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8451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4-20 10:13
第兩百四十章 奮起一劍斬不周,扳倒乾坤天且休
 
  張衍與馮銘一番語言下來,方才從他處知曉了如今溟滄派中情形,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
  
  起了這等變數,對他而言確實不妙。
  
  馮銘原本以為他會勃然大怒,甚至失望頹唐,然而張衍卻是依舊神情平靜,似與方才別無二致,只是雙目忽然間變得如同無底靜潭,淵深難測。
  
  馮銘因感受到他身上浩大氣息,本已是心驚不已,可不知為何,眼前張衍如斯冷靜的神情,卻反而比方才更是使人懼怕。
  
  張衍對著馮銘一揖,道:「還要多謝馮師弟如實告知。」
  
  馮銘慌忙避開,張衍便是不得去那十六派鬥劍法會,門中的地位遠在他之上,更不必說如今已是一名元嬰真人,嘴中道:「當不得師兄之禮。」
  
  張衍見他躲閃,便也不再勉強。
  
  馮銘又看了看他神色,真誠勸言道:「以師兄之能,門中除大師兄外,怕是無人與之相比,只要能忍熬下去,總有破繭成蝶,魚蟲化龍的那一日,又何須計較眼前之短長呢?」
  
  在他看來,張衍當年丹成一品,端得上是驚才絕豔,且入道不過百年,就已踏入元嬰之境,這等天資更是稱得上古今罕見,未來定是能成就洞天之人,到了那時,還有誰能壓得住他?又有誰敢壓他,眼下選擇蟄伏之道,才是最為妥當的。
  
  張衍微微頜首,他心中則是道:「馮師弟,你怎明白,大道之路,豈可退讓半分?我輩唯有挺身迎難直上,方才得那一線之機啊。」
  
  他與馮銘這等入道後有師傅指點,有同門相助,一步步穩穩走上來的弟子是截然不同的。
  
  對馮銘而言,他只需按部就班,沿著師門長輩安排的路子走下去便可。
  
  而張衍之所以有今日之成就,莫不是靠著自己披荊斬棘,不斷奮勇爭奪而來的。
  
  馮銘所言或許是對的,但絕對不適合於他。
  
  張衍胸有城府,心中雖有不同念頭,但面上卻半點也不曾顯露出來,馮銘只以為他聽從了自己建言,十分高興,道:「師兄,此地雖是北辰派地界,但小弟駐守二十餘年,也勉強算是半個地主,且讓小弟為師兄接風洗塵。」
  
