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7882
superiss 發表於 2018-7-7 09:01
第一百一十七章 易氣各演凡世法

居住在海沉山邊的小兒一個個都是膽大的很,此輩祖上乃是九城之民,近萬年沐浴天地靈機,修煉呼吸吐納之術,早不是尋常凡人可比,哪怕五六歲的孩童,都敢與山間熊虎相搏。

高姓孩童循著光芒走進去,洞口較為寬闊,里面堆滿了驅逐獸類蟲豸的藥膏,右手邊是一條通道,地面很平整,他沿著走了三十來步,就見一個洞廳,角落里有一個水池,正中除了一面大石碑,便就沒有多余東西了,而那光芒,就是從石碑之上發出的,雖照得洞壁一片雪白,但是看著并不刺眼。

高姓孩童見那一個個蝕文時黯時亮,并且有著一定的先后規律,好奇之下,便就湊近去看。

他雖不識字,更不認識蝕文,可是沒來由卻能理解上面的內容,并且只看一遍,便就記在了心里,由于久受熏陶,他能感覺到這是一篇吐納之術,下意識就照著修習起來,

而等到他再度醒覺過來時,卻見水池上方的孔洞有光明照入進來,原來不知不覺間,已是一夜過去,但他卻覺得只是過去了短短片刻,他從地上一蹦而起,又跳了幾跳,發現身體以往更是輕盈,五感也變得靈敏異常。

他出了洞穴,外面天光大亮,這一次很快找到了來路,出山之后,恰好與前來找尋的高氏族人相遇,并被帶回了家中。

正在別處找尋的高氏夫婦匆匆趕了回來,昨夜他們也是入山了,可因為二人身份只是尋常族眾,并不知曉后山還有一個收藏石碑的洞穴,所以也是擔心受怕了一夜,現在見得自家兒子無恙歸來,還如以往一般活蹦亂跳,這才松了一口氣,并拎著自家兒子的耳朵起問昨夜遭遇。

高姓孩童也沒有隱瞞,興奮的將自家昨夜經歷說了出來。

高氏夫婦一聽,立便知曉這應該是一門修行法門,他們一下變得很是緊張,以往有修煉之人胡亂修持練岔氣的,忙是檢查了一下,發現自家兒子非但無礙,身上反而還練出了內氣,不由面面相覷。

隨即二人意識到此事不小,因為道途斷絕,族中小童再修習吐納之術已是沒什么大用了,可沒想到自家兒子反是得到了奇緣。

他們立時忐忑不安起來,反復叮囑自家兒子莫要將此事說了出去,隨后躲到屋內商量了起來。

他們很是猶豫,不知是否要將此事告知族中,合計了半天后,還是決定報了上去。

自家兒子現在是還看不出什么來,可日子一久,這件事肯定是隱瞞不住族中那幾位功行高深的族老的。

況且難說是不是還有人能看懂上面的字,要是別人也是發現后報了上去,那他們不但沒功,還有隱瞞之罪,那還不如早些告訴族里,而且要盡快,否則日后族里計較起來就可拿捏他們一個不是,于是找上了高氏族主。

這位族主很有城府,關照他們不用聲張,當天夜里親自來到高氏夫婦住處,并把高姓小童叫來檢視了一番,確認此事為真,并還驚喜發現,這小兒能以口述方式將自己學到的吐納方法教授給他人。

高氏族主試了一下,發現此法確然有用,同時也是看出,這其實也并非是原來理解之中的那等吐納之術,吐納其實只是起一個引導之用,使自身某種力量相契,這才引動了內氣,這其中并沒有利用半分靈機,不禁嘖嘖稱奇。

要是這法門為高氏獨有,那說不定……

想到這里,他卻搖了搖頭,此事還是及早與其他族主通氣為好。

這門功法雖可修煉,可難言上限到底有多高,且就是能修行到高深境界,那至少也是數百上千年后了。現在外間情形可是不容樂觀,東荒南方諸國少了修道人,玄士又后繼無人,可謂亂成了一團,現在也是自身難保。

以往海沉山遇到危險,還能派遣人手來援助他們,現在根本不可能做這等事,而妖魔乃至異類部族現在也有蠢蠢欲動之勢,要在道法斷絕之后的亂世中生存下去,不是靠一人乃至一族之力,而是需要諸族一同使力,敝帚自珍絕不是什么好選擇。

他有了決定之后,立刻將其余十余位族主尋來,并道明了此事。

這些族主在得知此事后,也是驚詫異常,本來以為那塊石碑沒有什么用處,沒想到竟是當真記載有法訣。

他們先是命人將石碑好生看管起來,而后找來高姓孩童詳細問詢了修煉之法,確認之后,先賞賜了一些東西,就命人將其帶了下去,還加派了不少人手護得其安穩。

何氏族主振奮言道:“在我九洲諸派到來山海界之前,此間從未有過蝕文,便后來傳了一些過來,也少有精通的,此物應該出自九洲宗派之手,不定是哪位大能在道法斷絕后給世人指點了一條出路。”

慶氏族主對此表示贊同,道:“正是,九洲諸派之上,可是有元尊庇佑的,元尊哪可能見得世間道法就此沉淪,這機緣既然到了我們這里,那當好生利用起來。”

高氏族主冷靜言道:“我等不求這法門能如何了得,只求能在下來亂局保全自身便好。”

在座其余族主都是連連點頭,太高太遠的他們不敢去想,只要能保全族眾延續,不使子孫后輩活在離亂之中,如此便也足夠了。

諸位族長分開之后,就各自安排族中弟子修習此法,并且還安排每一人去觀摩石碑,看能否取得高氏小兒一般的緣法。

這一試也是有了驚喜,陸續有十多人也能從中看出些許東西來,而且大多數都是十歲不到的孩童,。

而在正式開始修煉后,也無疑是那些能夠看見石碑內容的孩童修行起來最快,一來肯定是他們最契合上面所記載的法訣,再一個,畢竟都是小兒,能把自己修煉的一些內容說清楚已經算不差了,而深層次的東西則涉及精神內心,卻不是那么容易表達的,所以這只能是靠各人自己領會了。

諸族長老在商量過后,便將這些小兒都是安排到了一處,既是為了保護,也是方便彼此之間相互交流。

而此時此刻,不單單是海沉山這里,山海界中各處偏遠之地都的生靈有撿到類似碎石。

這其中不僅有人道聚落,亦有妖物部族。不過妖物異類便是得了此物,也無法從中看出什么來,所以并沒有將之當作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反倒是那些生人幾乎都能從中參悟到一門修行法訣。

而在山海界之外,諸天萬界亦是有不少人拿到碎石的,其中不乏修道宗派,很快就發現了此物價值,在道法斷絕之后,他們也是在找尋出路,現在見到了其中法訣,就如同撈到了救命稻草。

不過相對于整個布須天現世來說,這也不過是滴水入海,沒有掀起太多動靜。

張衍在清寰宮中感應到不少人已然開始修持這門法訣,不由微微點頭。

只是他這法門暫時還是有缺陷的,并無法通向真正大道,所以此刻撒播出去,只是為了種下一個種子,不致讓季莊搶占太多先手,等以后他若能補全其中缺損,又有合適時機的話,才會傳下全法。

不過這門道法因為沒有落在大門大派里,找到法訣這些人多數也不在乎這些,他們并沒有追逐大道的心思,只要能從中得到自保之力,那便已經是足夠了。

而另一邊,魏子宏在得了張衍支持后,先是尋到大師姐劉雁依處,而后將田坤、姜崢、元景清等斬去凡身的同門都是尋來,并邀幾位同門一同推演那門截血之法。

劉雁依等人從張蟬處得知自家老師的態度后,也是格外重視此事,以神意演化,又設法填補疏漏,并還借鑒了一些自家老師不久前傳下的力道法門,在半載之日內,方才將此法逐漸完善。

劉雁依還為此特意去了一趟鯤府,在里又是找出了不少漏洞,便將其補全之后方才帶了出來。

魏子宏在見到成法后,也是欣喜,對幾位同門道:“此法當是在我門下先自推行,若得有用,便可與諸派掌門商量推行之事了。”

他當日就將這門法訣送去門下,給新入門的弟子修行。

而一連數月下來,所試出的效用也是讓他頗為滿意,幾個選中的弟子本來只懂得些許吐納之術,自身也無甚資質,可是在運用此法之后,卻能與相同層次的妖物一較高下了。

此法是以一枚極易祭煉的法珠為寄托,將妖魔精血之力奪來,煉入其中,再將之化為己用。這里面分內外兩法,內法用藥物輔助,煉化妖魔精血,推動自身氣力精神,久而久之后,就可施用外法,借用法珠駕馭那些血脈異力,且法珠只要換得一枚,就可用另外一種本事。

但這里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并不可操之過急,要盡量避免異類精血與人身融合,而是將之當做衣物,既能隨時穿上,也可隨時可以換得另外一件。

此法若能被諸天萬界所接納,那么就可令后來人主動去剿殺妖魔異類,而不用完全依賴前輩先人了。
superiss 發表於 2018-7-7 09:04
第一百一十八章 過往天世方落來

張衍在推演道法之時,也在思慮如何對抗造化寶蓮。

本來他想著是否要找那持劍道人問詢此事,可是念頭方起,便感應到此舉是不會有什么結果的,遂棄了此念。

從造化寶蓮之上感應得來的東西,讓他知曉此物自造化之精破碎后就散落了出來,且不止一朵,照理說虛寂之中當還存有,可如何找到卻是一個問題。

他看向那靈機興發的源頭所在,早先時候,他去近處觀望,曾在那里見得蓮花虛影,若是大膽推測,此中所藏之物,會不會就是一朵造化寶蓮?

不過很顯然,不管是否如他猜測那樣,其背后應該是有人或是有一股意識在推動的,季莊沒有前去奪取,不知是沒有把握,還是在等待時機,亦或是在回避什么?

