片刻之後,八名闖陣弟子都是駕乘了一輛飛車上了峰頂,在台階前翻下身,邁步上前拜見四位真人。

在這兩個時辰之內陣中的門戶究竟如何運轉,未得入陣也無從知曉,所以這些弟子說是闖陣,其實是試陣,其結局必定是身死陣中。

孟真人微微一嘆,道:「可曾記下這些弟子的名字?」

他身邊轉出來一名童子,彎腰一揖,道:「稟老師,都記下了,不曾遺漏。」

孟真人點點頭,各自打了一道符篆入了那八人的額頭,道:「此我所授踏陣之法,你等先去陣前等候,如見東南西北四角上靈氣一落,便可入陣。」

這八名弟子一齊應諾,各自取了法器退下,上了飛車,往陣前飛去。

待他們一走,孟真人沉吟道:「桂從堯鎮玄武位,羅夢澤鎮青龍位,渠岳鎮朱雀位,還有那無名道人鎮白虎位,如今四象四氣往來不絕,諸位師弟,我等當先命座下弟子持了法寶前去鎮鎖靈機,隔絕煞氣才是。」

顏、朱、孫三位真人一齊稽首,道:「但憑師兄吩咐。」

孟真人拿出了一面玄色小旗,對不遠處的齊雲天說道:「雲天,你持我這彌方旗,前去北位鎮鎖氣機,陣中之人若有妄動,我自會趕來。

齊雲天拱手道:「雲天領命。」上前捧了小旗,轉身下去,片刻後,一道清氣往北方飛去。

顏真人也是招來一名相貌俊逸的年輕道人,道:「洛清羽,你持我這白龍金鎖,去西位鎮鎖,如有異象變化,不必驚慌,我當會知曉。」

這名年輕道人微微一笑,稽首道:「謹遵老師之命。」行禮之後,他也是轉身領命去了。

朱真人取出了一把法劍,冷喝一聲,道:「莊不凡,你持我這瑞雲丹鳳劍去東位鎮鎖吧!」

莊不凡不敢怠慢,上前恭恭敬敬領了法劍,倒退幾步下了石階,這才縱起遁光,往東面方位飛去。

孫真人一笑,他一招手,喚了寧沖玄上來,從袖中拿出一隻古樸藤壺,道:「沖玄,你持了我這五雷壺去南位鎮鎖,量那老妖也不敢出來找你晦氣。」

寧沖玄上前拿過此壺,長身一拜,起身一縱,一道青芒直赴凶陣南位。

四象斬神陣可從四方抽取煞氣,若是靈機不斷,無需外力,此陣便能源源不絕運轉下去,威力也可大上數倍。

但若有四件真器在四個方位上鎮壓,便可隔斷外來靈機,只能依靠守陣之人自家法力運轉。

可本陣之人如也有四件真器守與陣中,那麼這番佈置自是無用。

不過真器難得,便是溟滄派也沒有幾件,三泊湖妖更是未豪闊到可一次拿出四件真器的地步,便是有一件,也不大頂用,反而會致使陣法運轉不暢。

正是吃準了這一點,孟真人才敢放手任弟子施為。

不過三泊湖妖顯然也早有所料,因此並未指望能靠煞氣運轉陣法,早早就約定從破陣伊始,再到收陣息止,當中只以三日為期,三日內若破不得此陣,溟滄派便需認輸。



維持三日時間,對幾位法力深厚的大能之士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因此也不太在意。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峰頂上諸人遠遠望去,只見那雲陣四角上的靈光突然一落,不多時,一名童子上來稟道:「祖師,那八名弟子已入陣了。」

孟真人閉目不語,半個時辰之後,就有八道靈光陸陸續續飛上峰頂,化作八塊牌符,一一落在他的案前。

這是那八名弟子的護身玉牌,如今護了他們的元靈出來,正是說明這八人一個活著出來的也無。

孟真人早有預料,表情不變,目光在玉牌上一掃,嘴唇翕動,向那玉中元靈問話,過了一會兒,他點頭道:「我已知曉這陣法兩個時辰內的變化,童兒,再去喚八名弟子來。」

天下陣法雖然變化多端,但都是從上古九大元陣中演化出來,一旦發動,就能讓人看清大致路數,之後一定時間內的陣法衍化,再怎麼轉動,也不會脫離這些窠臼了。

只是這陣法每隔兩個時辰一變,到了下一次闖陣時,仍需先用弟子的性命去填,才能推算出這段時間內的變化。

若是溟滄派捨得派出千餘名弟子前去填陣,此陣也是必破無疑,不過如此一來,溟滄派自己根基也是毀了,而且身為名門正派,此事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做得。

待童子又喚來八名弟子,孟真人打了一道符篆進入他們的識海,這才道:「我已將此陣這兩個時辰內的諸般變化告知爾等,你八人攜了法器前去,千萬不可為陣中景象所迷,免得自亂陣腳,若得以達到陣角上,無需去管其他,拋下法器即可,可曾明白?」

八人一起躬身應是。

孟真人揮袖道:「去吧。」

這一坐,又等了半個時辰,待到午時將近之時,又有八道靈光飛上了峰頂。

孟真人看了看天色,搖了搖頭,道:「時辰已過,子時再言吧。」

只有在每日子、午二時陰陽接替之時,守陣四人運轉氣機時才會出現一絲滯澀,換做其他時辰,則此陣破綻更為難覓。

時間匆匆而而過,到了子時後,這一次前去破陣的十六名弟子依舊無功而返。

四位真人默坐不語,如此到了第二日午時,再度派去的十六名弟子仍是死了在陣中,只餘元靈得返,沒有一個能衝到陣角上。

這日子時一到,待前八名弟子試陣之後,孟真人卻是一氣遣了三十二名弟子出去。

在耐心等待了大半個時辰之後,孟真人突然睜目,其餘幾位真人也是神色一動,他掐指推演,旋即一嘆,道:「可惜了,朱雀位上有一弟子雖然成功闖入陣角,但我所料不差的話,這是那四人故意露出的破綻,好引我等入陣。」

他搖了搖頭,若是兩個陣角上都有弟子闖入,便是陷阱,也值得一闖了。

不出意外,今日這些闖陣弟子沒有一個活著歸來,只餘被玉牌護持的元靈飛回峰頂,夜色之中,數十道如同螢火般的光芒飛來,島上數百弟子也是看得黯然。

這兩天來,張衍一直在冷眼旁觀,見了此景,心中感慨「不得大神通,大法力,長生不過一場空夢罷了,只是一枚受人擺佈的棋子罷了,除非自己成為那弈棋之人,才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顏真人面無表情道:「明日便是最後一日了,師兄該下決斷了。」

孟真人沉聲道:「明日午時不破,子時也便沒有機會了,可嘆,我所授的破陣之法若能秉持本心,不受陣象所擾,必能闖到陣角之上,這些弟子明明已知自家必死,事到臨頭,卻仍心存畏怯,以至錯失良機。」

顏真人面無表情道:「若是他們道心堅定,縱是受資質所限,也不至於在化丹境之下修為便停滯不前。」

孟真人緩緩點頭,對童子說道:「童兒,去將那三位師弟喚上來。」

未過多久,便有三名白髮蒼蒼的修士走了上來,對著四位真人也不叩拜,只是拱手為禮。

這三人和四位真人俱是平輩,只是修煉到化丹頂峰之後,卻是無法練就元嬰,如今壽元將盡,只能求個殺道解脫,轉生為人再修了。

孟真人站了起來,稽首道:「明日午時,要勞煩三位師弟了。」

三麼老者都是表情淡漠,顯然早已看透生死,回禮道:「我等聽憑師兄吩咐。」

顏真人突然轉過頭,一道冷冽的目光向張衍處望過來,淡淡道:「張衍,你明日便與這幾位師弟一起闖陣。」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4-12-27 15:36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3 20:35
第九十八章 撥雲覓日月 抬首見青天(三)

  如今可以闖陣的弟子已然不多,除了張衍之外只剩下十一人,八名明氣弟子,三名化丹修士。
 
  如是要去破陣,必然是四個陣角都要嘗試,除去三荊七丹修士之外,以張衍修為最高,所以他是一定要去的。
 
  聽聞顏真人此言,孟真人也是點頭贊同,把目光看向孫至言,緩緩道:「孫師弟?你看如何?」
 
  他也明白自家師弟將張衍喊至身邊的意思,難得在門中出現一個在劍道上天賦如此出眾的弟子,而且還不是世家出身,自然要好生回護,將來說不定還是師徒一脈的重要臂助。
 
  若是前行弟子能撞出破陣之機,那倒的確無需張衍再去赴死了,因此孟真人先前也一直未曾開口喚過張衍,也是賣自家師弟一個面子。
 
  怎奈如今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這張衍縱然天資再高,既然要去赴陣,今日也是必死無疑。好在之後還能轉生,再過得幾年,自有門中弟子前去收他為徒,雖然未必能有如今成就,但總好過那些連機緣也沒有的凡大俗子,是福是禍也未可知。
 