  張衍點頭道:「那也好,為兄離開山門為時不短,還有許多事要詳細問一問師弟。」
  
  他一抖袍袖,將伏獸圈放出,隨即念動法咒,頓時射出一靈光來,這道光華急倏轉動,便將龍鯉收了。
  
  馮銘有些好奇問道:「師兄去哪裡尋來的龍首魚妖,看著好生兇殘。」
  
  張衍道:「此妖名為龍鯉,素有翻江倒海之能,乃是為兄遊歷東海之時降伏得來。」
  
  「原來這便是龍鯉?」馮銘一聲驚嘆。
  
  齊雲天玄水真宮之中就有一條龍鯉,只是他卻從未見過,不免嘖嘖稱奇。
  
  張衍回過首來,對著站在遠處徐道人與章伯彥二人一點頭,招呼他們過來。
  
  適才馮銘他與說話時,這二人自是識趣,皆是遠遠避了開去,此刻過來後,張衍沉聲道:「有一事需交待二位道友。」
  
  徐道人稽首道:「府主請吩咐。」
  
  張衍低聲說了幾句話,二人都是點頭,隨後都是一拱手,各自遁空而去,霎時隱沒入雲不見。
  
  馮銘隨口問起二人身份,張衍只說是府中門客,便也不再多問。
  
  元嬰修士頂上罡雲若不放出,也唯有同輩修士能分辨出其道行來,馮銘方入化丹境中,修為還不穩固,自是看不透這二人修為。
  
  他若是知曉了二人皆是元嬰真人,怕是要駭上一大跳,重新估量張衍如今實力。
  
  嚴長老一直在山門內恭候,看到張衍被馮銘引去,只當他們師兄弟二人還有許多話要說,搖頭一笑,便也不去湊那個熱鬧。
  
  但他也不能毫無表示,便喚了幾名弟子過來,仔細叮囑了一番,命其安排幾名侍女去聽從二人安排。
  
  張衍隨馮銘到得居處後,便煮酒暢談了一番。
  
  馮銘專揀一些門中趣聞來說,見張衍始終面色如常,以為他已想開,便也放下心思。
  
  直至晚間亥時,張衍才辭別馮銘出來,回得盧長老給他安排好的居處之中。
  
  他在玉榻之上坐定,臉上浮現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就在他離開宗門之後十年不到,門中便又逢一次大比,此次大比卻是改變了門中格局,十大子弟也與原先有所不同了。
  
  方振鷺終被陳氏拿下,如今不知道打發去哪裡,門中已是許久聽聞不到其消息了。
  
  此事實際早有徵兆,因此張衍也是毫不奇怪。
  
  然而本是最有希望得繼此位的陳楓,此次卻是未能如願以償,代之成為十大弟子的另有其人。
  
  這人也是張衍熟人,正是彭真人的關門弟子琴楠。
  
  琴楠早在前次大比之時就已邁入燒穴一關,又有彭真人在後使力,晉入化丹境界也是早晚之事。
  
  而在近次大比之上,她終成了十大弟子之一,如今代替方振鷺,成為排名第十位之人。
  
  對此等局面的到來,張衍其實是有幾分預料的,畢竟他本就允諾過彭真人,要設法推動琴楠上位。
  
  然而有所不同的,這情形來得卻比他想像中的來得稍稍早了一些。
  
  而更沒有想到得是,陳家居然主動捨棄了一個名位,這就使得彭真人並未借助他的力量便做到了此事,要說其中沒有達成某種利益交換他是不信的。
  
  這一步棋很是毒辣,彭真人當年只是因為初成洞天真人,無法對十大弟子名位插手,而張衍那時正缺乏背後佑護之人,兩者的目標方才能夠一致。
  
  而如今彭真人有了自家弟子在其中,雖然不至於與他翻臉,但定也得不到如先前一般的支持他了。
  
  門中十大弟子,幾乎每一個背後都站有洞天真人,張衍現下若還是化丹修士,那今日回返山門,處境必定會很是艱難,甚至有人會設法來擠掉他的名位,索性他現下已邁入元嬰之境,便是有人這麼想,也無有那等能耐。
  
  但隨著十大弟子一個個邁入元嬰之境,他光芒定不會如先前那般耀眼了,除非他的成就聲望遠遠超過同儕,令人無法撼動,或者想法設法提升修為,始終贏在眾人之前,方才有可能不靠洞天真人,也能穩穩立足山門。
  
  先從修為上來說,不說練至洞天之境,只是到元嬰二重,就不是朝夕之功,這並非眼下所能做到的。
  
  而另一個,便是為山門立下不世之功。
  
  本來十六派鬥劍便是一個絕好的契機,但馮銘所言變故便是在於此。
  
  眼下十大弟子之中,除他之外,還有另外二人成就元嬰,其中一人,便是鐘穆清。
  
  不過此人壽數與齊雲天相近,又是秦真人竭力栽培的徒兒,此人能踏入這一步也是意料中事,張衍對此並不吃驚。
  
  但另一人,則是洛清羽。
  
  門中傳言,此次鬥劍法會,只這三人可以前去赴會。
  
  而三人之中,霍軒為陳氏贅婿,可以說是世家中人從修為上看,也是眼下十大弟子第一人,鐘穆清為秦真人徒兒,向來崇奉平衡之道,而洛清羽卻是師徒一脈朱真人的得意弟子。
  
  三人背後都各自有一股勢力,更深一步看,正對應浮游天宮三殿殿主之位,且微妙霊的是,這三人若能上位,他們之間恰恰能形成均勢,怕是不得再有任何一人涉足其中了。
  
  張衍明白,這一次與以往皆是不同,天頂之上,彷彿是一張結得密不透風的無形罩網,牢固非常,不容打破。
  
  他卻是笑了起來,自入道以來,但凡遇上阻路之人,他從來不曾有過半分退避。
  
  縱使穹天在前,亦要一劍劈開!
  
