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7834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5 14:12
第五十三章 玄靈島

    張衍行事謹慎,與沈聰說話時,便暗中命張盤去喚了衛麗華前來。待她辨認那人袋中的男子的確為審嚴之後,這才把笑語晏晏把滿頭大汗的沈聰送出海舟。

    回到房中後,他細細一點今次所獲,發現差不多有四千滴壬葵水精在手,心中也是滿意,暗自尋思道:「我佔了崇越真觀這般便宜,卻沒有把人還回去,縱然其中別有內情,但那徐錯族中長輩定不會善罷甘休,那崇越真觀的飛舟仙市倒是去不得了,不如早些去尋陶真人,先解了那兩位道友封禁再做其他打算。」

    他正思索間,只聽門外張盤喊道:「老爺,郭道長來了。」

    張衍正打算去尋郭烈,聞言精神一振,站起身來,道:「快請進來。」

    郭烈大步往裡走來,邊走邊嚷道:「張道友,奇了奇了,你到底弄得什麼玄虛,這沈鳴孤一向不肯吃虧,怎麼你一封書信就叫他把人送回來了?若說同門情誼,那我老郭是決計不信的。」

    張衍笑了笑,卻對此事卻避而不談,只是道:「道友來得正巧,如今我有意去拜謁陶真人,解開盧、荊那兩位道友身上的封禁,只是摸不著門路,道友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郭烈適才聽聞張衍將那審嚴要了回來,這說明他起先請張衍出面是做對了,讓他在後輩面前好生長臉,心中正是高興的時候,對張衍扯開話題也不在意,便說道:「我來正是為了此事,我那恩師所居之處名為玄靈島,此地若是無有符詔指引,怕是道友一輩子也尋不到那裡。」

    玄靈島乃是陶真宏用大法力聚土而成,此島在海上飄遊不定,除了有符詔在手的清羽門弟子外,外人不得其門而入。

    郭烈自袖中取了一道符詔出來,屈指一彈,便往張衍處飛來,並說道:「張老弟,你且將此物煉化了。」

    張衍抬手一接,將其捏在手心裡,也不猶豫,立時輸了一道靈氣進去。須臾,其上便浮現出一道法訣出來。

    他細細一看,便知此正是那講究如何捉攝氣機,推演玄靈島方位所在的關鍵法門。

    他見這法訣精巧,非等閒可比,顯然是門中秘傳,便笑道:「道友把此法贈於我,難道就不怕我將此訣洩露出去?」

    郭烈哈哈大笑,道:「過了元月,我清羽門便要在海上開派,於玄門十大派之外另起一家,難道還怕山門之地被他人覬覦不成?若是如此,還不如早些散夥。」

    張衍點了點頭,雖說郭烈口氣頗大,但世事並無定數。萬載以來,除了溟滄、少清、玉霄這三大玄門不曾變動外,另幾家大派都是時有更替,誰知千百年之後又是怎樣一副光景呢?

    東華洲大劫將至,不定這清羽門便能趁勢而起,雄踞一方。

    郭烈笑罷,又目注張衍,問道:「老哥我多問一句,解了那兩位道友的封禁之後,張老弟又準備往何處去?」,

    張衍微微一笑,道:「我此番出得山門,便是為了尋那凝丹之藥,如今四候水入手,待為道友煉出化丹水後,便要回轉東華洲,另尋他藥了。」

    郭烈卻一擺手,道:「老弟啊,我那事也不急在一時半刻,我清羽派開派在即,你不妨留下觀禮如何?」

    張衍看了郭烈一眼,便笑著點頭道:「道友師門開派,乃是一大喜事,在下自當送上一份賀禮。」

    郭烈哈哈大笑,道:「張老弟你也別心疼,你聽老哥我的,屆時自有你的好處。」

    他還有傷在身,也不耐久談,又說了幾句之後,便回轉了自己房中。

    待他走後,張衍心下思忖,這郭烈最後似乎另有所指,不過眼下多想無益,到了玄靈島上,自然便見分曉。

    想到這裡,他拋開心思,掐訣而起,按那符詔法門細心推演,尋定了玄靈島方位,大喝了一聲,把牌符催動,龍國大舟驟然發出一聲轟響,三十六根攀龍樁一起轉動,霎時攪動巨浪,排開大氣,直往東南方向而去。

    陶真人所立玄靈島的方位上俱都是滔天風浪,若是尋常海舟,要到此處確實不易,還需按那符詔所示,時時躲避雷雲暴雨,免得一不小心被捲了進去。

    而龍國大舟體固身堅,全然無需理會這許多,便是一頭紮進暴雨狂浪中也不會晃蕩半分,因而一路上都是平平穩穩,疾驅飛馳。

    張衍此行將龍國大舟速度催發到了極致,不過十日時間,便見一黑礁浮在島上,按符詔指引,此處正是那玄靈島所在,只是一眼望去,除了這黑礁之外便再無他物,知道這四週一定是有禁制遮掩。

    這查看中,郭烈已駕一道遁光飛出海舟,到了空中,他伸手一指,一把金光耀眼的小錘往那礁上兩敲三次,發出「咚咚」連響之聲。

    待聲音一落,只見一道白芒騰空,一名矮壯修士從礁石中飛出,大聲說道:「是哪位同門回山?」

    郭烈大喊了一聲,道:「你這小子,莫非不認識我了?還不速速開了禁制!」

    那矮壯修士一見,嚇了一跳,忙拱手道:「原來是郭師伯回來了,且稍候片刻。」

    他不敢耽擱,忙取了一隻符牌出來,對著對面島礁一晃,只見眼前景物如水蕩漾,隨後乍然一分,把那幻境移開一角,露出一個出入門戶來。

    郭烈按下雲頭,落在寶閣頂上,揮手道:「張老弟,往裡去便是。」

    張衍點了點頭,驅動大舟往裡而入,待過了那層迷障,頓覺視線一敞,眼前已然換了一副天地。

    只見遠處有一座百丈靈山,內有參天古木,清泉流瀑,崖上隱見宮觀飛簷,老藤橫澗,虯枝攀壁,有四座浮島環山而列,各據一方,相互間自有拱形金橋搭架,時不時有靈猿攀渡,空山絕谷中隱隱有嘯啼之聲傳來。

    張衍見了此景,也是心中稱奇,此類景緻他在門中倒也見過不少,不甚稀奇,可這位陶真人不過是元嬰三重修士,卻能以法力生生聚出如此福地,不知道有人相助,還是憑藉了什麼厲害法寶。

    衛麗華等人也是出了寶閣,隨張衍站在甲板上,海舟還未到得岸邊,正有一道遁光路過,似是望見了此處,便在空中一轉,隨後往下一落,現出一名黑瘦道人來,他左右望了一眼,道:「衛師侄你回來了?怎麼不見我那侄兒?」

    衛麗華不想此人突然出現,不由退後了一步,與他身後兩名同門對視了一眼,她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戴師叔,戴師兄他……」

    中年道人臉色一變,上前一步,急道:「戴環他怎麼了?莫非他出了什麼事不成?」

    衛麗華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戴師兄已被人害了!」

    「什麼?」

    中年道人胸前鬍鬚無風自動,凌厲的眼神往他們身後的張衍掃來,喝道:「究竟何人敢害我侄兒?是否是此人?」

    他聲音隆隆,震得山谷一片迴響之聲。

    郭烈皺起眉頭,衝他一瞪眼,道:「你這戴老道,說得哪般話來,若不是我這張老弟,殺你那侄兒之人也未必能捉得住。」

    張衍也知道這人怕是死了侄兒,心中亂了分寸,倒也不是有心針對自己,是以也不在意。不過他看此人,分明也有小金丹的修為,暗道:「看此人姓氏形貌,也不是陶真人門下弟子,不知是何來歷。」

    衛麗華不敢多說,忙將腰間香囊拍開,取了那人袋出來,解開扎口,往下一倒,便滾出一個人來。

    徐錯被塞在人袋中原本昏沉不醒,但他畢竟底子深厚,被烈陽一照,一個激靈便清醒過來,卻見一個中年道人一臉殺氣地望著自己。

    衛麗華指著他道:「此人正是殺害戴師兄的兇手。」

    徐錯見那道人目光森冷地看過來,頓時覺得不妙,忙叫道:「諸位,我父乃是徐公遠,你們若要殺我,可要想清楚了。」

    「徐公遠?」

    這中年道人頓時吃了一驚,想下手卻又有些猶豫,卻見郭烈滿臉譏嘲地看著自己,他一咬牙,雙指掐起法訣,「嗆啷」一聲,背後一把法劍出鞘飛起,直斬而下。

    徐錯大驚失色,想要躲避,怎奈身上被符籙禁住,根本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飛劍落下,只是那飛劍到了鼻尖之上,卻是懸停不動,始終沒能落得下去,卻把他唬得冷汗直流。

    中年道人手指顫抖,臉上現出掙扎之色,最後一跺腳,大喊了一聲,又將那飛劍收入劍鞘之中,紅著眼睛對著衛麗華等人吼道:「為何死得不是爾等,卻是我這侄兒死了!」

    說完,他也不打招呼,便化作一道煙氣騰起,往島上一座翠峰投去。

    郭烈滿臉鄙夷道:「自己無膽報仇,卻怪死得不是別人,當真是長見識了。」

    張衍也是看得搖頭,道:「此人莫非不是道友同門?」

    郭烈「呸」了一聲,不屑道:「此人不過是一名不入流的散修罷了,不是我那四師弟,我早已將他打出去了。」

    他似乎覺得說多了,咳了一聲,又對張衍說道:「張老弟,我這就去見恩師,你那事包在我身上,儘管寬心就是。」

    張衍一拱手,道:「那就多謝道友了。」

    郭烈又對衛麗華道:「衛師侄,你帶我這張老弟去選一處上好洞府住下。」

    衛麗華忙道:「師伯放心,師侄定會安排妥當。」

    郭烈一點頭,縱光飛身而去。

    衛麗華回轉臻首,對張衍嫣然一笑,道:「道友請隨我來,舟上多蒙照顧,如今也讓小女子一盡地主之誼。」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6 11:25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5 14:14
第五十四章 仙宮符詔

    衛麗華先是關照她那兩個師弟將昏迷不醒的符御卿抬往恩師處,隨後皓腕一抬,取了一隻玉哨出來,放在唇邊輕輕吹了一聲。

    峰頂上遙遙傳來一聲清亮鶴唳,便有兩隻丹頂墨尾的白鶴飛落了下來,見了衛麗華狀極歡悅,展翅跨足,引頸點顱,繞著她翩翩起舞。

    衛麗華見狀莞爾一笑,道:「這兩個傢伙又來逗趣。」

    張衍看了幾眼,也是笑道:「此是道友豢養的靈禽?」

    衛麗華輕輕點頭,道:「祖師原是南華派弟子,我玄靈山弟子在功法與其乃是一脈相承,都是喜愛豢養靈禽異獸。如今我清羽門開派在即,雖未立規,卻也有許多避諱,這些靈鶴久居山門之中,知道哪裡去得哪裡去不得,是以喚來供道友代步之用。」

    說罷,她選定其中一隻靈鶴騎乘上去,招手道:「道友可隨我來。」

    張衍點頭道:「道友稍待。」

    他起手掐了個法訣,傳一道音符入了海舟之內,這才跨上鶴背,只覺羽毛柔順,如坐軟墊。身下那靈鶴用清脆女聲說道:「這位道兄,可要坐穩啦。」

    見此鶴尚未化形便能開口說話,張衍微覺訝然,他微微一笑,道:「道友盡可施展本領。」

    靈鶴一聲清唳,向前幾步,雙翅一振,便騰空而起,幾個撲扇,便到了雲頭之上。

    衛麗華亦是駕鶴上來,與張衍並駕齊驅,她拍了拍身下靈鶴,道:「道友可是疑惑它們為何能開口說話?」

    張衍一笑,道:「這想必道友門中秘傳法訣,只是我卻奇怪,既然貴門有這般法門,且郭道友身側那隻鵬鳥也是頗為神駿,為何不見它口吐人言?」

    他身下仙鶴卻突然言道:「道兄是說郭師伯身邊的那『饒舌兒』麼?」

    張衍饒有興趣問道:「哦,你知曉其中緣由麼?」

    此鶴咭咭一笑,道:「道兄若問別的我卻不知,此事我倒是一清二楚,因為這老傢伙向來嗓門大,且又口不擇言,常將門中弟子罵得體無完膚,偏偏它還是郭師伯的坐騎,誰也奈何不了它,後來郭師伯終嫌他太過吵鬧,索性封了他的嘴,叫它不得胡言亂語,叫我等耳根也清靜了許多。」