  孫真人也知此時阻攔無益,便對張衍說道:「張衍,你好自為之吧,我之前所言當會兌現。」
 
  此時距離午時尚早,孟真人略一沉吟,拿了三枚清氣流轉的玉符出來,他指著這玉符說道:「這三枚避劫玉符乃是渡真殿中長老辛苦煉製,能擋守陣之人全力一擊,雖然並不能真個護住你們,但總也聊勝於無,你們也帶去吧。」
 
  這玉符號稱能避三災九劫,但一人一生中只能使一次,否則若能多來幾枚,四位真人便能自家上去闖陣了。
 
  孫真人英眉一挑,低喝道:「張衍,你去拿上一枚。」
 
  朱真人冷哼了一聲,不悅道:「孫師弟,這張衍不過玄光弟子,哪裡有資格拿上這枚玉符?這機會當要留在這三名師弟身上,他們都是化丹修士,破陣的把握特更大一些,你不要偏袒太過。」
 
  孫真人輕輕一笑,道:「朱師兄何來此言?拋開修為不提,張衍乃是真傳弟子,且還是第一個自願闖陣之人,難道得不來一枚玉符護身麼?朱師兄莫不是因為張衍曾得罪過莊師侄,這才私心作祟?」
 
  朱真人哪裡想到這位師弟竟然拋開真人之間的臉皮,直接指責他有私心,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道:「孫、師弟何必如此說?我只是就事論事,你莫要扯上其他!」
 
  顏真人一擺拂塵,淡淡道:「朱師兄乃是持正之論,孫師弟,莫要多言了。」
 
  見幾位師弟在自己面前爭執,孟真人一皺眉,喝道:「有玉符也不過延緩一絲生機罷了,又不是避死之物,幾位師弟不必再爭了,孫師弟,那三位師弟破陣機會終究比張衍大些,你還是不要再說了,免得傷了師兄弟之間的和氣。」
 
  孫真人笑了笑,漫不徑心地說道:「是,師兄。」
 
  孟真人舉手一拋,這三枚玉符分別飛入了那三名化丹老者的頂門中,這件事算是有了定論。
 
  那三名化丹老者本是自忖左右都是一死,對這玉符也不甚渴望,因此適才對幾位真人言辭往來也不敢興趣,彷彿與自家無關一般,如今得了玉符,只是略微拱了拱手,並沒有真當作一回事。
 
  不過他們這樣的做派反令孟真人高看一眼,眼前這幾位師弟道心自是沒得說,只是因為資質所限,始終不能再進一步,但若是前去破陣,他認定如果出現契機,必定落在這三人身上,在他眼裡,張衍自是不能與他們相比的。
 
  雖然孟真人平時與朱,顏兩位真人常有意見不合的時候,但這一次,卻是認同他們所言。
 
  張衍自然不在乎這幾枚玉符,向幾位真人拱手告罪一聲,自顧自走到一邊打坐去了,神色之間灑脫從容,絲毫看不出是赴死之人。
 
  四名真人也是端坐華蓋之下,垂目入定。
 
  時間如水而逝,五個時辰一晃而過。
 
  天空紅日高照,竹節島上金光遍灑,眼見又到了午時,孟真人撫了撫長鬚,沉聲吩咐道:「時辰既已臨近,童兒,命那八名弟子去踏陣吧。」
 
  童子領命而去,那剩下八名弟子早就在昨夜得了關照,一直在山腳下候命,此時得了法旨,片刻也沒有耽擱,立刻駕馭起法器向陣中衝去。
 
  按照溟滄派與三泊先前所定,今日已是最後一日,若是此番再破不得陣去,那麼溟滄派便要低頭服輸,此番攻伐三泊便算徹底敗了。
 
  不過顯然那守陣之人也知這個道理,因此不是如前兩天一般放任施為,而是全力運轉陣勢,只見凶陣之上似有濁浪排空,萬千凶氣翻滾,這八名弟子入陣後還不到一刻,便盡數死在其中,化作八道靈光飛出陣來。
 
  待那些元靈被玉牌護持著飛到桌案前,孟真人凝神默察下來,眉頭卻是不禁一皺。
 
  這八名弟子居然最遠才闖到第三十六處變化上,而這陣法在這兩個時辰內至少也有近百變化,雖然他靠著自己對陣法的精深造詣,還是能將後幾十處變化推演出來,但有些地方難免晦澀不明,把握不是很足,只能憑藉自己的經驗推測填補了。
 
  耗了一番神思之後,他點點頭,推案而起,沉聲道:「你們四人上來。」
 
  那三名化丹修士和張衍一起走了上來。
 
  孟真人一揚手,便有四道符籙飛出,各自打入他們的識海之中。
 
  這符策一入識海。便自動演化出陣中方位和門戶變化走勢,就如自己親身經歷過一般。
 
  至於在陣中具體如何走動,在各種情況下又該如何應對,入陣之後,只需把那靈氣往上符籙上一合,屆時那符策自會躍出,指引破陣之人向前。
 
  張衍略一思索,發現這陣法變化並不繁難,他以前推演蝕文時,比這更複雜的變化都曾見過,不過觀看了一遍之後,就全然記在了腦海中,不像其他弟子只能依靠符籙,他相信如今就算沒了此物,自己也一樣能闖陣。
 
  只是來回再看了幾遍後,他卻覺出某些地方的不對來,想了想,他上前拱手道:「弟子求教孟真人,在陣中第十九處變化上,原本生死之位已變,為何又舍了坤位,而走艮位?」
 
  孟真人隨口道:「那是陣中氣機變化到了這裡,生死顛倒,輪轉不休,此坤位上看似能順勢而走,平坦無奇,但實則變化最多,暗藏地覆天翻之勢,而此艮位上,貌似雄渾烈大,可卻變化到了極致,縱有危險,按我先前推演所走,也有幾分把握渡過。」
 
  說到這裡,他卻突然一怔,訝道:「你怎知道這處變化需如何走動?」
 
  張衍微笑道:「適才得了真人傳授,弟子又默默推算了一遍,得知或該是這個結果,不免心中疑惑,是以發問。」
 
  孟真人奇異道:「沒想到,你竟能自行推演?你以前學過陣法麼?」
 
  孫真人一笑,出言道:「這張衍入下院時便在蝕文一道上的造詣頗為精深,曾在蕩雲峰下推演星碑,力挫廣源派數位弟子,師兄常說擅蝕文者則必能精於陣圖,想必是這個緣故吧。」
 
  孟真人聞言,不由一嘆,道:「難怪,難怪,天地變化,盡在在蝕文之中,如你擅長推演蝕文,又得我的踏陣之法,這四象斬神陣本也不難,你能算出其中變化倒也不奇。」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到,若是剛才把玉符給了張衍,那是不是破陣機會更大一些?不過如今話已出口,連玉符都已給了出來,自然不能反悔了。
 
  他搖了搖頭,一揮手,示意道童將法器送到張衍等人手中。
 
  張衍從道童手中接過兩件法器,發現其中一把是烏沉發黑的法劍,不知何物所制,怕不是有上百斤的重量。
 
  而另一件,卻是刻滿符籙的定星盤,上有天象經緯,日月星辰,拿在手中卻是輕飄如紙,幾如無物。
 
  張衍神色一動,前幾日那些弟子手中拿得法器與他們大不相同,又想起那幾枚玉符,全是之前沒有展露過的,心中忖道:「想來孟真人今次已是動用上了所有手段,孤注一擲了。」
 
  果然,那道童又送上幾件道袍,道:「請幾位師叔換上。」
 
  孟真人道:「這是門中的五氣鎮神衣,能克制邪魔及迷魂之物,幾位師弟不如都換上吧。」
 
  張衍與那三化丹修士一起換了法袍,待準備停當,四人一起向幾位真人拜別,隨後駕起遁光,往那凶陣化成萬里雲海飛去。
 
  見他離去,島上許多低輩弟子都悵然若失,這位一怒挑翻六川四島的張師兄,難道就要這麼毀在此陣中了麼?
 
  竹節島不遠處,一架龍牙飛舟橫在天空之上。
 
  封臻站在舟首處負手而立,見張衍遁光往那雲海中去了,不禁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個禍害終於沒了,終於斷了二妹的念頭。
 
  他臉上露出笑容來,站在這裡兩日,沒見師徒一脈有一人能出得陣來,這張衍再這麼厲害,今次也是必死無疑。
 
  當聽聞六川四島被張衍一人一劍挑翻時,當時他心中是極為震驚的,幾次算計下來,這張衍非但不死,反而愈來愈強,這到底是何道理?
 