此物極可能與那一位未曾回來的大德有關,且是明擺著在那里,季莊也是一樣盯著,很難從這方面下手。

他心意一轉,入得神意之中,伸手一托,那一朵蓮瓣便就漂浮了出來,在沒有確切線索的前提下,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他能感到季莊手中的造化寶蓮也并沒有得以完全,應該還有部分分散在外,憑著他現在遠超以往的感應之力,或許能將之尋到。

他心下一轉念,或許季莊給自己此物也是希望他出手找尋,再設法奪了回來,因為其持有寶蓮,顯然把握更大。

不過這倒非是什么問題,先前之所以不與其人正面碰撞,乃是因為事情未曾到那一步,要是有必爭之物,他是不會退讓半分的。

主意定下,他便起意追尋,很快意識落去虛寂之中。

而他留在外間的分身,此刻卻是感得布須天現世之中生出一絲異狀,便立刻把目光轉去那處。

白爐界,這里原本并無任何靈機,乃是一處最為平常不過的界天,所以一應生靈也沒有表現出什么特異之處,這般生人無疑居于主流地位。

只是隨著靈機開始興起,出現了一系列古怪之事,野外開始生出妖物,但是這等時日尚且不長,而無論妖物還是異類,從尋常變化到擁有異力,這畢竟是需要經過一個長久演變的,現在至多只是些許個別妖物厲害一些,并沒有能力威脅到世人的生存。

治易國邊疆,無人荒野之中,一群盜賊正在挖掘前朝倒塌的遺宮,希圖能從里面翻出一些金銀器皿。

這時某一個體格健壯的大漢一鋤頭下去,卻聽到一聲沉悶聲響,四周之人都是動作一頓,知道是挖到東西了,立刻聚攏了過來。

有人眼中露出火熱之色,迫不及待催促道:“快快,快挖開看看什么是東西。”

一名看著頗有威望的老者瞪了他一眼,不滿道:“急個什么,到了鍋里的肉還能跑了,”又對那大漢道:“大個你小心些,莫要挖壞了……罷了,還是你齊叔我來。”

老者帶領人手,慢慢清理出來,發現是一只厚實皮箱,也不知什么東西的皮,厚實堅韌不說,埋了這么多年也不見朽壞,倒是上面扣著一把華而不實的金鏈鎖。

老者伸手一把將之扯了,隨手扔給旁邊人,再走開幾步對天拜了拜,咕噥了一句什么,又有人遞過來一只甕,伸手到里面洗了洗,用干凈小布仔細擦了,這才小心將皮箱打開一條細縫,過得片刻,才緩緩掀起。

然而里面東西卻是讓人失望,這看去是一個半身神像,有身無首,四肢似手似爪,身上裝束似衣似皮,又形如毛鱗,旁邊還有一幅撕扯不爛的布帛,上面卻是畫著不少膜拜姿勢。

以往他們見過不少類似的東西,都是后宮之中用來咒殺宮人的,傳說前朝之所以覆滅,就是與此有關,只是他們干了這么多年,也從來沒有什么異象。

在發現不是什么好東西的后,眾人罵了幾句,又是散開。

當天夜里,老者回到了帳篷之中安歇,只是那布帛之上的膜拜畫面卻是始終在腦海之中縈繞不去,鬼使神差之下,將那古怪神像拿了出來,并照著那動作試著膜拜,可明明看去十分簡單的動作卻是異常耗力,只做了一遍,就疲勞異常,最后倒頭睡去。

第二天起來,他只覺得自己精神百倍,而自己本來染霜的鬢角居然又恢復了烏黑油亮,連臉上皺紋都消去了許多,并且思緒也較往常更為清晰敏捷。

他登時知曉,那神像和那卷布帛肯定是寶貝。當即回了老家潛修,只是不知是練岔了還是本性顯露的緣故,人變得越來越是暴戾。一年下來,便借此法掌握了常人不具備的力量,憑空挪物,隱身藏形,口發百音,鋼筋鐵骨,水火不侵,力大無窮。

他年輕時曾做過山匪,只是年老體衰,才以盜掘為生,而今恢復了一身氣力,自又是干起了老本行。

一連幾年,著實做下了不少驚天大案,因為發現官府兵丁拿他無可奈何,也是膽子漸大,后來更是肆無忌憚劫掠官銀,終是引來了官兵征繳,只是他仗著一身本事,流竄諸洲,后來更是吸引了一批徒眾,并教授其等膜拜神像之法。

本來再這么下去,其可能當真再也無人可制,只是一次準備攻打州府之時,路上突遭大雨,又遇山洪暴發,門徒散盡不說,自己也是被山石淤泥掩蓋,不得出來,數十天后被當地老農發現,卻還未死,被州官以鐵箍鎖住,并將隨身之物一并送去了朝中,因為其人刀槍不入,無懼水火,故最后坑殺了事,而那神像及布帛則為治易國國主所得。

而事情并沒有結束,其人身死后,那些門徒卻是散落四方,此輩也是學了膜拜之術,并憑著記憶自行雕琢出了神像,卻發現如此亦是可以獲得力量,在接下來的二十多年中,此法越傳越廣,惹得國中動蕩不止

但與此同時,治易國官軍也是一樣得了朝廷授法,用以對抗四處匪患,雙方對抗也是漸漸脫離了凡俗層次,并有愈演愈烈之勢。

張衍看到這里,便收回了目光,這無疑就是季莊道人那等膜拜法儀,只是此刻卻是落在了布須天里。

他再起感應游走了一遍,發現不止是這一處,好幾處界天之中亦有相類似的道法出現。

唯有昆始洲陸和山海界中沒有這等跡象出現,這應該不是其刻意避開的,而是這兩個地界一個位于布須天核心所在,靈機極盛,又有諸多異力存在,另一個乃是有他偉力庇佑,所以這道法自行投奔去了那些力量薄弱之處。

這是季莊道人的試探么?

他思索了一下,這或許是自己接連觀察到此法,引得其人有所感應了,現在拋出這些,是看他有無發現其人之事,假設他出手,那無疑是印證了此事,若不出手,則便可在布須天中傳播道法,也不損失什么。

他想了一下,決定由得其去。

此人能用道法直接渡入布須天,那毫無疑問是借用了造化寶蓮之力,就算他現在直接出手抹除這些痕跡,其若有意,也還會再度用其他方法,是阻攔不住的,反還會因此暴露自己已然知曉其人手段。

還不如先放著,隨時能夠察看到其一舉一動,若是超出一定界限,那再出手將之處置了便是。

再一個,季莊也沒本事隔著布須天來觀察到里間具體動作,至多只能感應到自己投入的道法消亡與否,所以并無法構成什么大患。

需知現在布須天現世之中在原先道法斷絕后,不止是一種法門冒了出來,而在修煉到高深地步時,效用都是相差不大,他倒是想看看,在面臨諸多道法之時,世人究竟會如何選擇。

思定之后,他不再多想此事,而是轉首觀去,這么多年過去,現在所能察覺到的最后一處渾天也終是逐漸挨近了。

早在四大派開派之前,九洲之上就已然是宗門林立了,先后也出過不少斬去凡身的修士。

只是那時候九洲紫清靈機尚是豐沛,所以這些人就算有渡空之能,大多數也并未想過離開此處,另覓他界,畢竟要找尋到相同界天也是不易,稍不小心,還有可能迷失在虛空元海之內。

但隨著后來靈機漸弱,西洲諸派混戰,一些人敗亡于互相攻伐之中,一些人則是選擇破空飛去,而到了后來,九洲亦是有少許四大派之外的飛升之士。

不過他以太上偉力察看,卻并沒有發現九洲過往飛升之士的下落。所以他懷疑,此輩是有飛升去處的,說不定就是在某一處渾天之中,而這一處的可能性極大。

就是不知當初是誰人營造出這片渾天的,而不管是最早那些修士,還是后來飛升之人,當都是沒有接引符詔的,卻都能去到此地,這無疑也是大能所為,不到煉神層次,是無法做到此事的。

九洲這么一片地界被諸位大能關注,一定有其獨特之處,只是現在他功行未曾達到大德之境,也沒法看出那幾位的真正用意,不知能否從這一處渾天內探看到一些有用東西。

他于心下一喚,過得許久,一陣陰風飄入殿中,現出一個模糊人影,對著座上一揖,道:“彭向拜見太上。”
superiss 發表於 2018-7-7 09:06
第一百一十九章 空域不空鎮玄功

張衍看向彭向,因為受契約所制約,其無法再去侵蝕修道人,反而只能依靠吞吐靈機而存,所以此刻看起來,變得越來越像是一名修士了。

天魔雖也善變,可以幻化成人心所需望見的模樣,可以他能為,自是不難窺見真實,知其非是模仿,而是本質上已確然有所改變。

他起意一轉,一枚玉符憑空顯化出來,落于其人面前,

他道:“此物可送你去往一地,去到那里該如何,又如何去得,待時機到來之后,你自是知曉該如何做。”

彭向接好玉符,道:“恭領法旨。”再是一拜,就化陰風而去了。

彭向回去之后,便就沉浸入濁氣之海中,積蓄力量,默默等待,忽有一日,那玉符驟然飛出,便化出一道靈光大母,并在面前打開,他知是時機已至,就身化無形,成一股陰風往里飄入。

張衍此時也是察覺到自身感應被一股力量所阻礙,這是一股完全陌生的偉力,這說明開辟這處渾天并非四位祖師中的任何一個,而是一位先前完全不被人所知的大能。

這一位對外態度不甚明朗,無論派誰去都不穩妥,彭向作為受得約束的玄陰天魔,卻是十分合適,就算被殺滅,他也能知悉里間具體情形。

不過為了不驅逐異力,這方渾天他同樣不會放任在外,所以此界一旦有分離之象,而那時候彭向還不曾出來的話,他便會親自出手定合此處。

彭向入得界中,卻發現自己站在一處荒蕪地星之上,周邊是無垠虛空,這里給他感覺卻是死氣沉沉,本來諸界靈機大興,這里也應該受得感染,但是卻絲毫沒有這等跡象。

隨他意念一起,霎時游遍整個地星,但是這里什么東西都沒有,光禿禿一片,甚至連溝壑和星坑都不存在,說明這里從來就沒有過什么太大變化。

他感應延伸出去,時不時可見得一兩顆與腳下地星相類似的所在,同樣是荒蕪一片,不見半個人影,并且沒有一顆散播光熱,所以也不存在在他界能夠見得的浩瀚星宇,有的只是一片寂暗。

若是修士到此,可能會不喜這等所在,可身為魔頭,他看待此處與平常地界也沒什么兩樣,唯一不同,可能就是這里沒有濁氣靈機。

玄陰天魔在無有生靈的前提下,則靠濁陰靈機而存,靈機不滅,便不會消亡,但是這里卻是一點供自己存續的東西都是感受不到,只能靠自身力量維系

好在出來之前就有準備,只要不是隨意揮霍力量,足夠堅持長遠了。

他這時拿出一只匣子,只一打開,似乎有呼嘯聲起,里面就有無數魔頭如洪水噴流一般洶涌而出,并往四面八方散去。

在這等荒僻虛空之內,自己耗費法力有些得不償失,這些魔頭則可替代他向四周圍查看。

他在漫無邊際的虛空之中遁走,周圍景物一成不變,十分枯燥乏味,可且不說他本身乃是玄陰天魔,但凡修到這般境界的修士,心神都不會因此被擾動。

不知過去多久之后,他忽感一只魔頭傳來感應,卻是又發現了一顆這地星,此星表面看去與先前所見無甚分別,可他卻是清晰感應到,其分明比其余地星小了一圈。

在一眾相同的物事之中,有一物卻是格外不同,自然招人眼目,他意念一轉,已是落到了那處魔頭身上,瞬息間就將之替代了。

此刻他已然現身在了那一顆獨特地星之上,先是檢視了一遍,見得這里有不少修道人曾經駐留過的痕跡,而且不止一處,這是一個好消息,說明虛空之中并不是真的一無所有。

而這處地星之所以小了,那是因為被先前到來之人以法力塑造了不少洞府,并且他還看到,先前來人似乎還試圖在此塑造地火風水,看去想將整個地星改換成靈秀之地,可顯然最后沒有成功。

不過能做得此事之人,那至少也有凡蛻修為。

他從遺落的痕跡判斷,宿住在這里的,實際上從頭到尾只是一名修士,其人應該是停留過較長一段時間,至少有千多年,只是不知后來為何放棄了。

凡蛻修士若亡,那便會重歸虛空,周圍一應物事也會被吞奪,可現在看去,不是如此,其人應該是遇上了什么事離開了此處,而且走得非常匆忙。

彭向猜測這位很可能也是自外而來,因為周圍一切都是千篇一律,所以索性在此塑造了一處符合自己心意的洞府,后來可能是發現了什么,這才棄之不顧,不過其人到底發現了什么東西,倒是值得一探究竟。

他又是仔細搜尋了一下,并且試著再現過去景象,可惜的是,這里面并沒有此地主人身影存在,好在其人離去之時并沒有刻意遮掩行蹤,所以他很快就確定了其遁去方向,于是他便朝此跟隨而去,因他無法確定其人路上會否變換去處,所以途中還不斷放出魔頭,以免漏過什么。

