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7884
superiss 發表於 2018-6-20 21:28
第一百零八章 治平衡世不使缺

那鏡中之人步出來之后,季莊道人也是走了上去,兩人身上同時亮起一道白光,而后在那道人目光之中倏爾合為一人。

那道人看見這一幕,既驚且異,試著辨別了一下那氣機,發現淵深無匹,并與他識憶之中所知曉的大德之象極為相似,想到這里,不禁心頭大震,連面色也是變了。

可下一刻,他卻發現了不對。

他現在雖只是一具分神,可該有的認知一樣也是不缺,作為大德之寄托,他也是清楚大德之能的,在造化之精破碎后,昔日大德要想回得虛寂可謂千難萬難,譬如他背后那元主之神,在完滿之時,就需滅盡諸有,償還原來補欠,這才能使得背后那一位大德歸來。

而造化寶蓮固然厲害,可他卻不信憑季莊先前所表現出來的本事便能全取到手,所以事情絕無可能這般簡單,或許這位的確是大德顯化入世,但眼前歸來的應當只是其一部分力量。

季莊道人沒有理會他,而是抬袖一托,將那造化寶蓮再度取出,隨后他起手在上輕撫一下,便見光華綻開,整個鏡湖之中頓被一層金光流氣籠罩,但只一瞬之后,光華就又消散,隨后這造化之地內似又多了某種莫測變化。

那道人這時忍不住道:“你究竟何人?”

季莊道人淡然看他一眼,不曾說話,將手中寶蓮朝他一晃,霎時間,一道金光自上放出,并照落過來。

那道人忽覺不對,只覺自己身軀變得虛虛蕩蕩,看去好似要從世上消失一般,他頓時驚怒不已,以為是要將自己直接打滅,便大聲道:“若我不存,你莫非不怕元主之神復還回來么?”

季莊道人只是面無表情站在那里。

過有一會兒,那道人卻又發現,對方并不是要將他殺滅,而似用了某一種道術,使他此刻介于虛無與存有之間,與所見諸物之間憑空多了一層隔閡,這等感覺,就似在神意之中初見寶蓮一般,只能觀望卻不能挨近。

季莊道人再是一指,轟隆一聲,那道人整個沉陷入法座之下,疏忽沒了蹤影。

做完此事之后,他就將那寶蓮收了起來,腳下一邁,已是從法座之上離開,來至大殿之內,身上法力只是向外一張,殿內就有異聲大音響起,猶如磬鐘敲響,悠悠傳蕩出去。

張衍站在聚議大殿之內,負袖看著虛寂之中。

就在方才那造化寶蓮照在那道人身上的一瞬間,他便有了一種強烈感應,那一位存在的分神必然已是入到鏡湖之中。

除非他自己能夠攻入鏡湖之內,否則這事終究是阻止不了的。

可就算能將鏡湖打破,反會帶來更多難以預測的后果,譬如那一位存在趁勢而來,再如季莊暗藏的后手,又或者曜漢老祖的謀劃,這些都是問題。

所以之前他只是盡量拖延,并先行壯大自己實力,盡力做好此事到來的準備。

他心念一轉,已是來至那聚議大殿之內,對真靈吩咐道:“你持我符詔,去把諸位道友請來。”

未有多久,青圣、神常、神常童子、簪元、塵姝、鑾方、秉空等人都是來到了大殿之上,除卻神常童子之外,個個都是神情嚴肅。

他們方才都是感覺到了布須天外產生莫大異動,并且這一次明確知曉是落在鏡湖那處,如今布須天與此輩亦友亦敵,在對付那一位存在的立場上他們是一致的,可前提是季莊道人不曾越線,否則后果難料,不定還會因此引動兩家之戰。

眾人在見得張衍之后,先是互相問禮,隨后各安其座。

張衍道:“今請諸位道友來此,是為那鏡湖之中莫名變動,那季莊道人一直便以鎮壓那位存在分神為借口,想將之引入造化之地內,故貧道幾回都是出手相阻,只是如今看來,其人或已是得逞此事。”

神常道人神情微變,心懷憂慮道:“我等先前感應到些許不妥,莫非是那分神脫離鎮壓,反亂起來了?”

青圣道人冷笑不已。而其余人也是心中沉沉。

誰都清楚將那一位存在引入造化之地的危險,萬一其吞奪了這方造化之地,那么必將實力大增,關鍵是這一位分神就算得了這等好處,也一樣不是那一位存在的對手,所以最后其實是壯大了那位存在的實力,這就意味著他們很可能又要與這一位交鋒了,且這次許將是比上回所見更為強橫。

張衍卻是擺了擺手,道:“如今情形,應該非是如此。”

要是出現分神脫離鎮壓的情況,那么眼下這鏡湖絕然不會似表面看去這么平靜,因為雙方不管是對抗還是吞奪,那造化偉力一定是會被調用起來的,他身為一方御主,卻并沒有察覺到這等動靜,局勢應仍在季莊控制之中。

且不論這些,那一位存在一直在追索被斬分神,若察覺到這里變動乃是分神得利,一定是會第一時刻趕過來的,可現在未見其至,也足以證明這是鏡湖內部之變,兩相印證之下,當就是季莊道人長久以來的謀劃成功了。

他將自己推斷一說,眾人想過之后,也是紛紛點頭。

簪元道人皺眉沉思,道:“這位季莊道友為把那分神引來,可謂費盡心思,我卻不信他當真是為了此事,這背后肯定另有圖謀,只是難猜其到底要想做何事。”

張衍略一思索,道:“此刻也不必妄測,只消等候下去,相信便能知曉情由了。”

曜漢老祖等人此刻忽然聞得異聲響起,立刻便知這是季莊道人在召他們所有人上殿議事。

諸人也是察覺到了方才鏡湖之中的變動,心中也是驚異,吃不準到底到底發生了何事,所以相互之間提醒了幾句,這才聯袂往往議事所在而來。

眾人到了正殿之上,隨后便見季莊道人坐于法座之上,身后有一輪白茫茫的光華,看去像是一面玉鏡,但仔細看時,卻是虛虛蕩蕩,似有若無。

曜漢老祖眼睛瞇了起來。

煉神修士之間并非憑借相貌觀人,而是法力氣機,此刻看去,季莊與原來相比,卻是有些似是而非。

不僅是他,在場眾人也是同樣有這等感覺。

他們能夠看得出來,或許座上這一位已不是原來那人了,此間定然發生了什么不為人知的變化,再聯想到之前這位一直想把那位存在的分神請入界中,心中不由多了幾分懷疑,俱是暗暗提高了警惕。

季莊道人卻言道:“諸位道友且請安坐。”

眾人互相看了看,都是依次坐下。

季莊道人語聲平緩道:“諸位莫要疑慮,方才我動以道術,是為覺悟本來,而今功成,卻已是自寂中歸返,故才氣機有所變化。”

“自寂中歸返?”

在座之人自不難理解此語,又忍不住向季莊看去,莫非這一位原來乃是大德化身不成?一時之間,卻是有些難以相信。

季莊道人則繼續言道:“今請諸位來此,卻是因為我昔日一位道友寄意于外,意圖傾滅諸有以求解脫,然諸有萬物,自循其道,不可因利己而妄動,當年造化之精破滅已是一錯,豈可再犯?故我便舍了往日情面,也當斷其歸途!”

眾人都是心頭一凜,聽這一位言語,果然不再是他們之前所見那位季莊了,而好似是某一位大德借托歸返。

可雖是生出了這等念頭,他們心中仍有疑惑未釋,大德若歸,那諸有諸常一定會被驚動,而方才所感雖是令他們心悸,可遠還未至那等地步。

參霄道人在座上打一個稽首,問道:“那不知道友欲要如何做?那一位存在上回雖被分斬神元,可其若躲避不出,我等也尋之不見,不久之前,其已是吞奪回了一具分神,另一具雖仍是逃遁在外,但看去卻也逍遙不了多久,等到還復回來,怕諸有萬世仍將為其所侵害。”

季莊道人言道:“此事我之前已是道明,只要諸位止步于此,不再過問上法,現世生靈不再攀求大道,那么則可使那一位永不復現。”

說到這里,他一揮袖,眾人便見遠處升起一座臺座,那里面囚禁有一名道人,由于氣機獨特,所以立便認出,這是那一位存在的分神,這一下所有人都是露出驚容。

季莊道人言道:“諸位稍安勿躁,此人被我施術鎮壓在此,已是與現世諸有分離,莫說他無可能再脫身出來,便是這封禁被解,只要我道法未曾消磨化盡,便無可能被元主之神吞奪回去。”

他看向座下,身后光華似又亮起,聲音貫入所有人心神之中,沉聲問道:“現下只問,諸位是否愿遵從我之建言?”

眾人感此威勢,頓時心中凜凜。

曜漢老祖自入座之后,便一直望著季莊道人,這時一笑,建言道:“只我斷絕,怕是不妥,如道友以往所言,這必得布須天同道一并贊同方是可行。”

季莊道人點頭言道:“曜漢道友所言甚是,此事亦是涉及布須天諸位道友,該當一并喚來商議此事,那便勞煩道友前去相請了。”
superiss 發表於 2018-6-22 04:57
第一百零九章 邀來論法爭世機

曜漢老祖出得鏡湖,循氣而來,須臾就到了布須天之前,打個稽,道:“道友可在,我奉鏡主之諭前來傳言。”

張衍一直留意鏡湖一切動靜,此刻見得其人到來,笑了一笑,對座上其余人言道:“終是來了。”

他心意一轉,放得一縷分身至外,還禮道:“季莊道友又有何言?”

曜漢老祖道:“卻是有關那一位存在之事,季莊道友似已有了解決之法,便使我來邀得道友與布須天眾位道友前去一敘。”

張衍淡笑一下,道:“季莊道友此前說是請得那一位存在分神入界,并鎮壓起來,如此可阻其復還,先前異象頻出,今又遣道友來此,看來此事已是做成了。”

曜漢老祖道:“季莊道友做事向來獨斷專行,我等不過是托庇于他門下而已,豈得自專?更何況”言及此處,他呵呵一笑,道:“季莊道友恐怕再非之前的季莊道友了,其言稱已然覺悟自我,身從寂中歸來,儼然大德作派,他要如何做,自是一言可斷,根本無需照拂我輩情面。”

張衍目光微閃了一下,若是曜漢老祖這話為真,那么先前預感就可得以解釋了,假設季莊本為大德,其一切作為,想必就是如那一位存在背后的那位大德一般,很可能是想將自己力量再度牽引回來。

不過其應當沒有完全成功,因為以大德之能,根本無需來請他們前去商量,直接以力壓平一切就是了。

其實從心底而言,他是樂意見到上境修士的,因為如此一來,他或許可以從其等身上借鑒到攀升之門,而不是一直走在解化未見未知的道途之上。待這些念頭轉過,他便開口道:“那便請道友稍等片刻,待我與一眾道友略作商量,再予回言。”

曜漢老祖打一個稽,道:“道友請便。”

張衍意識轉回到正身之上,便告知眾人曜漢老祖此回乃是受季莊道人之托前來相請。

神常道人言道:“道友以為我等該是如何?”