    說到這裡,它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模樣,想是也吃過那鵬鳥不少暗虧。

    衛麗華故作不悅道:「小乙,你的話看來也不少嘛。」

    這靈鶴嚇了一跳,委屈道:「娘子勿怪,小甲是個悶葫蘆,這裡尋常也無個聊伴,怪悶得慌,是以才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衛麗華輕笑道:「祖師開派在即,將來門戶壯大,便不在拘束這咫尺之地上了,自有你們振翅高飛之日。」

    靈禽與主人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若是主人修為高深,奮勇精進,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若是攤上一個不求長進的馭主,那也只能怪自家命薄。

    張衍與衛麗華說說笑笑間,靈鶴載著他二人飛到了一處綠樹成蔭,鳥語花香的山坳之中。

    這時,對面山崖中一座八角涼亭中飛起一道光虹,一名圓臉綠裙的女子腳踩一方錦繡飛帕來到近前,驚喜道:「衛師姐,你可回山了!」

    她又用亮晶晶的眸子望了張衍一眼,道:「這是哪座島上來的師兄,倒是眼生的很。」

    這女子模樣二十七八,兩腮嫣紅,杏眼勾人,體態妖嬈,彷如一顆熟透的蜜桃,張衍一眼看去,便知道她乃是妖修出身。

    衛麗華忙道:「傅師妹,這位張道友乃是郭師伯的好友,此次也是前來觀禮的。」

    傅師妹對著張衍嫵媚一笑,欠身一個萬福,道:「原來是郭師伯的好友,奴家傅紅玉見過張道友了。」

    張衍微微點頭,也是頜首為禮。

    衛麗華指著此女說道:「張道友可別小看傅師妹,她可是我們玄靈山的大管家呢。」

    傅師妹聞言笑得花枝亂顫,兩眼如同月牙,道:「什麼大管家,不過是替諸位長輩同門傳個話,跑個腿而已,張道友可別聽衛師姐胡說八道。」

    她上前親熱地挽住衛麗華手臂,道:「師姐既然回山,那不妨在小妹這裡小住幾日如何?」

    衛麗華拍了拍她手臂,輕嘆道:「我倒也想如此,只是這才回了山門,安排張道友居處又是郭師伯親自吩咐下來,是以還未來得及回去見過恩師他老人家。」

    「哦?那真是可惜了。」傅師妹細眉一挑,掃了張衍一眼,便道:「衛師姐,張師兄,既如此,你們且隨我來。」

    她當先引路,往一處山頭飛去,只是行了沒有幾步,卻見另一處山頭上轟雷陣陣,妖雲滾滾,引得張衍也不免多看了幾眼,衛麗華也是詫異道:「那是怎麼了?」

    傅師妹撇了撇嘴,道:「衛師姐不知道,下月祖師開派,四師叔請了不少妖王散修前來觀禮,這些人混浪慣了,三天兩頭便要鬥上一場,這定是又鬥上了,我等去無須理會。」

    她腰肢一擺,驅動飛帕前行,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她往下按落雲頭,落在一處洞府前,回首笑道:「張道友且看此處如何?」

    張衍下了靈鶴,站定身子放眼看去,見此地四周有蒼翠松柏環繞,一座涼亭躍出暖崖,頗見雅趣,下方是潺潺流水,再往前去,卻是一道壯麗飛瀑,便點頭道:「此處倒是風景獨秀,傅師妹選得好地方。」

    傅師妹笑盈盈道:「只要師兄滿意就行了。」

    衛麗華卻是不放心,她入了洞府內看了看,見這裡佈置雖然素潔,但案几上除了擺著一隻銅盞,托著一顆長明珠之外,便再無他物。不免皺眉道:「師妹,此處為何如此簡陋?」

    傅師妹撞天叫屈道:「師姐,你可別怪妹妹我不用心,也是張師兄來得晚了,這些好洞府都被那些散修妖王挑去,你去外面看看,哪裡還有洞府比得上此處?」

    張衍也是走了進來,他微微一笑,道:「衛道友,我觀此地甚好,清靜的很,也無需多做挑剔了。」

    傅師妹面上一喜,膩聲道:「還是張師兄體貼人,知道小妹的難處。」

    見張衍沒有意見,衛麗華也不欲多事,她也急著離去,便道:「小妹還要去面見恩師,改日再來探望道友。」

    張衍拱手道:「道友請自便。」

    衛麗華對他萬福一禮,隨後縱身一躍,一道遁光往天上一轉,便消失不見。

    傅師妹見衛麗華走了,妙目一轉,回轉身子道:「張道友,你閒暇時可隨意走動,只是需記著一點,翻過這座山頭便是那些妖王所居洞府,切不可去了那裡,那些妖王總算還自恃身份,不會欺辱他人,可他們那些後輩不過是些食腐餐腥的野族罷了,一語不合便會與人相鬥,若是他們與你起了爭執,互相間傷了和氣,小妹夾在中間,也是為難的很。」

    張衍淡淡一笑,道:「若無人來招惹我,我自也不會去多事。」

    傅師妹咯咯一笑,道:「小妹就知道師兄是通情達理之人,師兄乃是衛師姐貴客,也算是自己人了,若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小妹竭盡所能,定讓師兄滿意。」

    張衍搖了搖頭,道:「餘下諸事,便不勞傅師妹費心了。」

    傅師妹見張衍有逐客之意,便拿了一隻牌符出來,媚聲道:「師兄有什麼吩咐,拿此牌符,喚了那山間老猿下來,便能找到小妹。」

    言罷,她把牌符往前一遞,待張衍接了,也不再多說,告辭出來,把飛帕往空中一丟,腰肢一扭,揉身而上,就架起一道輕虹回轉了自家洞府。

    不多時,她落在一處花草繁茂的宮觀前,提了裙襬正要踏步入內,卻卻見一人影從裡閃了出來,嚇得她捂著胸脯倒退了兩步,道:「哪個死鬼嚇唬本娘子?」

    對面一聲輕笑,轉出來一個長身玉立,唇紅齒白的年輕修士,他笑道:「是我,可是驚擾到師妹了?」

    傅師妹鬆了口氣,白了他一眼,道:「原來是風師兄,怎麼,又來奴家這裡打聽什麼消息麼?」

    年輕修士笑道:「在傅師妹面前,我自是什麼事都瞞不過去的,我適才經過此處,見衛師姐領了一位道友匆匆而過,不知道那位道友是來做什麼的?改日也好登門拜訪。」

    傅師妹不屑道:「我還不知道你們的乃些鬼心思,怕是擔心多一個人來與你們爭奪那仙宮符詔吧?」

    年輕道人嘻嘻一笑,抬手遞給了她一隻小袋子,傅紅玉左右看了一眼,將這袋子利索接過,收入香囊,拍了兩拍,這才低聲說道:「此人來歷我也未曾探明,聽聞是郭師伯的好友。」

    年輕道人「咦」了一聲,道:「郭師伯也要來插上一腳麼?」

    傅紅玉柳眉一挑,道:「什麼話?怎麼,只許你們爭搶仙宮符詔,就不許他人來奪了麼?」

    年輕道人笑道:「符詔共有四十八道,能否得到只看機緣,多一人少一人,倒也沒什麼打緊。」

    傅紅玉「喲」了一聲,橫了他一眼,道:「師兄倒是想的開,只是你心中當真是這麼想得麼?」

    不待男子開口,她一甩衣袖,道:「罷了,我也不耐弄清你們的勾當,當我沒說,只是你需記得,此人是衛師姐帶來的,也要給我幾分薄面。至少我輪值這幾日內你們不許去招惹他。」

    年輕道人眼珠亂轉,爽快答應道:「既然傅師妹開口了,我自當聽你的,不過……」他嘿嘿一笑,道:「便是我那幾位師兄不去,怕也有人會忍不住去掂量一下他的斤兩。」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5 14:16
第五十五章 開囊取寶 妖妃尋釁

    洞府之中,張衍坐定蒲團,口鼻中噴吐靈息,將一隻靈光湛湛的袖囊拘在清氣之中,驅使其隨著氣息伸縮來回滾動。

    只是每隔片刻,這袖囊便會掙扎扭動一番,似是其中真識仍自不肯低頭服輸。

    這幾日來,張衍反覆祭煉此物,已將其中雜氣盡數化去,只是這袖囊深處還盤踞著一團精氣,此乃是蕭翰心血所聚,似是還用了什麼秘法,即便此人早已是身死道消,卻仍是藉著袖囊真識固守一處,甚是頑固堅凝。

    張衍先前試了許多溫和法門,都不能將其徹底除去,但若是用剛猛激烈法子,又怕將這袖囊中的物事一起毀了,那便得不償失了。因此他索性決定用水磨功法將其一點一點化去。

    連續數晝夜不停歇的祭煉下來,這袖囊中的精氣如今終於只剩下了最後一絲,已是到了最為關鍵的一步。

    這袖囊在他靈氣逼迫之下開始微微發顫,隨後猛烈掙動起來,彷彿是在做那垂死掙扎,張衍眼芒一閃,立知時機已至,喝了一聲,連連噴了數口靈氣上去。

    這數口靈氣彷彿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只聞嗤嗤數聲輕響,這袖囊哀鳴一聲,一縷青煙冒了出來,「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張衍朗聲一笑,揮袖拍去那散在四周的穢氣,一招手,便將其攝入手中。

    他唇角微微含笑,費了這許多時日功夫,今日終於將此物徹底煉化。希望這其中所藏的東西不要令自己失望才好。

    他稍稍調息了片刻,便不慌不忙伸出手去,震開鎖禁,將這袖囊緩緩解開。

    他心神進去探究了一番,不由精神一振,此物不愧是一件玄器,與他先前所用的袖囊大不相同。

    此囊之中自分天地人三個門戶,器物按不同類別分門而置,而不是如他所用袖囊般混雜在一處。

    他先將人門中的東西一件件取了出來,擺在桌案之上。

    細細清點了一下,發現其中共有三千餘枚上等靈貝,百餘枚細潤溫澤的海靈珠,以及不少玉石玉符。

    除此之外,剩下皆是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如隨身所用金銀器皿,衣袍冠帶,這些東西種類繁多,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事,所以張衍匆匆一覽便自略過,袍袖一捲,又收了回去。

    舍過此處,他去將那地門開了,將其中所藏之物俱都倒了出來,不由眼前一亮。

    這裡放置的俱是些丹藥靈水,獸骨藥材,罕見芝草,大大小小卻是滿滿擺了一桌。

    他目光巡弋了一圈,便伸手拿了一瓶上來,打開後放在鼻端前聞了聞,眉毛一挑,微笑道:「居然是『生髓大德膏』,好東西,倒是少見的很。」

    生髓大德膏乃是傷藥中的上品,不止可用來接續斷肢,活肌生骨,哪怕你肢體殘缺,只消在一個時辰內服下足量藥膏,便能催發精氣,斷肢重生。

    他將所有藥物一一辨識下來,發現都是些罕見丹藥,蕭氏果然家大業大,只一低輩弟子身上便有那麼多好貨。

    到了最後,他拿了起一隻不起眼的瓷瓶一聞,卻是一怔,隨後大笑道:「只此一物,這幾日功夫便不算白費。」

    這瓶中只裝了一枚丹藥,名為「五心還陽丹」。

    此丹乃是世上三十六種珍丹之一,只要事先含服一粒在舌下,哪怕肉身受了極大虧損,也能保你一時三刻不死。

    便是遭了斷頭之厄,只要能及時把身軀接回來,也一樣能續命延生。

    此丹極其珍貴,而且丹方早已散失,據他所知,周崇舉那裡所藏也不過只有寥寥四枚而已。

    如果將此丹拿出去換賣,弄件玄器回來也不為過。

    張衍暗想:「只地門中有便有如此珍品,不知天門中又藏有何物?」

    他心中隱隱多了幾分期待,將桌案上的瓶瓶罐罐收了,便把那天門禁鎖開了。

    只一鬆了那禁制束縛,便有數道寶氣瑞光騰現,照得他雙目不由微微眯起。

    他把心神一催,放了其中一物出來,只見一條黑蟒飛出,在空中一折,便化作一桿六尺長短皂巾幡旗。

    他一伸手拿了,晃一晃,耳邊似有浪濤之聲,度了一口靈氣進去,將其淺淺祭煉了,細一查探,便知此物來歷。

    此幡乃是溟滄派門中長老煉製的靈器,專以賜給有功弟子,名為「三元混水幡」。用時只需搖動,便能分波聚浪,有此物在手,隻身往深海中去也是如履平地。

    這法寶並不能用來對敵爭鬥,張衍只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就將其收了,又另取了一物出來,隨手翻了翻,居然還是一件溟滄派門中賜下的法寶。