  似是感受這股澎湃無比的鬥志,那藏於他竅中的劍丸發出錚錚錚三聲輕響,忽然自眉心飛出,在半空中嗡嗡急顫,旋轉不停,彷彿嗷嗷待哺之嬰兒。
  
  這一刻,張衍根本不及思索,只是順著本我心意所指,猛然間就把自己全身法力灌注進去!
  
  星辰劍丸忽然一聲顫響,他渾身一抖,心神之中似是有什麼韌弦崩斷,這枚劍丸陡然間光華大盛,忽的騰在半空,再不斷疾震,化出一道道分光劍影出來,點點光明如星雨,好一會兒方才停歇下來。
  
  細細一點,共化六十四數,晶明璀璨,心意方召,便一個轉動,齊齊投下,盡落於手,再度重合為一,還原成為一枚剔透如洗,瑩潤無垢的劍丸。
  
  張衍眼望此物,只覺心神一片空明澄澈,似乎半點罣礙不存,但偏又生出無窮自信,彷彿有此一劍在手,塵世間一切困難阻礙皆無法擋得住自己。
  
  自玄光境悟得劍丸妙靈道,進而分化劍光以來,他在此道之上始終未曾能再有進境,哪怕煉去了原先荀長老的印記後,這一層隔著薄壁也始終未曾打破。
  
  直至到了今日,此物因心而動,進而受感破繭,再生變化,非但洗盡鉛華,徹底化為自家心神合一之物,且較之先前,似也是威能增進了許多。
  
  張衍屈指輕輕在劍丸之上一彈,口中曼吟道:「奮起一劍斬不周,扳倒乾坤天且休!」
  
  丹陽山寂夜之中,諸弟子只聞一聲悠遠清越的劍吟傳出,隨後就見道道劍光宣溢而出,將半邊天碧映如白晝,久久方才消去。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4-22 06:57
第兩百四十一章 府中門徒
  
  張衍在北辰派盤恆十餘日,將星辰劍丸重又祭煉了一番,此後依禮拜訪了掌門江霖及門中數位長老,便言及要告辭離去。
  
  北辰派中只嚴長老一位元嬰修士,張衍修為與他相若,本還想請他多住幾日,交流些修道上的心得體悟,怎奈見其去意已定,心中雖覺惋惜,但也不便再多作挽留。
  
  當日張衍就辭別眾人,動身回返山門。
  
  他也知如今東華洲非比往常,各宗門都是提高了戒備之心,怕引起什麼誤會,因此並不將龍鯉放出,而是祭動劍丸,如虹遁起,一路風馳電掣,往昭幽天池而去。
  
  如今他遁光神速,只一個時辰之後,就遙遙望見昭幽山那掩映在飄渺雲霧之間的參天巨影,再前行一刻,卻見有三道遁光在山前來迴游蕩,隱隱約約傳出歡聲笑語。
  
  張衍目光掃去,見那最前方的是一個少女,約是十二三歲,頭梳雙螺,身上是短襦長裙,長得天真活潑,細挑水靈。
  
  她腳下踩著一隻細雲飛梭,只是飛空之時不甚熟練,往前幾丈,就搖搖晃晃。
  
  她右手處卻是一個年未及冠的少年,雙目黑白分明,渾身透著一股機靈勁,腳下是一朵有如白棉的雲團,兩人你爭我搶,各自奮先,似在比試。
  
  不遠處則站著一名天庭飽滿,體軀強健,儀表甚為不俗的年輕修士,一道赭色玄光繞身,正滿臉笑容看著二人。
  
  張衍原本也不怎麼在意,自昭幽天池成為他洞府之後,也有不少門下低輩弟子來此行遊,可看到這人時,卻見其面目依稀有些熟悉,似是在哪裡見過,再一轉念,就記起來了,暗道:「這應是羅道友昔年從泉圖部搶回來的徒兒。」
  