盡管這樣,卻也未必一定能夠找準其人下落,虛空無限,誰知那人會到底轉向何處?只要當中某一個線索一斷,那就無法再接上了。

幸好這一次他運氣不差,很快又在一顆地星之上發現了其人留下的痕跡,并且這一次,還找到了一件修道人用以停駐分身的法器,應該是其人在發現什么的時候為了防備意外,故意在此留下的,不過這東西后來并沒有被啟用過,從這里看,這倒是一個好消息。

稍作檢查過后,他意外發現這里面竟還潛藏有一絲神意,可已然十分微弱。

他人若得此神意,或許要費一番周折才能尋到正主,可他身為玄陰天魔,不管對方是生是死,只消憑此神意一用,就可遁落至其主落處之所在,

于是身形一轉,遁入那一絲神意之中,而后再次回至世間。

然而周圍景象卻是出人意料,兩旁是高大巨壁,筆直峭立,而中間則是留出一隙長長通道,不知通向何方。

他往天頂望去,見有一陰云籠罩在那里,但并不如云而動,而是厚實粘稠。

此等地界,竟是給他一種囚籠之感,不過即便這里真是囚籠,卻也困不住他,不說他外間還有不少分身,就算今回到此的分身全滅,在山海界中一樣有無數分身可以替繼。

他把身形一晃,霎時變轉無形,便沿著通道往前遁去,許久之后,那山壁如同往兩旁移開一般,霍然露出一大片空地來。

這是一處形若山谷的所在,四周被高壁圍攏,上方留著密密麻麻的洞窟,而中間則滿是倒塌石柱和斷墻殘垣。

這時他神情一凝,發現在最為中間那處,卻是盤膝坐著一名雙眉飛揚,眸若星光,面龐俊朗的年輕道人。

他本擬渡去人心神之中一看究竟,然而一試下來,卻發現此人精氣神俱完滿圓潤,根本無隙可尋,立知此人不好招惹,在敵友未明的情形下,他也不準備現身出來,而是決定先把周圍情形探看清楚。

只是下一刻,他卻覺得一絲不對,他本是無形之軀,若是不刻意顯露出來,通常斬得過去未來身的三重境修士也無法發現他,可是這一位,卻是直接望了過來,并抬袖而起,隨手朝他一點!

彭向頓感一股莫大危機襲來,對方明明只是出手一指,沒有顯現出任何威勢,可他居然覺得自己沒有任何辦法抵御,若是不躲,則必無幸理,于是一轉意念,準備躍遁到別處魔頭身上,反正自己已是來過此處,就算離去,也是找得回來,然而意念方轉,卻是發現自己被一股力量生生拽住,居然無法挪動半分。

那道人見他沒有反擊手段了,似乎有些失望,直接收手回來,并道:“道友既然不請自來,何必在那里站著,不妨到得近前一敘。”

彭向會過不少高人,但是一上來就被壓落下風,幾無毫無還手之力的情況卻是極少見到,他把身形顯出,走那了道人面前,道:“尊駕方才收手,又口稱道友,莫非看不出來在下異處么?”

那道人無所謂道:“那又有何區別?既然到了這里,那便就出不去了,無論你是何身份,那俱是一般。”

彭向默然片刻,打一個稽首,道:“在下彭向,還未請教道友名姓。”

那道人一揚眉,坐在那里回有一禮,道:“貧道沈崇。”

彭向看了看四周,道:“不知這是何所在,道友又為何說我等出不去了?”

沈崇撇他一眼,道:“你自何處而來?”

彭向剛想回答,其人卻一擺手,“罷了,此事無關緊要,”他對著四面山壁一指,“你上去走一圈便知端倪。”

彭向心意一轉,霎時來到了一個洞窟之前,卻發現里間有一座道人雕像,面目衣飾俱是精致,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又挪至另一處洞窟,果然見得另一個雕像,在一個個看下來后,他神情凝重,身化陰風,又是回到了原地,道:“道友,莫非那些俱是……”

沈崇一點頭,道:“不錯,這些人俱是以往飛升至此的修道人,現如今都是變成這番模樣了。”
superiss 發表於 2018-7-7 09:12
第一百二十章 縱入渾冥心不移

對于那些雕像來歷,彭向方才就有一些類似猜想,現在得到沈崇親口證實,一時間也不禁聯想到了更多,過有一會兒,才是轉神回來,試著問道:“這些同道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

沈崇道:“有些人是壽數到了,因是無法出去此間,也就未曾還歸虛空,長久之后,受此間固束之力,便就凝化為雕像,有些人則是因為這里無靈機存續,料到自己如此下去必無幸理,故是索性順從此力侵蝕,自愿變化固合,以求將來還有機會能解脫出來。”

彭向不禁問道:“那道友卻為何不曾變作這般?”

他過去并未聽說過沈崇之名。自從入了張衍座下之后,雖然他知曉山海各派是自九洲遷徙而來的,可關于九洲之前的一切卻是會本能回避,不敢去多做探查,生怕無意中觸犯了什么忌諱。

只是他感覺出來,沈崇絕不是新近到來之人,應該在此已是有極長一段時日了,那為何他人盡化此像,而其人卻是無事?

沈崇理所當然道:“那只是因為我不愿認輸而已。”

彭向不解道:“不愿認輸?

沈崇這時抬起頭來,環目四顧,道:“此輩碌碌,皆成固像,而今可為我對手之人,也唯有這座堅牢了,我卻是要見識一下,它能固束我到何時,最后究竟是我被化像在此,還是我打破囚籠,從此出去。”

彭向此刻能清晰感覺到其人身上那股昂揚斗志,盡管身為玄陰天魔,可他與修道人接觸多了,也是知道,在此等逆境之下,還擁有如此堅定的心性意志是如何不易,他點頭道:“到此我便是明白,許多人并非是敗于外敵之手,反是倒在了那寂寞一途之上。”

這里寂寞,非指離群索居,也非指絕頂孤寒,而是前路渺渺,不見大道。便如眼下,修士進來只能被困束在此,無望上境,沒有出路,諸物更是一成不變,那又是何等絕望。

沈崇一揚眉,道:“縱入渾冥心不移,存神即可問太虛,區區寂寞,又有何懼?”

彭向看出他所言確實是內心之中如此認定,也是在想,若此人當初不是失陷在這里,而是落身在外,那么攪動諸界之人,則必有其一。

他道:“我有一事請教,這里空空如也,毫無半絲靈機,既然諸多同道皆是身化固像,道友卻又是如何捱過去的?”

沈崇見他說及此事,卻是第一次露出笑容,道:“這正是此中樂趣所在。”

彭向道“怎么講?”

沈崇道:“過往有不少同道來此,每來一人,身上多少會攜有些許紫清靈機,我便會拿出所有紫清靈機與之賭斗,其人若勝我,那我身上靈機盡歸其人,輸了則我取其所有。”

彭向望了一眼周圍,洞窟數目著實不少,假設每一個洞窟之中皆是有一名同道的話……

他又看向沈崇,面前這一位到如今還是好端端坐在這里,那就說明其人至今從來沒有落敗過哪怕一次,這個推論可謂十分驚人。

需要知道,面對的敵人可能不見得只有一個,有些修士盡管實力不強,可卻擁有著莫測手段,而在這等絕境中,往往會爆發出比以往更為強橫的力量,這里只隨便想一想,就知其中兇險了,也難怪自己方才在此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沈崇道:“道友不必想得太多,這里只有半數人我曾經會過,其余人在我到來之前便已化作雕像了。”

彭向搖頭道:“那也是十分了得了,可若來人無心與道友賭斗呢?”

沈崇隨意言道:“那也隨他,只是時日一久,除非自愿化為雕像,終究是會尋我一搏的,便紫清用盡,能與人一戰,也是樂事。”

這么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彭向卻是從中感覺到了幾許殘酷意味,來人紫清靈機一旦用竭,那無疑會盯上沈崇手中所持,那是毫無退路的斗戰。

不過若換作是他,則會將紫清靈機分作幾部用于賭斗,這樣就可試探出沈崇實力,若是感覺不敵,那么還可慢慢思索對策,等到最后再殊死一搏。

想明白了這些,也就知道,只要此間規序還是繼續延續,那么沈崇就有辦法存續下去。

不過彭向認為,等自己把這里消息傳回去后,恐怕就將是另一番光景了,說不定此間未曾壽盡之人都能得以解脫。

他想了一想,又問道:“這些同道該是從不止一處地界飛升上來的?”

沈崇道:“的確非止一處,只我所知,便有十余處之多,只是其中唯有九洲來人斗戰之能尚可,而那些其余地界到來的,一個個俱是孱弱無比,不堪一戰,不提也罷。”

彭向想到那些九洲之人或許原本與太上識得,這倒不能不關注一二,便道:“不知何處是九洲來人?”

沈崇看他一眼,道:“你是從九洲來此的?”

彭向道:“非是,在下自山海界而來,九洲諸派因是靈機耗盡,故是諸派合力,破界飛升至山海界,此地靈機豐沛,可容斬得凡身的修道人存身,故也無需再另覓他界了。”

沈崇點點頭,道:“九洲最后一次來人乃是一名喚作玉陵的道友,其人似是一派掌門,倒也有幾分本事,其人曾言,九洲靈機將盡,故手中并無紫清靈機,現如今也是一樣化為雕像。”

他伸手朝某一處一指,“就在那處,那里俱是九洲來人。”

彭向看了過去,那里之人雖是化作雕像,可當時身貌形態仍在,可就在這時,卻感得某一處雕像似與別處有些不同,不由多看了兩眼。

那雕像形貌是一名中年道人,身軀魁偉,體格雄健,與他人不同的是,其上似有幾分生機流散出來。

“這是……”

沈崇言道:“這人乃是泰衡老祖,我以往在九洲時,也曾聽說過他的威名,當初到來此間,其人早已化作雕像,只是留下了一縷神意,除此還余得不少紫清靈機用以接濟后來人,傳聞其人妖、魔、玄三道兼修,本事著實不小,縱化雕像,也還能留得一線生機,將來若得機會,難保不能化生歸來。”

彭向聽他言語之中有感嘆之意,便道:“道友可是遺憾不能與之一斗么?”

沈崇搖頭道:“我曾入得其人神意中與之斗戰,當初我來時他還能勝我,可惜其人身化雕像之后功行卻是再也不得長進,如今卻也不能算得是一個好對手了。”

彭向道:“道友以為,這一位還能再還轉回來?”

沈崇很是隨意言道:“誰人知曉。”對于他來說,再非自己對手之人,已然不值得多做關注了。

彭向見已是說到這里,便又順便問了問其余人的名姓,對此沈崇所知也是不多,因為這里還包括一些西洲修士,早在諸派東渡之前便就飛升到此了。

彭向記下其所知的一些人后,便問出了一個最為關鍵的問題,“道友在此想來已是長久,可知曉這里是何人所設么?”