    此物名為「諸元應星三氣鎮宮旗」,乃是一套修士出外遊歷時用來守府護身的陣旗。

    此旗共分一十六面,只需依靠陣圖排布,便能聚天地剛健凝厚之氣抗禦外敵。

    張衍微微點頭,此物頗為實用,以後他在荒野之地行走,倒是派得上用場。

    他正想再繼續查探下去,卻覺洞府內中原本滿溢的靈氣漸漸枯弱下去,抬眼一看,原本環繞在身體四周的百餘枚靈貝已是色澤黯淡,瑩亮的表面也是灰白無光。

    他面無表情一揮袖子,將這些靈貝掃在一邊,又從袖囊中取了上百枚靈貝出來,重新佈置在身側。

    他腳下這座玄靈山畢竟是陶真人聚土而成,是以並無靈脈,只靠陣法運轉抽取靈機,但多數都被陶真人門下和來島觀禮的妖王分了去,他這裡卻是稀薄的很。

    衛麗華先前之所以對傅紅玉安排的這處洞府有所不滿,這也是原因之一。

    不過修士在外行走時,如沒有合適洞府修行,便可拿靈貝出來汲取其中靈氣,一樣能夠正經修煉。

    通常一枚靈貝中的中所蘊化的靈氣足夠明氣境修士三至五日所需,而到了張衍這地步,尋常七八枚靈貝只夠他一日消耗,不過他身家豪闊,用起來毫不覺得心疼。

    這時他聽聞洞外吱吱一聲,不由一笑,收了袖囊,道:「道友請進。」

    洞府前白影一閃,一隻白毛老猿托著一盞玉盤,其上放了不少色澤鮮潤的瓜果,還有一壺佳釀,它如人一般規規矩矩走了進來,將這玉盤往案几上一放,做了個揖,道:「道友慢用,小的告退。」

    張衍略一點頭,這老猿便慢慢退了出去。

    張衍低頭看了眼,搖頭一笑,到了他這般修為,早已辟榖延生,他本想推拒,不過老猿卻說此事是傅紅玉交代下來,若是招待不好貴客,便要罰它,是以也不便回絕了。

    這時遠處傳來一聲隆隆震響,桌上的玉盤也跟著跳了跳,他卻恍若未聞。

    這些時日來,對面山頭上每日都是遁光飛舞,爭鬥不斷,不過他自是一心修持,不去理會。

    他又把袖囊拿了出來,這天門中的寶物不過三件,他適才已拿了幡旗和陣旗出來,唯余一物還未曾看過。

    心神往裡一探,發現一道白光靜臥其中,看不清到底是什麼物事,他將靈氣催動,放了這白光出來,哪知這道光芒突然發出一聲嘯鳴,飛將起來,往他身上就是一斬。

    張衍早已看得清楚,這不過是件靈器而已,只是似是被什麼妖物的精魄寄居在內,這才不聽使喚。

    他冷笑一聲,身軀端坐不動,只聞「錚」的一聲,這道光芒只在他頸脖上斬了個白印出來,見奈何不了張衍,這物也是駭懼,便一轉頭,往洞府外竄了出去。

    張衍微微一笑,喝道:「怎容你走了!」他一展袍袖,先將袖囊收了,隨後縱光而起,亦是跟了上來。

    此時洞府之外,有一輛羅蓋香車駕雲而來,降在山頭之上,這香車之上站有十幾人,當先是一男一女,男子形貌英俊,只是目光中有些邪氣,正是那日在傅紅玉處打聽張衍消息的風師兄。

    而那女子是一花信少婦,雲鬢高挽,肌膚勝雪,柳腰鳧臀,舉動中自流露出一股冶豔風情。

    女子美眸四顧,用甜糯的聲音說道:「風道友,你先前說得可是此處麼?」

    風師兄笑道:「玉妃娘娘,你看此地如何?」

    玉妃懶洋洋說道:「也算湊合了,那山頭整日裡打打殺殺,實在太過吵鬧,這裡倒也清靜,勉強可以住得。」

    風師兄望瞭望前方,故作訝然道:「咦,前日裡我來此處時未見有人居住,怎麼一晃兩日,便有人佔了?」

    玉妃瞟了風師兄一眼,輕描淡寫說道:「趕走就是了,連個靈氣都沒有的洞府,還能住下什麼了不起的人物麼?」

    風師兄心下得計,面上卻故意說道:「怕是不妥吧?」

    玉妃冷哼一聲,不耐煩道:「你怕什麼,天塌下來有本宮擔當。」

    她伸出手指一點,關照身後身後一個身高一丈開外,體軀魁梧妖修道:「童丙,你速速去將此人驅走。」

    這妖修甕聲甕氣地說道:「是,娘娘。」

    他下得香車,往洞府邁步而去,仗著自家身後之人來頭極大,也不在門口通報,便大搖大擺走了進去,只是才走了幾步,卻見一道白光衝了出來,不由驚喜道:「寶貝!」

    叫了一聲後,他就不知死活伸手去拿,這道光華見前方有人阻攔自己,一聲鳴叫,便把身軀一展,嗤的一聲,頓時將其斬成兩段。

    這妖修一聲慘叫,當場斃命,洞府外玉妃聽聞之後俏臉先是一變,隨後又見那這道白芒飛出,美目不由放光,喜道:「好寶貝,本宮要了!」

    只是話音剛落,卻見一道遁光飛出,只將那道光華一卷,便自裹了進去。

    玉妃一怔,腮上頓時浮起一抹嫣紅,怒容滿面,喝叱道:「那道人,那是什麼法寶出世?豈容你自家獨吞?還不速速與本宮交上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5 14:17
第五十六章 人為財死 鳥為食亡

    張衍雙指將那白芒牢牢夾住,這物事仍是兀自在那裡掙扎,時而放出三尺許的華光,時而縮成一道兩指寬的光點,只是任憑他百般變化,卻都無法逃遁出去。

    這法寶竟有如此靈性,看得那玉妃和風師兄都是眼熱不已,只是見張衍絲毫也不理會他們,玉妃心頭惱怒,把玉容板起,喝道:「你這道人,可曾聽到本宮問話?」

    張衍趺坐雲中,朝玉妃望來,淡淡說道:「這位道友莫非糊塗了,此地乃是陶真人以大法力聚土為山而成,細數下來,也不過是二十載歲月,又豈來什麼寶物出世之說?」

    玉妃俏臉騰的一紅,這寶物出世,莫不是在地下或者海下深藏了成百數千年,若這裡真藏有什麼寶貝,要麼早就脫身而去,要麼就是被陶真人收了去,絕無第三種可能。

    她也是乍一見到這法寶非凡靈動,心中貪慾大熾,是以一時性急口不擇言。

    不過她平時在宮中百般受人奉承,養成了蠻橫的脾性,哪裡容得他人質疑?立時強詞奪理道:「笑話!你說是你的便是你的了?那卻為何卻制不住讓它跑了出來?不定是這個洞府曾宿過哪路高人,特意留下這法寶以待有緣,如今本宮一到這裡,此物便急著出來,分明是與我有緣,卻被你這小賊奪了,還不快快拿來。」

    張衍哂笑道:「此寶桀驁不馴,在下一時疏漏才讓其逃竄了出來,道友只是看了一眼便說你的,何其霸道無理!」

    玉妃還待反唇相譏,風師兄見狀搖頭,心道:「這玉妃雖然媚術了得,把宣瞳妖王迷得神魂顛倒,但這腦子卻是不怎麼好使,怎麼與這人鬥起嘴來了?眼下正是需你仗勢欺人,還用得著講什麼道理?」

    他咳了一聲,在一旁低聲說道:「玉妃娘娘何須與他饒舌?此人殺了童丙,再怎麼樣也是娘娘奴僕,怎可就此算了?還需問他討個公道回來!」

    得了這提醒,玉妃立時醒悟過來,嬌叱道:「那道人,你殺了我那家奴,你說,這又該當何罪?」

    張衍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道:「你這家奴擅闖他人洞府,被殺也是活該,我還沒問你一個管教不嚴之罪!」

    玉妃向來在宣瞳妖王面前得寵,從無人敢違背她心意,此時被張衍一句話頂回來,頓時胸悶氣短,嘴唇發顫。

    風師兄嘿嘿一笑,站出來道:「這位道友,你可要思慮清楚了,你可知道這位玉妃娘娘是誰?她乃是宣瞳妖王道侶,此刻是紆尊降貴與你說話,勸你還是早點低頭,將那寶貝奉上,否則一旦妖王雷霆震怒,到時悔之晚矣!」

    張衍哪會理會他們,他自所以與這兩人多說了兩句,是怕手中這法寶趁隙再度逃逸。

    而眼下,這法寶已被他壓服得不能動彈,當即喝了一聲,將其用玄光裹住,扔回了袖囊之中,此時他再無顧忌,淡然說道:「我不拘你是何人,又有何來頭,若要奪我法寶,盡可來問我手中劍丸!」

    玉妃突然尖聲叫道:「你們都是死人麼?還不將這道人給本宮拿下,再抽筋拔骨,剖心挖肝,拿回去給老爺下酒!」

    此言一出,她身後便有兩名留著鼠鬚的道人站了出來,這兩人一人左背劍,一人右背劍,長相卻是一般無二。

    他們本是一對孿生兄弟,乃是東海上的散修,幼時曾受異人傳道,後來到了宣瞳妖王殿下門客,因見兩人合擊飛劍之術了得,又是玄光修士,所以特意派來為這玉妃護駕。

    這兩人往前並肩一立,目光凝定張衍,各自割破手指,再掐起法訣,口中唸唸有詞,只聞兩聲劍鳴,這兩把飛劍一齊出鞘,在空中化為兩道光華,發出一聲泣響,如疾電般往張衍斬來。

    張衍見這兩道劍芒駁雜不純,便連出劍時還需以精血祭之,邪祟之極,顯然未得正傳,一望而知乃是左道旁門之術。

    他哂笑一聲,把肩膀一抖,頂上震開一團六十餘丈的玄光,只見其中有三色光氣透出,藍霧似氤氳,金光如燦霞,熾火若彤雲,這三道光氣絞在一處,卻又彼此互不相擾。

    見這兩把飛劍飛來,這團玄光往上一漲一卷,便將其吞了進去。

    只聞嚓嚓幾聲,玄光之中星火飛濺,烈火喧囂,只是須臾間,這兩柄品質上好的飛劍就被攪成一堆廢鐵,再在光中轉了幾轉,最後卻是連渣子也曾剩下半點。

    這兩個道人往日用飛劍斬敵時,對方便是拿玄光遮擋,也是一劍撕裂,從無例外,因此信心十足。哪裡想到這太乙玄光厲害如斯,一時大意,致使他們居然連本命飛劍都折了進去,心神頓遭重創,齊齊慘呼一聲,仰天載到在地,七竅流血,四肢抽搐,眼見就是不活了。

    玉妃也算是眼界開廣,可是何曾見過玄光將法寶生生毀去的?也是杏眼圓瞪,檀口微張,一臉不可置信之色。

    她身後之人見得這兩名道人下場,也是面露驚駭之色。

    張衍這一道玄光放出,端得是霸道無比,當場就將這一行人震住。

    風師兄見了也是大驚,暗道:「這是什麼道術?怎麼如此厲害?竟能以玄光破法器,絕非尋常散修可以做到,此人不是出身玄門大派,便是得了莫大的仙緣。」

    他本想找幾個人來試探一下張衍的份量,看看此人是郭烈請來與他們爭奪仙宮符詔的,是以鼓動背景深厚,又腦子不太靈光的玉妃來此。

    若是張衍不濟事,他也能放下心來,若是有些本事,惹怒了玉妃娘娘,自也能引得宣瞳妖王出面除了此人。

    他暗自尋思道:「看來我先前擔憂並沒有錯,此人來歷怕是極不簡單,乃是一個變數,需得將此事及時告知恩師,免得到了那仙宮開闢之時再出什麼紕漏。」

    既然已試探出張衍不好惹,那麼不如暫且退了,不必吃這眼前虧,因此他說道:「玉妃娘娘,此人道行不淺,今日非為爭鬥而來,我等皆無厲害法寶在手,恐不能勝他,不如暫且退了,回去求童妖王前來為你做主。」

    見了張衍威勢,玉妃不由慌亂,也是心生退意,只是她向來頤指氣使,何曾受得這般委屈?因此衝著張衍放下狠話道:「你這道人,給本宮等著,待我再回來時,定要你的好看!」

    張衍眼中厲芒一閃,喝道:「走?哪裡有這般容易!」

    他曾對傅紅玉說過,若是他人不來招惹自己,他也不會去多事。但若別人欺到了自己頭上,也別怪他手下不講情面!