  他曾聽羅蕭說起,此人父親是人,而母親為妖,是那泉和妖王的寵妾趙氏,是以隨母姓,取了個名字叫趙崇。
  
  張衍看了看下方那對少男少女,猜測道:「這二人莫非也是羅道友新收的徒兒麼?」
  
  他想了一想,便把渾身澎湃如汪洋的罡氣收斂了,按落雲頭下來,
  
  少年與那少女二人飛馳時原是並駕齊軀,不分上下,可過不了一會兒,那少年就落後半個身位。眼見得少女就要越過自己去,他眼珠一轉,突然啊呀大叫一聲,一腳站立雲上,另一腳脫出凌空踏出,同時雙手亂抓,似要掉落下去。
  
  那少女見了,登時一聲驚呼,不假思索就欲伸手去攙扶他,哪知那少年嘻嘻一笑,把腳下輕雲一催,登時超出去了三四丈,到得一處山石前,伸手一摘,起了一株綠草在手,舉起搖晃道:「師妹,這回卻是你輸了,荊娘子送你的那頭鳳尾仙雉歸給我了。」
  
  那少女氣得俏臉通紅,跺腳叫道:「師兄你耍賴,耍賴!這回不算!」
  
  少年懶洋洋道:「師妹,這也怪不得師兄啊,每次你皆要上當,若是到了外間,遇上那些魔宗弟子,怕被賣了去也不曉得。」
  
  少女不服氣道:「那不過是師兄的緣故,到了山門外,雪兒斷斷是不會上當的,總之,總之這回不算。」
  
  少年滿臉無奈,轉頭對遠處那年輕修士道:「趙師叔,你來評評理。」
  
  趙崇卻只是搖頭,並不說話。
  
  就在這時,忽然天上有一道森森劍光到來,頓時臉色一變,把手一攔,將二人護在身後,大聲道:「不知是門中哪一位道長到此?」
  
  雖然魔宗弟子肆虐東華,但得益於霍軒之法,散宗小門為溟滄派護住了四方門戶,甚至還有元嬰長老出來巡視,是以甚少有魔宗弟子深入山門實力範圍之內,便是有一些漏了進來,修為高的隨時斬殺,修為低微的也只送給門中弟子練手。
  