  不過如今,他可以徹底放下這個心思了。
 
  身旁僕從上來道:「老爺,可要回府?」
 
  「不必!」封臻雙臂一擺,仰天看了看朗朗晴空,心情格外舒暢起來,慢悠悠坐下,道:「老爺今日我興致好,要在這裡喝上一杯,慢慢欣賞這師徒一脈的狼狽。」
 
  張衍雖與那三名化丹修士一起動身,但那三人修為在他之上,遁速極快,自然不會與他一路,只晃了幾晃,便徹底沒了蹤影。
 
  張衍飛至半空,眼見就要入了那雲海,突然之間,自虛空中躍出一道黑芒,往他眉心竅穴中一鑽,便不見了。
 
  張衍一驚,仔細默察,只見識海之中豎著一道黑芒,散發出淵沉如海的氣息,靜靜待在那裡,既不亂動,也未露出什麼惡意來。
 
  他思索了片刻,隱隱約約摸到了一點頭緒,應該是與自家無礙,因此也不去管他,縱身一躍,便往那雲海之中投去。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4-12-27 15:40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3 20:40
第九十九節 撥雲覓日月 抬首見青天(四)

  四象陣威力盡在四角之上,封閉自固,難以撼動,只有去往中宮的門戶才向外敝開,任你進去,因此張衍入陣時,亦是覓著這處往裡踏下。

  他甫一入陣,只見上下左右俱是灰濛蒙一片暗雲,中間只留一道隧洞般的穴道,這是陣法中的「開門引客」之意。
  大抵入陣之時,陣勢都不會倉促發動,只會將殺機暗藏深掩起來,待入陣之人到了陣中深處,才會猝然發動。

  張衍知道這是應有之義,沿著這條辟出的道路往前飛去,不出一刻,就到了一處四周掛著數十道幡旗的高台上,這時只聽身後「轟隆」

  一聲,來處涵洞一閉,上下灰雲如悶雷般滾動起來,高台上有飛雲托出四座大門來。

  這是由中宮分別通往四個方位的門戶,入陣之人若是要想往此陣的陣角而去,不能直來直去的,只有由此而入,再循著陣勢演變,曲折而行,才能一步步往裡深入。

  無論你走哪一處門戶,都是與四處陣角相接,只是變化有所不同。

  這四座門戶背後的變化孟真人都各自推演過,張衍自是不懼,也不挑刺,就揀了離身前最近的一處門戶邁步而入。
  一闖入這座門戶中,眼前景象便自一變,原先還能見到百丈內的景物,如今四周卻是天光不入,地火不照,昏昏沉沉,瞑目晦暗,分不清東西南北。

  至此,張衍已算正式踏入了此凶陣之中,他一邊暗自戒備,一邊心下忖思,按照他與那人的約定,入陣之後,只需祭出「載和氣醇罩」那人自會想辦法接引他過去,只是那人也同時也叮囑他,距離自己看守的陣角越近,把握便愈大。

  那人何等修為,說話居然還這麼小心,張衍就知道其中也是不無風險,為了穩妥起見,他決定回盡全力向那處陣角逼近,到了實在無法可想的時候,再祭出那件法寶不遲。

  他把氣息一運,那道孟真人賜下的符篆就從額頭中飛出,化為一道靈光照徹身前十丈之路,在前方飄蕩指引。

  他微微一笑,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心中暗道:「如是不懂陣法的弟子進來,還真要這道符篆不可,否則走不了幾步就不知方位了。」

  他才往前沒走了幾步,前方雲層一分,只見千百頭額上生角,似虎似豹,背有雙翅的凶獸衝了出來,個個咆哮如雷,猙獰可怖。

  張衍目中寒芒一閃,低喝一聲。星辰劍丸從頂門飛出,霎時間化為十六道光芒,再憑空一卷,化作一團浩浩蕩蕩的星辰風暴向前絞去。

  只是這一擊,卻大出張衍意料之外,這些凶獸看似威猛,但劍芒所過之處,無不是摧枯拉朽,半點也抵擋不住。

  張衍覺得奇怪,故意放了一頭凶獸到了近前,一把扛住凶獸頸脖,任它如何掙扎嘶吼也自不松,凝目仔細一看,不由恍然,反掌一拍,這凶獸便自散了。

  此凶獸只是一團陣中煞氣所化,並沒有自己意識,只知道滅殺入陣之人,看似威勢無儔,不過只相當於修士開脈之後修為,連明氣修士都不如,在他面前自然是不堪一擊。

  不過闖陣弟子若道心不堅,乍見這鋪矢蓋地的凶獸向自己撲來,也難免會有所慌亂,而前方那道引路符篆一旦運轉起來就不會停下等人,後方跟著的弟子一旦快了或者慢了一步,或者被陣中衝來的凶物遮蔽干擾,只一個疏忽,符篆就不知去向了。

  沒了符篆,只能在陣中亂走亂撞,離死不遠。

  張衍明白了這些凶獸底細,更是無所畏懼,跟著符篆又前行了一段路,也是無驚無險,雖然不時有凶獸躍出撲噬,隨隨便擺幾劍過去就辟開了一條道路來。

  這時他心中也大致有了底,之所以自己走得如此順當,那是因為符篆所指引的方位,正是陣勢中生機最旺的一條道路。

  但凡陣勢演變,必定有生有死,有強有弱,這不是守陣之人心底仁慈,而是天機如此,沒有特殊手段,必須如此排布方能成陣,這四象陣也不例外。

  所以凡是凶陣,都是使陣勢不停運轉變化,試圖將那一線生機盡力隱去,變化越多,運轉越快,則這個陣法便越難破解。

  這個四象陣孟真人之所以說不難,那是因為只有近百變化。也就是說只有近百小陣在其中反覆滾動,門戶輪轉,交替演變,只要過陣的時候每一次都找對生機最旺的一門,便可安然度過。

  不過此舉也有利有弊,生機最旺的一門向來是守陣人著重防備的一處,雖然威力無法繼續提升,卻是增加了變化之道,因此是所有門戶中最為繁複的一門,稍一不慎,便容易行差踏錯。

  張衍也察覺到了,這路徑看似最為穩妥,但走不了幾步就有陣中煞氣凝結而成的凶獸惡湧出來,縱然傷不了你,也可阻延你的腳步,照如此計算,即便他一路暢通無阻,大約也要用去一個多時辰才有可能到陣角。

  他正在考慮是否要換一門戶前進,前方突然又躍出不少凶獸來,心念一動,十六道劍芒向前疾斬,不多時,便將其盡數剿散。

  只是這一次,他覺察出幾分不對來。

  這些的凶獸的道行大了幾分,差不多已經有了明氣一重的境界。

  他眉頭微挑,難道這是因為自己逐漸深入陣中的緣故?