    且這女子如若放走,回頭她必定去請那宣瞳妖王過來與自己為難,既然左右總是要過招的,那還不如直接在此將這些人料理了,從而佔據主動之勢。

    想到此處,他心中也是殺機隱現,祖竅中暗藏的劍丸受他殺意一催,發出一聲悠長清鳴,從眉心一躍而出,當即化作有一道匹練似的驚虹騰起,一時劍意澎湃,皓光如洗,一股凜冽寒氣向四下里瀰漫。

    風師兄見張衍出劍時氣勢洪烈,堂皇大氣,一看便知是玄門正宗,且此時殺氣濃烈,頓時心叫不好,他略一猶豫,悄悄往後退了幾步,隨後猛地駕起遁光,往雲中而去。

    張衍心中神意一催,星辰劍丸當即化作一抹精純劍光,頃刻間橫貫十數丈虛空,朝玉妃倏然劈落。

    玉妃驚得呆了,她一貫作威作福,只知走到哪裡都無人敢不賣宣瞳妖王的情面,未曾想竟有人敢對她動手,一時未曾想到躲避。

    然而就在此時,她手上一枚碧綠玉鐲忽然脫腕而飛,擋在了這道劍光前路之上,只聞一聲清脆聲響,這玉鐲頓時被斷成兩瓣,但是得此一緩,她也是驚醒了過來,不由尖叫一聲,慌張中拿起了牌符一晃,身下飛車霎時駕光霧騰空而起,顯是就要逃遁。

    只是她還未上得雲頭,底下張衍卻已將三百六十五滴幽陰重水一齊放了出來。

    他駢指一點,這些重水霎時匯成一股浩蕩狂瀾,往上席捲而去,須臾間便追了上來,將玉妃這一行人往裡一裹,又旋了幾旋,只聞慘叫嘶喊聲從裡傳出。包括玉妃在內,一個個俱是骨折肉裂,從空中掉落塵埃,一時都是生死不知。

    風師兄並未看到玉妃等人的慘狀,在他想來,自己先走一步,張衍被玉妃等人吸引了注意力,定無暇來顧及自己,本是心中篤定,只是他不經意間往後看了一眼,卻是嚇了個魂飛魄散,只見浩渺煙雲中,恰有一道精絕劍芒撕空而至。

    他直到此時才知,為何說與劍修相鬥最是凶險。這劍遁之速實在快得匪夷所思,只是幾個呼吸時間,便又縮短了一大截距離。

    張衍目光森冷地看著前方,既然已經動手,那便要做盡做絕,絕不能走漏一個。

    風師兄見張衍越追越近,心中暗暗叫苦,道:「此人居然不先去追那玉妃,卻來追殺於我,這是哪般道理?莫非知道此事是我暗中攛掇不成?」

    可是他卻未曾料到,玉妃一行人在張衍面前竟連一個照面也沒能撐得過去。

    可眼下已容不得他胡思亂想,只得咬牙苦撐,一味發力逃竄,只消翻過了眼前這一座山頭,便是清羽門門下弟子潛修之地,他還真不信張衍有膽子追上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3-22 07:28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5 14:18
第五十七章 宣瞳妖王

    風師兄竭盡全力飛遁,然則越逃心中卻越是發虛。

    後方那道遁光實在太過神速,這眨眼工夫,竟然又拉近了不少距離,只怕再用不了片刻時間就會追上自己。

    前方那座山頭看似近在咫尺,但卻覺得遙不可及,在這關鍵時刻,已容不得他猶豫,一咬牙,從袖囊中取了一根白色翎毛,朝上猛吹了一口靈氣。

    這白羽毛得了這靈氣滋養,如同生了靈性,猛的一顫,從他手中掙脫出來,霎時化作一團漫漫煙雲,將他一裹,便倏爾化作一道白虹飛遁出去。

    得了這助力,他遁速比先前陡然快了一倍有餘,再有幾息時間便要跨過那座山頭去。

    張衍見風師兄往一個方向死命逃竄,心中也猜得出,必然是在那山頭之後有什麼依仗,他冷笑一聲,將周身精氣鼓蕩,身下遁光轟然爆出一聲震鳴,將大氣撞破,這雲天之中,便有一道疾若電閃的爍爍流光銜尾追來。

    眼見得便要追上對方,然而就在這時,卻有一道裊裊白煙自下方翠峰上升起,將兩者隔開。

    張衍只覺得一股柔和推力上得身來,耳邊還有一把溫和聲音說道:「請道友手下留人。」

    這道煙氣法力渾厚,但卻不溫不火,未有一絲一毫的敵意。

    張衍目光一閃,不慌不忙把遁光一兜,轉了個圈子,停下身形一看,只見白煙之上站著一名黑衣白髮的美貌道姑,高冠披帔,手持一柄拂塵,正微微含笑看著他,道:「恕貧道無禮了,可是張道友當面?」

    張衍微露訝色,站在雲端上還禮道:「正是在下,敢問這位道友高姓大名?」

    這女道姑把拂塵一擺,擱在臂彎,稽首道:「貧道王英芳,想是道友聽我那大師兄聽起過。」

    聽了這名字,張衍立時知曉了此人是誰,這道姑乃是陶真人座下三弟子,本是東海妖修出身,只是陶真人見她根性深厚,所以收她做了徒弟。

    據說陶真人原先只想讓她做個記名弟子,後來之所以能順利入門,全是得了郭烈相助,是以清羽門中,此道姑與郭烈交情最好,那麼知曉自己名字倒也不奇怪。

    張衍見這道姑柳眉青青,冰肌玉骨,渾身上下道氣充盈,竟是察覺不出絲毫妖氣,心知此人定是得了玄門正傳,不是尋常妖修可比,便微笑道:「原來是王道長,郭道友倒是時常說起,今日得見,果真是一派仙家妙姿。」

    王英芳忙道:「不敢當,道友謬讚了。」

    風師兄得了王英芳相助,驚魂初定,原本以為逃脫了性命,可眼下聽得兩人互相攀起了交情,心下又自忐忑起來。

    王英芳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這位風遙師侄平時極愛四處惹是生非,他這個脾氣我也是知道,不知此次又怎麼得罪了道友?」

    張衍笑了笑,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王英芳輕蹙眉頭,平心而論,張衍此舉並無不妥,別說是在這玄靈島上,便是在他處,你敢搶奪他人寶物,便被取了性命去,也是自己活該,怨不得他人。

    風遙見她眉宇間有些不悅,心中暗叫糟糕,忙喊道:「王師伯且聽小侄一言,那玉妃只是不熟悉島上路徑,是以邀小侄同行,她也是臨時起意要謀奪這位道友的寶貝,小侄哪裡知曉她會如此?此事只是殃及池魚,何其冤枉啊!」

    王英芳也不去理睬他,微一沉吟,便對張衍道:「不瞞道友,我與這位風師侄的師長熟識,適才那保命飛羽也是我送與他的,如今他到了我眼前,卻也不能見死不救,萬望道友給貧道一個情面,放了他吧。」

    張衍輕輕一笑,道:「王道長開口,按理說我當應允,可若是我放了此人,只怕他轉過頭來便帶人尋我麻煩,我雖然不懼,卻不想多費手腳,還不如眼下殺了乾淨。」

    風遙聽他言語中殺氣騰騰,不禁膽顫心驚,生怕王英芳答應下來。

    王英芳忙稽首為禮,沉聲道:「張道友盡可寬心,你也是我玄靈島上貴客,貧道自不會有意偏幫,你們兩家本無仇怨,此事不過因誤會而起,我暫且把風師侄留在我處住上幾日,再請他那師長過來與道友賠禮,由貧道願做個中人,儘量化解此事,道友你看如何?」

    這王英芳乃是化丹修士,卻並不仗著修為欺人,而是平心靜氣與張衍商議,便是看在郭烈面上,張衍也不好太過咄咄逼人,當下笑著點頭道:「此法也可,便依從道友之言。」

    風遙聽了這話,暗呼了一口長氣,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只是心神放鬆下來,卻又心疼那用去的那飛鴻羽,此物王英芳也不過煉製了二十四根,俱都分給了弟子好友,也是他恩師與王英芳交情尚可,所以討得了一根,未曾想到他手裡還沒有捂熱,就已用了出去。

    兩人這一談妥,當中氣氛頓時一鬆。

    王英芳笑盈盈說道:「不知張道友如今住在哪處別院洞府?」

    張衍笑道:「我那處洞府,與幾位妖王所居之地正是遙遙相對。」

    王英芳只一細思,便知道張衍所說何處,蹙眉道:「那處洞府靈氣稀薄,怎能住人?」

    她又搖了搖頭,道:「大師兄辦事向來粗疏,此番卻是怠慢道友了,我那鴻雁觀也算靈氣充裕,道友若不嫌棄,不妨來我處盤恆幾日。」

    張衍一聽,心中微動,這王英芳明明知道自己把那玉妃打得生死不知,卻還要把他留下來,分明是想要為他出頭擔下此事。

    不過自己在玄靈島上做客,卻遭人上門滋擾,王英芳此舉也是理所應當,因此他微微一笑,道:「那便叨擾道友了。」

    此時玄靈島一處奢華洞府之中,玉妃躺在榻上,正發出微弱呻吟,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

    她身旁坐著一名白袍書生,此人雙眉入鬢,鼻樑貫額,外貌頗為英武,正是東海十八妖王之一,宣瞳妖王童明。

    他拿出一粒朱紅丹藥,喂入玉妃嘴中,這才站起身來,朝著身旁站著一名五官精緻,身形高挑的女子問道:「你是說那人名叫張衍,且還用得是劍遁之術?」

    此女乃是他胞妹童穎,立時回答道:「是,此是小妹適才遣人打聽而來,決計無錯。」

    宣瞳妖王臉上若有所思,似在想著什麼。

    那玉妃服下丹藥後,不多時,便悠悠醒轉了過來,見了宣瞳妖王,不禁嚶嚶哭泣起來。

    童穎時見宣瞳妖王半晌不語,忍不住道:「大兄,她醒了。」

    宣瞳妖王「哦」的一聲回過神來,走到玉妃榻前,目光下望,卻並不言語。

    玉妃玉容哀哀切切,恨聲道:「奴家被人無故欺辱,求老爺為奴家做主。」

    宣瞳妖王伸出手撫著她的面頰,指間似有無限溫柔,嘆道:「環兒,我早就告誡過你,閒來不要惹事生非,你又為何不聽呢?」

    玉妃兩行珠淚掛下,哭泣道:「妾身悔不聽老爺之言,只是這人實在可惡,不但調戲奴家,又說了許多詆毀老爺的話,奴家一時急怒,就忍不住與他爭執起來,哪想到他下得如此狠手。」

    宣瞳妖王搖頭道:「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事到如今,你又何必編這些話來騙我。」

    玉妃面上有些慌亂,惶恐道:「老爺,妾身說得句句屬實。」

    宣瞳妖王詭異一笑,手指摸到她喉嚨口,再輕輕一劃,在童潁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他竟然將這玉妃的頭顱取了下來,又一卷袍袖,將其元靈收入袖中,隨後他彷彿做了一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把頭顱往童潁面前一遞,道:「二妹,你去把環兒的頭顱送去給那位張道友賠禮。」

    童潁怔怔地看著那顆頭顱,突然大喊了一聲,道:「大兄,你怎能如此?」

    宣瞳妖王看了她一眼,道:「為何不能如此?」

    童潁手指玉妃屍身,激動道:「此人欺辱了你的妾侍,你卻把妾侍殺了送上門去賠禮,這是哪門子道理?眾妖王若是說起來,定會說大兄你是個軟蛋,今後叫你的臉面往哪裡擱?」

    宣瞳妖王聽了這話,卻是心平氣和,一點也不見惱怒,而是笑了笑,道:「你懂什麼。」

    童潁怒道:「小妹是不懂,小妹只想問一句,大兄昔日的火氣和威風又到哪裡去了?」

    宣瞳妖王撇了她一眼,道:「你可知,這張衍是何來歷?」

    童潁哼了一聲,道:「就算此人來歷不凡,大兄也是一方妖王,又有何懼?」

    宣瞳妖王搖頭一笑,道:「等你到了我這一步,便知修道之艱難,打磨功果都來不及,哪有閒心花在爭強鬥狠之上?你看這數百年來,我何時因為意氣之爭與人動過手?」

    童潁氣苦不已,只覺不但軟弱,而且實在不可理喻,索性把頭偏在一邊,賭氣不理。

    宣瞳妖王嘆道:「如今東華洲大劫將至,誰人敢言必能躲過?這個張衍的來歷我也是偶爾聽人說起過,他乃是溟滄派真傳弟子,如此倒還罷了,可他年紀輕輕卻有一座洞天福地在手,將來不定會如何了得,今日他辱我妾侍,我非但不怪責,還殺了她上門賠禮,他定會感佩在心,日後我若有難,便可求他相助,在本王看來,這筆買賣實在是划算的很。」