張衍道:“方才曜漢說了不少,只是到底情況如何,不應聽其一人之言,唯有過去那處才是知曉,既然季莊明言請得我等前往,那諸位不妨隨我同去。”

青圣、神常等人都是點頭,皆道:“愿隨道友一行。”

議定之后,眾人意念一動,皆是化出一具分身,出得布須天。

張衍因為氣、力雙身已合,所以此刻這分身卻是與其余煉神修士大為不同,只是若非他愿意,旁人卻是無法看出真正玄秘,只會以為是他運使道法加以遮掩了。

曜漢老祖見得眾人現身,打一個稽,道:“諸位道友請隨我來。”

隨即帶領眾人循氣機而去,很快到了鏡湖之外。

曜漢老祖往下一落,張衍也是擺袖而下,眾人同樣跟來,卻覺一個恍惚,現自己感應似被奪去一般。

仿佛過去許久之后,眾人方才醒覺過來,不過他們雖只是分身到來,可一入此間,卻也引動了些許法力波蕩。

照理來說,煉神修士彼此交融對抗,都能得悉一些東西,可現在卻是現了不同之處。

這里好似有一股力量護持住了鏡湖修士,使得自身法力過去,只是接觸到空空蕩蕩的一片,什么東西都未能反照入身,反而自身有許多本欲遮藏的東西都是不經意間泄露出去,所幸他們只是分身,就算這些都是為人所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張衍同樣察覺到了這等異樣,他不動聲色,一運力道之身,將一應玄妙顯化都是封藏起來,不致被人窺見。

曜漢老祖卻是對這一切視若不見,他在前引路,招呼布須天一行人前行,不一會兒,就來至一座大殿之外,無需通稟,眾人就直接被請入進去。

張衍當先行走,來至大殿之上,一抬眼目,便見季莊道人坐于主位,他默默一感,卻見其身若頑金,法力空空蕩蕩,并無一絲一毫可為自身所借鑒。

神常、青圣等人此前并未見過季莊,只是感覺其人氣機與尋常煉神修士大為不同,極是深湛難測,且其人背后,似有一團莫名白光,仔細看時,卻又難以看清。

季莊道人目光移到張衍身上,卻現難以看透后者身上那一層遮掩,神情略微有了些變化,他自座上站起,打一個稽,言:“玄元道友有禮了。”

張衍笑了一笑,還得一禮,看向座上道:“不知此刻該是如何稱呼尊駕?”

眾人都是露出了留神之色,雖然這只是短短一問,可卻是點在了關節之上。

他們都是知道,此刻季莊道人身上已是有了大德寄托,只是未曾弄明白,現在自己所面對的,究竟仍是那季莊本人,還是那歸來之大德。

季莊道人沉默一下,才道:“道友現下還是喚我季莊便可。”

眾人聽他仍是沿用季莊之名,心中莫名一松,說明這位意識仍是占據主導,畢竟大德委實太過渺遠難測,也不知會有什么手段,他們誰都不想真正面對。

張衍目光微動,除開面前這一位,他道行功行可謂高過周圍任何一人,卻是能夠從這言語之中聽出更多,實際季莊道人仍是季莊,只是融合了那大德偉力入體,可也如他所料,這并不得以完全,那么其人所求,下一步或許就是渴求偉力圓滿了。

季莊道人這時作勢一請,道:“諸位道友遠來,還請落座說話。”

張衍謝過,就在其人對面落座下來,而布須天之人,也是紛紛入得他身后客位。

季莊道人先是伸手一指,道:“道友且看那處。”

張衍隨他指向看去,見那里有一方臺座,而底下鎮壓著一個虛浮不定的身影。

當初那持劍道人分斬那一位存在神元之時,他就在近前,故是一眼認出,這便是其中一具分神,此僚現下正被一種特殊手段所禁,無法脫身出來。

季莊道人言道:“不久之前,我已將這分神擒下,鎮壓在此,又以道法拘束,如此其當不致再被那神主吞去了。”說著,他又嘆道:“我先前曾數次去書道友處,說是可將這一位分神鎮壓,奈何道友卻是不信,還數次阻我行事,如今當可證我當時所言不虛了。”

張衍淡笑一下,道:“道友既能覺悟自身,擁大德之能,那又為何不早早明言?”

季莊道人嘆了一聲,道:“非我不愿言,實我所行之事,有逆反天數之嫌,故是怕說出之后,又引動莫測變化,到時可能再也無法歸來。”

張衍道:“道友今既得復偉力,又出手封鎮此僚,想來對那一位之事已是有了妥善安排。”

季莊道人言道:“這便是今日請玄元道友與布須天諸位道友來此的緣故了。”

張衍微一點頭,道:“道友請言。

季莊道人言道:“自那一位道友寄意于外之后,其意念便開始侵吞諸有之事,我自認乃是護道之人,原本造化之精崩毀,已是我等過錯,現在不能再坐視其壞得萬事萬物,故我仍需行先前之策。”

他看了看左右,最后又望向張衍,道:“唯有我輩折道斷法,方可不使那位道友回來。”

張衍一挑眉,以往季莊道人曾暗示那一位存在乃是諸多大德意念所寄,后來他找得那持劍道人,推斷做得此事當是只有一位,現在聽其言語,倒是明確此事了。

青圣道人這時哼了一聲。

季莊道人立時留意到了,望了過去,道:“這位道友有何言?”

青圣道人于座上聲道:“道友如此作為,豈不是要斷我修行之路?”

季莊道人搖頭道:“非是這般,若不是有兇險在前,我又何必強行來管諸位修行呢?而與被迫入永寂之中相比,長駐衡虛豈不是一個上好選擇?”

青圣道人言道:“道友卻不曾說,玄元道友曾擊敗那一位,并有分斬神元之舉,為何不想著以力降伏,而是步步退縮?”

季莊道人道:“此話我亦說過,能得一次勝,不能次次勝,縱被分斬神元,其勢亦在上升,此等資糧,就在諸位身上,就在億萬現世之中,終有一日,其會邁我等之上,乃至阻無可阻。”

神常道人見青圣開口,沉吟一下,在座上打一個稽,道:“可否容在下說一言。”

季莊道人客氣言道:“今請諸位道友來此,便為商議,有話盡可直言。”

神常道人稱謝一聲,道:“在下有一問,道友既悟自我,料想神通法力已遠在我輩之上,莫非以道友之能,也無法阻止那一位么?”

季莊道人搖頭道:“我如今只是回得一部分法力,并不完全,之所以如此,乃是為了避免諸有遭劫,且那一位道友當年所留手段可不止這些,這里唯有斬斷源頭才是上策,更何況”說到這里,他環顧在座之人,“說一句難聽之言,我雖有回護諸有之心,并也愿意為此竭盡所能,可若那位道友當真回來,實則與我妨礙也是不大,反而于諸位有損,故是這里還是需得諸位出力自救。”
superiss 發表於 2018-6-22 04:58
第一百一十章 造化寶蓮阻天途

眾人聽得季莊道人這番言語,都是心中一震。

季莊這分明就是告訴他們,要是不想諸有崩毀,唯有他們自家出力維護,不用太過指望其人,且若是其人見事情實在不可為,那么也不會死命阻攔,或許會放任那一位行事。

張衍淡笑一下,他卻不認為如此,季莊這番話半真半假,其人千方百計回得此間,又把他們一同喚來商量,這般鄭重其事,哪可能說棄就棄?

況且此中目的也不會像是其人所言一般是為了護持諸有,當是另有所圖。

簪元道人在座下想了一想,向著季莊道人打個稽首,神色嚴肅道:“在下只問一句,若我等按道友所言,確然能阻住那位歸來么?”

季莊道人也是神色一正,道:“天機變數,便是大德也不能盡數看透,否則也不會有造化之精破滅一事,不過諸位若按我意行事,只要我在一日,便可確保那寄托神意無法再做那傾滅諸有之事。”

簪元默默點頭,又是一禮,便不再言語了。

季莊道人這時看向張衍,等著后者回復。

他自己身為御主,十分清楚,只要張衍這位布須天御主開口答應,那么其余人意見根本無關緊要。

玄澈、參霄等人也是望了過來,其實他們心中也同樣不贊同此事,但托庇在鏡湖之中,他們也是明哲保身,不可能直言反對,可要是張衍不答應,那么此事自便無法做成了,且壓力也都能被張衍扛了過去。

張衍考慮了一下,他很明白,若是當真不愿按照季莊道人建言行事,那么下來兩家多半是會掀起一場斗戰。

對此他倒是無懼,正如此前所想,對方畢竟并非真正大德,還沒有到力壓一切的地步。

只是他有種感應,直接開戰,并非最好選擇,這里恐怕有極大妨礙,且這妨礙當并非來自季莊本身,而是來自于他處。

他深思了一會兒,又再試著加以推算了一下,心中已是有了計較。

不過他并沒有就此做出決斷,而是決定先問一問諸人意見,畢竟他曾正面擊敗那一位存在,與之因果已斷,并不受這等做法的拘束,真正受損之人其實托庇于布須天的這些同道。

當下一轉神意,遁入莫名。

下一刻,托庇布須天之下的諸修也是一個個出現在此。

張衍待人齊全,便道:“諸位如何看待此事?”

青圣道人先自言道:“道友,萬萬不可應下此事,季莊既然自承奈何不得那一位,手段也不過如此,那又何必理會其人言語?大不了一戰罷了。”

簪元道人連連搖頭,道:“道友此言差矣。大德之能,非我所能妄斷,季莊其人底細不明,再又有那一位存在時刻在外覬覦,局面復雜繁復,鏡湖之人都還未曾說什么,我等又豈能輕易言戰?”

青圣道人看了一眼周圍,見其他人都不開口,冷笑道:“諸位以為我是意氣用事不成,我方才暗中查看,鏡湖之中那些同道對此也頗是不滿,可見人心并不在季莊那一方,若能說動他們投向我等,合我眾人之力,未必就怕了其人。”

鑾方出言附和道:“道友之言不無道理,其他人且不說,那曜漢心思深沉,我曾與之打過數次交道,我敢言其必有所謀,只是現下無人挑頭,不敢跳出來罷了,若我與季莊斗戰起來,其必暗中呼應。”

神常道人在那里深思許久,這時緩緩道:“諸位道友,我以為此事可以答應。”

青圣道人盯著他道:“道友也是逐求大道之人,莫非見敵勢大,心中起怯,就想就此棄了道途么”

神常道人言道:“非是如此,而是另有考量。”

他看向諸人,道:“諸位聽我一言,天機常轉,又豈能恒固不移?其人親口承認難以算盡天機,若想就此隔斷諸位道業,永無革變,那是絕無可能之事,我等眼下實則不必與他沖突,大可應下,而后耐心等待,必有乾坤易數之日。”

張衍微微頜首,他與那持劍道人交談時,對方同樣也是這般認為,季莊道人想要永遠維持如其口中所言的那般格局,那是絕無可能的。

想來季莊也不可能不知這個道理,所以他猜測,應該是其想做得什么,只是不希望這等時候有另一個大德進來攪局,這才對此事如此上心,而待其目的達成,肯定會將此拋卻一邊。

簪元道人這時也是開口贊同,道:“雖不知那季莊道人有何等能耐,可是我若起爭,勝負先是不說,反是給了那位存在機會,倒不如權且應允,待天變再動,再說在座諸位,皆是永恒常在,無生無死,當真就差這些時候么?”

塵姝也道:“奴家以為,那位自稱大德,又請我們來此,怎么也該是有倚仗在手的,不管是爭是和,都要小心。”

張衍把首轉向另一邊,看向一直在那里咬著指頭的神常童子,笑了一笑,道:“道友如何看?”

神常童子連連搖頭道:“無用,無用。”

眾人都是面面相覷,不知他所言之無用究竟是爭斗無用還是言和無用。

張衍略一思索,隨后微微一笑,顯然是聽明白神常童子的意思了。

青圣道人冷嗤一聲,看向道:“道友如何說?”