  不對!他馬上否定了這個可能,就算如此,也因該是徐徐遞增,不會這麼突兀的變化。

  思來想去,唯一的解釋是,那三名化丹修士已有人死在陣中了。

  陣中的凶煞之氣只有那麼多,如果入陣弟子眾多,那麼就會各自分擔過去,闖陣起來也就容易。

  假如只他一個人,想必就算是走得生機最旺的一道門戶,其中每個凶獸的道行也會提升到近乎玄光境界,那麼他勢必會越走越慢。

  等到午時一過,就算他不死,主持陣法的人氣機暢順起來,陣法運轉又會加快許多,到時候威力只會不降反升,那是更難闖過了。

  想到這裡,他神色一凜,那麼自己不能按部就班了,只能試著闖一闖別的門戶了,必須搶在那三人盡數隕落之前衝上北方陣角。

  他在這裡思索,身形不免慢了下來,前方符篆一會兒便飛得不知了去向了。

  他也不急,從袖中將那隻孟真人賜下的定星盤取了出來,把法力一催,上面開始衍化出天干地支來,不但顯示出了他入陣後走動的步伐數目,連轉換方向也一併現了出來。

  如果入陣弟子懂得一些陣法,便是失了符篆,也能依仗著此物繼續前行。

  他在那裡推算了一會兒,片刻之後,他目光一閃,斜斜踏出一步。

  彷彿進入了另一個天地,週遭景物立刻為之一變,不再晦暗難明,而是光芒耀眼,萬道金氣如同瓢潑大雨一般,從上方灑下來。

  舉目望去,那竟然是不知多少劍氣在往下垂落,稍稍接近一些,入此處之人,若是沒有護身手段,恐怕不需一瞬,便會被碎屍萬段。

  張衍大喝一聲,一道金火玄光衝出頂門,在頭頂現出一團三十餘丈大小的兩色雲霞,任他什麼金氣過來都是一刷一卷,就被消磨成最為的純粹靈氣。

  這時,他袖囊中的山河一氣圖顫動了一下,一個童子轉了出來,躬身道:「老爺,可許我把這些靈氣收了?」

  張衍奇怪道:「張駒,你要這些靈氣何用?」

  童子恭敬道:「此氣為幾位大能修士元氣所化,又經過了陣法轉變,最為精純不過,無論用來滋養法寶,或是收攝起來日後他用,都是有不少好處。」

  張衍大笑道:「如此,便都給了你。」

  童子面泛喜色,手一招,便把山河圖放了出來,這法寶才一現出本形,便向外一展,化作百丈長的一副圖卷,將散失在四處的靈氣盡數收了進來。

  就在這個時候,張衍眉心一跳,那道入陣以來一直安居不動的黑芒卻有了動靜,一個黑衣白髮的老者走了出來,對著童子一喝,道:「山河童子,你可還認得我否?」

  童子吃了一驚,道:「你,你不是……」

  老者嘿嘿一笑,道:「看來你還不曾忘記老夫。」

  童子驚異道:「你不是被溟滄派的一位道人拿去了麼?怎麼又在我家老爺身邊?」

  老者一聲大笑,道:「如今我可比你逍遙,那道人飛之升後我便是無主之物,如今受了一人所托前來了結一事,借了你這主人軀體暫寄罷了。」

  童子似乎有些畏怯這個老者,不知道他做什麼打算,不敢隨意接口。

  老者轉過頭來,道:「張衍,我知你與秦墨白的打算,我也是受他所托才趕來此處,助你一臂之力,不過如今我自家有一段因果需要借你之手了結,如你答應,我亦有所回報,此事手尾你就不必再花費那麼心思來佈置了,都有我替你擔待,你看如何?」

  張衍只聽兩人說話,便知這老者應是什麼厲害法寶的真靈,而且與溟滄派關係匪淺,至於什麼因果之類,他從來不放在心上,等自己修為高了,再一一斬斷便是。

  隨即毫不猶豫一點頭,道:「我應了。」老者聞言大喜,道:「好!張衍你如此爽快,甚對老夫的胃口,破陣之後,你只需按我所言行事,我保管事後無人敢來找你麻煩!」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4-12-27 15:43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3 20:45
第一百章 撥雲覓日月 抬首見青天(五)

    陣中八座門戶輪轉變動,張衍依靠定星盤推算方位,幾番試探後,也不走那煞氣最弱的那道門戶,而是選了一處演化凶獸差不多等於玄光修士的門戶,在裡面七轉八繞,逐漸逼近了北方陣角。

    正前行間,前方忽然出現了數十條黑磷長軀,頭上無角的妖蛟來,張衍自是不懼,這一路上,他已經殺了數百頭這樣煞氣所化的妖物,將十六道劍芒擺開,如輪剿殺下去,那些妖蛟便化為一縷縷最為精純靈氣,被腳下山河一絲不漏的收攝進去。

    若是一個人身修士,張衍自然沒那麼容易拿下,不過此物沒有自己意識,看見劍丸過來,既不知抵擋,也不懂護持,眨眼間就被劍丸絞碎了去,倒讓山河吞吸的好不歡快。

    只是當他殺到最後一條妖蛟時,忽覺這凶物眼神靈動了幾分,面對劍光當頭而落的劍芒,居然沒有像之前的同類一般悍不畏死地撞上來,而是極為狡猾地往側下一閃。

    張衍這十六枚劍丸心神相通,幾乎就在這妖物閃避同時也做出了變化,一道道劍丸如箭矢一般激射而出,頃刻間便將其身上貫穿出了十幾個血洞,再往返一絞,頓時便被滅殺了。

    不過張衍卻神色凝重了幾分,這一頭煞氣所化的妖物道行突兀提高了一截,已相當於玄光三重境界的修士,顯然是又一名化丹修士隕落了,並且似乎已隱隱有了靈智。

    如果等到那三個化丹修士俱被殺死,不但守陣之人的注意力都就會集中到自己身上,而且所要對付的妖物也將會變得越來越強,到了那個時候便不好辦了。

    這時,渾濁的雲層突然一陣湧動,忽見又有妖物飛竄出來,朝著自己這裡飛來,這一次卻是數目極多,怕不是有上千頭,個個都有十丈大小,形成一道鋪天蓋地的浪潮。

    張衍把袍袖一抖,一聲長嘯,不去管他衝來的妖物是否被自己宰殺,把十六枚劍丸驅使如銀色風暴一般在前開路,頭上一團金火閃耀的玄光旋動飛舞,腳下百丈長的山河一氣圖蕩漾如海,往陣內深處疾衝而去。

    那些凶妖撲上來不是劍丸絞散,便是被金火玄光捲成一團靈氣,不過已不像先前那般只傷了便化作一道靈氣,而是殘肢斷骨如雨而墜,血沫鱗片漫天飛灑,彷彿已宛如活物一般。

    張衍又往裡衝奔過了一陣,到了這個時候,那衝來的妖物修為又猛地一個爆漲,看上去似乎已有化丹修為,而且眼神中個個爆出凶芒,發出震天咆哮之聲,並不是迎頭撞上來,而是往四下里一分,將他團團圍在中心。

    張衍神色冷靜,自付已經極為接近那處陣角,知道再也遲疑不得,大喝一聲,將載和氣醇罩上往上一頂,也不去管什麼生門死門,往裡就是一沖。

    載和氣醇罩一現,那坐在陣角深處的守陣之人也感應到了,一道毫光不知從何處穿陣而來,將張衍罩定,一瞬間不知轉過了多少門戶過去,令那些齊齊撲上的妖物撲了一個空。

    張衍待身形一定,抬眼瞧了過去,發現自己落在了一方空空蕩蕩的天地中,不遠處有一三層高台,上方端坐一個鶴髮童顏,懷抱拂塵的老道,見了張衍,他站起身打了個稽首,微笑道:「張道友,貧道恭候已久了,正要求個解脫,事不宜遲,今日就取了我的頭顱去吧。」

    張衍神色肅然的一回禮,隨後叱喝一聲,駢指一點,星辰劍丸飛起空中,便往老道頭上落去。

    竹節島上,又是一道光芒飛上了峰頂「啪嗒」一聲化作一塊玉牌掉落在桌案上,孟真人拿起看了一眼,嘆道:「是金師弟。」

    顏真人微微搖頭,道:「三人既已歿於陣中,破陣當是無望了。」

    朱真人把雙手撐開,抖了抖袖子,冷聲道:「此地已多留無益。」

    他正待站起,孫真人突然一伸手阻住他,沉聲喝道:「慢來!還有張衍在陣中,不妨再等上片刻!」

    朱真人一聲冷笑,重把身軀坐定。

    孟真人看了看天色,又在心中默默推算了一遍,搖頭道:「張衍能堅持到如今,當是明了陣法變化的緣故,不過三位師弟已死,他便是走那煞氣最弱的門戶恐怕也是舉步維艱,也罷,就等到未時吧,午時過去,這陣勢又復起變化,他便是能沖上陣角,擲下法器,我等也趕不及前去了。」

    孫真人也知道這個時候希望不大,不過此番賭鬥事關師徒一脈興衰成敗,這張衍只要還沒被滅殺,便還有一線之機。

    山坡兩側的數百弟子也是神色各異,有忐忑不安者,亦是失魂落魄者,還有滿面陰沉者,多數都是認為這次師徒一脈賭鬥失敗成定居,只少數人還抱有樂觀態度,認為還有破陣希望,但是也有冷靜知道除非有什麼奇蹟出現,希望已極其渺茫。

    此時每過一刻都是如受煎熬。

    寧沖玄在南方一處山峰上默默坐著,看著遠處的四象陣,神色一片肅然。

    東方一處島嶼上,莊不凡來回走動,他有節奏拍打地著手中竹枝,目光中有莫名的光芒,似是冷笑,似是戲漬,似是嘲弄。

    「午時已到。」孟真人嘆了一聲,一收桌案的牌符,霍然站了起來,正要走時,似又想到了什麼,回轉身道:「童兒,待那張衍元靈飛來,你要看護好了,日後好送去投生。」

    孫真人見再也無望,亦是一嘆,站起身來。

    顏真人微閉的眼睛睜開,淡淡說了一句「孫師弟,日後少做無謂之事。」也是不緊不慢站起。

    朱真人冷哼一聲,亦是起身。

    然而正在他們要轉身離去的時候,自那四象陣的北方處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震響,這一聲直如地裂天崩,山呼海嘯。

    四位真人齊齊一震,俱是猛地轉頭看去,只見那座凌迫萬里的雲海不知何故崩了一角,整個棲鷹陸洲竟然斷裂開來,山嶽摧折,江水四溢,千里之地內的天地的靈氣也是暴亂了起來。

    天邊遙遙傳來一聲長嘯「溟滄派張衍,取妖王桂從堯首級在此!」

    這一嘯聲震千里,如狂風怒濤一般席捲四方,不但是四位真人齊現驚容,便連竹節島所有溟滄派弟子似都被這消息震得有些站不住腳。

    秦真人自上島來,一直是閉目冥思,聞聽此聲,鳳目陡然睜開,俏臉上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幾位名真人互相看了一眼,縱身而起,紛紛往那處早已崩塌的四象陣趕去。