    童潁美目圓瞪,忍不住道:「誠如大兄所言,可外人又如何看待我等?」

    童明輕輕一哂,道:「我輩求道所為何來?何須在意他人眼光?你莫被紅塵亂象迷了雙眼,需知千百年轉瞬即逝,若是不能長生,一切皆是虛妄,若是能有助我成道,便是舍了這身家業,也是值得。」

    童潁雖覺自家大兄說得有理,可是言語中卻透著一股冷酷無情,心中不禁想到:「大兄待人刻薄寡恩,為了大道連枕邊人都能捨得,若是有朝一日用我能換來成道之機,他會不會也毫不猶豫捨棄了我?」想到這裡,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5 14:20
第五十八章 真人相召

    王英芳所居洞府名為鴻雁觀,乃是玄靈山西面一處浮島。

    此觀修建在崖頂之上,觀前山泉淙淙,芝草遍佈,靈禽異獸於碧蘿紫藤間嬉戲蹦跳,洋溢一派勃勃生機。

    觀中有一清澈見底的池塘,碧荷妙麗,白藕無暇,岸邊垂柳青青,倚玉偎香,綠蔭之中有蟬蟲鳴叫,黃鸝清啼,這裡綠樹如妝,遍地奇花異卉,景緻清幽,令人望而忘憂。

    王英芳將張衍請到觀中,兩人分賓主落座,笑道:「張道友覺得我此處如何?」

    張衍頜首道:「世外桃源,不外如是。」

    他倒也不是完全吹捧,玄靈島乃是陶真人聚土而成,雖然佈置頗有格局,但少了兩分自然之妙,王英芳這處宮觀,倒也看得出是用心妝點過的。

    得了張衍稱讚,王英芳微微一笑,兩人聊了兩句,她便把門下弟子喚上殿來。

    張衍拿眼瞧去,見這些弟子共有一十二人,其中以妖修居多,修為參差不齊,多數為明氣修為,上得玄光境界者只有兩人。

    其中有三四人化形未久,修為尚淺,耳後還有鱗片茸羽未褪,顯然還未得玄功傳授,是以妖氣尚存,看得出原先不是水族便是禽類。

    妖修化形之後,都是喜歡隱瞞自己根腳來歷,若不是到了生死相拚的時候,誰也不肯現出原形露醜。

    張衍看了一眼王英芳,聽郭烈一直讚賞他這位師妹根性深厚,心中不禁猜測,這美貌道姑究竟原形為何物?

    王英芳將拂塵一擺,對著殿下弟子喝道:「你們這位張師叔乃是溟滄派真傳弟子,玄門大派出身,還不過來見禮。」

    這些弟子有些是她在東華洲上所收,有些則是在東海上收來,多數根腳淺薄,心中對玄門弟子也是欣羨嚮往。

    聽聞張衍乃是溟滄派出身,紛紛上來見禮,皆是用好奇的目光向他這裡打量過來。

    張衍面含微笑,舉手一托,口中客氣道:「諸位師侄不必多禮,不想王道友門下佳徒如此之多。」

    王英芳笑著搖了搖頭,嘆道:「要說我清羽門下,大師兄未曾收徒,二師兄有二十多名弟子,我這裡不爭氣,倒也有十數人,不過要論人數,還是我那四師弟門下最多,我們幾人加在一起也不如他。他也不管是何來歷,不講好賴,只要願意投在門下的,俱是一併收了,可如此一來,卻未免良莠不齊。」

    說到這裡,她招了招手,把其中一名穿著黃裳,明眸皓齒的少女喚了上來,道:「張道友,你曾見過我那符師侄,再看看我這徒兒如何?」

    張衍目光望了過來,將此女上下打量,這少女也不避忌,俏生生站在那裡,只是腮上微微泛出紅暈。

    看了一番之後,張衍突然把手指一點,一道光華直奔此女雙目,底下眾弟子無不駭然變色,驚呼一片,可唯獨這少女卻玉容無波,眸子清正,毫無半點慌張之色。

    張衍半途收了劍芒,點頭讚道:「資質上佳,心性亦是堅韌,根性更是不差,雖說開脈未久,但若得好好歷練一番,未來當是有大成就。」

    他這番誇獎真心實意,可比之前的客套來得有份量,王英芳也是聽得歡喜,對那少女說道:「蘭兒,還不謝過張師叔誇獎。」

    這少女也是靈秀乖巧,聞絃歌知雅意,美目眨了眨,上來甜甜一笑,道:「師侄吳蘭兒見過張師叔了。」

    說罷抬起頭,只把美目來看張衍。

    張衍見她如此做派,心中暗自笑道:「我道這王道友這是何意,還以為她是要炫耀自家徒兒,原來這是在向我討要見面禮來了,我倒是不怕散下些好處,只是怕你接不住。」

    他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物,正是那「生髓大德膏」,他有參神契玄功在身,身上若遭創傷,只把玄功運轉,頃刻間便能復原,是以此物對他來說用處不大,正好用來做人情。

    他一抖手,便把一隻玉瓶拋向吳蘭兒,道:「初次與師侄相見,師叔我也沒有什麼好東西,此物也算有些功效,便送與你吧。」

    他也不厚此薄彼,又從袖中拿了十一包散藥出來分了下去。

    吳蘭兒皓腕一抬,小心接了,也不看是何物,萬福一禮,道:「蘭兒謝過張師叔了。」

    底下那些弟子亦是紛紛接了散藥,只是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幾眼,卻也認不出這是何物。

    有一名弟子忍不住偷偷拆了,拿起這東西看了看,又聞了聞,只見其中黑糊糊的一團,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味道也是如同焦糊,不禁歪了歪嘴,只當張衍拿什麼稀爛東西來應付他們。

    只是王英芳坐在殿上,他自然也不會當眾出言譏諷,卻忍不住心下鄙夷。

    王英芳開始也不以為意,只是待聞到那氣味之後,卻是不禁動容,她霍然站了起來,拿過一包散藥看了看,嘆氣道:「道友,禮太重了。」

    聽她這麼說,這些弟子皆是狐疑起來,莫非這真是什麼寶貝不成?有些機靈的弟子迅速將此玉瓶收好,生怕被臉皮厚些的同門要了去。

    當初陶真人為了培養王英芳等三名弟子,可謂耗盡了心血,走遍東華洲找來無數天材地寶,助他們凝丹成道,自己則生生耽誤了上百年的修煉功夫。

    有其師必有其徒,王英芳為自家徒弟也是不遺餘力,怎奈這些年來東奔西走,實在手中沒什麼好物事,便是有一些家底也早就耗乾淨了。

    王英芳聽聞郭烈說過,張衍連函葉宣真草這類罕見之物也是帶在身上,定是身家不菲,是以一見到他便想捨些人情過去,順便再為徒兒們討些好處。

    可張衍這禮物也未免過重,修道人身體乃成道寶筏,絲毫殘缺不得,有此藥在手,成道機緣無疑也大了一分,這些弟子現在人人承受張衍的好處,可這未來人情因果卻要她來背。

    若是張衍只是普通修道人倒也罷了,可他偏偏是溟滄派真傳弟子,據郭烈所說,他還自據一處洞天福地,眼下雖是玄光修為,可再過百年,說不得修為就在她之上了,根本沒有求得到自己的地方,這人情叫她如何去還?

    只是此物既然到了手中,也沒有還回去這個道理。

    王英芳見張衍微微含笑,分明是故意如此,心中也是氣苦,暗嘆了一聲,私下暗暗忖道:「也罷,大師兄有意為這位張道友求來一道仙宮符詔,只是恩師態度不明,至今未曾開口,若是大師兄求不來,便是拼了恩師責罰,我也要想辦法助這位張道友一臂之力,趁早還了這份人情。」

    她在這裡蹙眉想著,張衍卻笑著開口道:「道友不必為難,我如今有一事,正要求道友幫忙。」

    王英芳聞言不驚反喜,道:「敢問道友所求何事?」

    張衍輕笑道:「我觀道友,座下有幾位弟子開脈不久,卻是不知,洞府上是否還有上好的玉液華池?」

    王英芳訝道:「道友莫非有子侄輩要用?」

    張衍點頭道:「正是,我那大舟之上,正有一位師長後輩托我照應,她也是女修,如今功候日趨完滿,即將到那開脈之時,是以想求一處堪用華池。」

    王英芳想也不想,幾乎是立刻應了下來,道:「我這鴻雁宮中,有三處一等華池,道友若不嫌棄,可任選一處拿去用了。」

    張衍舉手拱了拱,笑道:「多謝道友了,如此,倒也了結在下一樁心事。」

    王英芳不敢託大,忙欠身還禮,暗中卻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位張道友早有謀算,倒是讓自己白白急了一回,想到這裡,不禁橫了他一眼。

    這一眼,卻是流露出幾分嬌媚顏色來,只是張衍卻恍若未見。

    就在此時,殿下有一名女童走了進來,稟告道:「師傅,外面有一人,自稱是宣瞳妖王座下,他奉命送來一物,說是與張師叔賠禮。」

    王英芳面上露出凝重之色,這宣瞳妖王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卻她是最看不透的妖王之一。

    此次聽聞張衍與他有了齟齬,她便有心出力化解,卻不知這妖王眼下弄得是哪一齣,想了想,便出言道:「喚此人上殿。」

    走進大殿的乃是一名靈秀童子,他垂著頭,手中托著一隻玉盤,上面端放著一個錦盒。

    以張衍眼力,自是看得出這錦盒毫無半點靈氣,他也不知這妖王弄什麼玄虛。

    便伸手一招,將此錦盒攝了過來,揭開盒蓋一看,卻見其中端端正正擺著一顆頭顱,依稀看得出生前那股嫵媚多姿的風情。

    他立時認出,這是那玉妃無疑。

    他臉上不動聲色,抬首向那童兒問道:「你出門時,童妖王可曾說過什麼?」

    那童兒脆生生說道:「我家老爺說了,玉妃利慾熏心,衝撞了道長,此舉乃是她咎由自取,還望張道長不要怪罪。」

    張衍細思片刻,暗自道了聲:「好一個宣瞳妖王!」

    他將盒蓋蓋上,對那童兒笑道:「你回去稟告你家妖王,便說此物我收下了,我也知他之意,日後有暇,自當上門一晤。」

    這童兒年紀雖小,卻是異常沉穩,對著張衍深深一揖,又對著王英芳一禮,正想告退出去,卻見有一道符詔金色飛入殿中。

    王英芳一愕,伸手一摘,玉指啟開一看,神色一肅,忙站了起來,她目光有些複雜地望了張衍一眼,道:「我家恩師有請張道友前往玄靈宮中一行。」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6 12:10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5 14:21
第五十九章 瞞天過海

    既然是陶真人相請,張衍自不會耽擱,王英芳親自將他送出觀來,兩相話別之後,張衍便駕遁光而起,往玄靈島最高峰處而來。

    這峰頂之上有一處金頂銅柱的宮觀,半隱在雲霧之中,自山下望來,光耀千彩,瑞靄紛呈,如夢似幻。

    張衍一路飛身上來,見崖上青藤爬壁,老猿攀枝,時不時禽鳥翔空而過,鶴唳聲聲。

    未多久,他突覺一股壓力撲面而至,似是要把他壓將下去,忙將遁光駕穩。只是越往上去,這壓力便越是沉濁,到了後來,他身上幾乎如同掛了一塊千斤巨石。

    張衍適才得了那王英芳的指點,知道由此處來的路徑當是無誤,可是之前卻並未聽她說起過會有如此遭遇,也不知是對方有意說漏還是也不知曉。

    不過這些壓力,倒是極似修士用那戊土之氣凝聚而成,是以重若千鈞,他也不是無法可解,當即大喝一聲,將劍丸祭出,展開劍遁之術,一路撕空裂氣,直奔絕峰之頂。

    到了那處山崖之上,他把遁光一收,袍袖飄飄往下落去,只是還曾落得實地,眼前景物卻忽而一變,如同一張簾幕落下,天上地下俱是茫茫一片,迷迷濛濛,不知遠近高下。

    張衍久歷陣仗,心下頓時明白,自己一定是踏入了某一處禁制陣法之中。

    不過既然是陶真人請自己而來,定然不會令自己失陷其中不理,是以他表情不變,也不做什麼動作,只是安心等待。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便有一道燦光熠熠的金橋飛出,往他腳下一架。

    他笑了笑,一揮衣袖,邁步而上,不過數十步便到了金橋另一頭,見左右有兩個大石墩,其上各擺一盞綠荷碧玉盤,上面站兩隻顏色鮮麗,綠眼紅喙的鸚鵡,左邊那隻鸚鵡道:「客人請向左。」