張衍看向諸人道:“貧道其實有心與之一戰,此人自稱大德,那么或能他從身上窺見上乘道法,那于我乃至于諸位都不無好處,且鑾方道友說得也是不錯,曜漢那人,數次傳書于我,要我與他一同謀奪鏡湖,是故季莊之下人心不定也當屬實。”

言及此處,他略略一頓,又道:“塵姝道友方才言其人身上或有倚仗,這倒非是妄言,我亦有此感,后又做了一番推算,我疑就是不答應此事,恐怕也阻止不了季莊封絕諸位道途之舉。”

眾人都是一驚,塵姝所言他們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張衍無疑在他們之中功行最高,且又是數處造化之地的御主,其若有感,那當是十分可信的。

張衍又言:“諸位稍安,究竟是戰是和,待我與季莊交談一番再言。”

眾人打一個稽首,皆道:“全憑道友作主。”

張衍自神意之中退了出來,目光望向座上。

方才眾人各抒己見,并把多數可能引動之事都是提到了,可卻并沒有涉及另一個問題。

季莊道人現在既要煉神修士停下修持,同時也要求現世之中諸多生靈不再攀求大道。或者在這些同輩眼中,現世生滅不過一瞬,那里面生靈念動即有,念去即無,自是不用放在眼中,可他身為布須天御主,又有宗門及諸多后輩門人,豈有棄而不顧之理?自需為其等討一個交代!

季莊道人這時也是看來,不過其并沒有說話,而是將自身神意渡來。

張衍有感,知曉他是要與自己單獨對言,當即心念一轉,將自身神意迎上。兩人也是遁入莫名之地,

季莊道人問道:“道友之意如何?”

張衍負袖言道:“道友當是知道,我輩所求,不外大道而已,恐無有幾人愿意如此委曲求全,道友若無什么手段,那我兩家之間無可避免將有一爭。”

季莊道人略作沉默,隨后一抬袖,卻見他將一朵寶蓮托了出來,便在這莫名之地內,也無法掩下其上金光。

張衍目光微閃,在這莫名之中,神意互相交融,立時知曉了此為何物,且更能看清楚其中所含威能,他道:“原來道友據有此物。”

季莊道人言道:“我有這造化寶蓮在手,不管道友是否同意,我只需催動其力,定能使事機順我心意,便道友法力再高,也無從阻礙。”

張衍知他說得是實言,從他方才所見所知來看,這造化寶蓮哪怕不用在斗戰之中,只消發動起來,便能輕而易舉阻人道途,所以季莊道人這番話并非夸言,其人的確是能做到這等事。

只煉神修士若是自家不肯放棄,仍是追求上境,并一直與之較勁的話,那么其卻也需分出一部分力量進行對抗,

故他判斷,其人應該還想利用這寶蓮做什么事,所以并不想自己力量被平白牽扯在此。

他考慮了一下,既然對方亮出此寶,現在與之爭斗已是沒有什么意義了,若是沒有與之對等的寶物,他并無法遏制其所為。

他頜首道:“既然道友有此物,貧道會向諸位道友說明情由。”

季莊道人此事神情一緩,他方才不在殿上拿出造化寶蓮,而是私下示予張衍觀看,就是不想讓后者認為自己有逼迫之意,因為這樣做很可能會將事情弄巧成拙。

正如張衍所料,他下來拿此物有大用,并不想將氣力白白耗費在此事之上,能以平和手段解決,那方是最好。

他道:“那我與道友便如此約定了。”

張衍搖了搖頭,道:“道友莫非忘了,還有一事需做解決。”

季莊道人哦了一聲,看了看他,道:“道友請講。”

張衍目光迎上,道:“道友欲為之事,不止涉及諸多同道,還有那斷絕現世道法之論,此又該如何說?”
superiss 發表於 2018-6-22 04:59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封固道法絕上境

季莊道人不禁有些意外,望了張衍一眼,看去似乎是沒想到張衍竟是在乎這等事,他沉吟一下,道:“不知道友對此有何建言?”

張衍眼眸深處幽芒隱動,旋又消去,自他氣、力雙身合一之后,感應之能遠超以往,能輕易窺見到以往不可知之處。方才卻是敏銳感覺到,季莊道人表面看去對此事并不在意,可實際卻很是著緊此事。

他立刻盤算起來,莫非這才是其人真正目的不成?

他不禁想到,當年太冥、鴻翮、曜漢、陵幽四位祖師皆是在九洲之上留下了道統,從后來所留下的渾天來看,這幾位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推動后人攀登上境,再用其力與己牽引,繼而重返歸來。

當然,前提是這四位祖師都是受了造化之精破碎牽連,到底事情是不是這樣,舍季莊不提,真正大德他一個也未曾見過,所以無法下得定論。但假設這一點為真,那么季莊是否想借此機會順勢斷絕所有大德歸來之路呢?

這是很有可能的,假設其人還有意造化之精,那么一人獨享總好過眾人分享。

只是無論季莊這名大德究竟還剩下多少力量,其人看待諸物的目光無疑是站在更高處的,而未曾到此層次之人則難以看到全部,所以此事他唯有先按照自身想法來為,于是他道:“若是道友要阻斷諸世生靈道途,貧道恐是難以答應。”

季莊道人問道:“這是為何?”

張衍道:“我為布須天御主,此方造化之地有現世附著其上,可謂常存不滅,我有不少后輩弟子駐落此間,廢其等道法之舉,非我所愿見得。”

季莊道人點頭道:“原是這個原因,是我思慮不周了。”

這等事也只有造化之地御主才有,通常現世無得攀附,在所有煉神修士眼中都是一瞬即滅,而攀附在造化之地上的現世則是不同,造化之地不亡,那么現世自可一直長存下去。

他考慮了一下,道:“也罷,百步之行已九十,不妨給道友一個情面,而今布須天中那些個修道之人可從此列之中劃去,只是此后不得再入煉神之境,只是過后之人,不得再追循前人道法,道友以為如何?”

張衍念頭數轉,從如今布須天來看,不管旦易、傅青名還是乙道人,亦或是萬闕,因為本身根底所限,都是沒有入得煉神之境的指望,所以這一條限制對他們實際沒有什么意義。

而山海諸派之中,連真陽元尊也無有一個,更遑論煉神太上了,說不定等到他找尋到對抗造化寶蓮的方法時,連真陽之境都還沒人成就。

不過重點不是在這里,現在他更能肯定,季莊的確很是重視此事,那不得追尋前人道法那一說更是十分值得玩味。

何為前人道法?

從大處講,氣道才是前人道法,力道也勉強可算,而法道則不在此列,因為這一脈路數只是道理上存在此等可能,成就者從道而行,不尊前人。

而從小處講,我若再造一門法門,但與前人之法全然不同,想必也是不在此列了,他感覺季莊名義之上是看他臉面退讓,實際上就是想在這里面做文章。

他今次若不提此事,其自是想要如何擺弄便如何擺弄,根本不會來解釋這些。

不過關于那后人之路,他也同樣有一番想法。

念轉至此,他道:“那此事道友準備如何施為?”

季莊道人言道:“現世無數,生滅不定,我輩縱然超脫其上,可也難以處處兼顧,我當以造化寶蓮渡之,此中只需道友不做妨礙便好。”

張衍微微點頭,看得出來,這與遏制諸人修持是一個道理,要是其人做此事時有煉神大能與之作對,那么就算可以做成,也會被牽扯到一部分力量,而其為避免這等事,所以才會這般好說話。

這是一個好消息,說明只要有足夠力量牽扯住其人,是可以阻礙此事的。

季莊道人這時打一個稽首,道:“我這里有一事,也需拜托道友。虛寂之中定有躲藏起來的造化寶靈,此輩或會與我對抗,若其四處躲避,或是意圖托庇入布須天中時,望道友能夠將之拒之門外。”

張衍淡聲道:“這等未明之事,言之過早,若屆時當真遇到,可再另行商議。”

季莊道人看他一眼,卻是沒有繼續糾纏此事,道:“今我與道友定規矩,來日若得利,當與道友同享,不過我知口說無憑……”他伸手一摘,自造化寶蓮之上摘下一片蓮瓣,往前渡送過來,“我以此為憑信,若不遵諾,此寶便難得完全了。”

張衍略一思索,什么難得完全,他是根本不信的,季莊絕不會將這么大的把柄送到他手里,如此做不過為安他之心罷了,此物一定是有辦法收回去的。

想必其人自己心中明白,空口約定不過一紙空文,隨時是可以推翻的,所以以此物來讓他不作反悔。

等到將來事情一成,那定然不會再遵從這些了。

其實他同樣也不準備遵守此約,他不知道季莊究竟要做什么,做成此事又需得多久,可定然不會有利于他。所以盡快要在其人成事之前找尋到能與之對抗的物事。而在此之前,可以暫時不動,于是一擺袖,就將那蓮瓣收入進來。

季莊道人見他收下此物,心中一定,他打個稽首,身軀便是消散不見,卻已是遁出莫名之地。

張衍卻沒有自神意之中退出,而是起意相召,把神常、簪元等人再度喚入進來,隨后便將季莊道人坐擁造化寶蓮一事告知諸人,末了他言:“以貧道看來,其實諸位也不必將此事看得太重,因為我若想要破局,那么隨時可以翻臉動手,此中關鍵在于造化寶蓮,若無有對抗之物,那么便與其人搏戰,也無必勝把握,可先設法找尋對抗之法,若得緣法,再與之一爭不遲,不知諸位道友是何意思?”

季莊道人說是會用造化寶蓮遏制住眾修上進之路,可其實對托庇在布須天的這些煉神修士來說,影響遠沒有那么大。

不說渺不可測的三重上境,就算想攀升入二重境,都沒有那么容易。就算是他,當初也是借助了祖師偉力還有與那一位存在的斗戰機緣方過此關門。

眾人若能輕易過去這一境關,早便踏過去了,也不會等到現在了。所以眼下就算斬斷機緣,實際與先前也沒有什么差別。

所有人這時都是思索起來,沒想到季莊手中還有造化寶蓮這等東西。此寶究竟有何威能,現在誰人都不清楚,僅從季莊先前透露出來的些許手段來看,已是有些不可思議,但這定然還不是全部,在沒有搞清楚之前,貿然動手顯然是不合適的。

鑾方、秉空二人對視一眼,當先表明態度,道:“我等無有異議,無論是戰是和,都聽道友安排。”

他們看得很清楚,要是沒有張衍在前面頂著,季莊道人又豈會把他們放在眼里?今朝也不可能這般來好好問詢了,只會直接將他們壓服,看曜漢等人而今模樣,就知遠沒有他們在布須天內那般舒坦。

神常道人言道:“造化寶蓮如此了得,我爭之無用,那不妨如我等此前所議,先應下此事,再靜待時機。”

簪元道人也沉聲道:“玄元道友與神常道友所說都是正言,既戰之無益,那就退而觀望。”

青圣道人還是有心一戰的,但他也明白,除非能打破鏡湖,將季莊一氣壓入永寂之中,并奪到造化寶蓮,否則并無可能阻止此事,這眼下顯然無法做到,故索性不再言語。

塵姝、神常童子二人仍是先前態度,不認為此刻挑起爭端是好事。

張衍見眾人都表示退后一步,便頜首道:“那此事便先如此定下,回去布須天后,貧道自會找尋對抗造化寶蓮之法。”

他神意一轉,他便自里退出,目光看向季莊道人處,抬手一禮,道:“既已定約,想來此間已是無事,便先行告辭了。”