    這時天空中風雲相聚,電閃雷鳴,黑沉沉的烏雲壓在頭頂,倏忽間,一場磅礴大雨降落下來。

    守護西面陣角的無名道人正自打坐,突見陣勢崩塌,不由驚詫莫名,他隨手攝了一道氣息過來,掐指一算,便知道問題出在哪裡,頓時氣極反笑,大吼道:「小輩敢壞我大事!」

    他把身軀一晃,現出一個驚天法相來,乃是一座撐天支地,上下共有九十九重,四周有風雷相隨的高塔,這座高塔往空中一抬,頓時捲起無邊威勢,便往那張衍所在之處鎮壓下去,還未臨頭,整個南蕩澤的水面也被壓得向下一沉,不得已向四面八方湧動而去,竹節島上的弟子紛紛架起法器逍光,縱身飛起,一時間,數百道各色光芒在空中閃爍。

    一道閃電將整個天地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霎時現出了那無名道人出動法相鎮壓張衍的驚人景象,此時那五位洞天真人恰好飛至,不止是他們,便是竹節島上空的數百弟子也同時見到了這一幕。

    然而面對這滔天法相,在數百人目光的注視下,張衍居然不閃不避,反而手持著一顆頭顱迎了上去,眼見他就要被那法相吞壓時,自眉心處突然躍出一道黑色長虹,這道長虹一現身,便化作一道彌天極地的劍芒,便是五名真人也被震得身形一滯。

    張衍耳邊傳來那老者一聲哈哈大笑「張衍,來,隨我劈開這方天地!」

    他頓覺胸中生出一股氣貫長空,誰與爭鋒的氣勢來,待沸騰極點的時候,他長嘯一聲,縱身一躍,與那劍芒合二為一,便隨著這劈天裂地的長虹不管不顧向上一沖!

    彷彿一道撕裂虛空的電芒閃過,轟隆一聲,不但那座山嶽一般高大法相,便是那烏雲籠罩的天空也被一齊劈成兩半!

    空中傳來一聲嘶聲慘叫「秦墨白,你毀我千年道行,我與你誓不甘休!」

    四散亂雲之中,一道紅色逍光如倉皇向西方飛逝而去。

    見到此景,在場四位真人同時面現驚駭之色,孟真人伸手指著,顫聲道:「北冥都天劍?這,這山門供奉之劍,怎會在此處,莫非是………」

    孫真人也是怔怔看著,感慨道:「難怪,難怪……」

    顏真人面無表情,手指卻有些微抖「這小輩竟然得了北冥天都劍的眷顧,這豈不是說掌門老師他……」

    正在此時,天空中有隆隆響動,突然濁雲一開,倒懸下一道不見頭尾的無邊天河來,這天河在空中漂浮,倏忽間便將天地之間散亂的元氣一一懾伏下來,頓時雲收雨歇,重化為一派萬里晴空。

    四名真人見狀,忙一起稽首,恭敬道:「弟子恭迎掌教老師。」

    天空中傳來一把和煦溫潤的聲音:「張衍,你立此奇功,可速來浮游宮見我。」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4-6-21 13:11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3 20:50
第一百零一章 事了拂衣去 海闊天高任嘯鳴

溟滄派浮游天宮。

這裡位於龍淵大澤千丈高空之上,乃東華洲十大靈穴正位之處,每時每刻都有不知計量的靈氣吞吐,狂流雲卷,罡風肆蕩,若沒有大法力護身,稍一接近,便會被這如瀑如濤的氣流沖刷下來。

張衍才一接近,便有一道符詔落下,化作一道靈光降下將他接引上去。

身在雲中,他凝神看去,這一座懸在半空的浮游天宮形似錐塔,恢弘至極,共是上下九重,層層如階而攀,此處才是溟滄派根本重地,渡真殿,上極殿,晝空殿這三大殿所在之所,不但是溟滄派掌門潛修之處,便是門中歷代道行精深的長老也在這裡隱居。

只是看了一會兒,張衍卻覺得這座宮宇有些似曾相識,若是這錐塔再往高處翻上幾層,便與方才要鎮壓的法相有幾分相似,心中一動,不禁對那人的來歷也有了幾分猜測。

這時他身形一晃,身上靈光一散,符詔往他身體中一落,也不去了何處,他也不去管,拿眼瞧了一回,正踏在天宮最上層的上極殿前。

見他是被符詔傳了上來的,殿外值役童子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將他引入殿中,張衍將自家袍袖理了理,邁步向裡走去,不出十丈,只見殿內正面豎有一座百丈照壁,其中似有一頭似魚似鳥的巨獸陰影遊走不定,他不免駐足觀望。

童子笑道:「此為開派祖師拘在此處的上古神獸,也不知究竟何物,更不知困在其中有多少年月了。」

張衍點點頭,轉過照壁,前方視線一開,北方正位上立有一座星台,一名羽衣星冠的道人手持拂塵端坐,此人頭頂之上有一道似是無有窮盡的璀璨星河波流湧動,燦燦奪目,熠熠生輝,見了張衍進來,他呵呵一笑,溫聲道:「張衍,不必拘禮,可來殿上。」

張衍微微一笑,縱身來到星台之上,躬身一禮,便直起身體,大膽打量起這位掌門真人來。

他剛才在星台上觀望時,只覺對方似是一位和藹長者,只是到了近前,這才,這溟滄派掌門竟是一位鼻若懸膽,雙眉入鬢的年輕道人,相貌英俊風雅,面上微微帶笑,使人如沐春風,只是一雙眸子卻如無底幽潭,淵深難測。

這個時候,張衍突覺眉心一跳,那老者從額頭上躍了出來,大咧咧往旁側一坐,道:「秦墨白,你拜託我的事我做了,你沒讓我做的我也做了,不過,你是不是早料到老夫忍不住會出手?」

這年輕道人微微一笑,坦然承認道:「自是瞞不過北冥師叔。」

老者嘿了一聲,搖了搖頭。

年輕道人朗笑一聲,轉而看向張衍,道:「張衍,你立下此功,我自當獎賞於你,我當初曾說過,誰斬殺了妖主,便可在派外開府,今日我便將昭幽天池賜下,算做你道場所在,只是桂道友的因果卻需你自家去了結,我卻幫不上忙。」

張衍肅然道:「弟子事先已知桂前輩將會投生何處,待十年之後,弟子會去將他接來收入門下。」

年輕道人緩緩點頭,嘆道:「如此便好,我與桂道友當年也有幾分交情,來日他轉了人身,拜入我溟滄派門下,也是一樁盛事。」

老者突然「咦」了一聲,道:「秦墨白你倒是大方,就這麼賜下洞府,難道就不怕那些世家崽子找你晦氣?」

年輕道人一擺拂塵,慨然道:「此一時,彼一時也,我秦墨白好歹一派門掌,豈是沒有擔當之人?」

老者哈哈大笑,道:「看來你師徒一脈也是否極泰來,該當時來運轉,此次我斬了那人法相,實在是痛快不過,若是你還要我動手,我也可勉為其難答應一次。」

他性子直爽,從來不屑於計較彎彎繞繞,在他看來,任你詭計,只消一劍上去都能瓦解,何必多想那些無用的。

年輕道人淡淡一笑,又轉向張衍,神態溫和的叮囑道:「張衍,你需牢記,此洞府我雖賜予你,但日後是否能看住,我不會多加過問,需你自家多加努力才是。」

張衍點了點頭,隨後他略一思索,問道:「不知弟子那靈頁島,門中準備如何處置?」

年輕道人呵呵笑道:「雖則你在派外開府,但仍是我溟滄派門人,靈頁島自然還是你的洞府,無人會來侵奪。」

有人掌門真人親口承諾,張衍頓時放心,他一拱手,道:「弟子欲行遠遊,出外尋找凝結金丹的緣法,望掌門恩准。」

年輕道人沉吟片刻,抬手一抓,憑空攝出一道符籙,打入張衍識海中,「你傷了那人,雖然北冥師叔借你之手,但怕是他有徒子徒孫找你麻煩,我傳你一門功法,能不能參悟全看了,只是絕不可輕授他人。」