沈崇道:“其人從未在我輩面前露過面,難知其來歷。不過先前不少人到此時,言稱自家乃是借用先人接引符詔方才到得這里,可最后在此看過之后,方才知曉其等先人也是一樣被困在此地,而這些人來自不同所在,足見背后這一位神通之大。”

彭向道:“將如許多同道困在這里,也不知用意何在。”

沈崇無所謂道:“這位法力境界定在我等之上,若是修為不到,那多想無益,何必去費那等心思。”

彭向點點頭,他也知背后那一位能開辟渾天,并能將諸多飛升修道人接引到此,不定也是一位太上,所以也是未敢多談,于是道:“在下此次到來,非是飛升至此,而是奉諭令而來,查探此界詳情,既已探明這里大概,也是需要回去復命了。”

沈崇道:“我知你是玄陰天魔,若還有分身在外,當不致就此敗亡,不過因這里固束之力,你離去之后。這里所見所聞,卻也無法為分身得知。”

彭向道:“不瞞道友,派遣在下來此的乃是一位太上,有太上偉力相助,卻是不難離開此地。”

沈崇雖與諸界修士有過往來,但從未聽說過太上之名,可是彭向這一說,他卻是無端知曉了何為太上。

而就在此時,這方似從來沒有變動過的地界卻是轟然一震,他與彭向都是不知原由,但都能隱隱感覺到,這是太上之稱說出后,自然干涉到了這里原來規序。

彭向在虛空之中取出一枚金符,起意一注,霎時間,一道靈光大幕攀升起來,可就在這一刻,周圍又是發生了震動,有不少洞窟之中的雕像就因此碎裂開來,他不知發生了何事,只是知曉必須快些離開了,臨去之前,他轉首對沈崇言道:“道友何不隨我一同離開此處?”

沈崇卻是并不領情,道:“道友若可以出去,自去便是,我早是說,這處牢籠乃我對手,若不得勝,不會離去。”

彭向也只是多問一句,且他此刻似有預感,沈崇不隨他而去,或許才是一個好選擇,故也沒有再多說什么,沖其人打一個稽首,就往靈光大幕之中投入進去。
superiss 發表於 2018-7-7 09:12
第一百二十一章 欲還渾一逐異力

彭向自靈光大幕之中走了出來,感應了一下四周豐沛靈機,確認自己已是回到了山海界。

他此時才忽然想及,自己回來前所感受到的那場震動實際應該是金符與固束之力產生了沖撞,若是晚出來一步,可能就已是被留在那里了,只是當時卻不曾想到這一點。對此他倒是不曾后怕,有的只是對大能偉力的敬畏,稍稍定神,起意將金符引出,氣機一轉,便已跟隨其中指引挪遁而去。

下一刻,他已是落身在一處大殿之前,對門前道童一禮,道:“勞煩童兒通稟一聲,說是彭向回來復命。”

道童對他一禮,道:“祖師知道尊駕回來,命我在此處等候,尊駕進去便是。”

彭向謝過,就往殿中走去,只是舉步同時,就覺自身好像卸去了什么負擔,同時也好似少得什么東西,動作不由微微一頓。

對于這等異狀,他猜測可能是自己在渾天內中了什么手段,只是走到了張衍這位太上門前,才是原形畢露,自行退走。

可再是一想,覺得這應該不會是那處界天主人有意針對,而極可能是去過一趟后自行沾染的,不然自己可未必回的來。

思索之間,他已是來至大殿之內,行至階下立定,便對著座上一拜,隨后雙手將金符高舉,道:“彭向見過太上,此行已了,前來復命。”

張衍微微頜首。按常理說來,彭向在回來之后,他已是能夠從其身上看到以往所發生之事,不過這位渾天之主似是戒心極重,自彭向回得山海之后,其過去所見所知就在極快消退之中,甚至連其自己也察覺不到這等事。

所以他只是看到了一個大概,不過有金符帶回,這里有他偉力存駐,只要入界時不曾被驅逐出來,那么就算彭向諸事皆忘,他也一樣可以通過此物了解其人所歷一切。

他目光一落,那金符一轉,來至面前,很快化入他神意之中,只是一瞬之間,便已是知悉所有。

過往九洲那些飛升之士果然下落在此。

這里不但有玉陵這等曾經與自己打過交道的人物,還有泰衡、沈崇這般早前耳聞之中的人物,也難怪外間從來不曾望見此輩。

沈崇不跟著過來確實是個明智選擇,彭向在渾天之中歷時尚是短暫,受得那里固束之力侵襲不多,可其人不同,在那里已然沉浸長久,若是強行出來,很可能就會被那股力量強行化為雕像,其人雖未必知道此事,但本能選擇了對自己最為有利也最是契合心意的做法。

只是早前除了九洲修士之外,布須天現世之內并無飛升之人莫名不見,便是失陷在虛空元海之中,也都是有自身之結局。

而這一處渾天之內卻有極多修道人化為雕像,所以此中不僅僅是有布須天修士,更還有其余現世之人。

可這位渾天主人如此做究竟用意為何呢?

似如四位祖師那般在九洲之上留下道統,又在布須天外開辟渾天,還留下造化之精殘片或是造化之地,這許是為了期望后輩能夠成就上法,助他們早些歸來,所以才留下一脈或者數脈傳承。

但這也僅止是猜測而已,因為大德歸來代價極大,似如那一位吞奪諸有之事就是先例,或許諸位祖師并不是如此想,而是另有打算。

而這一位渾天主人的行事風格卻是與四位大為迥異,沒有流傳下任何宗派不說,還把飛升破界的修士聚集一處。

他再是一思,目的說不定也有可能是一致的,只是所采取的手段不同。

這一處渾天主人能夠阻礙那靈機大興之勢,并把整個渾天搞的死氣沉沉,說明其所存駐的偉力比四位祖師還要多,要是其人利用這一點在布須天章,那也是極大麻煩,所以這必在他驅逐之列,哪怕將整個渾天毀去都在所不惜。

念頭一定,他便調運起自身法力乃至布須天偉力,就往這處渾天之中侵入進去,由于此間本就是從布須天中分離出來的,所以面對這等侵襲根本毫無抵抗之力,輕而易舉就被他突破進去。

而在侵入進去后,他并沒有急著將這股力量驅逐出去,而是借著這一處為跳板往外窺看。

從四派祖師留下的那幾處渾天來看,不管哪一個都有造化殘片亦或是造化之地留存,所以這一處渾天背后也極是可能有這等物事存在的。

很快他發現,這處渾天十余處接引門戶,其中多數通向早已覆滅的現世,只有寥寥幾處尚還存在,背后皆有一枚造化殘片加以維系,其中倒是不見造化之地,但也不排除對方將之遮掩起來了。

渾天之內,沈崇坐于高壁之下,正是閉目入定。

他認為世上無不漏之法,就算表面看去已臻完滿,那也是自己功行不夠,不曾發現缺漏所致,故仍需時時打磨。

這也被他看作是爭斗的一種方式,不過不是與敵相爭,而是與己相爭。

這數千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完善自己的功法,不過隨著修為日漸精深,他也能感覺到,此路就算沒有盡頭,要想往上去,仍好似欠缺了什么東西。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得天地之間傳來一陣陣震動,睜眼看去,了然言道:“想是來了。”

在彭向成功離開此處之后,他便已是猜到,要么下來什么事都不會發生,要么就是彭向背后那位太上與渾天主人之間會有一場碰撞,現在這等劇烈動蕩,分明就是他猜測之事已然發生了。

他還敏銳發現,周圍那股固束之力竟是在大幅度消退之中,有不少雕像也是因此開始崩塌碎裂,他沒有去多作理會,現在碎裂的這些雕像大多是早已壽盡之人,若是還有生機存駐,那自是不會輕易壞去。

且憑這些人在化象之前也不曾托他護持,那他也自不會去多此一舉。

這時他似是發現了什么,稍作推算,心思一動,再往上望有片刻,過去一會兒,身上似有琉璃暈光閃過,又有無數細碎符箓環繞周身,感應一下攀去了極高之地,頓便見到了那兩股渺不可攀的偉力,可只是一瞬間,這一切倏爾粉碎,意識又退回了原處。

他發現這一恍惚間,自己神意近乎耗盡,但他能得睹上境偉力,哪怕還不為他所理解,卻也是十分值得的。

按理說那等層次的交鋒,他便是斬去了過去未來之身,也沒有辦法感覺到,可是身上被那股固束之力侵染已久,反卻是使得他能夠借用此力窺見到一絲變化。

他一抬手,身上那層束縛力量已然完全消去,這無疑表明彭向口中那位太上實力更是強橫,否則不至于如此。

這般看來,等沖撞過后,此地主人很可能是落敗一方,此間很可能也是不復存在了。

既是如此,他到時也沒有必要在此繼續待下去了,等到這方天地一打破,就會從此間遁離,唯一遺憾,就是這一場比拼,終究沒有分出勝負。

就在這時,他見天上好似從未有過變化的陰云一裂,有一道光柱落下,而后里間有一枚似玉似石的東西飄落下來,直至自身面前。

他看了一眼,心中莫名明了這是何物,若有所思道:“通向上境之物么?”

此物應該早是寄托在此,只是現在兩股偉力碰撞,這方地界主人知道自己已然抵擋不住,故是將這東西提前顯現出來,并交由他處置。

沈崇搖了搖頭,若這東西是他贏了這一場比斗后得到的,那么他大可心安理得的收下,根本去不會管其余,但其是自己露出來的,他卻根本不會去取。

贏而取之,斗勝為上,不貪不過,不妄不失,這可以算是他心中之道,若是因此貪求毀棄,那他便不再是自己了,將來也不可能再在道法上有所精進了,所以這東西固然是好,但對他來說毫無意義,所以根本不去多看,這時恰好感得天地間有一絲縫隙生出,便毫不遲疑一個縱身,身上有氤氳清靈之光一閃,沖天而起,霎時就沖出了這片陰霾遍布之地,隨著遺落光華斂去,便就渺無蹤跡了。

張衍此刻忽然感覺到,渾天之中那股偉力正飛快消去,無疑是在主動撤走。

他考慮了一下,既然愿意主動退去,那自己也不必窮追不舍,畢竟對方很可能也是一位大德,說不定也有什么后手,便也不再繼續驅逐,而是任得其去,同時意念一轉,那些本來沉陷在絕地之中的雕像只要尚有生機存駐,不管是否是九洲飛升之人,都是被他帶了出來,并擺在了一處隨意開辟的界天之內。

他看著那一個個雕像,這些自愿被固束之人,只要心中還有執念存在,還有求道之心未曾熄滅,那么還是有可能還復回來的,不然就只能作為一具雕像繼續存在下去。

雖他以偉力施為,不難加以化解,可若如此做,那道業之障將一直伴隨其人,就算回來,也永無可能再得進步了,所以在此輩不曾主動求告的情形下,他是不會替其等做出選擇的。

現在無人傳遞出這等意念,無疑是說這里每一人都希望憑借自身之力解脫此等束縛,而無有一個愿意屈求而生的。

這也不算很是意外,需得破空飛升去求大道的,說明原來天地不是靈機衰弱,就是沒有攀升上境的功法,能為求道而投向茫不可測的上界,那都不是什么簡單人物,至少在道心一途上是過關的。

他目光又往渾天之中投落,也是看到了那枚玄石,不過那只是一個照影罷了,那偉力主人將之藏在了別處,非是其認定的有緣人無法取得,不過他若強行去尋,說不定最后也能得一個結果,只是此物并不值得他為此大動干戈,所以在看過一眼后便不再理會了。
superiss 發表於 2018-7-7 09:13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朝去縛還本來

張衍也是察覺到沈崇遁去了某一方現世之中,那地界倒也并不平常,背后至少也有一枚造化殘片存駐,不止如此,那渾天主人的偉力也是往那里退走,隨即那一片地界也是從感應之中淡去。

只是追入其中就沒有必要了,這等所在可能牽扯到這位大德的布置,只要這偉力不再來妨礙布須天,那也用不著去多管。

這時他把意念一動,就將感應到的幾枚造化碎片都是收了回來。

等了未有多久,那股偉力終是完全退去,只留下一個空空蕩蕩的渾天。

在無有了這等偉力之后,原先幾乎凝滯不動的天地一下變得鮮活起來,諸物開始了變化,一直被壓抑的靈機也是隨之興發。

哪怕棄之不管,這里也自然會有清濁之氣演化生靈萬物,只是他在想是否直接將此處渾天打滅,這般就杜絕了這一位所有后手了。可隨后推算了一下,卻發現這里面恐怕還有其他牽扯,最后結果反而是對自己有利,見得如此,他索性便打消了此念。