季莊道人把該說之事都是說清楚了,也就沒有挽留,打一個稽首,道:“諸位道友走好,恕不遠送了。”

兩旁座上,曜漢老祖不動聲色。

玄澈、參霄等人心中隱隱有幾分失望,他們也不甘心被寶蓮束縛,確實希望張衍能夠帶著布須天眾修與季莊開戰,那么他們可以看情勢再作判別,可惜最終結果非是如他們所想一般,看去倒好像是張衍與季莊達成了什么不為他們所知的約議。

張衍帶著一行人出得鏡湖,瞬息之間便回得布須天,意識也是回得正身之上。他思索了一下,卻沒有將那一片蓮瓣自神意之中取出,而是遁入莫名,在此觀望此物,片刻之后,卻是發現一件極有意思之事。他若是愿意,完全可以借此物推演出與手持寶蓮的季莊道人兩相斗戰的過程,

幾次下來,由于他氣、力雙修,渾身幾無破綻,對方并無法拿他如何,可有造化寶蓮護持,他也同樣難以對此人造成太大威脅,不過需要知道,這僅是一枚花瓣所顯現出來的威能,那真正寶蓮之威恐怕并不止眼前所見,所以要與之對抗,必得另尋他法!
superiss 發表於 2018-6-26 12:09
第一百一十二章 為護長生仙凡隔

張衍思忖了一下,這一片蓮瓣之所以能用以推演,應該是季莊故意為之,大概也是知曉約定并無大用,所以想以此來絆住他的手腳。

某種意義上,也算得上是陽謀了,若他未能在推演中勝過此人,那自也不必去談相爭之事了。

他自神意之中退出,隨后一轉,往那靈機興盛源頭看去。

從這位行止來看,應該是和那一位存在有著某種默契,但是季莊道人一旦阻絕眾修士前路,又斬斷道法的話,那么世上將再無人可入煉神,興盛靈機也會變得再無任何用處,屆時不知這位又會作何反應?而那一位存在想必也不會坐視這等情況生。

不過季莊道人既然推行此事,應該也是把這些考慮在內了。

他稍作推算,知道用不了多久季莊道人就會動用造化寶蓮,便先以意念傳告旦易等四人,言及天機將變,要設法維護住正序不變,隨后一轉念間,便有一股宏大意識傳下。

這一刻,所有布須天內修道有成的生靈都是感覺得一股意念入得自身心神之中。

幾乎是一瞬之間,他們便就明白,由于天數變化,不久之后,便將斷天路,絕人間,往后之人,再也無法憑籍道法求得長生解脫了。

而諸多上境修士得知此事后,都是心憂不已。因為天路一斷,那么此生若是修持不成,想再轉世修行的話,那么就無有可能做到了。

可縱然億萬之眾入得道門,真正能得享長生的又有多少?

這般一來,隨著時間推移,諸世修道之人只會越來越少,直至寥寥無幾,唯有斬卻過去未來之身,乃至邁過此境的修士,方能常駐世間。

而修道宗門無疑也將就此敗落,哪怕是大派上宗,也不過是堅持稍久一些罷了。

諸派在反應過來后,紛紛派遣門人弟子出去,試圖趁著這場變故未曾到來之前招募到更多門人弟子。盡管這般做法無法從根本扭轉局面,可終究能把傾頹之勢稍作延緩,不至于過快崩塌。

殿中靈光一閃,陣靈現身出來,對著座上一拜,言道:“老爺,傅上尊到了,說是有事拜見老爺。”

張衍頜道:“請傅道友進來說話。”

陣靈立時閃身到外,道:“傅上尊,老爺請你進去。”

傅青名點了點頭,往大殿之內走去,現下他心中也是頗為沉重。余寰諸天比起山海界更為繁盛,修行之人更多,

現在道法一絕,不至于會引多大變亂,雖然青碧宮可將這些理順,可眼下諸天盛景定然將會逐漸走向衰敗。

便不說這些,他身為道神,是寄托于善功法度之上的,要是連道法都是不存,那他自身也就難以維系下去了,

關鍵不止是余寰諸天,凡他所知的界域,都是如此情形,這令他連退路都找尋不到,所以不得不到張衍這里來請教一個辦法。

傅青名很快行到殿上,見得張衍,便打一個稽,道:“見過道友。”

張衍頜為禮,道:“我知道友來意。”

他伸指一點,一道清光如水泄下,傅青名被這光華一照,只覺渾身一震,驀然發現,在這一剎那間,自己竟是由原來道神之身,還復成了生前所煉法身。

這時方是深深體會到煉神太上的莫測偉力,滿是感激一個拜揖,鄭重道:“多謝道友助我回復本來。”

張衍搖頭道:“這只是小事罷了。”

現世一切對于煉神大能都是太過脆弱,想要如何擺弄都是可以,傅青名雖是擺脫了道神拘束,可實際上仍舊沒有得道超脫,生死仍是懸在上境之人一念之間。

就在這時,他忽然抬頭往虛寂之中看去,道:“這便要來了。”

傅青名心頭一震,過去片刻,忽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重壓籠罩下來,這好似是一股遮絕一切的黑霧,無邊無際,森冷無比,將他所有感應都是淹沒了,這一刻,諸天之內,他仿佛只剩下了自身獨存。

此時此刻,功行越是高深之人越是感應強烈,而那些低輩弟子卻無甚感覺,甚至不知道方才這一瞬間,他們已然受了上境之阻,而后來之人道途已被完全斬斷。

好一會兒,傅青名方才從那等感覺之中退了出來,長長一嘆,方才那股偉力,令他絲毫生不出反抗念頭,搖了搖頭,將殘留下來的感覺勉強驅逐,隨后默默一察,發現自己似乎與方才沒有什么區別。

但是隨著深入檢視,便就發現了不對所在,本來清澈光潤的靈臺之上,此刻卻像是飄落了一粒難以擦拭去的微塵,好像在自己身上套了一個枷鎖,原來道法也是不再圓融。

張衍眼神幽深無比,造化寶蓮果是了得,直接施力于造化之地內,所謂“絕天路,斷法緣”,便就是如此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若是插手,是可以扭轉這股力量,但是沒有用處,此力若水而來,自己只要稍有松懈,就可反涌回來,這還是對方未曾在背后推動的情況下。

要是方才在鏡湖中時當場與季莊翻臉,雖那寶蓮未必能奈何得了他,可其余人卻不在此列,這寶物既能用來阻礙生靈道途,那么想來也同樣能用此來殺戮眾生,要是其人一氣之下殺滅諸世乃至布須天生靈,他也無從阻止。

傅青名嘆道:“至此之后,怕是天人永隔了。”

張衍望去下方,負袖言道:“道法雖斷,神道未絕。”

十分有意思的是,盡管布須天后來人道緣已盡,可是昆始洲陸那些神道沒有受到半分影響,因為他們本來就不是靠自家修持上來的。

還有那些天生異獸兇怪,更是與以往沒有什么不同,此輩從不修持,靠的是與生俱來的力量,所以也不曾受此牽連。

不過這等影響將會在隨后時日中陸續顯露出來,譬如昆始洲陸上人道諸國少卻了道法支撐,或許現在還看不出什么太大變化,可隨著越來越多的修道人開始惜身保命,或許往后就只能依靠神道之力了。

他先前判斷,季莊道人用了這么多氣力,就是要在諸世生靈上做文章,所以下來應該是會有其他動作的,他倒是想看看,其人到底會如何做。

正思考時,陣靈又是來報,道:“老爺,旦易上尊前來拜訪。”

張衍道:“有請。”

旦易很快來到殿階之前,見得傅青名也在,便對其一點頭,隨后上前與張衍見禮。

張衍作勢一請,道:“兩位道友坐下說話吧。”

兩人稱謝一聲,都是入座。

旦易坐下之后,又是一禮,道:“不知道友可否言明,這道法之絕,卻是因何而起?

張衍道:“人間絕法,乃是一至寶之能,至于具體緣由,因涉及到幾位大能,不便說與道友知曉,只現下此力雖無可阻擋,但這等景況并非永存,必有改換之日,所以道友也不必太過悲觀。”

旦易嘆息一聲,道:“可這般終究影響太過,雖與我輩無損,但絕少修士能成上境,千萬載之后,諸派必將式微。”

張衍微微點頭,道:“道友有什么話,盡可言說。”

旦易道:“我欲聯手諸位道友,造一涵靈藏精之地,并以神通法力聯手回護此地,而今修道之人都是可躲入進去,算是與人世分隔,而只要修道人不離此處,便可得享長久壽元,如此或可堅持到玄元道友改換局面,那時諸界修士想也不至于傷得太多元氣。”

傅青名一聽,也是點頭認可此法,以他們自身神通威能,足可庇護得諸世不滅,他道:“不久之前,我等答應過域外天魔那三家,未來其門下可與我人道弟子斗法決勝,以定那玄石歸屬,如今看來,此法算是作對了,至少其等不會再給我輩添亂了。”

張衍稍作思索,這涵靈藏精之地其實就是將一界域分隔內外,內藏靈華,外為塵俗,這樣一來,凡人就與修道人徹底分開了,但目前也不失為一個延長諸派存續的辦法,便頜道:“此法也是可行,幾位道友斟酌施為便是。”

旦易見他同意,稱謝過后,便與傅青名一同告辭離去。

張衍則是站在宮中,思考對抗那造化寶蓮的辦法。

方才那偉力滲透進來時,他把一切都是看得清清楚楚,造化寶蓮縱然可以影響諸世生靈,可對整個造化之地卻沒有半分影響,其應當并不能撼動造化偉力。

這里說不能撼動,其實應該是寶蓮之力避開了造化偉力,不然兩者之間一旦撞上,一定是會產生沖突的。

所以他私下猜測,寶蓮之力之所以能夠浸透進來,說不定是界內異力未曾驅逐的緣故,要是他能完全統合布須天之力,應該可以將此拒之門外。

他往布須天內掃有一眼,若不算那可能隱藏起來的地界,現在可以見到的渾天,也只有一處還在游離在布須天外,不過用不了多久,就會挨近了。

待得他把這些渾天都是收歸布須天之后,就該開始清查那些隱秘所在了,要盡量將妨礙自己的異力都是驅逐解化,不給對方任何漏洞可鑽。

同時,也需找到對抗造化寶蓮的寶物,此寶來歷他已是知曉,這等寶物似并不止一個,最好結果,就是能再尋到一朵,這般就能與之對抗,這裡希望雖很是渺茫,可總是要先試上一試的。 本帖最後由 superiss 於 2018-6-26 14:06 編輯

superiss 發表於 2018-6-26 12:09
第一百一十三章 法雖消去道自生

旦易與傅青名回去之后,立刻與萬闕、乙道人二人說了自己想法,這二位也是表示贊同,于是立刻開始著手布置那涵靈精蘊之地。

以真陽元尊之能,做得此事來也是輕而易舉,四人聯手之下,只是意念轉動之間,便就生成出一處內天地,并以意念傳遞去諸天萬界。

諸天修道人在知曉了這一處存在之后,有不少人就試著走了入其中,而到了這里之后,發現不管是上境修士還是低輩弟子,都能感覺到自己被一股氣機所遮護,自身壽數也是隨之延長了許多。

不過因為四大元尊只遮護這片地界,所以你若是從此中走了出去,那自然不在庇佑之列了,而且每一次出入都會導致壽數有所衰減,

山海界諸派反應最快,紛紛將自己山門移入此間。

兩月后,申方國國郊一處道宮內,放在以往,這里每日都有數千人在此談道論法,可是現在已是變得空空蕩蕩。

臨近日入時分,一名老道從道宮之中走了出來,身后則是跟著十余弟子。

那老道轉過身來,撫須言道:“你等回去,無需再送了。”

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弟子萬分不舍,道:“老師,你當真要離去么?”