    右邊那隻鸚鵡道:「客人請向右。」

    張衍舉步停下,笑道:「兩位道友,為何一個說左,一個說向右?」

    左邊那鸚鵡道:「我們之中,一個只說真話,」

    右邊那鸚鵡道:「一個只說假話。」

    張衍心中明白,這定是陶真人故意設下的路障,乃是為了考驗自己而來。

    若是他人在此,定會左右為難,不知往何處去,可是他卻一哂,居然毫不猶豫就轉身往回走。

    只是他邁步過橋後,卻並沒有回到原先那處地界,而是灰濛蒙的煙霧一分,不知不覺步入了一處空谷之中,

    此處山雨朦朧,天顏空青,眼前更是出現了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道,周圍松柏蒼翠,青苔漫上石階。

    他面露微笑,將衣袍整了整,拾階而上,不多時到了坡頂之上,抬眼一看,只見一道飛瀑從數十丈高處而落,氣勢雄渾的撞下,激起無數冰珠玉滴,清潭之旁,有一個形貌昳麗,目如朗星的年輕道人在高石上端坐,他手中掌持有一柄玉如意,膝旁有一隻雄姿顧盼的青鸞,兩名童子侍立在側,見了張衍進來,便淡淡說道:「既然來了,又何故急著離去?」

    張衍上前一拱手,神情自若地說道:「晚輩非是離去,而是來見陶真人。」

    陶真人把目光移過來,凝定他面,沉聲道:「既是來見我,又為何中途折返?」

    張衍擺了擺衣袖,灑然道:「真人欲見我,我自是能走到真人面前,真人若是不欲見我,我再使力也是見不到真人。」

    陶真人聞言,忽然朗聲大笑起來,在這山谷中震發出隆隆之音,道:「見諸本心,直指真意,難得難得。」

    他拿手中玉如意一指旁側一塊青石,笑道:「張道友,你且坐下說話。」

    張衍拱手一禮,正色道:「那便恕晚輩無禮了。」他走過幾步,在旁側青石毫無拘謹地坐下。

    陶真人一改先前冷漠,轉而和顏悅色地說道:「張道友,郭烈與我說起過你之來意,把那兩塊禁印牌符拿與我吧。」

    他身旁一名童子走了下來。

    張衍此來玄靈島便是為了此事,早已準備妥當,當下將那兩塊囚禁有盧俊柏和君悅妖王的牌符遞了上去。

    陶真人從童子手中接過牌符,看了一眼,只把手上去一抹,似有一道流光一閃而逝,隨後也不見他有所動作,那兩塊牌符便自向下飛來,只聽他道:「七日之後,此印自解。」

    張衍忙將兩枚牌符接在手中,又站起致謝道:「多謝真人相助。」

    陶真人笑道:「道友先別謝我,且先坐下,我也恰有一樁事想請你相助,願與不願,聽完之後,你自擇之。」

    張衍略一沉吟,便又重新坐了下來。

    陶真人語氣平靜地說道:「道友想必也知,在東海之上,近日將有一座仙宮出世。」

    張衍謹慎說道:「晚輩也略微聽過一些傳聞,只是眾說紛紜,真假難辨。據說這仙宮一出世,便會有四十八道符詔現身,若是有緣,便可得到一張,得以入那仙宮之中。」

    陶真人頜首大笑道:「此話倒是不假,但道友有所不知,實則我在這仙宮之中居住,已有百餘年了。」

    張衍聞言吃驚,訝然道:「如此說來,如今海上哄傳即將出世的仙府已為真人所有?」

    陶真人呵呵一笑,搖頭道:「是,也不是。在我之前,這仙宮另有一任主人,如今已不知所蹤,可卻留下了不少禁制,我雖能入得此處,但要徹底煉化此仙宮,卻要百餘年不間斷之苦功,還不得須臾抽身,如同困坐牢籠一般。」

    張衍看了陶真人一眼,見後者安然坐在此處,卻毫無那「不得抽身」的模樣。

    陶真人淡淡一笑,道:「道友不必疑惑,此刻我並非是以肉身見你,而是以元嬰法身出行。我那真身,則還在那仙宮之中祭煉,只要待到來年元月,便能將此宮徹底煉化,成為我清羽門之根本。」

    聽聞此言,張衍也是驚訝,這位陶真人的元嬰居然與生人一般無二,顯是功果已經到了極為上乘的境界,他也曾見過那蕭穆歲的元嬰,卻是根本無法與陶真人相提並論。

    陶真人風姿氣度俱是不凡,坐在那裡說話,不溫不火,讓人如沐春風,只聽他繼續說道:「此仙宮名為『紫玉琅函仙府』,乃是由四十九座深閣瓊樓聚集而成,每一座宮闕中皆自生有一道符籙,我只持其中主宮符詔,可若是感應到主宮即將易主,另四十八偏殿便會飛出符詔。另尋他主。」

    張衍皺眉道:「真人百年辛苦,如此一來,豈不是拱手讓人?」

    陶真人微笑道:「不然,那些偏殿看來雖然與主宮一般無二,但其用卻不及主宮之萬一,便是被人拿去也沒什麼大礙。」

    頓了頓,他將語聲放緩,道:「我所疑慮之事,乃是煉化仙府最後關頭時我真身不能動彈。我昔日有一位舊識,乃是南華派長老,也略微知曉此宮之秘,是以此宮一旦出世,他定會上門尋仇,覓機搶奪主宮。且到了那時,東海上諸多勢力,如崇越真觀,無當靈殿之流,必會聞風而動,齊來搶奪。是以需一人持我主宮符詔,入我宮中,不叫他人辨出我在何處,藉以瞞天過海,保得主宮不失。此一劫若能過去,我清羽門便可順利開宗立派,立足海上。」

    張衍暗暗想到:「原來陶真人早有算計,用假作真,以開派之名聚集那些妖王前來,不但能掩人耳目,混淆視聽,且這些人還能為他所用,共抗大敵,可謂一舉兩得。可聽他話中之意,分明是要我做那持詔之人。」

    陶真人向他看來,道:「道友心思靈透,想必也知我意,我且問你,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張衍心中存疑,於是開口問道:「此事雖不易,但真人座下也有不少俊彥,卻為何選中晚輩?」

    陶真人一笑,道:「貧道原本也是屬意符御卿,怎奈他中了辟離勾神風,如今我只能以妙丹護得他神魂不迷,到時怕是無法醒轉,我那四個徒兒又太過顯眼,三代弟子之中,我手邊已無合用之人,不得不如此耳。再者,選道友有一樁好處,你並非我清羽門中之人,你若持了我那符詔佔了一處宮闕,必定不會惹他人生疑。」

    張衍點了點頭,這話不無道理,他人的確想不到陶真人竟會將身家性命託付到外人手中,且他還是溟滄派弟子,那位南華派長老未必拉得下臉來以大欺小。

    陶真人目光定定看著他,笑道:「此事強求不得,全賴道友誠心實意,若是不願,我不會阻攔道友半分,只消發個誓言不洩露此事,你便可自行離去。可道友若是答應,我清羽門可聘你為客卿長老,門中道術可由你任學一門,除此之外,你未來若有所求,我亦可允你三事。」

    這話一出,張衍也是意動,清羽門中道術固然精奇,但他溟滄派中自有真傳,到是不怎麼在意,只是若能得陶真人這位元嬰真人親口應承三事,卻是極為值得,此險值得一冒。

    但直到此刻,他仍是不急著答應,而是開口道:「真人容稟,晚輩只是玄光修為,不說南華派那位長老,便是東海中諸多妖王也未必抵敵得住,又如何替真人遮掩?」

    陶真人朗聲笑道,「我道什麼事,原來是為此,道友無需憂慮,我既請你為我奔忙,當有辦法助你。」

    他伸手入袖,取了一枚鵝卵大小,金光灼灼的金丹出來,道:「我可傳你一道秘法,在三個時辰之內駕馭這枚金丹為你所用,我知道友乃是劍修,得此金丹之助,便是化丹修士也能抵擋一二。」

    張衍目光閃動,卻覺此事大有可為,當下不再猶豫,道:「陶真人,此事,我應下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5 14:21
第六十章 三真人聚議

    張衍下得峰頂來,直往龍國大舟而去。

    他允下仙宮之事後,陶真人當即傳了他一道法訣,並將那枚金丹予了他。

    這駕馭他人金丹之法頗為神妙,陶真人也是入了這紫玉仙宮後才得了,別家無處可尋。

    此金丹也不知是得自誰人,以張衍如今修為,也看不出原先是丹成幾品。

    不過陶真人也告誡他,此法雖然不凡,卻也只能用上三數回,每次不過一二個時辰,只能在關鍵時刻用上,不能倚為憑仗,是以張衍也並未指望用此法過關。

    他真正的依仗,還是手中這兩枚還未曾解開封印的牌符。

    等到七日之後,盧俊柏和君悅妖王這兩人破印而出,便能留下來相助自己。

    他算了下時日,盧媚娘那時差不多也該回轉了,屆時就有三位化丹修士在側,又有這枚金丹相助,只要不是元嬰真人來攻,足以將那仙府主宮護持住。

    只是唯一可慮的是,海上有諸多勢力來搶奪符詔,可己方卻只有陶真人一人獨挑大樑,對方究竟有幾名元嬰真人尚不得而知,陶真人能否抵擋得住?

    他心下尋思,這陶真人必定還留有什麼後手,只是不方便與自己明說罷了。

    他一路飛遁,未有多久,便到了海上,往停泊在那處的龍國大舟上一落。

    張盤認得是他回來,欣喜迎了出來,口中道:「老爺回來了。」

    張衍挺立甲板之上,一手負後,沉聲道:「張盤,你去把顧楚兒喚出來。」

    張盤應了聲回到艙中,不一會兒,顧楚兒便走了出來,怯生生站到面前。

    張衍仔細看了她一眼,見她神氣沖頂,兩目隱斂光華,肌膚如白玉細膩,便點頭道:「進境倒是可觀,果是要到了那一關了,顧楚兒,我欲攜你去一處玉液華池開仙脈,若是得成,日後你願去哪裡,便與我不再相干。」

    顧楚兒心中又驚又喜,卻還有一些茫然。

    她也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被張衍帶到這裡後,先是有些惶恐不安,可後來見張衍從不來管她,只是偶爾查看下她功行進度。因此也自放下心來。

    那玉簡每日在她體內溫養血脈,調理氣息,功行一日深過一日,她自家也能感覺得,這法訣甚是高明,比在崇越真觀中當記名弟子時所學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她自小在崇越真觀中長大,資質不佳,未來最好不過也去當一個真傳弟子的婢女,倏爾得了這法訣,卻是有望窺道,如今張衍居然還要帶她去開脈,有此等恩情,便是別有用心,她也認了。

    因此她鼓起勇氣,真心實意說道:「多謝道長,楚兒願意隨侍道長左右,端茶送水,掃灑洞府,修剪花枝,還有洗衣疊被,楚兒樣樣都可以做得。」

    「哦?」

    張衍看了她一眼,張盤雖然忠心,但是畢竟化形未久,靈智始開,所以腦子不太靈光,辦事也粗,若有這麼一個乖巧侍女在側,倒也不錯。

    只是想了想,他又放棄了這個想法,此女乃是為還朴魚子送寶之情代收的徒兒,又是極適合補天閣的法門,未來也定是大有成就之人,自己又何必斷她之路。

    他便笑道:「顧小娘,無需如此,你有大機緣在身,豈能為我去做那粗使雜役之事,還是好生修煉吧,日後有仙雲之上,或許能佔一席之地。」

    顧楚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張衍一招手,道:「你隨我來吧。」

    顧楚兒依言上前兩步,他就將玄光放出,一團藍芒將其一裹,縱起遁光,便往鴻雁觀而去。

    此時距離那玄靈山數萬里之遙,皎月之下,一方十丈方圓的棋盤懸掛夜空,上坐兩名周身清氣繚繞的道人。

    北方位上坐一名老道,須長垂腹,龜背鶴髮,頭戴魚尾冠,身著七星踏斗衣,腳下有一頭猛惡黑虎趴伏,正自閉目調氣。

    坐他對面則是一名年輕道人,他面如冠玉,頭戴九陽巾,腰繫絲絛,袖帶飄飛欲舞,神情中自有一股矯矯不群,崖岸自高之意。

    兩人似是已在此枯坐了許久,那年輕道人有些不耐,道:「丘師兄,這葉風波好大的架子,怎要我兩人等他那麼久?」

    老道眼皮微睜,沉聲道:「林師弟,稍安勿躁,聽聞葉長老回山門借寶,怕是有些波折,稍晚一些也在常理之中。」

    年輕道人冷哼一聲,道:「若他借不來,我自會要他好看。」

    他話音才落,卻有一道笑聲穿雲裂空而來,言道:「林道友好大的火氣。」

    隨著這聲話語,一名頭挽道髻,長髯青面的道人踏雲而來,眨眼便到了棋盤之上,稽首道:「讓兩位道友久候了,失禮失禮。」

    棋盤上二人亦是站起回禮。

    丘老道見他腰間繫有一隻頗不起眼的青皮葫蘆,道:「葉道友,這莫非就是……」

    葉道人拍了拍這葫蘆,呵呵笑道:「不錯,此正是我向師兄討要來的九顛矢陽葫蘆。」

    丘老道眼皮一跳,道:「竟是此寶?」

    葉道人道:「那陶真宏法力驚人,距離洞天之境也不過是一步之遙,且還有六甲玄龜相助,若無此寶,我等三人又怎麼奈何得了他!」

    年輕道人冷笑一聲,道:「那是自然,陶師兄怎麼說也是出自我南華派門下,豈是等閒之人可比?」

    葉道人聽出他語含譏諷,撇了他一眼,卻是微微一笑,也不見半點動怒之意。

    丘道人眉頭微皺,不悅道:「林師弟,陶真宏之名早已從祖師堂中消籍,且他還傷了不少我派弟子,你怎能還以師兄弟稱呼?以後不許再說了。」

    林道人嘿嘿一笑,道:「師兄你也別來說這話,雖說陶真宏破門而出,但這些年來,但你可曾見他真正下得狠手,前次若不是他有意放過,魏師兄又豈能活著回去?」

    丘道人知道他這位師弟的脾氣,拿他無法,只是微微搖頭,也不欲與他爭執。況且如今在這太昊派葉風波面前,他也不願意讓他人平白看了笑話去。

    葉風波一笑,左右一望,道:「陶真宏開派在即,此處怎不見蕭道友?」

    丘道人搖頭道:「我等早已失了他的消息,便是放出鷹鴿也尋不得他所在,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