這時他感應了一下,原本游離在外的數處渾天本來都是布須天一部,現在可謂俱是歸來,頓感偉力調和之間也是順暢了不少。

現在尚不清楚是否還有渾天在外,要是被特殊手段遮藏起來,那一時也搜尋不到,可隨著他將異力逐漸清除,這些地界終是會暴露出來的,所以此事他也不急。

再則遮掩起來的地界雖是難尋,可其同樣與布須天別處地界難有什么牽扯,算是只是單獨一處存在,若是有所異動,那么他立刻便會有所發現,威脅程度反而是最低的。

思定之后,他便發了一道符詔,令紈光六人去往那處被他隨手開辟出來的界天之中,負責看守那些被轉挪出來雕像,做完此事后,他便入定去了。

在渾天定合后不過過去百日,紈光等六人正如往常一般打坐運法,忽然間俱是察覺到一股很是強烈的氣機波動,不由得都是睜開眼目。

紈光對其余五位同門言道:“你等在這里坐等便是,我去察看一下。”

他起得身來,一個挪遁,已是來到那些擺放雕像的洞窟之內,隨后腳步一轉,來到了那一座最為高大的雕像面前。

只是目注片刻,就見這雕像就發出轟轟震動之聲,其上生出了一道道細密裂紋,并有白色光華自縫隙之中溢出,那些碎片簌簌掉落下來,還未落地,就盡化煙塵而散,到得最后,仿若繭破新生一般,一名道人從氣光之中走了出來,

紈光早前已被告知所有雕像的來歷,知道這一位道名泰衡,也曾是一派祖師,其人身上生機最足,是最有可能打破固束之人,不想如此快就復還回來了,他打一個稽首,道:“可是泰衡上真?我奉太上之命在此看顧諸位。”

泰衡老祖雖然自化固像,但其意識還是一直保持不墮,也能感到外間之事,知道自己為何到此,要不然現在也不會這般快掙脫束縛,他還得一禮,道:“此回要多謝太上相助了,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紈光道:“在下紈光,乃是祖師座前持劍弟子,道友既然脫困,下來可有去處?”

泰衡老祖沉吟一下,感應了一下其余雕像,便道:“而今我僥幸脫困出來,算得上是有一些淺薄經驗,而這些道友還俱是被困,我還是留在此處,看能否相助他們擺脫束縛吧,也不知如此可否?”

紈光一聽此言,心中也是浮起一絲敬意,道:“泰衡道友若有什么需用,盡管與我說來。”

泰衡老祖當即謝過一聲,又是攀談幾句,紈光便就離去了,他則是走到一個雕像之前,對面之人身背雙劍,眉眼之中有一股犀利之意,他知此人也是自九洲飛渡而來,只是他早早固束,所以之前并未與之有過照面,其人生氣波蕩卻是尤為強烈,他有感覺,此人無需他幫襯就可自行脫困。

又感應了一下,包括這一位在內,此刻大約有三人氣機在劇烈變動之中,而無一例外都是九洲之士。

他略一思忖,就到了外間,盤膝坐了下來,將自身破開束縛的經驗意念傳遞過去。

時日推移,忽忽間兩百載過去。

布須天某處界天之內,白皚皚的寒原之上,兩名還真觀修士坐在一堆篝火之前,焰火之上綻放著清清靈光,不但將四周寒意逐退,亦是有一股靈機滲透入兩人身心之中,彌補著兩人之前因趕路損折的精氣法力。

其中一個身形矯健的年輕修士打坐片刻,稍稍恢復了一點元氣,便面露不可思議之色道:“我與遲師兄二人皆是身懷法力,行走這么長遠,受得這里寒力侵襲,亦是感覺消耗甚大,也不知當初那個尼連部是怎么遷徙到這寒地深處的。”

遲師兄言道:“不外是受得神祇庇佑。”

那修士譏笑道:“恐怕這位神祇當初也沒想到,他辛苦了這么一場,到頭來自己庇護的部族卻突然轉而改信了魔神,也不知該說他無能還是運氣不好。”

道法退去之后,神祇也在逐漸增多,除了受得正式冊封的正神之外,還有一些只是受得恩示的小神存在,其等只是名義歸屬神庭統屬,實際神庭也不把他們當作一回事,而他們唯有受得供奉才能存生,所以與生靈之間也是彼此共存的關系。

其等要拼命為生靈謀利,方可得享香火,可要帶不來什么好處,或是無法庇護部族,那么族民一旦轉頭去信了他神,其就極可能就此被取而代之。

那年輕修士嘲弄道:“聽聞這部落信奉的乃是從下界傳來的神祇,布須天有那許多神祇,一個不成,再換一個就是,卻去信什么下界毛神。”

對在布須天修道的修士來說,除了山海界及余寰諸天,其余地界都是邊鄙之地,不值得多做關注。

遲師兄道:“下界靈機如今也是興盛,聽聞厲害人物也是不少,你我修行還淺,還沒有本事小看此輩。”

那年輕修士無奈道:“師兄教訓的是。”

遲師兄這時站了起來,一揮袖,將火堆滅了,道:“既然休息夠了,我等也該上路了,師弟小心些,在這偏遠之地,要么無事,要么就是大事。”

那修士苦笑道:“師兄你說過不止一次了,小弟省得。”

不過他嘴上如此說,實際也沒怎么放在心上,這回門中只是聽了那部族之中原本神祇的稟告,說是部族信奉了魔神,這才吩咐他們前來查看一番,但能看得出來門中對此不甚重視,不然不會連飛舟都不給他們一駕,只讓他們自己飛遁過來,

遲師兄沒再說話,將東西收拾好了,又按規矩往門中送了一封書信,兩人乘動玄光,繼續往目的地前行。

不過半日之后,他們就見地平之上有一線青綠之色浮現出來,再靠近一點之后,陸續見到了星星點點的草木,且越是深入,越是茂密,而此時也能明顯感覺到寒意開始消退,并被一股融融春意替代。

兩人都是吃驚,沒想到在這片寒原深處居然還存在這等綠洲,不由對視了一眼,都是驚疑不定。

盡管他們眼力有限,卻也不難看出,這地方不像是天生而成的,而要營造出這般大的綠洲,那所涉及的神通異力必然極為驚人,這個部族所信奉的下界魔神有這么大本事么?

二人繼續往前行,出人意料的是,本以為接下來看到的會是一個破落部族,可哪想得到,矗立于前方的卻是一座用石塊和堅木構建起來一個宏大城池,此城三面環水,一面臨崖,很是壯觀,城中屋宇宮臺也是修筑的齊整無比,其上皆有紋雕浮刻,彩線勾畫。

此地之人大多長袍短袖,腰圍玉帶,發髻打理得整整齊齊,部族之人一個個面色紅潤,精神飽滿,根本看不出是蠻荒部族。

出于謹慎,二人只是朝祭拜之所遠遠望了一眼,并不敢靠近,可就是這般,仍是驚動了尼連部中人,本來以為免不了會有一場沖突,他們也是做好了最為糟糕的打算。

可是出乎意料,尼連部卻對他們沒有絲毫敵意,反而很是驚喜有外來之人到此,并熱情邀得他們入城,設宴招待了他們,末了還大方向他們展示了祭祀所在。

尼連部供奉的乃是一無頭雕像,有手有腳,身上覆有鱗毛,模樣可謂怪異,也難怪被前任神祇當做了魔神。

可在二人看來,膜拜這雕像的部民卻個個神智清醒,力量也是異常純正,看不出絲毫邪祟,照理說還真觀只是鎮壓邪魔,既然對象非是魔頭,只是形象怪異罷了,類似神祇在布須天可謂到處都是,所以也就沒什么值得追究了,只是他們總是覺得這事沒有那么簡單。

二人在城中逗留數日后,這才回得昆始洲陸上的山門駐地,并將此事鄭而重之報了上去。

分宗主事真人看得二人交上來的雕像描摹,還有那一套祭祀法儀,親自推演了一番,發現對方路數的確不是什么魔物,可他也是一樣感覺到哪里不對,因為證實對方是正非邪,也就輪不到還真觀來管了,畢竟這位神祇已然接了位,也算是神庭中人了。

于是他考慮過后,寫了兩封書信,一封報給上宗,請人呈遞至張蓁面前,另一封則是送去神庭處,要他們對此多加查證,不過他也知道,后一封書信未必會有什么結果,因為神庭只聽元尊之命,并不見得會對他的書信有多少重視,關鍵還是看上宗那里將是如何反應。
superiss 發表於 2018-7-7 09:14
第一百二十三章 為解心明外尋道

張蓁很快收到了分宗主事報上來的書信。

由于還真觀排布在諸天的分宗下院并沒有一個撤了回來,所以這類呈書也著實不少。

這等事本來交給門下長老便好,可她尤為看重此事,凡是底下稟告,無不是要親自過目。

而這次看了下來,她也是同樣感覺到了不對。

當即轉運神意,試著推算了一下,可隨即卻是眉頭一蹙。

本來她是想看一看這些人的根底,然后才決定如何處置,可現下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辦法看透背后那位神的來歷。

她立時警惕起來,連自己都無法推算出那神源頭,甚至連一點線索都感應不出,說明立造法訣之人的層次當在自己之上,而似這般大能,卻是選擇了在一片荒原之上傳法,那到底要做什么?

她心下思忖道:“這事不能小視,需得告知兄長一聲。”

此念方起,內室之外傳來侍婢的叩門聲,道:“掌門,方才自天外送來了一封書信。”

張蓁道:“拿了進來。”

那侍婢走了進來,將書信擺在案上,一個萬福,便又退了出去。、

張蓁拿起一看,卻發現這是自家兄長送來的,上面言及,這件事他已是知曉了,這里面涉及不少事端,牽扯較大,叫她不必插手,就算有這等法門流傳至別處,也由得其去,視若不見便好。

既是自家兄長正關注此事,她也便放心下來,當即命人去吩咐那一位下宗主事,不必再去管這件事,日后也不必理會。

張衍在定坐之中看得很是清楚,那荒原之上所傳法門,實則就是季莊道人渡送至世間的道法,

這幾百年來這門道法開始往外傳播,但多是季莊主動在背后推動,很少自我壯大的。

這里自也有其原因,此門道法雖然入門極易,且最初只需膜拜即可得到神通異力,可若與其他流傳于世的道法放在一起對比,卻沒有明顯優勢。

這是因為這法門乃是直接指向大道的,所以注定其越往上走越是困難,而不曾修持到一定境界,又難以獲得更為強盛的力量,縱然少數人天賦異稟,目前才區區幾百載,也不可能有人走到太過高處。

現如今諸天靈機大興,面對那些層出不窮的兇怪妖物,世間求存之人首先要考慮的是如何活下去,這般一來,那些立刻可獲得不凡威能的法訣,才是其等第一選擇。

似魏子宏弄出來的那套法門就是如此,此法雖然沒有辦法攀升至上境,可上手卻是極快,因法珠不同還可以搭配出諸多手段來,甚至男女老幼都可運使,只是威能有所差別罷了,所以諸界生民,除了那些荒僻之地,幾乎都被這等法訣占據了,儼然已是成為了主流。