老道嘆道:“宗門相喚,不得不回,況且這世上已是再無道法,我在此又有何用呢。”

那弟子澀聲道:“老師,我已打聽過了,不僅是道法不成,連宮臺之中所授玄法亦是如此,恐怕天下間修行之法都是斷絕了。”

那道人想了一想,正色道:“這兩法雖是不成,可修行之法絕不因此斷絕,尤其是這天地靈機尚在,既然先人可以觀摩天地演化道法,我輩后人一樣可以找尋到出路。”

那弟子期盼地看著他,道:“老師能否指出一條明路?”

那老道人沉默一陣,道:“為師如今也拿不出什么好辦法。”

那弟子不禁露出失望之色。那老道人卻伸手拍了拍,“你也不用太過擔憂,為師回去之后,會請教魏掌門此事該如何處置,他老人家乃是上真人,又是元尊弟子,想來當是可以找到辦法的,有了答案,為師會設法告知于你。”

那弟子露出一絲驚喜之色,道:“多謝老師。”

那老道人道:“為師走了。”

那弟子與身后十余人一同躬身,道:“恭送老師。”

那道人點點頭,腳下一頓,霎時一團罡風平地涌起,就帶動其去往天中,隨后心里默念一個法訣,驟然間,發現自己似已是來到了另一處天地之中,折身一遁,就往宗門方向行去。

倏忽之間,三載過去。后來人再也無法修持道法的后果已是逐漸顯露出來。

諸多宗門都是嘗試過,新近收入門中的弟子,無論資質多高,都無法修煉得半分內氣出來。倒是些許吐納之術還可用,可修持下來的效用也不過是強身健體罷了,長久堅持,頂多變得耳聰目明,但氣力卻不會增加多少。

若是面前之路走不通,多數人自然就會想辦法轉走其他路。

幾年之間,除了仍舊不肯放棄,還在堅持原來法門之人,這短短幾年之間,修行之法已經開始了某種轉變。

其中一種,便是盡可能利用修道外藥。

因為道法雖斷,可是靈機未絕,所以丹丸寶藥乃至各種法器仍是可以祭煉,只要服下丹丸,并用各種法式加以運煉,那么一樣可以得到超脫凡俗的力量。

雖說這樣做對外藥需求大增,但現在諸世靈機興盛,一時也不怕不足用。

只是這里有一問題,尋常丹藥自不必去說,要多少有多少,哪怕一介低輩弟子亦可煉得,可那些堪稱效用上乘的丹藥,卻需要功行高深之人來祭煉,且數目極其稀少,所以用此方法,便有人能夠去到上境,也是少之又少。

更何況,純以外藥推動去到上乘境界,這也僅僅是可能而已,多數人只會徘徊在明氣境之中。

只是大多數修士以為,若能這般維持其實也算不錯,至少后來人便是步入涵靈之地,靠著丹藥也能有個兩三百壽數了,而在轉世之后,也不至全無入道之望。這天地既能變動一次,那么今后也是有可能再度變動的,未必不能又回到原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修士選擇投入神道。這樣就算肉身崩壞,受封之后,神魂自也是可得享永存,但從此需受神庭管轄,不再逍遙自在了,不過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不死不滅,故有不少人也是心甘情愿。

神庭對此自是無任歡迎,修士珍惜自家壽數,大多數都是退入至內天地中,那么要對抗昆始洲陸上的兇怪妖物,只能依靠他們這些神祇了,只是神祇本就稀少,能堪堪維護諸國便就不錯了,以往還有諸多修道之士在野外剿殺異類,而現在這些人一退,局面卻是顯得有些窘迫了,有了這些修士愿意填補進來,勢力不但沒有因此衰退,反還擴大了幾分。

昆始洲陸之上,一株參天大樹矗立在那處,無數氣根撐開,如同蛛爪,仔細看去,其竟在那里緩緩挪動。

樹冠枝葉之間,層層藤節分枝之中,藏有一座數畝大小的宮觀,而在下方,一名年輕修士正在彎曲扭轉,但卻異常平坦的枝道之上行走著,不多時,步入宮觀之內,腳下一朵碩大靈芝一動,底下成百上千盤卷一處的干莖徐徐撐升起來,將他緩緩托去高處,去得十來丈高后,在一間屋宇前停下。

里間有一個面容清秀,身形單薄的年輕修士,正拿著一把刻刀,對著一枚竹簡刻刻畫畫,只是時不時會停下咳嗽幾聲。

而在他面前,則是栽種著數根紫色株苗,上方都是結著沉甸甸的果苞,看著隨時可能墜落在下方的軟泥之中。

年輕修士道:“蒯師兄,你果真不去那涵靈之地么?”

蒯姓修士咳嗽了一聲,道:“去了那里又有何用?憑你我師兄弟的修為,也得不了長生,用不了多久我太昊派的道統便就斷絕了。”

年輕修士忍不住道:“太昊派也不過過眼云煙,早是覆亡了,不過是師父當年跟隨師祖學了一些道傳,假托了一個名號而已,就算斷絕了又如何呢?再說師兄你這傷,要是再來一頭兇妖又如何抵擋得住?”

蒯姓修士道:“可你我自小被師父收養,師父一生以太昊門人自居,我等一身本事都是師長所授,自也不能辜負他老人家。”

說到這里,他目中生光道:“如今正是機會,我太昊功法與他派不同,循自然之道,取草木之精,為兄深信,哪怕不用前人之法,此法亦能助我成道。”

此時他動作不自覺停了下來,“記得陳師弟你曾與我說過,你少時夢想,便是栽種出一根通天巨木,莫非你已是忘了么?”

年輕修士搖搖頭,走了出去。

蒯姓修士略覺黯然,劇烈咳嗽了幾聲,只是目光之中充滿堅定,過有一會兒,發現不對,一回頭,發現那年輕修士又走了回來,訝道:“師弟?”

年輕修士嘆氣道:“當日我等一起拜師時,旁人都說我等師兄弟無有資質,走不了多遠,可我倒要看看,不靠資質,莫非我師兄弟就走不出一條道途了么?”

蒯姓修士站了起來,道:“好,我師兄弟聯手,定能走出一條路來的。”

張衍負袖站在清寰宮中,他能感覺到那寶蓮之力仍在持續影響之中,并沒有因為絕了后來之人的道緣而停頓下來,這與他預測的相符。

季莊道人如此施為,應該還想要做些什么。

他認為重點就是落在那些生靈身上,所以一直對此加以留意,但布須天中除了修士自行做出的改變,似乎就沒有別的什么異狀了。

他考慮了一下,這里很可能是季莊怕他看出什么來,所以沒有在布須天這里做什么手腳,也有可能是其人布置還沒有完成,再或者是其做得極為隱秘,需得再過一段時日才能看出端倪來,但也不排除其人手段先放在其他現世之中。

他目光一抬,往布須天外看去,那里有無數生生滅滅的現世,現在同樣也是在造化寶蓮偉力籠罩之下。

隨著法力波蕩,諸多現世之景也映照入心,但凡有什么變動,他立刻可以得知,不過看有一圈下來,并沒有什么太多發現。

因為諸世道法斷絕,這里他倒是有心一試自己所想,只是思索過后,認為還不是時候,至少要等到季莊出手后,才好發動。

正在觀察之時,他心中忽然有一絲悸動,往那靈機興發的源頭看去。

這一位終是開始有所反應了,那靈機升騰之勢竟又是生生拔高了一層。

這表面看去沒有什么用處,因為沒了道法修持,靈機并無法得以好生利用,可是他卻知曉,照這么下去,一旦超過某個界限,是會引發某種根本上的變化的。

譬如妖魔異類就是如此,因為此輩本就是依靠天生地養,靈機愈發興盛,只會使得他們變得更為強橫。

他心中不由思忖起來,“莫非其人是想從異類那里落棋子不成?”
superiss 發表於 2018-6-26 12:10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變易乾坤正序存

張衍以為,那一位存在和靈機興發之主的目的當是一致。

現在無非是推動生靈入到煉神,而季莊道人斬斷修士之路,那么其可能就想從那些異類妖魔身上著手。

似白微那等先天妖魔,本就是天地之精而生,要是靈機大盛,無疑會誕生更多,若此輩得以跨入煉神之境,那么就可讓那位大德重返回來。

可這里仍是有一個阻礙不曾解決,那就是玄石攔在了這條路上。就算此輩再如何了得,無法越了過去,也就不可能達到真陽層次。

而玄石唯有造化之地方會生出,他若是判斷正確的話,那么最后還是轉到造化之地的爭奪上。

那一位大德是絕然不能讓其回來的,除非其放棄那侵奪諸有的做法,季莊道人縱然有自己的圖謀,可是至少表面上還算講規矩,就算斷絕道法,諸世正序也未因此攪亂。

而且只從實力上說,不曾恢復全副力量的季莊道人顯然比那一位大德更好對付,如此他與季莊在阻礙那一位回來的事情上利益是一致的,所以他不會放任妖魔異類就此出頭,而只要盡量找尋并護住造化之地,就能對此加以攔阻了。

正思索之時,景游入殿來報,道:“老爺,劉上真和魏上真來了。”

張衍知曉他們也該是來了,他門下諸弟子之中,也就這兩名弟子底下門人弟子最多,而其余要么功行未復,要么就是不管其余,一味只專注于修行。

他道:“喚他們進來。”

不多時,劉雁依和魏子宏入得殿來,對著座上一拜,道:“拜見恩師。”

張衍道一聲免禮,隨即言道:“諸弟子如何?”