  而昭幽天池左近就是溟滄派山門重地,這二三十年來也是少有外敵,能到此處的,多半是門中修士。
  
  但趙崇也不敢大意,說話之時,就已是發了一道靈光去了昭幽天池之中。
  
  張衍落在三人面前之後,便撤去劍光,走了出來,負手一立,溫和言道:「你可是趙崇?」
  
  趙崇不覺疑惑,抱拳一禮,道:「正是,道長怎知小人賤名?」
  
  張衍笑言道:「你年少時我曾見過你一面,你卻是不記得了。」
  
  趙崇當年被羅蕭抱回府中時,的確曾見過張衍一面,但畢竟那時幼小,還未得修道,是以心中所記憶的形貌已經有些模糊了。
  
  雖然張衍叫得出自己名字,但他為人穩重,仍是不敢輕信,只是謹慎道:「小人已是發了訊信,道長若是府中舊識,且稍候片刻,劉師姐即可便至。」
  
  語聲才歇,便自昭幽天池之中飛起一道白如霜雪的煙煞,往此處飛來。
  
  那少年和少女都是一臉興奮,道:「恩師來了。」
  
  張衍轉目一望,只見劉雁依鏤銀纖環束髮,身著水雲鑲袖深衣,腰繫柳綠絲絛,步踏煙嵐而出。
  
  她並不去理會那兩個徒兒,直直到了張衍面前,吸了口氣,把滿心的驚喜收住,緩緩跪倒在雲上,道:「徒兒恭迎恩師回府。」
  
  言罷,恭恭敬敬一個叩首。
  
  見自家師傅跪倒,那少年和少女也是嚇了一大跳,這才知曉面前站著得是何人,都是跟著一齊下跪磕頭,只道:「徒孫拜見師祖。」
  
  趙崇一怔,隨後駭道:「原來是府主回山了,請恕小人有眼無珠。」也是慌忙拜倒。
  
  張衍微笑道:「不必拘禮,都起來吧。」
  
  四人依言站起。
  
  張衍目光下落,仔細查看了一番劉雁依修為,見她渾身靈氣圓潤無暇,就知已是破了最為難過的殼關,已是化丹二重修士了。
  
  下來如功行再深得幾分,便可設法凝聚法力真印了,不覺暗自點頭,這大徒兒著實叫他滿意,又指了指她身後,道:「雁依,那二人是你收的徒兒麼?」
  
  劉雁依垂首道:「請恩師恕徒兒踰矩之罪,因門規有定,化丹之後當要自九城之中擇徒收錄,但無有恩師准許,徒兒不敢擅自做主,因此只是暫且將二人收作記名弟子。」
  
  張衍微一頜首,隨口問了二人名字,才知那少年名叫左含章,本是大魏朝開國公左功常的後人,只因祖輩有一位是溟滄派弟子,是以把族人接來九城居住,連帶他如今也是有了機緣。
  
  那少那名為林思雪,雖非什麼大族門出身,但也不知哪一輩起,就居於九城之中了。
  
  左含章和林思雪聽得張衍與劉雁依談及自己,都是垂首而立,連大氣也不敢喘。
  
  他們可是自小聽說過師祖張衍的威名,門中甚至有傳言說,十大弟子中除卻那已成嬰的三人,已無人是其對手了,只是他們自入門後,就從未見過這位師祖,甚覺遺憾,此時都是在那裡拿眼偷著。
  
  張衍問過二人出身來歷之後,便不再多言,微微一笑,道:「你等隨我回府。」
  
  他一揮袖,陣門挪動,幾人只覺眼前一花,再睜眼再看時,竟發現自己已然是站在大殿之中了。
  
  張衍環顧左右,卻見府中有些冷清,不覺奇怪,往日他回到府中,不是羅蕭就是商裳出迎,可此刻卻未見到。
  
  劉雁依在旁解釋道:「恩師,近來商娘子幾個族人功行到了緊要關頭,需人護持,她一人力有未逮,是以羅師叔前去相助了,怕是還要些時日才能出關。」
  
  張衍言道:「那雁依你需記得不必驚動她們,待出關之後再見也是不遲。」
  
  劉雁依輕聲應了,又屈膝一福,道:「恩師,待徒兒把師弟師妹們都喚了出來。」
  
  她移步至殿階下,拿起磬槌,在玉磬之上輕輕一敲,登時,一股清悅聲音傳遍洞府。
  
  不過片刻,兩側陣門轟然轉動,須臾之間,就有數道遁光落在大殿之上。
  
  待光華散去,田坤,汪氏姐妹,姜崢,魏子宏等弟子皆是現出身來,見得張衍,都是神情大振,滿是欣喜,一齊跪下叩首,口中都是道:「弟子拜見恩師。」
  
  張衍拿眼看去,目光從這幾個徒兒身上逐一掃過。
  
  三十餘年過去,田坤與汪氏姐妹二人修為雖不及劉雁依,但也穩穩步入玄光境中。
  
  不過田坤看似修為遲緩,但有大妖桂從堯安排好的功法修行,卻是最不用他操心的一個。至於汪氏姐妹,心性還需磨礪,修為緩些,卻也不是什麼壞事。
  
  他目光在姜崢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微微一笑,便移了過去,到了最後一個英武青年身上。
  