總得來說,季莊所在層次站得著實太高了,所以根本不會去考慮底層生靈所需所想。他未必不知道其中緣由,可以其太上之尊,想來絕然是不會去屈就凡人之意的,故暫時來看,沒有什么太大威脅,也就用不著去急著對抗了。

東荒地陸之上,道法斷絕這三百多年下來,東荒百國內部也是動蕩不止。

而因為靈機興發之故,導致妖魔異類又是逐漸開始蔓延泛濫,不過這反而促使了諸國上層比以往更是抱團,可不在百國之列的諸侯,其等就不會來多加理會了。

東荒南端海沉山所在,現在已是改名為海勝國,當年這里因為得了那座傳法石碑,就算沒了道法傳承,也一樣獲得了在世間堪以自保的本事,并且由于不少居住于海上各島洲上的土著都是逃難來到海勝國中,使得國勢反而蒸蒸日上。

可就算這樣,國中子民也是過得甚為艱難,畢竟這里挨近南羅百洲,那里妖魔數不勝數,就算牛蛟部族投靠了山海各派,也管束不了這般大的地界,所以每過一段時日就有一場與妖魔之間的爭斗,這導致國中人口一直維持在百萬之內,很難再有所增進了。

國中上層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遷徙他處,可是東荒地陸可為人居住的地方已是甚少,除非去往西空絕域,但那里地廣人稀不說,現在妖魔異類也不見得少了,至少此間異類他們都是較為熟悉的,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對抗辦法,換了一個陌生環境,又要從頭適應,他們著實付不起這個代價。

高晟圖站在石碑之前,碑上蝕文看去仍是那么多,與他小時候第一次望見時看去沒什么分別,但是每一次隨著功行精進,他再度來此時,卻又能看出許多不同東西來。

這些年中,魏子宏與諸多同門所推演出來的法門也是流傳到了這里,可但凡練了碑上道法的族人都沒有回頭轉修,這是因為此門法訣從修行開始就無需任何外物,只要你能理解其中之意,哪怕不識字,也能修得法力在身,這就意味著哪怕是一個最為底層的族民,也可由此入門,還不需額外付出什么東西。

高晟圖作為第一個從石碑上獲得好處的人,他之功行如今已可與部族之中的化丹長老一較高下,但是從來沒有以往修道人所言的玄光煞氣的分別,有的只是一路修行上來的單純法力。

他在百多年前就已是如今這等火候了,可是整整百年,沒有任何進步,本來被他甩在后面的族人已是明顯越他一頭,而后來人更是逐漸追了上來。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原因,因為他一直不曾弄清楚,自己修煉之時,既無虛外藥,又不用吞吐靈機,那么自己這股力量到底是哪里來的?

要說是自內發掘,人身之中可沒有這般龐大的力量,不然早就是如同妖魔一般了。

這如魔障一般梗在他心里,使他不得寸進。

而那些根本不去糾纏這些的同輩,卻反而就輕易跨過去了。因為此輩從來不管力量是如何來的,只要這力量真實存在那又何必去管來處?天地如何來,生靈如何來,你又當真能搞得清楚么,又何必去費那心思。

高晟圖在通過幾夜思慮后,終于下定了決心,于一日清晨拜訪了如今海勝國的高氏國老,這一位同時也是高氏族主。

“什么?你要外出求道?”高氏族主聽得他來意,卻是十分吃驚。

高晟圖道:“是,我需要弄明白一件事,我聽聞如今各處都有類似石碑被尋得,也不知所習法門是否與我海勝國一般,若我觀得,或許能彼此印證,何況,這法門一定是有一個源頭所在的,諸位族主當年也曾說過,這很可能是我九洲大能所立,若有機會,我想去親口問一問這位大能,看能否解我心中疑惑。”

高氏國老沉思良久,老實說,每一個在那法門上有所成就的高氏族人都是寶貴的,哪怕其許久沒有進步,可能修到這等法力的也沒有幾個。

他嘆了一口氣,道:“國中這方地界,看來對你來說還是太小了,既然你執意要走,我也留不住你,還是早些走吧。”

高晟圖一拱手,道:“多謝兄長。”

高氏國老目光復雜地看著他,道:“你可還回來么?”

高晟圖坦然言道:“我亦不知。”

外間他雖未去過,可是只從海沉山這里的情形就可窺見一斑,更別說還有那些翻天動地的兇怪大妖,他著實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平安回返。

高氏國老道:“能回來便盡量回來,這里畢竟是你故鄉,就算我這一輩不在了,也還有你的族人后輩在此。”

高晟圖鄭重道:“晟圖不會忘了。”他重重一拱手,便就轉身出去了。

他回得家中后,先是與族親告別,因為此事早有打算,所以簡單收拾了一下,就遁空行去了。

此行他打算先往西行,在西空絕域上尋訪道法,而后再自北折返,繞行北海六洲,若是一切順利,那么最后再南下返回海沉山。

那處臨時開辟的界天之中,泰衡老祖端坐在石窟之內,仍是向那幾處雕像傳遞著自身意念,忽然間,他兩眉微聳,看向某一處,那里有一座雕像氣機正向外溢出,知道在他之后,又有一位道友即將脫身。

不過這一次,這與他當初出來之時外壁如鱗而裂的表現卻是有所不同,自那雕像中間裂開一道細縫,好似被利劍劈開,里間燦爛金光一閃而逝,而后所有困束之力都是一氣消除。

片刻之后,自里走了出來一名相貌冷峻的道人,其人鼻梁挺直,臉龐棱角分明,身著日月同心袍,背后兩柄氣劍若隱若現,整個人透著一股鋒銳之氣。

此人對著泰衡老祖打一個稽首,道:“多謝道友了。”

泰衡老祖還得一禮,搖頭道:“不必,道友脫困,非我之力。”

他雖將自身脫困經驗傳遞給了對方,不過這一位傲氣十足,根本不曾接受,但對他一番好意顯然又是領情的。

那道人朝四周看了一眼,道:“敢問尊駕,這是何處?”

他功行修為不及泰衡,故是渾天之中所歷并沒有感得多少,只是知曉自己被人轉挪到了別處。

泰衡老祖還未曾回答,外間接連有清光閃過,似有數人到來,他看了過去,卻見紈光獨自一人走了進來,并對那道人打一個稽首,言道:“此處無名,乃是祖師隨手開辟之地,洪佑上真若有不明,可隨我來,我當解你疑惑。”
superiss 發表於 2018-7-7 09:15
第一百二十四章 周游只為問全法

洪佑也是想知道自己破界他去之后九洲到底如何了,現在外間又是怎樣,所以應下紈光之請,隨其前去。
一天之后,其人方才轉了回來。

泰衡老祖道:“道友下來欲往何處去?”

洪佑道:“暫無去處,化像之后,荒廢功行過久,需得靜心修煉,此處便就不差,靈機豐盛,有紫清可用,又無什么侵擾。”

泰衡老祖看了看他,道:“或許我不該提及此事,只是當年元陽之亡,也是事出有因,道友該是明白。”

洪佑用平淡語氣言道:“我既破界他去,又斬斷過去之身,便與原先宗派再無牽連,后輩弟子自家沒本事,被人覆亡,又怪得誰來?我可無有閑暇去理會此事。”

泰衡老祖道:“若道友當真如此想,那是最好。”

三百多年來,他也不是只在這里坐著不動,同樣也會設法去了解一些九洲過往。

元陽派之滅,實則是因為此派投向了玉霄一方,而此事與當今山海界的霸主溟滄、少清乃至諸天宗門都脫不開關系,甚至這里還有可能牽連到背后那位太上,這無疑是織成了一張嚴密天網。他認為洪佑便是有怨,也需將之掩埋下去或者干脆棄了才是最好選擇,不然只會于己不利。

兩人說話之時,忽然洞窟之中發生了一些響動,兩人看去,卻見是有兩座雕像崩塌粉碎了,顯是這二位沒有能夠回轉過來。

泰衡老祖嘆了口氣,在那渾天之中時,雕像崩塌他就未見有神魂遁出,本以為是被那位大能的偉力消磨去了,然而現在也是一樣未曾看到,說明若不得脫困,便當真是死路一條,連轉生的可能都沒有。

洪佑沒有再說話,沖泰衡老祖拱了拱手,就走了出去,隨后在左近尋了一處地界,開辟出一處僅可容身的洞府,就坐入其中閉關去了。

泰衡老祖搖了搖頭,端坐下來,繼續傳遞意識,這次卻是將不得脫困,便會神魂俱滅的下場告知眾人,如此在再無退路的情形下,不定可多得幾人解脫。

高晟圖離開海勝國后,就往西而去,有時候飛遁而行,有時候則是借用轉挪法壇跨越重巒,然而一路上所見,大多數世人修行的乃是“外丹”之術。

這外丹之術也即是魏子宏那煉化妖魔精血之法,只是法珠非是內丹,又是外煉之功,所以以外丹稱呼。

高晟圖對這門法訣也是設法了解了一番,知此法雖對外物要求極高,但在修煉同時又可斬妖除魔,十分適用于當下。

只是外物再是如何豐富,也需要出外采集,此外還需有人生產耕種,所以這法門也注定了這等事唯有上層之人才能去為。

當然,這與以前其實沒什么太大分別,畢竟一直以來,不管是一族之人還是一國之人,修行都是極少數人之事。

且他發現,這門法訣修煉起來雖也會增進氣力精神,并有一定延壽之用,可是至多也就兩三百壽數,而他所修習的法訣,雖現在有一道難關不曾邁了過去,可至少還能駐世四五百載,而只要他解決道業之上的障礙,那無疑能獲得更多壽數。

只是他甚少見到與自己修習相同法門之人,故是每到一地,就將自己所知法門傳下,這般人數一多,不但可增加對要妖物異類的人手,未來就也有更多同道與他交流道法了。

他這般行行停停,三十載后,穿過天塹,到達了西空絕域,一到這里,心頭就感受到一股荒涼之感。

這里人跡罕至,幾乎無有什么凡世國度在此立足,倒是碰到了不少零散的天鬼部族,見他是修道人,既敬且畏,紛紛避開,只有一些天鬼孩童敢靠近打量。

對于這等異類,他沒有太多交流的心思,到得這里,只是為找尋可能落在這里的道法石碑罷了。

在幾次搜尋無果后,他找到了一座轉挪法壇,守在這里的乃是一個玄光境界的年老修士,其人滿頭白發,氣機衰朽,看去行將壽盡。因為難得見到有修道人來此,卻是對他十分熱情,攀談下來,得知他竟是道法斷絕之后才修成得這一身本事,也是吃驚不小,于是小心詢問了一下此法如何修持。

高晟圖對于這門道法卻是毫無隱瞞,全數傳授給了其人。

那年老修士感激言道:“我本以為此身衰朽后,往后難有機會再邁入道途了,可得道友此法,來生仍可修持。”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道友稍等片刻。”

他去了法壇的內窖之中翻動一會兒,拿了一份輿圖過來,“道友既是要尋道,那么唯有去往人道部落之中方才最好,這里圖中記載絕域各處法壇分布還有各部落所在,那些特意用朱筆圈描出來的,乃是兇怪盤踞之地,雖是三十年前的,但想必還有些用處。”

高晟圖接了過來看過之后,不覺欣喜稱謝,這東西對自己十分有用,尤其是上面標示出了兇怪異類出沒地域,他可以避過許多危險,再度啟程,

那年老修士道:“道友滿意便好,今回別過,想來再見無期,我私藏了一些好酒,我再喚幾個道友過來共飲,權當給道友送行了。”

高晟圖欣然接受,在此又休歇了一晚后,第二日便與年老修士告別,繼續往西行去,因有輿圖指引,只消按照上面指引一步步尋了過去就是,著實節省了他不少功夫。

這一次他用了十多載時日走訪了西空絕域上每一個人道部落,每到一處,就將自己所學道法傳授于愿意學法之人。

西空絕域的人道部落通常都是托庇在少清派各個分宗之下,這些分宗在道法斷絕后也是紛紛設法找尋替代道法的法門,而外丹之術在這里也一樣是主流,但是該有的問題也是一樣存在,現在在他到來之后,這里部族又是多了另一個選擇。

某一次,他在一個部落之中見得幾個部族少年十分有天賦,便就在此逗留了一年之久,并將自己修煉心得傾囊相授。其中有一名少年在得傳法門之后,便向他誠心請教道:“敢問上師,這門法訣叫什么名字?”