張衍只覺一道金光燦燦的符籙飛入體內,腦海中頓時多了無數口訣妙法,一時也不及細看,忙躬身道:「弟子謝過掌門真人。」

年輕道人微微頜首,道你:「要走,便不要耽擱,盡快動身,出了浮游天宮後,切記不可去往丹鼎院,當可避過一劫,言盡於此,你去吧!」

張衍聞言,臉上所有所思,對著這位掌門真人再次拜了一拜,便告退下去,轉身出了大殿。

剛剛步出殿門,身後傳來一聲叱喝,一道黑光閃了出來,那老者突然攔在身前,屈指一彈,一道光芒便入了他的眉心。

張衍面上毫無緊張之色,笑道:「前輩又在弟子處做了手腳?」

老者笑罵道:「休來胡言,老夫是見和你也算投緣,是以化了三道分身在你身上,若是危急時分,可用來保命,換了旁人老夫都不屑理會,你可知,當年秦墨白在殿外求了我一夜,老夫方才勉強賜下一道……」

說到這裡,卻聽殿內傳來一聲淡淡語聲:「北冥師叔,背後嚼人舌根,不是長者風範。」

老者哈哈一笑,化作一道黑芒沖霄而起,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張衍出了大殿,正思忖如何下了這浮游天宮,那道隱在身上的符詔似是得了感應,現了一道金光出來,將他軀體一裹,便盪開罡風,倏忽間從千丈高空一路向下,將他送至一處無人島礁上,隨後閃了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張衍抬頭看向天空,天上白雲悠悠,幾隻禽鷹振翅翱翔,發出一聲悠揚嘯鳴,眨眼飛向遠空。

這時他心中恍一絲明悟,掌門真人以迅雷之勢將他喚來,坐定將昭幽天池給的事實,怕是也有讓他及早抽身離去之意。

其實他斬了桂從堯,又重創了無名道人,風頭之勁,在門中已是一時無兩,不管他是否願意,留在門中也必定也是漩渦中心,此時功成身退,正是明智之舉。

原本他還想出遊前去見一次周崇舉,不過掌門真人最後那句話卻是讓他心頭暗含警惕。

丹鼎院中能出何事?

他仔細想了想,心中一動,問題極有可能出在秦真人身上。

這位真人行事一向橫行霸道,做事不能以常理忖度,這一次非但沒死,還立下了驚天奇功,也算削了她的臉面,保不準這時就在丹鼎院候著,要是被捉到琅琊洞天去,隨便找個藉口放在那裡慢慢拾掇,弄個生不如死,怕是掌門真人也沒法可想了。

這樣看來,那丹鼎院是萬萬去不得的。

張衍也是灑脫之人,立刻把這念頭舍了,駕起遁光直接回轉了靈頁島。

把思緒在腦海裡一一理清之後,他越發覺得在門中不可久留,當及早離去才是。

因此到了靈頁島上空後,現了那艘龍牙飛舟,把那百丈長的舟身往天空中一橫,大聲喝道:「靈頁島諸人出來,皆隨我前往昭幽天池。」

羅蕭,商裳、以及一眾力士、魚姬美人,見到自家老爺安然回返,都是面泛喜色,一個個都出了洞府,聽了他的招呼,雖然奇怪為何要去昭幽天池,還如此匆忙,但卻沒有任何人遲疑,在他這一聲吩咐下,都紛紛上了此舟。

張衍將羅蕭喚到一邊,取出一塊玉牌,道:「羅道友,我要出門遠遊,尋覓築丹機緣,此是昭幽天池洞府開啟牌符,你帶了他們入居,靜心潛修,我一日不回,你等一日不得離了天池。」

早在張衍在竹節島上駐守時,便曾暗地裡來拜訪過桂從堯,昭幽天池禁制本是這位大妖親手所布,他兵解之後,如今只有張衍一人開合之法,便是幾位洞天真人聯手攻打,沒個數月也攻之不破,稱得上是固若金湯。張衍也是怕自家走後有人覬覦這洞府,索性勒令所有人不得外出,免生不測。

羅蕭接過玉牌,美目暗含幾分幽怨,問道:「老爺今日便要走麼?」

張衍點點頭,道:「遲則生變。」

羅蕭對著張衍盈盈一拜,道:「老爺盡可放心,不拘你去多少時日,奴家定將你這一處洞府看護好。」

張衍朗笑一聲,將龍牙飛舟的牌符扔下,化作一道藍芒飛了出去,須臾便來到那靈頁島上的山巔火口處。

他把自家金火玄光現了,一縱身往火口下飛去,往裡投入千丈之後,大喝一聲,道:「張駒,與我將此處煞氣收了。」

童子轉身出來,嗓音清脆的應了一聲,將山河圖一展,這如畫江山在這山腹內橫鋪開來,靈頁島下的煞氣原本蒸騰如沸,被這圖卷一截,便都被囊括入內,半絲不漏。

大約收攝了一個時辰,張衍見這些煞氣已足夠自家練到玄光三重,便猛的一喝,把身軀一拔,一道遁光霎時衝出千丈火峰,又在一眨眼間沒入了雲層之中。

半個時辰之後,他已經出現在溟滄派山門之外,轉首向後看一眼,心中暗暗發誓:「我此去遊歷天下,若是不得丹成一品,便絕不回山!」

他把袍袖一振,哈哈一笑,在空中向前踏步而走,做歌曰:「混沌辟生無貴賤,豈叫神人坐金殿,若得一口仙靈氣,敢上九天爭日月」

這豪邁慷慨之音在雲中來迴響著,漸漸越去越遠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5-7-29 14:23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3 21:01
第三卷 欲攀天梯望遠峰

張衍立下大功後,出門遊歷天下,蒐羅成就金丹之物,東華洲的畫卷在眼前慢慢展開……

第一章拜山北辰

  大魏朝定州,永通郡。
  
  府城向西二十里,是一片草木茂盛的獵場,為魏國武隆候封地。
  
  一頭麋鹿在草叢中驚慌逃竄,幾十名鮮衣怒馬的騎士正在四周來回呼喝驅趕,其中有一位年輕武士策馬上前,折間便欺到了三十步內,他喝了一聲,突然彎弓搭箭,手中四石勁弓竟被他輕輕鬆鬆張如滿月。
  
  「嗡」的一聲,弓弦響處,一道利矢飛出,正中那麋鹿胸腹,一聲哀鳴,巨大的力量頓時將它貫穿在地。
  
  圍在四周的騎士見了,紛紛喝彩,有人誇讚道:「小侯爺箭法又長進了不少。」
  
  這被稱作的那名「小侯爺」的年輕武士鼻直方腮,雙眉濃厚,手上一具描金朱漆弓,胯下那一匹神駿白馬,甚是英武不凡,此時聽了周圍親衛的稱讚,臉上除了稍許幾分興奮之意尚未褪去,倒也沒有什麼矜驕之色。
  
  只是獵了這頭麋鹿,他還有些意猶未盡,一夾馬腹,似是要往前方深山趕去,一家將模樣的人趕忙上前阻攔,抱拳道:「小侯爺不可再向前了。」
  
  年輕武士皺了皺眉,不悅道:「為何?」
  
  家將沉聲道:「聽聞前日那山上有異芒閃爍,怕是出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侯爺萬金之軀,豈可冒險?」
  
  年輕武士哈哈一笑,舉起馬鞭,指了指身後一名身穿八卦道袍的少年道人,道:「我們有王道長在側,怕個什麼?他可是白月仙師的高足,最擅長的便是捉拿這等妖物。」
  
  這少年道人聞言嘿嘿一笑,得那小侯爺捧了一捧,雖儘量做出不在意的樣子,眉眼中卻也仍然掩不住有一股洋洋得意。
  
  那家將還想再說什麼,一陣疾烈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又是一隊騎士如狂風一般捲來,不多時便到了近前。
  
  只是這一隊人馬俱是披著大紅披風的女子,當先一名美貌女子一身武士勁裝,英氣勃勃,騎在馬上也學著男子般挎弓帶劍,盡顯颯爽之姿。
  
  這美貌女子一出現,那少年道人眼前一亮,一雙賊眼在著她腰臀上來回打轉。
  
  年輕武士笑道:「郡主怎麼才來?我適才又獵了一隻麋鹿,如今天色將暗,你可是要輸了,那處洛河邊的宅邸終究是要歸我。」
  
  那女子銀牙一咬,不服氣道:「岳少廷,本郡主不信比不過你!」
  
  她轉過頭,惡狠狠瞪了那少年道人一眼,隨即清喝一聲,素手一圈韁繩,便將馬頭撥轉,馬鞭在空中一揮,發出一聲炸響,座下馬匹頓時放開四蹄,往前方那山林馳去,她身後一行人也是馬蹄踢踏,一路跟了上去。
  
  行了片刻,見身後已遠遠望不見人影,這郡主身後有一名女侍衛驅馬上來,喊道:「郡主,適才道人似乎對你不懷好意,可要小心那些迷障人的邪法。」
  
  女子不屑道:「不說我四姐背後有北辰仙派,還有一位供奉是溟滄派的仙師,怕得誰來?」
  
  她隱隱知道,自己四姐一年前求得了一名供奉,此人在溟滄派下院中似乎頗有地位,尋常那些修道人都是不敢前來招惹,便是幾位兄長也一改過去疏遠冷淡的態度,變得親近起來,那道人不過是那岳少廷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野道士罷了,她豈會在乎?
  