  此子眉心中有一豎痕,宛然如目,肩膀上還蹲著一隻白毛老猿,正是他六徒魏子宏。
  
  張衍離門而去時,這徒兒也有二十餘歲了,那時已修至明氣境中,如今卻也有玄光三重境界了。
  
  劉雁依在旁言道:「恩師,六師弟資質出眾,求道之心也是堅定,前年才出外尋藥歸來,現已可凝藥化丹了。」
  
  他這些弟子之中,若論資質,當以劉雁依和魏子宏為最高,有這等進境,也在他預料之中。
  
  張衍欣然道:「甚好,雁依,過幾日由你護持,助你師弟凝丹。」
  
  劉雁依雖是秀眸中有些驚訝,但卻毫不遲疑應下道:「徒兒謹遵師命。」
  
  隨著張衍修為精進,已不會事必躬親,若是傳下什麼法門,也是由劉雁依這大弟子代師傳授。
  
  這殿中除卻張衍這六名弟子外,後面立有還有二人,卻是原本祝長老的徒兒翁知遠和袁燕回。
  
  這二人資質皆是不差,當年在玄光弟子的大比之上,僅是排名在劉雁依之後,功法也是祝長老去辛苦求來的,也曾稟明張衍出外尋藥,如今皆有化丹修為了。
  
  他們二人身後也跟了五名靈秀弟子,張衍也不知這其中是否有祝長老的轉世之身。
  
  不過轉生之後,前一輩記憶也就煙消雲散了,算不得原先那人,因此只稍看一眼,便自略過。
  
  磬鐘敲響,本是召喚府中門人弟子,可這些人中,張衍卻未曾見到盧媚娘與荊妙-君二人,便問道:「雁依,白穹妖王和君悅妖王可在洞府中?」
  
  劉雁依低聲輕嘆道:「稟恩師,荊妖王因未能邁入元嬰境中,已於半年前壽盡而亡,盧妖王是送她元靈轉世托生去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4-23 06:21
第兩百四十二章 浣月江宴

   君悅妖王身故,也是給了張衍門下幾名弟子極大觸動。

  尤其是汪采婷,自從踏上修道之途後,她卻是從無急迫之感。

  然而眼見一名享受六百餘載的化丹修士,因遲遲不得破境,卻是生生壽盡而亡,她彷彿也是看見了自家前路,心中頓生惶惑迷茫之感。

  若是不得長生,任你法力神通再是強橫高明,也終究是虛幻一場,如樹枯花謝,調零而去。

  此事之後,她也是把平日愛玩鬧的性子收斂了幾分,這半年來,倒有大半時候是在認真修持。

  張衍看過門人弟子修為之後,也覺欣慰,又把諸人一個個喚來階下考校,再隨口指點了幾句,半日之後,便吩咐他們退去,只是把姜崢單獨留下。

  姜崢內心有些忐忑,不知為何恩師要把自己留下。

  他原本乃是記名弟子,又是張衍自山外帶回,自知和一干同門無法相比,因此也極是用功。

  可自正式被張衍收錄門牆後,這麼些年過去,他也不過才到了玄光二重境中,而比他後入門牆的魏子宏,如今已是到了化藥凝丹這一關了,兩者可謂天差地別。 就是汪氏姐妹,雖邁入玄光比他晚了些許,而今也早早超過了他,已在燒穴了。

  汪采婷還曾出言逗趣,說他再這麼慢吞吞修行下去,怕是連兩位師侄都要比他進境來得快些了。

  所幸姜崢人緣極佳,為人又是謙遜有禮,懂得進退,門中也有無人看不起他。

  張衍見他似有不安,便笑道:「徒兒,你莫慌張,為師留你下來,乃是這裡有一樁好事說與你聽。」

  他便將那蓬遠派之事前後因果細說了一番 末了又道:「徒兒,為師也不瞞你,臨來之時,穆長老已將那《辰火六御正法》相贈,只等你點頭,便可將此法賜下 呵呵,此事若是成了,與你也不無好處,你若不願那也可,為師回頭便替你辭了此事。」

  姜崢細細品味,發現自家老師言語中並無強逼之意,顯是放手由得他自己去選。

  這事若是擱在他派弟子身上,怕是早就喜不自勝,迫不及待應下了。可他身為溟滄派弟子,老師又位列門中十大弟子之一,上乘功法卻是不缺的。

  且昭幽天池乃是一處洞天福地,更不是別處宗門可比,只一卷說不上能否修成的道法,對他而言其實並沒有多少份量。

  姜崢修道歲月,倒有一半是在凡間之中度過的,他雖是膽氣極好,但是胸有城府之人,想法卻是與眾不同。

  他並未去考慮那修行之事,首先想的卻是:「我在門中修道,論修為論資質都遠不如同門,顯見得留在此處並不能為恩師分憂,可若是去得蓬遠派,定能為我昭幽天池再拉攏得一個盟友來,也能稍許報得老師傳道之恩。」