高晟圖非是第一次被問起過這個問題,他考慮了一下,回答道:“這門道法乃是大能所造,我亦不知道來歷,只是如你一般恰好得了機緣,方才學到,我不能妄自定名,你若覺得不便,可自己尋一個稱呼。”

離了這處后,他繼續往西,差不多三十年后,便走到了絕西之地。這里景象卻與他想象之中的荒蠻所在大不相同,廣袤平原之上長著一株株連天接地的巨木,那繁茂樹冠簡直是遮天蔽日。

他在拜訪了此地兩位主人后,才知這兩位原來本是修道人,只是因為都是散修,又不愿入得內天地中,所以才在這里居宿下來。

在這里他見識到了一種有別于他處的獨特法門,學法之人只消種下種子,等到果實結出,并吞服下去,就能從同一株草木身上汲取到各種生機精氣,并用以養煉自身,修煉此法之人自身沒什么太大斗戰之力,可卻能御使各種神異植株藤蔓作為自己助力,且愈是草木繁茂之地,所能動用的手段也就愈多。

高晟圖也是大開眼界,而此地之人對他帶來的道法也是十分感興趣,也是愿意與之交流。

他在這里一住就是三載,本來再往西去就很少再有人道蹤跡了,不過聽聞荒原深處可能有上古遺跡存在,故他有心過去一探。

此地兩位主人聽聞他要離開,便贈送了不少種子給他,此物只要種下,無需一個時辰,就可長出一株奇樹來,內中自會長出供人安歇的藤網,而在荒漠之地,還可提供足夠水源和用以裹腹的果實。

高晟圖謝過之后,便動身離去,隨著他往蠻荒深處行進,卻是發現,這里也非是沒有人煙,而是居住著不少天鬼部族,且對他十分敵視。

他為了減少麻煩,也是遠遠避開,用了半年時間,終是找到了傳聞之中的那處遺跡,只是這里雖有不少古時遺落下來的東西,但卻并沒有發現記刻道法的石碑,不過正當他想要離去的那一天夜里,忽然感覺到底下震動,隨即便見到了一面百丈高的靈光大幕轟然升騰而起。

他也是異常吃驚,得益于那年老修士所贈的輿圖,他能認出這是一座兩界關門,只是這一座并不在圖中,或許并不是山海修士所立,也不知這是什么時候留下的。

本來他已是準備就此回頭,返回故鄉了,可是這一次尋道之旅,他卻并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么眼前這一座關門,或許有可能就是自己的機會,可要是對面地界是如何模樣,誰也不知,這一步過去,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他在這關門之前思考許久,神情猛地堅定了起來,隨后毅然而然踏入進去,只是一閃之間,整個人便隨著那關門一同消失不見了。

張衍分神在天青殿中正看著這一幕。自他正身傳下道法之后,不少部族得了傳法,然而在這些人中,唯有高晟圖一個想著窮究道法之理,并由此付諸行動的。其一路上主動傳授道法之舉,也無疑是使得更多世人接觸到了這門道法,對于這等人物,倒是可以順手提攜一把。

只是他所傳之法,不僅落在山海界之中,更是去到了諸天萬界。所以只在一界之中走動,是永遠無法尋到解答的,故是指引其前往他界,若是其人能把握住這等機會,那不但與其自身有好處,對于這門道法之流傳,也同樣是十分有利的。
superiss 發表於 2018-7-7 09:16
第一百二十五章 清羽漂游天水中

張衍正身端坐于清寰宮中,此刻他正沉于神意之中,觀望著那一枚造化寶蓮的花瓣,此物閃爍明耀,猶如光華凝就,看去竟是比原先大了了幾分。

數百年來的找尋,他也不是沒有收獲,的確是牽引到了一部分造化寶蓮的力量,但每一次僅是收拾得來極其微小的一縷,那源頭來處卻無從去尋。

而且他發現,即便沒有他去干涉,這寶蓮同樣也在恢復之中,只是若不加以留意,則很是難以察覺,由于他的干涉,方才有了眼前這等明顯改變。

這般來看,季莊道人手中那朵較為完全的寶蓮顯然也應該是如此情形。

他曾經有一段時日不去刻意找尋,這寶蓮便沒有什么變化,這證明寶蓮分開之后,也并不會因彼此壯大而壯大,這般演進是完全單獨的。

他借用此物,又推演了一遍與季莊道人的斗戰。

此次仍是如以往一般不勝不敗,可這也不是沒有用處,每一次他都可以從中找出自己的不足之處,到了現下,無法壓過其人,純粹只是因為那造化寶蓮。

這時他心頭有一陣感應傳來,就自神意之中退了出來,意念一落,卻是發現擴散在外的偉力找尋到了一處造化之地,然而季莊道人法力同樣也是發現了這里,所以雙方法力化身自然產生了一場碰撞。

此刻造化之地內,兩方偉力在這里交匯,在數度斗爭之后,彼此都沒能將對方驅趕出去,而周圍已是一片虛無,依附在造化之地上的萬界諸世皆是崩滅,唯有二人偉力分半對峙。

季莊道人正身顯然也注意到了此處,便把意念關注進來,使得法力化身停下爭斗,隨后打一個稽首,道:“道友慢來,可否聽我一言。”

張衍意識同樣顧落至此,他法力化身也是收手回來,還得一禮,道:“尊駕請講。”

季莊道人言道:“道友當也明白,我二人暫時難分勝負,這般爭執下去,誰人也占據不了此處,于我兩家都是無益。”

張衍道:“尊駕有話可以直言。”

季莊道人言道:“與其你我互不相讓,那不如將此處分割而治。”

張衍目光微閃一下,道:“哦?莫非道友還能分割造化之地不成?”

造化之精崩裂之后,所有造化之地都是單獨存在了,難以再融合一處,更是無法再行分割,或者說目前他所知的同道之中,沒人有此本事。

那造化殘片雖可融入造化之地中,可殘片之所以為殘片,就是其已然不能自成一體了,故是駐于殘片之上的現世并不是恒常永駐的,或能存在許久,可終究是會崩亡的,而不像布須天現世,只要布須天還在,那就可以一直存在下去。

若說季莊道人有割裂造化之地的辦法,縱然可能是依靠造化寶蓮,卻也需重新評價其能為了。

季莊道人言道:“我所言分割而治,非是將這處造化之地分開,我也無此本事,而是自內劃定界限,各是執掌一片,你我皆不為那御主,而若有外敵,我等可合力御之,道友以為如何?”

張衍思考了一下,雖然這一處造化之地遠比之前所見小的多,可他也沒打算就這么輕易讓了出去,只若是這么一直爭斗下去的確對雙方都無好處,合力共治倒是一個辦法。

因為雙方這等意見是建立在彼此奈何不了對方的前提下的,只是權宜之計,一旦有一方力量壓過另一方,那么一定會毫不猶豫將另一半制御之權奪了回來。

他也能想到,對方主動提出此策,或許也有什么用意在內,不過他也不怕對方弄手腳,自己法力化身在這里,但凡有點意外都可發現,且季莊成為不了御主,也就無法調用這里偉力,力量也就沒有增加,于是頜首道:“此法可行,那便以我二人法力為界,以此分隔而治。”

季莊道人見他同意,便道:“你我二人既然今日碰面,那不妨定一個規矩,若是以后再遇得這等情形,那便依照此例如何?”

張衍略一思索,似兩人同時發現一處造化之地的可能雖小,可也不是沒有,直接沖突并不能解決問題,而在沒有找到對付其人的辦法前,這般做無疑兼顧了雙方利益,便道:“暫可以此為例。”

季莊道人這時道:“還有一事,也順便與道友言說了,我在一處現世之中發生了一個寶靈成就的同道,只是與之交言,其卻不愿放棄修持,仍是在那里執著進取,若叫其喚得那一位回來,我等布置都要落空,道友何不隨我一同將之剿滅?”

張衍對此卻是不置一詞。

季莊道人看出他不肯答應,遺憾道:“道友不愿,我亦不會勉強。此事我來解決便好。”

他上次就看出張衍不會去做這事,說了出來,只是打個招呼,只需后者不來妨礙自己便好。

兩人在此事機了結,便以雙方偉力對峙之地為劃分界限,各自退去。

張衍這具法力分身一念轉動,只是一瞬間,方才崩塌的諸天萬界便又是復還回來,不過這一枚殘片當是方才在這現世之中轉挪出來就被他們發現了,所以這里本就沒有什么生靈,此刻在他意念催動之下,生靈也是隨之演化出來。

他能看到季莊道人同樣重塑了諸方界域,但并沒有像他一般再去催發生靈,而是任由其自行演進,但現在諸世靈機興發,終也是會有生靈出現的,而到時也必然是會向此界之內傳播道法的,這也應該是其主要用意之一。

他思考了一下,既是如此,那自己也不妨在此間廣傳之前推演出來的道法,趁此機會比較一下,雙方道法,到底孰優孰劣。

山海界,翼空洲,鳳鳴峽。

清羽門掌門陶真宏站在金殿廣臺之上,兩袖隨風飄蕩,面前有一卷玉冊漂浮,每過片刻,就會以指代筆,在上點劃幾下。

自道法斷絕,清羽門也同樣在找尋辦法,因為門中歷來功法都是講究御使異類之法,所以不外是從豢養妖物之上著手。

他也是看過了魏子宏所立之法,的確不錯,十分適合眼下,和他們路數也有些相契,可但凡想有作為的宗派,都不可能讓后輩弟子去修習外來之法。

這里并非是敵對抗拒,只是出于承傳道法的執著。

若是后輩弟子修習的乃是自身宗門所造立的法門,那么縱然比外來之法差得一籌,本身認同尚在,脈傳也可以說沒有斷絕。

可要是修習了外法,縱然修士自身本心認同,可數代乃至數十代下來,又或者修士轉生之后,絕不會再單純把自己當作原本門派的修士。

據他所知,少清、溟滄無不是另造道法,這兩派大能尤多,由原來功法之上再推演出一門可為弟子所用的道法不是什么難事,甚至門中上真對于某些轉生回來弟子還可以用力強行提升其神通能為。

所以清羽門也是需要一門可以使用長久,并且不弱于外來道法的法門!

而今日,數百年來的努力卻是可以收尾了。

這時有一名弟子走上高臺,躬身言道:“掌門真人,諸位長老都是到了。”

陶真宏伸手一點,那一卷玉冊上清靈光芒轉動片刻,便倏爾合攏。他一揮袖,將這一捆玉簡遞去那弟子面前,道:“你拿得此物去給諸位長老覽閱。”

那弟子小心接過,躬身一揖,便退了下去。

許久之后,那弟子轉了回來,聲音隱隱帶著一絲激動,道:“掌門真人,各位長老皆是稱贊掌門之法甚合我宗門路數,哪怕將來道法歸來,此法亦可萬代傳世。”

陶真宏嘆道:“惜乎晚了四百載,多少才智絕俗的弟子因此不得入道。”

那弟子道:“可有掌門此法,不是有了更多入道之機么?”