  她們在這裡尋覓獵物蹤跡,而在另一處,那小侯爺岳少廷卻有些擔憂,「王道長,這郡主不會撞上什麼妖物吧?若是她在此處出了事,我也脫不了干係。」
  
  那少年道士拍著胸脯說道:「小侯爺放心,這十里之內血氣稍旺一點的活物我已經盡數驅了個乾淨,保管曹郡主受不得半點委屈。」
  
  就在這時,他腰間的一隻鈴鐺突然響了起來,不由「咦」了一聲,拿起來一看,道:「血氣純而單薄,東南處怕是有獵戶入山了。」
  
  岳少廷一聲冷笑,道:「此乃我武隆侯府獵場,豈容小民前來捕獵?左右,與我上前拿了治罪。」
  
  少年道士眼珠一轉,伸手一阻,喊道:「慢來,小侯爺,我師傅新賜了一件法寶下來,這些人正可用來做這法寶血食。」

  岳少廷一擺手,爽快道:「那便任由王道長施為。」
  
  少年道士心中暗道:「師傅不許我這幡旗拿活人祭煉,平時忍得緊,今次可是名正言順,師傅知道了怕也不會說什麼。」
  
  他探手入那馬鞍橋下的包囊中,取了一桿畫著古怪符籙的小幡旗出來,口中唸唸有詞,一抖手,這桿幡旗便化作一道黑氣飛了出去。
  
  須臾間,這黑氣便飛到了那幾名獵戶頭頂,這幾人都是凡人之軀,相互間正在說笑,還未能察覺到什麼,黑氣在空中只是一晃,魂魄便俱被收了去,頃刻倒地斃命。
  
  少年道士忖道:「剛才那清源郡主竟敢瞧不起我,聽聞她背後有北辰派的真傳弟子照應,我也惹不起,但卻可嚇她一嚇,也讓他知道我的本事。」
  
  他也不將那幡旗收回,嘴中又念起了法訣,那黑氣在空中旋了旋,便往高處飛去,似是搜尋那郡主所在。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突然有一道散發出犀利鋒芒的遁光飛過,只是被那散射出來的光華擦了一下,這黑氣就被扯了個粉碎,那道遁光仿若毫無所覺,勢道不變,一閃便不見了。
  
  法寶意外被破,那少年道士渾身一顫,張嘴吐出了一口血,憑空從馬上掉了下來,眾人無不大驚,紛紛下馬上前查看,這少年道人臉色慘白,呻吟道:「有人破我法器,快,快燒了我的腰囊中的符紙,讓我師傅來前救我性命……」
  
  張衍正馭劍飛遁,微微一挑眉,剛才似是覺得擦到了什麼東西,不過他也不以為意,他飛遁之時劍氣激盪,有一兩隻擋在路上的禽鳥不及躲避,也是常有的事情。
  
  出了山門之後,他一路往西北而行,此行是前往北辰派所在之地,丹陽山。
  
  當初開脈之時,他為了掩飾自己開脈來源,須得再找一處玉液華池,由臨崖郡主曹英牽線,得到北辰派一位名叫嚴振華弟子相助。後來此人一直來信聯絡,並不時請張衍上門做客,不過張衍自家修煉都來不及,哪又有暇理會,先前還自己回信,後來都是讓羅蕭代筆去信打發了。
  
  此次出門遊歷,他一則是要採集五氣精粹,好修煉太玄真光,二來就是要搜尋化丹所需物事。
  
  築就金丹需六種外物,玄門俗稱九藥,此藥又有內三藥、外三藥及上三藥之分,除了上三藥是在煉化金丹時受感應自來,內三藥和外三藥都是可以親手尋得,不過這六藥也是來源複雜,而且散佈東華洲各地。
  
  張衍在溟滄派中修煉至今,對修道界近來之事知之甚少,單靠自己要找尋這些物事並不容易。
  
  而這個嚴振華是個八面玲瓏之人,自稱也結交了不少同道,想必也是個消息靈通之輩,前番此人來信言及他族中有親長壽宴,請張衍務必賞光,正好借這個機會前去拜訪,結識同道。
  
  正飛遁間,他見對面有一道顏色駁雜的雲氣從遠處飄來,上面站著一個高瘦老道,似是面有焦急之色,見了張衍遁光劍芒四溢,一看就是一名劍修,頓時吃了一驚,忙止住雲頭,急急讓在一邊。
  
  張衍拿眼瞧了他一回,見此人不過是明氣二重修為,只是靠了那雲霧狀的法器在空中飛遁,於是也懶得理會,一催遁光,逕自過去了。
  
  那老道擦了擦頭上冷汗,心驚道:「這遁光竟是劍氣所化,定是玄光修士無疑,卻不知是哪個劍派門人,似這等人都是心高氣傲,老道我幸虧剛才恭順,要是過於心急衝撞了,被他一劍順手殺了,也沒處說理去……」
  
  他搖了搖頭,心下惦記徒兒,正要催動那腳下雲霧狀的法器,這時卻似有所覺般往後看了一眼,不禁嚇了一跳,竟是那道遁光又飛了回來,不由心頭暗暗叫苦。
  
  張衍適才行至半途,忽然想起一事,這才回轉了過來,到了老道面前收了遁光,抬手一拱,道:「這位道友請了,在下有一事相詢。」
  
  老道慌忙稽首還禮,道:「不敢,不知前輩何事下問?貧道知無不言。」
  
  張衍道:「道友可知,這附近何處有飛舟仙市?」
  
  既然拜訪他人洞府,他也不願空手而去,也想去仙市去買些珍玩,好做拜禮。
  
  老道正待開口,一道紅芒從天邊飛來,落在兩人面前,卻是一個身上綵帶環飄,足下踩著一隻圓盤狀的飛遁法器的窈窕少女,這少女見張衍相貌不凡,先是橫了他風情萬種的一眼,這才對老道人咯咯一笑,道:「駱老鬼,你果然在這裡,這回看你往哪裡逃,還不快將從我沉香教盜走的密冊交出來?」
  
  老道臉皮抽了抽,反駁道:「那密冊有緣者自得之,憑什麼成了你沉香教之物?」
  
  那少女輕輕一擺手,腕上銀環響動,身上自有股說不出的妖嬈,笑道:「五桐山便是我沉香教的轄地,你在此處得了密冊,說不準便是我教中哪個長輩留下的,我也不為難你,你把那密冊給本娘子看上一眼,若是果真與我沉香教無關,本娘子掉頭就走。」
  
  張衍沒心思在這裡看兩人爭吵,淡淡一笑,道:「二位在這裡慢慢商談吧,在下告辭。」
  
  那少女瞪了他一眼,嬌叱道:「不許走!」
  
  張衍不去理她,劍遁一起,一道燦若星辰的劍氣直上雲霄,眨眼間便不見了。
  
  那少女看得玉容不禁一變。
  
  就在此時,有數十道顏色不同的遁光從遠處向這裡飛來,這一群來人多是女子,與這少女裝扮相似,顯是師出同門,那老道看了,也是臉色難看,他眼珠一轉,大聲道:「嬌娘子,這密冊已被適才這位少清派的前輩拿去,你也別來為難我,有本事找正主去。」
  
  少清派為玄門第一大派,出來行走的弟子個個都是了得,他本擬抬了這名頭出來,對方心有顧忌,哪知道剛說完這句話,那遁光中卻有一人朗聲說道:「哦?不知拿了此物的,是我少清派哪位師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4-12-27 15:51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3 21:02
第二章 飛舟仙市

  沒了那老道指點飛舟仙市在何處,張衍也不放在心上,不過多費一番手腳而已。

  飛遁出去百數里遠之後,他袖子一揮,從袖囊中飛了一張符紙出來,在身前三尺處飄飄蕩蕩,駢指在上面畫了一道籙紋出來,再伸手一拍,道了聲:「探!」

  這符紙受了敕令,霎時無火自燃,先是兜兜轉轉了幾圈,然後往西北方位飄去,自動去尋那金玉靈氣最盛旺的一處,張衍在後面踏雲跟上,待這一張符籙燒完,他又取了一張出來。

  接連數次之後,張衍也發現,這飛舟仙市並不是固定一處,而是在天上來迴游走不定,想必是那些前去之人怕是都有符牌之類的信物指點門路,這才能夠找到。

  又是七八道符籙燒完之後,他便遠遠看見橫亙在空的一座巍峨飛城。

  這座飛城由數百艘百丈飛舟合聚而成,互相之間以雲陽金鎖串聯,上鋪橫板,並踏如陸,四角上有各有一座高闕,舷牆漆作金色,懸掛錦帆華旌,其下又有四隻三丈大小玉貔貅鎮龘壓銜縫,城中最高處,乃是一座飛簷翹角的九層宮觀,周圍更有影影綽綽的樓宇拱月相伴,自有一股堂皇氣象。