    葉風波訝然道:「莫非他回了溟滄派不成?」

    林道人冷笑道:「這倒也難說的很,蕭家玄門大族,與我等本不是一路人。」

    葉風波和丘道人聽了,倒也沒有反駁,他們俱不是玄門世家出身,如不是為了共謀陶真宏,本也不想與此人打交道。

    葉風波哈哈一笑,拍著腰間葫蘆道:「不來也要,省得看他臉色,有了我這法寶,便是沒有他,再加上我三人合力出手,也定能拿下陶真宏。」

    丘老道捏著鬍鬚道:「陶真宏有我三人對付應是無慮,只是他門下弟子諸如趙正誠,王英芳,楊麟之輩俱是化丹修士,便是最不成器的郭烈也是凝了小金丹,也不知他是怎生教出來的,我等門下弟子卻是大大不及。」

    林道人搖頭道:「所幸如此,陶真宏驚采絕豔,若不是為了這幾個弟子,怕早已是踏上洞天真人之位。」

    丘老道沉聲道:「需得再想個穩妥辦法。」

    他門下弟子丘居和葉風波門下褚糾都不過是玄光修士,若是一旦對上,他們能拖住陶真宏,倒是抽不出手來對付他門下弟子了。

    本來有蕭穆歲在,他們根本無需去考慮這些,可是眼下他卻不知所蹤,卻叫他們有些犯難。

    葉風波大笑道:「兩位道友無需憂慮,我此來往無當靈殿走了一回,已說動了裴真人,他願意帶弟子前來相助我等。」

    「無當靈殿?」丘老道皺眉不已。

    林道人更是冷笑連連,道:「葉道友好生大方。」

    無當靈殿乃是一群修為高深的散修所立的鬆散門派,因此也讓玄門大派出身的修士頗為看不起。

    而他們此來,一是為了對付陶真宏,二便是了為那座紫玉琅函仙府。

    他們早已將此仙府視作囊中之物,如今葉風波卻自作主張請那無當靈殿中人出手,勢必要將那仙府分出去幾座,兩人心中難免不喜。

    葉風波見他們臉色不好看,忙道:「兩位道友請聽我一言,此次那仙宮出世,陶真宏請了幾名東海之上的妖王前去觀禮,不定會仗著他的膽子與我等動手,且兩位不要忘了,這東海之上,還有崇越真觀,他們不定會在我等背後窺伺,以待坐收漁人之利,卻是不得不防啊。」

    丘老道仔細想了想,頜首道:「葉道友所慮甚是,比起崇越真觀來,無當靈殿中雖儘是一些散修,但還頗講信義,不至於背後使陰招。」

    林道人冷聲道:「我早就看不慣崇越真觀以往行徑,此次若是有機會,我定當要他們好看。」

    葉風波笑道:「說起此事,我倒是聽聞一個好消息,崇越真觀中的徐和徐老道破境失敗,已然身故,我等去一大敵。」

    丘老道一怔,隨後緩緩說道:「徐老道壽元將近,如不闖一回,也是必死無疑,只不知他那把『陰戮刀』留給誰人了?」

    葉風波道:「聽聞是留給了一名玄光境弟子。」

    林道人不屑道:「以玄光修為駕馭此刀,至多只能使出此刀十之一二的威力,簡直暴殄天物。」

    丘老道卻搖頭道:「便是如此,仗著此刀凶威,我等門下怕也無人能勝過他了,需得告誡他們一聲,若是遇見此人,需以退避為上,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5 14:30
第六十一章 兩妖脫困 四派弟子

    鴻雁觀一間靜室之中,張衍端坐蒲團,目注飄在面前的一枚符籙,他頻頻吐出一口靈氣,這符籙也是輕輕震顫,放出如燭之光,待到這光明越發明亮時,他一伸手,將袖囊中那團白芒抓了出來。

    這東西他之前已看得明白,裡面乃是一團地脈五金之氣生成的精魄,也不知是誰人將其煉入了一小塊星隕鐵中,這手法似是想要蘊出一枚上好的劍丸來。

    若是用真火反覆鍛鍊,再在一處高台上每日吸收日月精氣,罡風洗練,過得千百年,或許也能煉成就一枚上好劍丸。

    不過張衍自有劍丸在手,自不需此物,如今他拿了這東西出來,卻是要煉一道《符囊書》中所載的「鬥劍符」。

    既要為陶真人護住仙宮主府,手段能多準備一種便是一種。

    此劍符威力極大,因失了煉門法訣,是以只能做一次之用,就全當危急時刻的保命符了。

    這七日來,他幾乎下了血本,此符之中如今已經凝聚了不下萬餘枚靈貝的靈氣,如不是已然到了極限,他就算將所有靈貝都舍了也不會罷手。

    甚至他還將山河圖從四象斬神陣中收攝的精氣灌入其中。

    這些精氣前次在冥河中用去了不少,如今剩下的煉藥煉器都是不夠,索性一股腦全部煉入這劍符之中。

    只是靈氣已足,卻還差一點五金之氣,正可用這道精魄填補。

    這精魄彷彿已知大禍臨頭,在張衍手中拚命掙扎,發出嘶嘶之音,銳氣激射,將靜室中的擺設紛紛割裂。

    張衍哂笑一聲,口中一道玄光將這團精魄拘住,連連催動內息,將金光烈火之氣噴吐其上。

    約莫兩個時辰之後,終將這一團五金之氣煉散,隨後他喝了一聲,拿起手往那符籙上一拍,靜室響起一聲嘯鳴,這枚金光符籙貫破屋瓦,沖霄而起。

    張衍亦是縱身直入雲中,見這符籙懸在半空,渾身透出森森劍氣,冷射雙目,他微微一笑,掐了一個法訣,這符籙化作一道金光在他身側繞了一圈,便自入了袖中。

    他也不急著回轉宮觀,盤膝往那雲上一坐,海上來風吹得他衣袂獵獵作響,目光望去,見遠處天際豔霞變幻,光霧迷離,鉛雲壓海欲墜,直有天地蒼茫,風雲相聚之勢。

    從海底透出的那一道祥雲彩光也愈發明亮,顯見得仙府出世便在近日了。

    雖說他能看得見這仙府光華,但這仙宮其實飄忽不定,沒有固定之所,除了陶真人此刻誰也不知道到底藏在何處。

    此刻落日西下,天幕晦暗,他卻依舊閒坐雲頭,似在等待什麼。

    到了亥時,他原本置在玉榻上的兩塊牌符突然一聲震響,衝開穹廬,兩道霞光煙氣飛出,照徹夜宇。

    一道煙氣中隱見一隻彩雉鳴一聲,煙氣一收,現出裊娜之姿,一名紅衣女子娉婷而來,含笑對張衍萬福一禮,柔聲道:「謝過道友助奴家脫那樊籠。」

    一聲大笑,盡復舊觀的盧俊柏也是走了上來,拱手感激道:「此番過這劫難,全賴道友相助!」

    張衍微微一笑,亦是還禮道:「兩位道友,且隨我進觀一敘,在下另有要事相談。」

    夜幕低垂,皓月在空,一艘玄蛇九竅大海舟泊在海上,下方波濤翻湧,舟上卻青氣虹光耀閃不斷,似是正爭鬥激烈。

    丘居駕著遁光四處亂竄,他被一枚細如牛毛的飛針逼得左支右絀,狼狽不堪,眼見無論如何躲閃不過去,他不得不開口道:「曾師兄,師弟認輸了,認輸了!」

    那飛陣倏地被人收了,對面白氣一散,走出來一個年輕道人,玄袍裹身,腳蹬雲履,手拿一朵三尺長的靈芝,冠蓋有一丈大,有如一把碧色羅傘,他似笑非笑一個稽首,道:「丘師弟過謙了,你南華派本擅長駕馭靈禽異獸,如不是你那花隼被沈鳴孤奪了去,一身道術使不出原先七成,怕是我也無法如此輕易地勝你。」

    丘居原本就是凹鼻厚唇,額頭如樹瘤,長相古怪,現在聽了這話,被戳中了心病,更是面色難看。

    那日與沈鳴孤對上,他一時受激不過,便與對方賭鬥,最後大敗,便是自己的靈禽也輸了過去。

    眼下對方明面上雖是替他文過遮掩,實則是暗中譏笑他南華派沒了靈獸相助便沒了本事,只是他又不善言辭,嘴皮子動了動,就悶在那裡做不得聲。

    立在一旁觀戰的諸糾見氣氛有些僵,笑著走了過來,拍了拍丘居肩膀,嘆道:「丘師兄,莫要介意,我這位曾寒師兄入道一百三十五載,會過不知多少同道,根基打得牢固無比,如今只差一步便可凝丹結果,這『璇星陰芒針』已是練到出神入化,修為遠在我之上,你輸了並不冤枉啊。」

    丘居默然片刻,拱手道:「曾師兄高明,師弟我有所不及。」

    曾寒自矜一笑,向一旁看去,那處正站一名靜靜站著一名白衣女子,猶如一朵出塵清幽的白蓮,他問道:「辛師妹,你是元陽派高足,你來說說,在下這針法還有何漏洞?可否勝過那沈鳴孤?」

    此女名為辛蟬真,乃是元陽劍派真傳弟子,那日感應到了七絕樁所在,這才一路尋到了東海之上。她與曾寒本是舊識,是以走到了一處。

    曾寒此刻問出此語其實也有心存賣弄之意,盼著聽上幾句好話,可她卻認真想了想,啟唇道:「我雖不認識沈鳴孤,但以丘,褚兩位師兄所述情形來看,以曾師兄的本領,原先還尚有幾分贏面,可如今卻是輸面居多。」

    曾寒聞言,心中有些不舒服,皺眉道:「為何?在下倒想聽聽師妹高論。」

    辛蟬真平靜說道:「沈鳴孤那陰陽離元飛刀可近可遠,凶煞異常,但卻有個缺憾,那便是爭鬥時飛遁不易,若是你們驟然相遇,誰先出手誰便佔上幾分便宜。」

    曾寒初時有些不以為然,只是聽了這話後,臉上嚴肅起來,不禁點頭贊同,道:「有理,兩位師弟與其一戰敗北,我便知道若是與他正面放對,怕是一日夜也分不出勝負,唯有搶先出手方有勝算,只是辛師妹卻為何又不看好為兄呢?」

    辛蟬真淡淡說道:「那沈鳴孤也知自家缺陷,是以設下圈套,從丘師兄這裡贏了花隼去,有此隼相助,他對敵時已是可進可退,暫且已無弱處可尋了。」

    曾寒一怔,也是鎖眉深思,他雖然自視很高,但卻不是聽不進良言的淺薄之人,因此立刻在心中重新審視起這位對手來。

    辛蟬真玉指輕輕拂過腰間法劍,道:「如不是這沈鳴孤已是曾師兄拿定的對手,我倒是也想與他一鬥。」

    曾寒從思索中回過神來,笑道:「辛師妹不必失望,聽聞那崇越真觀有兩名弟子最為了得,一個即是那沈鳴孤,還有一名是徐錯,如今這海上仙府即將出世,各方勢力匯聚,我等也要前去爭上一爭,到時師妹還怕遇不得好手麼?」

    褚糾在旁咳嗽一聲,插言道:「師兄,你與辛師姐方至此地,是以不知,聽聞那徐錯前些時日與溟滄派弟子張衍在海上相鬥,結果敗北被擒,如今已是生死不知。」

    「哦?」曾寒雙眉挑起,道:「溟滄派弟子?師弟見過此人?」

    褚糾點頭道:「倒是見過,那日他不知用了何法斬了崇越真觀長老北宮浩,甚是了得,我等那日恰在祈封島上,是以與其見了一面。」

    曾寒冷冷一笑,道:「我也曾與溟滄派中的幾名真傳弟子交過手,都是名不副實,此人既是來這東海之上,十有八九也是為了爭那仙府而來,恩師言那仙府最遲不過十日便要出世,若是與他遇上,為兄倒想與他好好討教一二。」

    褚糾曾與北宮浩交過手,張衍能殺了此人,顯是極為厲害的,因此他猶豫了一下,道:「師兄,我等此去,只是奉師命對付那陶真宏門下,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吧?」

    曾寒一挑眉,正要說話,這時卻有一道符詔飛空而來,被他眼角掃到,立刻飛身在空拿在手中,待去了禁制,放到眼前一看,不由精神一振,抬首道:「恩師已然推算出那仙宮出世所在,是以特來符詔告之,喚我等速去相會!」

    聽了這話,丘居與褚糾等人眼中都是泛出興奮激動之色,若是能得到這座紫玉仙府,則大道可期!