劉雁依回道:“大致安好,不少弟子初時也頗是惶恐,后來入了內天地中方才安定。”

魏子宏道:“弟子這處也是如此,天變惶恐也是人之常情,可若是走不出來,那成就也是有限的很,倒是那些心性堅凝的弟子,還不如就放在昆始洲陸上。”

張衍頜首點頭,若是一心道途,矢志不移的弟子,的確無所謂內外天地,到了哪里都可修行。他道:“為師知曉你等想問何事,此番道法之變,乃天外一至寶所照,未來道法或當再興,只是為師也不能言到底會應在何日,不過只要為師尚在,便無需為此憂懼,你等只消約束好弟子,一如以往便是。”

劉雁依與魏子宏二人都是聽明白了這話,道法興衰,正如波濤起伏,有猛漲高舉,就有回落低抑,縱然到得最后,只剩下寥寥幾人尚在,只要自家老師還在上面坐鎮,那么這些同道后輩終有一日是可重返道途的。

得此一言,兩人對日后該如何做已然是心中有數,因為難得來此一回,所以在此向自家老師討教了一些修行上的疑問,大約駐留有百余天后方才離了清寰宮,往下界回返。

魏子宏與劉雁依別過后,就回得瑤陰派,方才安坐下來,就有一位出身東荒的長老尋到座前,躬身道:“掌門真人,在下還有一事要言,近日見東荒地陸上情形有些不對,這般下去,恐于我人道有礙。”

魏子宏詫異道:“何事如此嚴重。”

那長老眉宇之間有一股掩飾不住的憂愁,將一封奉書呈遞上來,并道:“掌門真人,一應情形弟子都是寫在里間了。”

魏子宏接來看有一遍,已是知曉他所言何意。

這里問題出在東荒地陸之上,當年九洲諸派自天外而來,到此立宗開派,并弘揚道法,東荒百國不少王公貴戚都是加入了山海道門,雖說這般做最初目的只是為了與九洲各派交好,可由于道法能夠延壽長生,所以諸國上層之中已然是替代了玄法修持。

可玄法作為較是容易修持的法門,也并沒有被完全摒棄,因為上層貴戚都去追逐道法了,故在底層尤為興盛。

現在道法斷絕之后,玄法之路也是一樣被阻斷了,而底層之士修持目的本是用于軍爭,并非長生,所以毫無阻礙的接受了那以丹藥助長功行的做法。

更有不少人主動跑去與妖魔兇怪通婚的,以期后輩子孫生下來便可獲得超越凡俗的本事,這其實便是走上了原來非人異類的老路了,而問題就是出在了這里。

這等辦法看去獲益更快更大,且不需要什么外物,再加上東荒上層在道法衰退后,略微顯得有些無所適從,對底層玄士的倚仗加重了不少,所以一時也無力來約束這些,使得這股風氣很快在東荒地陸上蔓延開來。

因此之故,這名長老擔心萬千年后,生靈之中再無生人,等到未來道法再興,他們就算轉生回來,也非是人身了,那樣恐怕就無法再走原來道途了。

魏子宏笑了一聲,道:“墨長老大可不必為此擔憂,東荒諸侯豈會如此不智?若是底下之人皆有妖魔異類之血,他們又如何牧御萬民?何況世上修道人雖是退去,但不過是退入涵靈之地,又非消亡,若見妖魔欲替人道,也不會坐視不理。”

墨長老嘆氣道:“弟子只是擔心懷機謀之人在背后弄鬼,現在沒了道法為后盾,僅憑諸國國主自身維持,太過艱難,且我山海界中,始終是異類多過生人,若是稍不小心,恐怕局面就很難收拾了。”

他自己作為修士,明白多數上境修士可不會把凡人放在眼里,就算東荒盡滅,恐怕也抵不上自己壽數,可他作為申方國出身之人,卻不得不為此求一條出路。

魏子宏一想,山海界畢竟是諸派本界,東荒地陸也不能放任不管,便道:“墨長老此言也有一番道理,稍候我會尋得諸位同道商議此事。”

還真觀,伏魔大殿之上,張蓁正翻看著這幾日呈遞上來的書信。

前次大比過后,山海各派趁勢擴張,在諸天萬界都是開辟道場,可這等勢頭隨著道法斷絕卻是生生被阻,現在各派都是收縮回來,那些道場也是棄之不用了,而還真觀同樣也是面臨這等局面。

宗門長老都是認為維系分宗下院已是毫無意義了,所以紛紛上書,希望能放棄這些地界,將分散出去的長老弟子重新收攏回山門。

張蓁看罷之后,看向座中幾名長老,朱唇啟聲道:“不能退,道法斷絕,邪異必興,此正是我還真觀用法之時。”

聽她這么說,底下一名長老神情一變,站了出來勸諫道:“掌門,道法已絕,我等門下弟子亡故一個,便少得一個,再也不得填補,要是用來對抗妖魔邪異,又能堅持多久呢,怕是,怕是用不了多久門下弟子就要死盡死絕了。”

又有一名長老也是站了出來,苦勸道:“掌門,我還真觀有今時格局委實不易,而今各派皆是退縮,我還真觀便是蟄伏一時也不會甩在后面,如此做委實不值。”

張蓁眸光注視下來,所有長老都是不自覺把頭一低,然而她沒有說什么斥責之言,道:“諸位長老憂慮也有道理,但此事并非不可解決,我近日推演得一法,借托一法器所助,便有危難,也能托庇入內,可最小限度減少弟子損折。”

先前那長老猶豫了一下,道:“可是這終究……”

張蓁道:“諸位長老不必為此憂心,降魔之人未必只用門下弟子,需知降魔法器亦是我輩手段。”

事實上如無必要,她也不會讓下宗弟子出去冒險,而是準備讓其等祭煉各種降魔法器,然后分撥給世人用以對抗魔物邪異。

這般一來,可以使得還真觀之名不致因為道法斷絕而衰退,而且這些弟子哪怕躲入內天地中,也不會耽擱此事,只需每過一段時日,命人將祭煉好的法器送出來便好。

眾長老在了解自家掌門心意后,互相商量了一下,也覺此法或許可行,既能最大限度保全弟子,又能維持住還真觀眼下格局,若日后道法歸回,必將得獲大利,于是不再勸言,俱表示愿意遵從此番排布。

張蓁道:“那諸位長老便請去往各界安排吧,我料諸派同道一退,原本被制壓下去的邪魔定會再度冒頭,需得將此輩盡快壓了下去,過后便就容易對付了。”

布須天外,一處臨行開辟的界天之中,白微、鄧章二人各坐蒲團,正看著諸天萬界一片慌亂景象。

白微見得道法衰退之后,妖魔異類非但沒有受到牽連,反因靈機升騰而更為興盛,不由感嘆道:“未想這道途莫名絕斷,反是我輩得利了。”

鄧章沉聲道:“這等情況若無法改換,這一紀歷倒還好說,到得下一紀歷,人道必衰。”

白微不覺點頭,道:“布須天人道本有三紀歷之運的說法,看這情形,倒是印證了此言。”他琢磨了一下,“可就算人道衰落,只要那幾位元尊仍在,也仍是壓我一頭。”

鄧章緩聲道:“前番我與人道簽下契定,以各家門下弟子勝負定那元玉歸屬,初時或許難勝,可等到人道門下弟子壽數用盡,便難與我輩門下相斗了。”

白微贊同道:“想那正反天地沖撞,三位域外天魔入世,乃至我等與人道定約,一切都恰恰是在道法斷去之前,現下想來,此非天數也?”
superiss 發表於 2018-6-26 12:11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世潮起伏顯疑蹤

山海界地淵之下,司馬權正沿著一條刻滿符箓的石階往下走去。

此處乃是六宗合筑的幽合宮臺,專以掩藏鎮壓在地淵之下遇得的古怪生靈和詭奇物事。

他一路走來,遇到了不少六宗派駐在此的低輩弟子,個個都是神情如常,與別派那等惶恐不安之像大為不同,這是因為雖然道法斷絕,可實際上對靈門六宗的影響遠沒有想象中那般大。

這是因為靈門弟子可以奪魔之靈,融入己身,只是這等做法若是遭受陰濁之氣侵襲過多,則容易走上邪路,所以以往若不是修士自身資質太差,在靈機濃郁且外物不缺的前提下基本無人會去做此選擇。

而現在,卻是不得不重拾舊法了。

這時他腳步一頓,面前兩扇寬厚石門擋住了去路,守候在門前的兩名弟子躬身一拜,便為他推開了大門,并恭聲道:“司馬長老,請這邊走。”

司馬權踏步入內,沿著一條懸空漂游的螺旋石階下行,不久來到一處宏大地宮之內,見元蜃門掌門薛定緣、血魄宗掌門蘇慕卿二人正等在那里,他打個稽首,道:“薛掌門、蘇掌門,有禮了。”

兩人都是還得一禮,薛定緣開口道:“今請司馬長老來此,是為我靈門長久之計打算。”

司馬權回道:“已有所料。”

蘇慕卿道:“宇文掌門已是閉關,我靈門之中,現就以薛掌門和司馬長老功行最高,我雖與薛掌門有過一番商議,可是此中還有一些關節需得解決,這里就需司馬長老出力了。”

薛定緣挪過幾步,道:“司馬長老,請往這里看。”

司馬權看了過去,只見里面是一座座幽氣密布的囚籠,共二十一數,一眼便能看出,這里面關押的俱是天魔。

薛定緣道:“這些乃是我六宗數千年來從地淵深處擒捉得來的天魔,現下俱被鎮壓在此。”

他轉過首來,道:“我等在想,若是這些天魔能為我所用,那么不單是那些低輩弟子,便是那些上乘修士亦可尋到一條出路看了。”

司馬權領會其意道:“兩位可是怕這天魔難以馴服,又暗中生亂?”

薛定緣道:“確有此慮,不過只要逼得這些天魔與我簽約立契,并保得其一具分身不滅,此輩自也是識時務的,請司馬權長老來此,是想讓長老做那最后一把鎖。”

蘇慕卿道:“天魔濁陰之氣尤盛,鎮定不易,弟子煉合之后,難免有疏漏所在,這些恐怕會被外敵利用,故是唯有請司馬長老到此,看能否使之穩固。”

司馬權思考了一下,道:“此法可為,但司馬也請兩位能夠到此便就收手,若只是天魔,司馬尚可保得不出差錯,玄陰天魔則無有那么容易拿捏,一個不好,便容易禍亂世間。”

薛定緣與蘇慕卿對視一眼,便道:“此事我等可以應承司馬長老。”

司馬權這時看了一眼下方,道:“說到玄陰天魔,在靈機持續升騰之下,恐怕將會生出更多,以往我六派合力所布禁制恐怕已是需做修補了。”

關梁洲,涵袖云窟,平都教山門所在。

掌教倪天平站在玉臺之上,感嘆天數弄人。

自大比之后,他挾成就凡蛻之威,一回到山門,就將守舊派死死壓下,本擬從此之后就可擺脫藏相靈塔的束縛,正躊躇滿志之時,可沒想到世間道法斷絕,如此一來,卻是反過來要倚重藏相靈塔了,因為有得塔靈在,平都教弟子哪怕不用氣道修行,只用秘傳法訣,都可借用其力,只是這里修持慢一些,也不易去到上乘境界罷了。

現在自己費盡辛苦打壓下去的守舊派又一次抬頭起來了,而且他非但不能攔阻,反而要加以扶持了。

背后腳步聲起,一名龍行虎步的中年道人走了過來,在他身后不遠處打個稽首,道:“見過掌教。”

“葛長老來了。”

倪天平轉過身來,客氣道:“坐下說話吧。”

葛長老看得出是一個不拘小節之人,起袖把手一擺,道:“掌教真人,屬下便不坐了,這一次共是選出千余弟子,皆與法靈相契,如此日后便有折損,只要法靈不失,就可有所替繼,我平都教可保基業不失。”

倪天平點點頭道:“辛苦葛長老了。”

葛長老正色道:“不辛苦,只是還望掌教這一次不再插手下面之人行事便好。”

倪天平搖頭道:“我并非迂腐之人,只要對宗門有益之事,我便會去做,現在既然只有塔靈方才能保我平都不滅,那我自當倚重之。”

葛長老似松了口氣,道:“如此甚好,我本是擔心掌教固執己見,容不下他人言語。我這便下去。”說著一拱手,便興沖沖往外走去。

倪天平卻在背后言道:“葛長老,待得日后道法回來,我亦當行掌門該為之事,望你能明白此中道理。”

葛長老腳步停了一停,隨后一揮袖,道:“若真是這樣,還是掌教說了算。”而后腳下一轉,就聽得遁空之聲離去了。

西空絕域再往西去,相隔不知多少萬里的一處荒原之上,十余萬天鬼在此開山鑿石,修筑法壇,這些天鬼各自來源于不同部族,被打亂之后調遣到這里。

本來諸部在諸多修士看押之下,也沒有什么異樣心思,畢竟數千年都這般過來了,早已習慣了被諸派奴役。

可近來一些天鬼長老卻是發現情形不對,這半年來,負責看守他們的修士在逐漸減少之中,三十余日前,最后兩名修士將這里大多數事宜都是移交給了他們之后就匆匆離去了。

初時一眾天鬼還不敢妄動,因為以前這些修士也有過類似作法,就是故意給他們作反機會,然后名正言順施以屠戮。

可是時日一天天過去,這些修士絲毫沒有回來跡象,惹得不少天鬼蠢蠢欲動起來。

幾名長老大膽聚在了一起,認為一定是修道宗門背后出得什么問題了,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逃跑,這樣做成功的可能性很高,這里本就荒僻,修道人是絕不會為了幾個天鬼來浪費心思的。

一名長老忽然開口道:“為何不帶著部眾一起離去呢?”