  這些念頭在腦海中轉了好些時候,他便毅然言道:「恩師徒兒願意去蓬遠派。」

  張衍凝視他雙目,道:「你可想清楚了?」

  姜崢認真道:「徒兒絕不反悔。」

  張衍一笑,把袖袍輕輕擺盪,就有一枚晶亮玉簡飛了出來,落在姜崢面前。

  「此便是那《辰火六御正法》,這是別家宗門密卷,為師不會去瞧其中關竅,你自家去仔細琢磨吧。」

  姜崢伸手接過,收入囊中,他退後一步,抱拳道:「徒兒明白,只是離門之前,修道上一些不明之處,還是要請教恩師的。」

  張衍笑著點了點頭,姜崢這徒兒的確與眾不同,有許多話不必說透,他便能心領神會,雖修道之資差了少許,但修道之途,一顆堅凝無回的道心更為重要,將來也未必不能求道長生。

  他站起身來,一揮袖,便踏開陣門,轉回了小壺鏡中。

  一名黑衣書生慌忙迎了出來,對著他一揖到底,道:「小的張境,恭迎老爺回府。」

  張衍自他面前走過,逕自上了玉榻坐定,隨後言道:「卻有事要你做。」 鏡靈忙把身俯低,道:「請老爺吩咐。」

  張衍抖開袍袖,一道罡風飛出,霎時靈光灑散,光彩紛呈,一時間,竟有數十件法寶法器漂在半空,上下浮沉,若是有門中弟子在此,定會把眼看花。

  他憑藉一身「五方五行太玄真光」行走中洲,東海兩地,不說那些玄光化丹之輩,只是死在他手中的元嬰修士就多達十餘個,所得法寶著實不少,除卻那些需用到的,餘下也不耐一一查看,現下已是盡數取了出來。口中則道:「你且把這些個法寶仔細清點了,小心收好,與原先府中法寶放與一處,日後自有用處。」

  此次回山,他並未打算將這些法寶分予弟子,而是打算細水長流。

  雖是如今門人弟子加在一處,仍舊不足二十之數,可若是再過得數十上百載,怕是就要如那杜德,蕭倜一般,上得百數了。

  如是人人持寶,任是再大的家當,也是折騰不起。

  因此便需提前定下規矩,只有為洞府立有功勞者,方才能賜下。

  劉雁依當初修道之時,張衍正值出外尋藥,因而她身邊法寶皆不是從自家恩師處得來,而是出外斬殺妖魔,為門中立功,才從功德院中換引來的,其中艱辛,不為外人所知。

  是以張衍決定,今後府中弟子想要法寶,也要依此例而行,且如今魔劫已起,根本不怕無有機會。

  「張境,我離開山門甚久,你把門中之事詳細與我說來。」

  張境道了聲諾。

  張衍臨去之時,曾關照留他留意溟滄派山門中事,他也不敢忘了,見此刻問起,便把自己所知曉的都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聽罷之後,張衍忽然發現,先前馮銘所告知自己的消息中,卻是遺漏了一事。