    只有辛蟬真玉容不變,美目透過波濤,凝望遠方,身側法劍正發出微微輕鳴。

    此時這海舟船艙之中,單娘子和蔡師對坐品茗,蔡師姐豔羨道:「那位辛道友想來也是有意一爭那仙府。唉,他們都是大派弟子,有許多話要說,原先還對我等假以辭色,可那辛道友一來,卻對我等師姐妹不理不睬了。」

    說到這裡,她心中又是失落,又是嫉妒。

    單娘子看出了她的心思,忍不住勸道:「師姐,我等本是修道人……」

    她還沒說完,就被蔡師姐不耐打斷,道:「住住住,師妹何必又來說那套清心寡慾的話來?師姐我修道只為青春永駐,再尋個體貼人的道侶逍遙天地間就夠了,那什麼長生不死的空話休來說,你師姐我不是那塊料。」

    單娘子嘆了聲,輕輕說道:「師姐,修道不能長生,到頭來只是一坯黃土……」

    蔡師姐衝她一瞪眼,跺腳道:「師妹,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便是要轟轟烈烈活上一場,只消有個數百年歡娛,死了也甘心!」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6 12:27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5 15:18
第六十二章 霹靂一聲驚雷起,彩波映霞仙府出

    海上彩光一日盛過一日,玄靈島上許多修士也是看得分明,知道仙府出世之日愈發近了。

    王英芳閒坐在一隻巨雁背上,極目遠眺,手中掐算不停,似是在卜問凶吉。

    忽有一名靈秀女童騎鶴過來,脆生生道:「師傅,風師叔來了,正在殿上候著。」

    王英芳道了聲:「好。」

    她一拍雁首,按落雲頭,款步來了殿中,見殿上站有一人,乃是一女冠,雙目細長,肩披彩帔,身姿倒也婀娜,只是眉間有一層化不開的陰霾。

    見她到來,卻是站著不動,只是沉著臉道:「我那侄兒在何處?」

    王英芳含笑稽首道:「風師妹,你那風賢侄無恙,在我後堂中,這幾日修身養性,倒也少了幾分浮躁,師姐想必也看了我那書信,你與那張道友只消解了這層誤會,我便放他回去。」

    女冠聽此言,忽然大怒,她豎眉而起,一揮袖,呵斥道:「休說此言,王英芳,你未拜入陶真人門下時,我與你同在橫山老祖門下聽道,彼此也算親近,我侄兒便如同你侄兒,怎麼你如今卻偏幫了外人,反要我上門賠禮?」

    王英芳見她疾言厲色,原本尚算姣好的面上也扭曲了幾分,心中不喜,蹙眉道:「風遙與人合謀要奪張道友法寶,如是換了別人,早被當場打死,也是他祭了我練就的白翎羽,又逃到我門前,這才出面救他一次,只因心念你我舊日情誼,想化解兩家干戈,風師姐怎說我有意偏幫他人?」

    女冠冷笑道:「便是如此,要我賠禮,卻是不能,你若還顧念著往日情誼,也別來插手此事,讓我與那姓張的來個了斷。」

    王英芳也是微惱,道:「本是一樁小事,雙方說開便可化解,我好心好意師姐卻不領情,難道非要動手殺得血淋淋方可?」

    女冠哼了一聲,道:「小事?我泰彌山風氏一脈雖然名聲不顯,但好歹也是數千年傳承,豈有向人賠禮之意?」

    王英芳搖頭,她是知道對方底細的,泰彌山先前倒也出過幾個了不得的大妖,只是這一脈到了如今不過只剩下兩個化丹修士,勉強撐得住場面,可卻把口氣說得如此之大。

    她心道:「這風枚與自己不過百載未見,先前也未覺她如此不明事理,怎麼如今如此胡攪蠻纏?」

    想到這裡,心中卻是一驚,彷彿突然看到了之前的自己。

    她並未拜入陶真人門下前,不也是這般昏血上腦便什麼都不顧的性子麼?只因修習了那仙宮中的玄門心法,這才隱去了這層戾氣,收了妖性。

    想到此處,她心中彷彿通透了幾分,明悟了什麼玄機,定下神來,靈台已是一片清明,隱隱覺得修行上的障礙似乎又去了幾分。

    她再仔細瞧去,見這女冠眉宇間有一層黑氣隱籠,卻是困劫在身而不自知。

    當下心如止水,只淡笑道:「既如此,風師姐且自去吧,我允過張道友,人我卻是放不得的。」

    女冠大怒,指著她道:「王英芳,你休仗著投到了陶真人門下便可為所欲為,需知還有人治你。我是你四師弟楊麟請來了貴客,你若不放人,我自去請他去來和你說道。」

    王英芳微微一笑,把拂塵一舞,道:「送客。」

    女冠忽被一陣風推上身來,眼前一黯,不由自主倒退了出去,待睜目細看時,發現自己已然到了鴻雁觀外,居然不知道是如何出來的,心中不由駭然,心道:「王英芳學了這等玄門大法,我不是對手,還好她四師弟楊麟與她有些齟齬,我且去請他來主持公道。」

    她一扭身,上了雲頭,未行幾步,卻見雲層中有一年輕道人坐著,仔細一看,大喜道:「楊道友,你也來了?你可知你那師姐欺我,此事你定要為我做主!」

    那道人淺淺一笑,道:「風道友,要我如何為你做主?」

    女冠恨聲道:「只消把那張衍發落我處置便可。」

    道人面無表情,道:「你定要與那張道友為難?」

    女冠心中正被惱恨之意填塞,並沒有聽出什麼異樣,咬牙道:「正是!」

    那道人大笑一聲,袍袖往空中一揮,拋出一隻頭尾相銜的白玉蛇圈,往那女冠頭上一罩、女冠猝不及防,被圈住頸脖,當即伏臥下來,化作一隻白腹黑翅,尾如並剪的雨燕,在那裡哀鳴不止。

    道人上去一把扣住那玉圈,冷笑道:「區區扁毛畜生,不知天數,不明大勢,那張道友干係重大,豈容你來攪擾?」

    說罷,他提起這玉燕,大步往雲中走去,須臾便不見了身影。

    楊麟將那風枚逼出了原形捉去,王英芳並未親見,但她好像知曉一般,寫了道符書送去張衍那裡,告知此事已了。

    張衍看了符書,也沒放在心上,他要為陶真人護持主宮,此時若有人要與自己來為難,那就是與陶真人為難。是以不需去多想,只管一門心思打坐調息,以待天時到來。

    又過了五日,海上傳來一聲霹靂巨響,紅霞滿照,光暈透過禁制,直往島上照來,映得人人臉上一片霞光暖意。

    張衍知道是仙府即將出世,正在衝開原先封禁的那一道道禁制,這聲響徹東海的震動就是第一道封禁開解。

    他喝了聲,道:「兩位道友,且隨我來。」

    縱光而起,在雲中放了一隻殷氏贈與的小海舟出來,往裡寶閣頂上一站,兩道煙氣裊裊降下,君妙妖王和盧俊柏一起落在了舟頂,立在他身後兩側。

    張衍驅海舟飛騰上空,舉目四顧,見玄靈島上竟然縱起了上千道光華,眾修士各駕法器遁光,浩浩蕩蕩匯在一處,海上浪濤,頭上雲層都被這一股翻沸的靈漩排盪開去。

    只是那一聲響動後,海上便再無動靜,這仙府飄忽不定,並不拘於一處,也不知道該往何處去,眾修士正自茫然,這時,天上一聲嘯鳴,一道金符飛來,化作翩翩舞動的五彩神鳥在前向引。

    張衍看出這是陶真人在指引眾人,便點了點頭,駕了海舟與千餘名修士並做一道,跟著五彩神鳥而去。

    他此次為護持陶真人主府,所以收了大海舟,混雜在眾多修士之間,並不如何顯眼。

    向四處一望,見一名身高丈許的魁梧道人駕了一輛六鶴飛天車輦在前方引路,身後左側是王英芳乘雁而行,右側是一名騎大雕的年輕道人,再往後則是一眾三代弟子,一眼掃去,衛麗華也身在其中,似是察覺到他目光,不由對他回眸一笑,只是眼中略有幾分歉然。

    張衍亦是頜首為禮,心中忖道:「想那領頭之人便是陶真人二弟子趙正誠了,而另一個年輕道人應是排行最末的楊麟了。」

    他心下明白,郭烈雖是陶真人大弟子,但修為只是小金丹,是以此事輪不到他,也不知此刻躲在何處。

    這時,身後盧俊柏感嘆道:「這些道友俱是陶真人請來的吧?此行若是能一鼓作氣奪了那仙府,清羽門開派便再也無人可以阻攔。」

    君妙妖王美目四下里瞧著,道:「陶真人好大的臉面,奴家還瞧見了幾位妖王,可俱是東海上的厲害人物。」

    盧俊柏嘿了聲,道:「若不是為了得座仙府,他們又如何肯來?利之所在耳。」

    張衍笑了笑,早在二十年前,陶真人元嬰法身到海上時便早有定計,命座下弟子結交廣納各路同道,如今再以仙府之利誘之,只稍作牽頭,自然是引得這些人趨之若鶩,為他所用。

    那隻引路彩鳥往前行了約有數千里,忽然身軀一擺,往一處海面投去,眨眼不見了蹤影。,

    行在最前的趙正誠一拂道袍,將六鶴飛天車輦停了,大聲道:「諸位同道,仙府便在此處,想是不久便要出世,屆時仙宮符詔飛出,自會擇主,且先設下禁制符門,以防來犯之敵搶奪。」

    他聲音隆隆,身後清羽門下弟子聽了,在王英芳與楊麒帶領下便分頭往各處插旗門,祭符牌,設置陣法。

    各路來自東海上的妖王散修見了,也紛紛效仿,帶了自家門人弟子分頭各佔一處,同樣佈置起來,雖說看來是早有準備,可是比起清羽門中那有條不紊,不慌不忙的做派卻是顯得凌亂了幾分。

    張衍很清楚,這些禁制陣法只能暫做護持之用,到時仙宮符詔飛出尋主,若有人前來爭奪,最後終究還是要靠自家修為定勝負。

    不過他此次只為護持主宮而來,身後又有兩名化丹修士護持,自是無需設置什麼禁制,因此站立不動。

    可是那邊衛麗華卻一直頻頻往此處關注,見人人都在佈置禁制,只張衍沒有什麼動靜,心中忖道:「聽聞前次傅紅塵師妹未曾照應得好張道友,還被人上門尋釁,倒是我做差了,張道友初來此地,想是也沒準備什麼法器,他那海舟上雖也有厲害禁制,但卻起不得雲霧,掩不去身形,待我去送他一副法器,權作歉禮。」

    她待將自己這裡的法門排布好了,便縱光往這裡飛來。

    到了張衍面前,她萬福一禮,道:「張道友,前次匆匆而去,未曾好好招待道友,倒是小妹我的錯,我觀道友身邊好像沒什麼佈陣法器,我這裡正有一副,還望道友收下。」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6 12: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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