其余長老面面相覷,有人道:“熷荒長老,帶著部眾如何逃得出去?”

熷荒長老露出不屑之色,道:“這里距離西空絕域遙遠無比,周圍兇怪數不勝數,縱我等天生便有神通異力,可一個兩個,又哪能對抗這些兇物?”

有長老不服氣道:“不這樣做又如何?要是修士回來,那我等就是被屠祭的那一批。”

熷荒長老篤定道:“這些修道人是不會回來了。”

一眾天鬼長老十分詫異,不明白他何故如此肯定。

熷荒長老沉聲道:“我有一門天生神通乃是感心之術,我前些時日感得這些修士個個惶恐不安,并有急去之意,我料定是其等門中出了什么大事,這么久不回來,說不定宗門已被覆滅了。

眾長老驚疑不定,他們順從的是一群準備在邊遠之地開辟宗門的散修,聽聞是向大派借了一駕法舟才把他們運送到此,,自身實力不強,要說驟然覆滅,或者因為內部不和自行散去也是有可能的。

有長老問道:“可就這樣,我等這里這么多人又能往哪里去?”

熷荒長老以堅定語氣道:“繼續往西,傳聞當年祖部便是從西方得了一天降之物,方能在后來修筑謁天王城,”說到這里,他站了起來,雙目之中有光芒亮起,“若是祖先庇佑,我等也能尋到相似之物,那說不定可再演往日雄壓山海之勢!”

張衍坐在殿宇之中內察外感,留意著季莊道人那邊每一分氣機波蕩,為了不驚動其人,他并沒有深入觀察和推算,只是純憑感應之力。

自道法斷絕之后,諸世生人比先前更為窘迫,雖因靈機大興,生人沐此靈華,同樣也大有好處,可終究比不上兇怪異類,此中他著實見得不少現世之中的生人還未找尋到對付妖魔的辦法就被覆滅了。

在坐觀一載之后,他終是在一處現世之中發現了些許端倪,這里生人只需膜拜某一鬼神,年深日久之后,自便會得來拔山撼岳之力。

若只是這樣,也是尋常,一些修煉長久的邪祟魔妖都能做到這一點,只是這些那些兇邪因為能力所限,不可能使得每一個信眾都得回應,而這位鬼神則是不同,不管是誠心叩拜,還是隨意敷衍,人人都能得以回應,此中更是有一套極為繁復的法儀,生民膜拜之時越是遵守規矩,所能獲得的力量也便越大,所以是否誠心,反倒是在其次了。

只是他未曾觀察得多久,這等法儀就失去了效用,生民自也是放棄了此法,直到這現世崩滅,也未曾出現過類似之事。

按說他同時觀看的現世可謂無數,奇絕之事數不勝數,這只是一樁并不起眼的小事,不值得多做關注,可問題是,偏偏他在一開始就懷疑季莊目的的時候,就曾從虛寂中觀察到類似之事。

在一處現世之中發生這等事還只能說是巧合,可接連兩處有所相同,那背后必定是有大能推動的,不過這里并沒有季莊氣機滲透入里的跡象,所以還不能完全肯定是其人所為,這里還待繼續觀察。

只是在此之后,他再也沒見得類似景象了,只他知曉,只要對方不曾放棄,那必然是會顯露行跡的,故是耐心等候。

又是在坐有十載后,某一日間,他心頭忽然一跳,雙目一睜,目光便往某一處現世落去。
superiss 發表於 2018-6-27 21:26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世潮起伏顯疑蹤

山海界地淵之下,司馬權正沿著一條刻滿符箓的石階往下走去。

此處乃是六宗合筑的幽合宮臺,專以掩藏鎮壓在地淵之下遇得的古怪生靈和詭奇物事。

他一路走來,遇到了不少六宗派駐在此的低輩弟子,個個都是神情如常,與別派那等惶恐不安之像大為不同,這是因為雖然道法斷絕,可實際上對靈門六宗的影響遠沒有想象中那般大。

這是因為靈門弟子可以奪魔之靈,融入己身,只是這等做法若是遭受陰濁之氣侵襲過多,則容易走上邪路,所以以往若不是修士自身資質太差,在靈機濃郁且外物不缺的前提下基本無人會去做此選擇。

而現在,卻是不得不重拾舊法了。

這時他腳步一頓,面前兩扇寬厚石門擋住了去路,守候在門前的兩名弟子躬身一拜,便為他推開了大門,并恭聲道:“司馬長老,請這邊走。”

司馬權踏步入內,沿著一條懸空漂游的螺旋石階下行,不久來到一處宏大地宮之內,見元蜃門掌門薛定緣、血魄宗掌門蘇慕卿二人正等在那里,他打個稽首,道:“薛掌門、蘇掌門,有禮了。”

兩人都是還得一禮,薛定緣開口道:“今請司馬長老來此,是為我靈門長久之計打算。”

司馬權回道:“已有所料。”

蘇慕卿道:“宇文掌門已是閉關,我靈門之中,現就以薛掌門和司馬長老功行最高,我雖與薛掌門有過一番商議,可是此中還有一些關節需得解決,這里就需司馬長老出力了。”

薛定緣挪過幾步,道:“司馬長老,請往這里看。”

司馬權看了過去,只見里面是一座座幽氣密布的囚籠,共二十一數,一眼便能看出,這里面關押的俱是天魔。

薛定緣道:“這些乃是我六宗數千年來從地淵深處擒捉得來的天魔,現下俱被鎮壓在此。”

他轉過首來,道:“我等在想,若是這些天魔能為我所用,那么不單是那些低輩弟子,便是那些上乘修士亦可尋到一條出路了。”

司馬權領會其意道:“兩位可是怕這天魔難以馴服,又暗中生亂?”

薛定緣道:“確有此慮,不過只要逼得這些天魔與我簽約立契,并保得其一具分身不滅,此輩自也是識時務的,請司馬權長老來此,是想讓長老做那最后一把鎖。”

蘇慕卿道:“天魔濁陰之氣尤盛,鎮定不易,弟子煉合之后,難免有疏漏所在,這些恐怕會被外敵利用,故是唯有請司馬長老到此,看能否使之穩固。”

司馬權思考了一下,道:“此法可為,但司馬也請兩位能夠到此便就收手,若只是天魔,司馬尚可保得不出差錯,玄陰天魔則無有那么容易拿捏,一個不好,便容易禍亂世間。”

薛定緣與蘇慕卿對視一眼,便道:“此事我等可以應承司馬長老。”

司馬權這時看了一眼下方,道:“說到玄陰天魔,在靈機持續升騰之下,恐怕將會生出更多,以往我六派合力所布禁制恐怕已是需做修補了。”

關梁洲,涵袖云窟,平都教山門所在。

掌教倪天平站在玉臺之上,感嘆天數弄人。

自大比之后,他挾成就凡蛻之威,一回到山門,就將守舊派死死壓下,本擬從此之后就可擺脫藏相靈塔的束縛,正躊躇滿志之時,可沒想到世間道法斷絕,如此一來,卻是反過來要倚重藏相靈塔了,因為有得塔靈在,平都教弟子哪怕不用氣道修行,只用秘傳法訣,都可借用其力,只是這里修持慢一些,也不易去到上乘境界罷了。

現在自己費盡辛苦打壓下去的守舊派又一次抬頭起來了,而且他非但不能攔阻,反而要加以扶持了。

背后腳步聲起,一名龍行虎步的中年道人走了過來,在他身后不遠處打個稽首,道:“見過掌教。”

“葛長老來了。”

倪天平轉過身來,客氣道:“坐下說話吧。”

葛長老看得出是一個不拘小節之人,起袖把手一擺,道:“掌教真人,屬下便不坐了,這一次共是選出千余弟子,皆與法靈相契,如此日后便有折損,只要法靈不失,就可有所替繼,我平都教可保基業不失。”

倪天平點點頭道:“辛苦葛長老了。”

葛長老正色道:“不辛苦,只是還望掌教這一次不再插手下面之人行事便好。”

倪天平搖頭道:“我并非迂腐之人,只要對宗門有益之事,我便會去做,現在既然只有塔靈方才能保我平都不滅,那我自當倚重之。”

葛長老似松了口氣,道:“如此甚好,我本是擔心掌教固執己見,容不下他人言語。我這便下去。”說著一拱手,便興沖沖往外走去。

倪天平卻在背后言道:“葛長老,待得日后道法回來,我亦當行掌門該為之事,望你能明白此中道理。”

葛長老腳步停了一停,隨后一揮袖,道:“若真是這樣,還是掌教說了算。”而后腳下一轉,就聽得遁空之聲離去了。

西空絕域再往西去,相隔不知多少萬里的一處荒原之上,十余萬天鬼在此開山鑿石,修筑法壇,這些天鬼各自來源于不同部族,被打亂之后調遣到這里。

本來諸部在諸多修士看押之下,也沒有什么異樣心思,畢竟數千年都這般過來了,早已習慣了被諸派奴役。

可近來一些天鬼長老卻是發現情形不對,這半年來,負責看守他們的修士在逐漸減少之中,三十余日前,最后兩名修士將這里大多數事宜都是移交給了他們之后就匆匆離去了。

初時一眾天鬼還不敢妄動,因為以前這些修士也有過類似作法,就是故意給他們作反機會,然后名正言順施以屠戮。

可是時日一天天過去,這些修士絲毫沒有回來跡象,惹得不少天鬼蠢蠢欲動起來。

幾名長老大膽聚在了一起,認為一定是修道宗門背后出得什么問題了,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逃跑,這樣做成功的可能性很高,這里本就荒僻,修道人是絕不會為了幾個天鬼來浪費心思的。

一名長老忽然開口道:“為何不帶著部眾一起離去呢?”

其余長老面面相覷,有人道:“熷荒長老,帶著部眾如何逃得出去?”

熷荒長老露出不屑之色,道:“這里距離西空絕域遙遠無比,周圍兇怪數不勝數,縱我等天生便有神通異力,可一個兩個,又哪能對抗這些兇物?”

有長老不服氣道:“不這樣做又如何?要是修士回來,那我等就是被屠祭的那一批。”

熷荒長老篤定道:“這些修道人是不會回來了。”

一眾天鬼長老十分詫異,不明白他何故如此肯定。

熷荒長老沉聲道:“我有一門天生神通乃是感心之術,我前些時日感得這些修士個個惶恐不安,并有急去之意,我料定是其等門中出了什么大事,這么久不回來,說不定宗門已被覆滅了。

眾長老驚疑不定,他們順從的是一群準備在邊遠之地開辟宗門的散修,聽聞是向大派借了一駕法舟才把他們運送到此,,自身實力不強,要說驟然覆滅,或者因為內部不和自行散去也是有可能的。

有長老問道:“可就這樣,我等這里這么多人又能往哪里去?”