陶真宏搖頭道:“一世一機緣,有時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雖天機看去不絕,每一人都有一絲成道機緣,可最適合入道的那一世若是錯過,那便很難再有機會了。

他轉過身,沿著廣臺玉階走了下去,到了下方,兩名弟子立刻將面前金銅大門推開,他邁步行出,已是站在一處高臺之上,而下方宏偉大殿之內,在座二十幾位長老都是站了起來,齊齊施禮道:“見過掌門真人。”

陶真宏走前幾步,在掌門之位上坐下,拂塵一擺,道:“諸長老坐下說話吧。”

眾長老稱謝一聲,這才落座。

陶真宏這時道:“當今天地,行將步入諸法相爭之世,我清羽門若要立足山海,護得山門不墮,唯有廣傳道法。”

下方有長老贊同道:“弟子贊同掌門真人之言,弟子聽聞還真觀在道法斷絕之后,非但沒有如別派一般將各處下宗分觀撤回,反還加派了人手,如今還真觀已是聲震諸宇,其法也為諸天同道視作道法斷絕之后的正傳之一,而我派格局與還真觀類似,若能效仿……”

陶真宏搖頭,還真觀之所以聲勢大漲,那是因為此派擅長誅除邪祟,在如今靈機大興的情形下,諸天萬界都有其容身之地,可這偏偏是效仿不來的,因為清羽門從根底上說是不如還真觀的,后者畢竟是原來九洲的十大玄門之一,積累底蘊都是深厚異常,所以效仿是絕然不可行的。

他看向座下,道:“我清羽門行道自有章法,不必效仿他人,吾觀諸法,皆是行于地陸之上,而那汪洋之中,方是我輩道法下來去處。”
superiss 發表於 2018-7-7 09:16
第一百二十六章 虛中無寂動有時

張衍自與季莊道人分治那處造化之地后,意識便就轉了回去,繼續搜尋造化寶蓮之力,同時也在觀摩布須天,解化那未見未知。

不覺之間,又是五百載時日劃過。

由于諸天萬界修道人都是躲入了內天地,壽數被幾位真陽大能法力護持住,所以除了不能往外天地時常走動,表面看去也沒有什么太大改變。

倒是外天地經過這千載歲月演變,已是大異與以往。

在道法斷絕之后,諸多后繼法門先后興起,有些只在偏遠地界流傳,有些則是成為萬界通行之法。

譬如外丹之術就是其一,這也是由于上宗大派所造法門只是傳于自家弟子,所以對外無甚影響力。

倒是張衍傳下的法門一旦在某一處扎根下來,便就長盛不衰,這法門雖還不算真正完善,可無需外物和修行之法不作隱瞞這一點,足可為各方所接受。所以即便此法修煉門檻也是不低,可卻往往是世人第一選擇,若是實在無法在此法之上獲得成就,才會去考慮其他法門。

而季莊道人所傳之法,依舊沒有能夠廣泛流傳,通常只在最為荒僻的地界,乃至單獨一族之中才有傳繼。

不過張衍十分清楚,只要季莊尚在,這門道法是怎么也不會消亡的,且因為此法通向大道,所以越往后去優勢越大,等到此中修煉出一二大能,就會牢牢立住,并逐漸成為主流道法之一。

這場較量眼前遠還不能看出勝負。

他把目光轉向那方與季莊道人分割而治的造化之地,數百年過去,在他法力推動之下,生靈逐漸興盛起來,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生人出現,此間他無疑會傳下自己所造法門。

而在那季莊偉力所主的另一半地界之中,因為沒有刻意推動,所以仍是荒蕪一片,不過他也注意到,其人心思也不在這里,而是在搜尋那個遁逃在外的寶靈。

那一個造化寶靈應當是靈機興發之前就已是成就,他認為,自己與季莊所找到的那造化之地,應當就是其原本藏身所在。

可面對季莊道人,就算有造化之地可以托庇也是無用,其當是預見到了那一幕,故是提前從這里撤走了。

這無疑是一個明智選擇,且其應該本來就擅長逃遁躲藏,所以季莊道人用了這么許久也未有能夠將之找到。

只是虛寂之中并不好過,不但需躲避季莊道人,還需避開那一位存在。

倒是有這一位在,無疑可以牽住季莊道人大半心思,倒非是什么壞事,他推算了一下,卻并沒有見得什么結果,顯然在下來長遠的時日中,這寶靈被季莊找到的可能極小,只是他隱隱感得,這里面天機莫測,利害難辨,似是別有玄機變數蘊藏其中。

鏡湖之中,那一位存在的分神被困在虛實間隙之中已然許久無有動靜了,他自身意識因無法與外交感,也是逐漸陷入凝滯不動之中。

忽然間,他似察覺到了什么,一下醒轉了過來,卻見面前站著一個身影,便喝問道:“誰人在那里?”

那人影呵呵一笑,道:“道友可想過脫困么?”

分神盯著這人影,自己是被造化寶蓮困住的,可對方卻能夠直接來至自己面前,并與自己交言,定然大不簡單,他疑聲道:“你是何人,又為何要助我?”

那人影道:“現在諸世被固,難再改換,我甚厭之。唯有尊駕出來,方能打破這僵局。”

分神冷笑道:“只是我被造化寶蓮困住,你又如何助我出去?”

那人影悠悠言道:“也不是沒有辦法,若是造化寶蓮之間互相對抗,那么憑尊駕本事,想來不難脫身出來。”

分神一驚,道:“你手中有造化寶蓮?”

那人影道:“道友無需去管這些,今回我只是來問,你是否愿意出去,若是不愿,那我也不必再在此處待下去。”

分神問道:“你何時動手?”

那人影道:“既然道友有意,那么只需耐心等著就是了,時機一到,你自會知曉。”言畢之后,就倏爾消去不見。

分神看著那人影消失之地,此刻他差不多已是知曉對方手段了,其人應該是找尋到了留在外間的神意,才能借此傳言與他。

這樣他倒是有些看出其人誠意了,對方花了如此大的功夫,絕不會只是為了與自己來說兩句話。

他不由考慮起得失來。

他雖是被鎮壓在這里,可同樣也避免了那元主之神的追剿。

可即便沒有他,元主之神一樣也是會恢復的,只是過程將極為漫長,但他卻是等得起,等到元主之神把那一位喚回來,那么有無他也就無關緊要了,所以等待下去看去也是一個選擇。

只是季莊道人未必會讓他等到那等時候,他有種感覺,其人也在謀劃一樁大事,特別是其人擁有造化寶蓮,說不定未曾到得那等時候他便被先行料理了,故若有機會出去,他定然不會放棄。

曜漢老祖意識回到正身之上,對坐于旁側的玉漏、羽丘二人言道:“事情成矣。”

玉漏道人嘆氣道:“真要這般做么?”

曜漢老祖道:“此是破局機會,等到季莊那寶蓮塑就,并將自身力量全數接引回來,那我等便再無可能出頭,亦無法攀升道境,兩位道友可是甘心么?”

羽丘道人道:“可若甘伏其下,仍能維持當下,可若那一位傾吞諸有,則我必入永寂。”

曜漢老祖呵呵一笑,道:“道友不必為此擔心,就算這分神被那一位吞奪回去,其也無辦法立刻傾奪諸有,季莊和那玄元道人定會出面剿殺,所以此事絕不會那般糟糕。”

羽丘道人言道:“那道友現下可否告訴我等,又去哪里找尋另一朵造化寶蓮?”

曜漢老祖意態從容的朝外伸手一指,道:“何必去尋,不就在那里么?”

“道友是說……”

兩人順他氣意所指望去,都是立刻反應過來,在得知這一結果后,兩人都是驚訝無比,好一會兒,羽丘道人才道:“可是誰人去取呢?”

曜漢老祖道:“現在虛寂不就是有一個現成人選么?”

羽丘道人道:“其人法力稍弱,恐到不得那里。”

曜漢老祖看向二人,深沉一笑,道:“兩位道友以為,其人為何能在季莊道人追剿之下逃遁這許久?”他頓了一下,才道:“這里,我自會教其解決之法。”

無名界天之中,高晟圖站在一根巨大浮木之上,周圍是洶涌滔天的大浪,他整個人不停隨著波濤上下起伏,看去隨時可能被掀翻拋飛,可每回浪頭卷過,他仍是牢牢釘在那里。

他抬頭看去,透過重重陰霾,能見得天穹之中有一日三月高懸。

他也不知自己這是到了哪里,若是這里也以白晝黑夜為一天的話,那么當是過去九百多日了,周圍所見都是這般景象,并且沒有見得任何地陸島嶼,這些汪洋好像把一切都是滌蕩干凈了,一路行來,沒有見得絲毫生機。

不過他并不后悔自己選擇,在跨過界門之前就想到有此般可能了,現在情況其實還算好,至少沒有落在虛空之中。

又是幾天之后,他算了一算,差不多已是要滿千日了,這時見周圍風浪稍小了一些,上空也是云破天青。便就將一枚玉簡拿了出來,法力入內一轉,自然有蝕文顯現出來。

這里浪潮起來時可謂毫無征兆,他并沒有辦法靜心修持,所以但有閑暇,只是自行推演蝕文,這般做也不是沒有好處,雖然那障礙仍是未曾跨了過去,法力修為也沒有增進,但對于道法的理解卻是日漸加深。

正推演之時,他眼角之中忽然感得一個巨大陰影,側首一望,見得那竟是一頭海中巨獸的尸身,正漂浮在水面之上。

他不由精神一振,舉凡生靈,很少是單獨存在的,既是見得,那近處必然還有其他生靈,果然,無有多久,一群模樣古怪的飛鳥過來,紛紛停留在那巨獸尸身身上,或是啄食,或是左右張望。

他更感振奮,有這等飛鳥出現,說明左近多半是有島嶼或者陸地的。

而此刻千里之外,兩個裹著獸皮,腰間插著骨刃,看去大約十三四歲的少年沿著一處陡坡一路飛奔,最后來至一處高出海面的山崖上停住。

一個個頭粗壯的少年擦了擦被風吹得通紅的鼻子,局促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子,嘴里嘀咕道:“阿曇,我們到這里來做什么?”

另一個少年機靈瘦小,正眺望著海面,面龐之中透著忐忑和緊張,似乎在等著什么東西出現,只是等得時間越久,他越是焦躁,心道:“應該就在這里,我沒有記錯啊,莫非真的只是一個夢,不會不會的,阿母早上真是做了肉粥的,阿父也是出去捕獵了,那這里也不能有假。”

這時他見海平之上,一個黑點出現在那里,不由眼前一亮,忍不住不向前兩步,踮腳探頭看去,忽然感覺自己被一把拽住,扭頭看去,那粗壯少年沖他抱怨道:“阿曇,你不要命了?”

機靈少年方才發現,自己不知覺間已是走到了懸崖邊上,差一步就要掉下去了,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面上卻是嬉笑了一下,道:“阿果,多謝你了。”

被稱作阿果的粗壯少年撇了撇嘴,正要說什么,可這時候卻忽然張大了嘴。

機靈少年也是轉過頭去,就見海風掃蕩過的稀薄云霓之上,一人正背對著被朝日浸染的金霞,迎著風浪,從無盡汪洋之上渡空飛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不是小孩

LV:6 爵士

追蹤
  • 12

    主題

  • 4231

    回文

  • 2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