  只這仙市上空,就有數百道遁光時起時落,如飛花銀葉,燦光熠熠,不時還有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修士在空中互相打著招呼,一時呼朋喚友,好不熱鬧。

  張衍遁光飛來時,劍芒激射,割裂大氣,如一道星光漫空而過,燦爛奪目,比之一般駕踏法器迥然不同,一些有眼力的修士認得這是御劍飛遁,都是紛紛避退讓道,不敢與他爭先。

  不遠處正有幾名年輕男女正同坐一駕飛舟,其中一十五六歲年紀的清麗少女眼前一亮,向前一指,道:「師兄,那是什麼法器?」

  那名師兄頗有些敬畏地看了一眼,低聲道:「那不是什麼法器,而是借劍丸化光飛遁,此人修為至少與恩師他老人家相若。」

  少女不解道:「師兄,為何從未見恩師他老人家用過劍遁?」

  那師兄無奈道:「師妹入門不久,是以不知,只是這劍丸便求之不易,就算是元嬰修士,也需花上十幾年方能煉製出來,不是大門大派不能為之。」

  少女眼睛閃閃發亮,雙手一握,道:「不知明日開易的寶物中有無劍丸,我們也買一個來。」

  聽著小師妹這天真話語,那師兄苦笑道:「師妹,這劍丸或許是有的,但不得劍經傳承,沒有玄光修為,就算到了手中,怕是連遁光都撐不開,更休說飛天遁地了,買來也是一個擺設。」

  少女卻不管這些,搖著他的胳膊連續搖著,非要買一枚劍丸來,這師兄被她糾纏不過,只得答應下來。

  張衍在遠處看這仙市,便覺這裡修士出入頻繁,不亞凡俗間的城郭鬧市,待踏上此地後,竟見還有不少乘輦駕輿,僕僮緊從的王公貴族一流,不覺訝異,對著一名站在一側的迎客童子笑問道:「你們這裡時時都這麼喧鬧麼?」

  值役童子老實道:「並非如此,往日這也冷清的很。」

  這時,一名模樣老練中年值役走上前來,先是斥退這名童子,然後拱手堆笑道:「好教仙客得知,明日這仙市中有數件珍藏已久的寶物開易,因年前便散佈了消息出來,是以這才惹來八方賓客。」

  他雖然不認得劍遁,但見張衍不用法器就飛遁而來,分明是玄光境界的修士,這在一些小門小派中已是長老一層的人物,是以小心翼翼上來迎奉。

  見張衍略略點頭,並不排斥自己說話,他鬆了一口氣,試探著出言道:「在下言通,乃是這裡待客執事,仙客不妨尋一處宮樓住下,這舟城中的啟昌樓便是一好去處,內中擺設雅緻,又有女仙吹笛弄簫,明日開市,就是在這樓前展佈,無論是觀景宴客,都是方便的很。」

  張衍聽得有趣,沒想到這裡不但仙塵混雜,而且凡俗那一套也都搬了來,商賈氣息極其濃重,不過不如此,倒也不會把此地經營的如此興旺。

  他暗自一想,這裡各方修士輻輳畢集,想必還能探聽到不少關於凝丹之物的消息,自己雖說要去北辰派訪客,但左右也不差這幾日,正好找個落腳的地方買上幾件珍玩,再上門去不遲,也不至於失了大派弟子的顏面,於是點頭道:「那便前面帶路吧。」

  他在開脈時曾從雲熒貝場得來四五萬枚靈貝,此次出行,被他用五隻袖囊一次裝了,盡數帶了出來,如今身家不菲,便是一般的小門小派也比不上,當真是底氣十足。

  言通聞言一喜,此處不便飛遁,他便喚了一輛由四匹駿馬拖拽的馬車過來,以作代步,自己則充作車伕。

  張衍上了馬車,沿途觀看四周景色,這仙市之上,每隔數舟必設一輕紗遮幔,用來當作隔屏,紗幔兩端用寶珠掛角,中間有瓔珞垂曳,奢華異常。

  他心中想到,能辦起這仙市之人當也不簡單,不過心思都放在了這紅塵富貴之上,修為能有多高就難說的很了。

  言通這個人談吐流利,妙語如珠,一路盡挑揀一些趣聞軼事來說,聽著倒一點也不覺煩悶。

  不到半個時辰,張衍發覺自己到了那層九重宮觀底下,抬頭看去,這座宮觀的匾額上寫有「啟昌樓」三個描金大字,適才在遠處不過是粗覽,現在湊近一瞧,見這觀宇之上覆有玉清琉璃瓦,天光一照,在雲中呈現斑斕色彩,簷角下有數百銀鈴晃動搖擺,發出悅耳清音。

  在言通引路下,他下了馬車,跨過門前一架金橋,徑直入了大門後,眼前現出一處寬敞廳堂來,兩旁瑪瑙瓶中各自插著一株紫朱珊瑚,正中桃木案上置了一方碧秀玲瓏石,仙靈之氣透膚潤胸,堂間大柱金光閃閃,每一根竟都貼了不下萬道闢邪金箔符籙,腳下白玉磚刻滿了瑞獸仙禽,每一塊上都是姿態各異,栩栩如生。

  如果張衍還是當初那個官家少爺,見了此富麗景象也免不了會驚嘆不已,現在他一步跨入修道之途後,一心只在長生之上,只覺得這些金珠彩物與己毫無半點用處,因此非但絲毫沒有奇異,反而覺得有幾分俗氣。

  言通細細打量張衍面色,見他絲毫不為所動,甚至還有些不以為然,心道:「先前無論是誰來此,見了這般氣派都要讚歎幾句,問上一句此間主人是誰,可這位似乎還有挑剔之意,顯示見慣了世面的人物,也不知是哪個玄門大族出來的,當要小心巴結好了,說不定還能落些好處。」

  這樣一想,他就更為熱情了。

  不多時,他將張衍引到八層中一間清靜上房裡,道:「仙客想必旅途辛苦,小人便先告退了。」

  張衍見這房中桌案書架齊備,高幾上瓶花散發淡淡幽香,倒沒有外間陳設那般豔俗,點了點頭,隨手扔出一瓶丹藥,淡淡道:「關照外面,無事不得相擾,明日你辰時再來此,我有事相詢。」

  言通接了丹藥也沒細看,便放入袖中,應聲答應下來,他一路下了樓階,匆匆出了啟昌樓,到了一無人角落打開一看,聞了一聞,頓時面露狂喜之色,手都有些哆嗦起來,駭道:「竟是『大元丹』!這人果然大有來頭。」

  想到明日還要來此,心中更是熱切,左右看了幾眼,見無人跟著,便一路去了。

  言通走好,張衍閉了房門,法訣一掐,霎時飛了數百張符籙,封在了四周門窗上,隨後展開山河圖,徐徐引出其中的金火煞氣,呼吸吐納起來。

  入了玄光境界之後,如是玄功上乘,不過是一個苦磨工夫,只要守得住道心,總也能到玄光三重去,難就難在築就金丹這一途上,外藥難覓不說,凝丹之時亦是極為考驗心性,不知攔死了多少天才俊傑之士。

  而早一刻進入了玄光三重,他也多一分尋找外藥的把握,因此只要得空下來,便不願耽誤修行。

  在啟昌樓的東廂房中,有一名覆面罩紗的白衣女子端坐正堂之上,對著面前兩名僕婦冷聲說道:「我關照你們幾個的事可曾做好了?別的不說,明日那芝馬果我是志在必得。」

  她聲音略微有些沙啞,不及普通少女那般悅耳,卻另有一番奇異的魅力。

  其中一名僕婦低眉順眼地回道:「稟娘子,此次來仙市的豪客,但凡有點身家的,奴婢等都事先打過了招呼,只是適才西廂房似乎住進來一位客人,此人好像也有點來頭,我等還未曾關照。」

  另一名僕婦斜藐了同伴一眼,突然插嘴道:「娘子,有財力與我相競者也不過寥寥幾家,那人既是孤身一人來此,又是生面孔,想必也不知是哪個門派的弟子出門遊歷,只圖個新鮮好玩罷了,不必太過在意了。」

  白衣女子想了想,也沒放在心上,點了點頭,擺手道:「那便都下去準備吧,晚些時候教中幾位同門要來,還有一位是少清派的貴客,萬萬不可怠慢了。」

  兩名僕婦一齊道了聲:「是。」便都退了下去。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4-12-27 15:5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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