熷荒長老以堅定語氣道:“繼續往西,傳聞當年祖部便是從西方得了一天降之物,方能在后來修筑謁天王城,”說到這里,他站了起來,雙目之中有光芒亮起,“若是祖先庇佑,我等也能尋到相似之物,那說不定可再演往日雄壓山海之勢!”

張衍坐在殿宇之中內察外感,留意著季莊道人那邊每一分氣機波蕩,為了不驚動其人,他并沒有深入觀察和推算,只是純憑感應之力。

自道法斷絕之后,諸世生人比先前更為窘迫,雖因靈機大興,生人沐此靈華,同樣也大有好處,可終究比不上兇怪異類,此中他著實見得不少現世之中的生人還未找尋到對付妖魔的辦法就被覆滅了。

在坐觀一載之后,他終是在一處現世之中發現了些許端倪,這里生人只需膜拜某一鬼神,年深日久之后,自便會得來拔山撼岳之力。

若只是這樣,也是尋常,一些修煉長久的邪祟魔妖都能做到這一點,只是這些那些兇邪因為能力所限,不可能使得每一個信眾都得回應,而這位鬼神則是不同,不管是誠心叩拜,還是隨意敷衍,人人都能得以回應,此中更是有一套極為繁復的法儀,生民膜拜之時越是遵守規矩,所能獲得的力量也便越大,所以是否誠心,反倒是在其次了。

只是他未曾觀察得多久,這等法儀就失去了效用,生民自也是放棄了此法,直到這現世崩滅,也未曾出現過類似之事。

按說他同時觀看的現世可謂無數,奇絕之事數不勝數,這只是一樁并不起眼的小事,不值得多做關注,可問題是,偏偏他在一開始就懷疑季莊目的的時候,就曾從虛寂中觀察到類似之事。

在一處現世之中發生這等事還只能說是巧合,可接連兩處有所相同,那背后必定是有大能推動的,不過這里并沒有季莊氣機滲透入里的跡象,所以還不能完全肯定是其人所為,這里還待繼續觀察。

只是在此之后,他再也沒見得類似景象了,只他知曉,只要對方不曾放棄,那必然是會顯露行跡的,故是耐心等候。

又是在坐有十載后,某一日間,他心頭忽然一跳,雙目一睜,目光便往某一處現世落去。
superiss 發表於 2018-6-27 21:35
第一百一十六章 遮去外術道不移

張衍這次看到的情形卻是與前兩次大不一樣,非是在那生人之中,反而是在一群妖魔那里發現了端倪。

這些妖魔一個個化形為人,并在那里膜拜一頭大妖,雖然所拜對象不同,所用法儀與之前所見也有些區別,可從根底上來說卻是完全一致的。

“果然是此人所為。”

他現在已是可以確定了,這就是季莊道人所施展的手段。

這般也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測,先前斷絕道法,攔阻那一位存在歸來并非是真正目的,其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在這里做文章。

只是這些妖魔化形卻是有些奇怪,原本諸世之中,上乘修道人多是人修出身,這是因為人身最是適合修道,可在道法斷絕之后,妖魔已是無有必要再變化人身了,故是這等作法看去毫無必要。

且憑季莊之能,完全可以弄出一套方便妖魔頂禮膜拜的規矩來,甚至換一個路數,那樣反還不容易顯露痕跡

他略一思忖,心中已然有數。

雖說現如今道法絕跡,可那只是造化寶蓮強行為之,斷的也只是小道罷了,真正大道其實并未有什么變化,連煉神修士都能算得上是求道之人,自身亦在求,又遑論去變?

而人身模樣最是契合大道本質,所以以往生人修道最是容易攀登上境,而異類妖魔固然天生強橫,可少有摘取上乘道果的。

從他所接觸到的同道來看,沒有一個是妖魔出身。

這般看來,季莊道人對此事可謂用意極深,因為此法莫看簡單,可居然是可以通向大道的,

至于那法儀究竟膜拜的是誰人,其實絲毫不重要,神仙也好,魔神也罷,俱是為了讓生靈渡過認知的那一關,并引導其化形為人身,好讓其在渡過初期之后,能駕馭更為繁復上乘的法儀。

現如今山海界中諸派用了各種法門可以使后輩弟子繼續擁有神通法力,可那仍只是小道而已,縱可長生,縱能手握大神通,可這等做法卻是徹底與大道無緣了。

若是季莊此法流傳出來,并在諸世擴散,那么很可能會很快填補上原本因為道法退去遺留下來的空白。

季莊到底要做何事他不清楚,但從這些痕跡和自身感應之上,卻能確定,這一定與其人找回自身偉力有所關聯。

這樣他必須要設法拖延此事,從造化寶蓮之事可以看出,一旦其人把力量找回,可不會再來和你好好言語,而是以力壓迫了。

只是明面上阻礙其人不妥,那么也當在道法上與之對抗。

他稍作思索,自己也當演化出一門法訣,放入人間,供生靈修習。

原先他推演過一門無需任何外物就可修持的法門,只是這法門并不完全,在來至山海界之前,只推演至開脈之境,修士若循此法,那么在開脈過后仍得繼續在氣道路上行進,所以算不得是真正道法。

后來他又重新做過一番推演,可那時限于自身修為不足,此法至多到了洞天之境便就無法往前,所以并沒有真正意義上推行過,而前番那造化寶蓮偉力一降,卻也是一樣將之隔絕在外了。

不過他倒是可以再重新推演一門法門出來,只是一念轉動之間,他立時演化出了一門法訣,此法比之前所演高明了數倍不止,可他總覺得差了一點什么,所以這應該是有所缺陷的。

但是再一想,有所缺陷反而是好事,這樣就算推行出去,季莊道人也不會太過注意,而其中欠缺,他可日后再行彌補。

生出此念之后,他意念一動,面前憑空生出一塊大石,在他目注之下,漸漸有一枚枚蝕文在上化顯出來,隨即此物一震,便化為無數碎片,往著諸天萬界分散而去。

至于季莊道人在察覺到這門道法之后,會否用造化寶蓮使之斷絕,他覺得可能性不大。

這是他這布須天御主因為舊法斷絕,在自家地界上推行新法,并不涉及到其余現世,對方無論如何也沒有理由前來干涉。

再則,若其人敢于這般做,那他也會盡起布須天乃至數處造化之地的偉力,并喚動所有同道與之對抗,

這樣一來,前番約言便全數推翻了,季莊當不難預見到這一步,其人尚算是守規矩之人,定然是不會因小失大的,

這等事做完,他仍舊是在殿中持坐,順帶留神虛寂之中變化,只是這時,忽然感得某一事,不由微微一笑,便于心下一喚。

過去不多久,張蟬就自外入得殿中,很是高興一拜,道:“見過老爺,小的一聽老爺呼喚,就即刻過來了。”

張衍笑了一笑,道:“你去往子宏那里走一趟。傳一句話,就說我已知曉他用意,要他放心大膽去做便是,不必顧忌太多,你過去之后,就留在他身邊做事。”

張蟬大聲應下,隨后興沖沖就往山海界遁去了。

瑤陰派內,魏子宏在收得底下那位稟告之事后,也很是重視,東荒地陸上盛行與妖魔異類通婚,也是有其迫切原由的。

這數千年來,在修道人和玄士聯手剿殺之下,妖魔異類雖已是退去了荒原深處,可是那是因為人道有足夠壓制此輩的力量,要是這些異類在知曉道法衰退,修士離開世間,人道也無力再對其施壓,那么多半是會卷土重來的。

別的不說,瑤陰派就有此等苗頭,前幾日下宗之中便有幾名妖修將道法斷絕之事散播至部族之中,而此輩已是被門中斬殺了。

他冷笑一聲,這些妖修往日尚算老實,可情勢一變,卻是立刻有了自己的心思,也不知該說其愚蠢還是見識淺陋,莫非以為道法斷絕修士就再無雷霆手段了么?

他認為必須將此輩方才方才冒出的念頭狠狠打壓下去,心中道:“看來先前所想之法可以一用了。”

在步入凡蛻之前,他所修習的乃是泰衡老祖所傳下的萬源生化功,此法乃是借真龍之血參修功行,而等到他斬去凡身后,卻是對此法了解更深。

既然真龍精血可以為人所用,那么妖魔之血一樣可以拿來借用,只是效用有些差別而已。

若自己能造出一門奪妖魔兇怪之精華,反哺己用的法門出來,這樣不但可以遏制異類,也能有利于人道。

自山海界大比之后,諸天萬界聯系比以往更為頻繁,他目光早已不在山海界一隅,而是看去更遠。

所以按照他想法,這等法門并不僅僅是在山海界內推行,而是需要通行于諸天萬界的,順帶也可將昭幽一脈乃至瑤陰派的名聲擴散出去。

只是事情較大,尤其諸界異類數目眾多,憑他一人之力或許難以兼顧齊全,最好有一個脈絡之后,再找尋同門一起參詳,而后再與諸派掌門商議,再行推廣出去。

他在這里設法推敲法門,外面有弟子來稟,說是張蟬求見,他知張蟬不會無事,立便道:“快請。”

張蟬一進來,就抬手一拱,道:“魏師兄有禮。”

魏子宏回有一禮,笑道:“你不是在天星之上修持么,聽說過得甚是逍遙,怎么想到來我處了。”

張蟬道:“小弟是奉老爺之命前來傳話來的。”

魏子宏立時神色一正,道:“不知恩師有何上諭。”

張蟬道:“老爺說,你有什么要做的便放心大膽去做,不必有顧忌,我便留在此處幫襯師兄。”

魏子宏不由精神一振,道:“原來此事早在恩師預料之中,有恩師在上遮護,弟子行事就可放開手腳了。”

東荒地陸最南端,海沉山。

此間居住著十數個大族,以高、慶、何三家為首,大約百萬余人,在這偏僻之地,也算是人口繁多了。

這些人并非是東荒土著,祖上乃是溟滄派九城人氏,只是當年因祖輩犯了過錯,所以被驅趕了出來。

當年被驅逐之人并非一個兩個,而是數個族門,此輩出來之后,因為北天寒淵附近不可駐留,也不得加入任何山海宗派,所以都是選擇往東荒遷徙,其本身就會一些吐納之術,再以手中積蓄從一些小宗那里換來修道之法,數千年來,偶爾也會出一兩個大修,也算是在東荒之南站住了腳跟,

可是隨著道法斷絕,這些大族都是感到不安起來,海邊不比如今東荒內陸,各種妖魚妖鳥數不勝數,這一輩他們還有精通道法之人可以對抗,那么下一輩?豈不是只能當妖魔口中食了?

就在諸族上層憂心忡忡之時,出海捕魚的人卻是從海中撈出一些破碎石塊,看上去像是從某處山崖上斷落下來的,只是上面卻綴滿了古怪文字,船首感覺不凡,便帶回了族內。

諸族畢竟祖上是九城之人,也是有見識的,一看就認出這是蝕文,懷疑此物與九洲大派有關,便命人再去打撈,前后用了半載,卻是撈出了上百枚碎片,最后拼湊成一塊丈許高的石碑。

奇異的是,此物在湊起來后,會自己彌合缺損,最后合還一體。

諸族上層認定此物不凡,還找族中懂得蝕文之人前來解讀,然而卻始終沒有任何結果,久而久之,也就淡了心思,將之放在了后山便不再理會了。

一連十數載,此物都沒有什么動靜,也是漸漸被人遺忘了,直到某一日,一群孩童到山后玩耍,其中一名高姓孩童迷了道路,與眾人走散,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處洞穴之前。此時正好是日入時分,他見洞中有光芒冒出,好奇之下,就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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