  洛清羽竟是在大比之上鬥敗了莊不凡,之後方才傳出成就元嬰的消息,這足以說明只得三人去往鬥劍法會不是什麼虛語。

  張衍暗自思忖,似莊不凡,杜德之輩,若是得背後洞天真人全力支持,怕也不是沒有成嬰的可能。

  只是無論是大族世家還是師徒一脈都已定了人選,因此也只能捨了此次機會了。

  除卻這三人外,他人哪怕成嬰,要去往十六派鬥劍法會,也定會受三方勢力聯手阻攔。

  換了任何一人來,面對這等局面,怕早已灰心喪氣,畏縮躲避了,再也生不出什麼抗爭之心。

  可張衍卻不然,早在得知這消息之後,他便敏銳的察覺到,這其中其實還有一線機會,只看自家判斷的對也不對了。

  閉目沉思了片刻,他忽然道:「張境,若這幾日有人來尋我,不必阻攔。」

  鏡靈連忙應下。

  交代完後,張衍收束心神,把眼一閉,便入定去了。

  此番他回轉山門甚是低調,並無幾個人知曉,數日之後,這消息才慢慢傳了出去,倒是引得不少人前來拜山。

  若是相熟之人,他便親自出迎,請進來飲酒論道,此外便是坐於府中,精研五行遁法神通,並不外出,似是放棄了前往鬥劍法會的打算,一門心思修道了。

  這一日,小壺鏡鏡面上之上忽然靈光閃耀,一陣如水波動。

  張衍睜開雙目,瞧了一眼,見昭幽山前來了一個道姑,正對著府門施禮。

  他心中一動,認得此女乃是守名宮門下弟子,略一沉吟,道:「張境,放她入府。」

  不一會兒,張境從外進來,雙手捧上一封書信,道:「老爺,那道姑只留下此書信,人卻是走了。」

  張衍伸手拿過,落目一撇,發現竟是彭真人手書,不覺眉毛微挑。

  起封拆開,仔細看了一遍,這信中只是說了些許門中平常事宜,言辭倒是客氣,不過字裡行間之內,卻是隱晦勸說他不必去再想那鬥劍法會之事,似如今安坐府中才是正途。

  彭真人這書信也沒什麼惡意,只是含蓄指出大勢不可逆轉,他再怎麼鬥,結局也是難以改變,只需隱忍下去,看在她先前情面上,也無有人會與他來為難。

  看完之後,張衍淡淡一笑,就把書信拋在一邊,

  自己如何行事,何需他人來指手畫腳?

  當天酉時之後,昭幽天池前卻是又來一人。

  此次是一名持禮甚恭的弟子,言及自己從十峰山而來,奉霍軒之命來送書信的。

  待此信拿入府中,張衍拆開一看,見信中字跡娟秀,不似男子書寫,但落款的確是蓋了霍軒的印章。

  信中所言,卻是請他一月之後,去浣月江赴宴,招待自平都教來的三位長老和其門下弟子。

  十六派鬥劍將至,近日與溟滄派交好的幾個門派也是走動多了起來,弟子之間也可借此機會,相互交流切磋,鬥法論劍。

  這平都教亦為玄門十派之一,因僻處西南,少與他派走動。

  不過秦玉真人生母原先便是此教長老,因此兩派淵源也是極深。

  張衍那著手中桌案之上,這兩封書信雖是一前一後,但合在一處看時,卻是能品出幾分不同尋常的味道來。

  他忽然玩味一笑,暗道:「原想還要再等上一年,待得此回山門大比,再行動作,卻不曾想,機會這便送上門來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0 13:32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4-24 21:42
第兩百四十三章 五徒離山

   浣江之宴,想必平都教弟子想借此機會展露本事,試一試這一輩溟滄派十大弟子的實力,比鬥切磋應是免不了的。

  不過先前來昭幽天池拜訪張衍之人,無有一人修為高過於他,因此也並未曾看出他已然是一名元嬰修士。

  張衍自忖門中怕還是以為他至今仍是化丹境界,否則這請束也未必會送來。

  他略一轉念,笑了一笑,就將請柬收了。

  此會因定在三月之後,眼下倒不必多想。

  距離鬥劍之期還有五年,張衍自思還可趁著餘下這點時日,將那五行遁法再提升一層去。

  自與元嬰三重修士鬥法之後,他便尤為重視這門神通,每每習練,愈發覺得其中有許多不可思議之變化,若是能在法會之前將這問神通再得精熟幾分,定還可多得一門手段傍身。

  此前靠了殘玉之助,他已習得一門水行遁法,危機時刻用來脫身也是頗見奇效。

  只是這門神通非但可以借五行潛遁,還可以困人阻敵,是以他決定此後修行,便著重修煉此道。

  他坐於榻上思索,這時張境從外轉來,道:「老爺,姜崢在外求見。」

  張衍道:「命他入殿相見。」

  不一會兒,姜崢目不斜視到了殿中,撩袍跪下,俯地叩首,道:「弟子姜崢,拜見恩師。」

  此地乃張衍日常修行之所,他自入門之後,從來未曾踏足過半步,就是汪氏姐妹,也不過來得一二次。

  張衍微一點頭,道:「起來說話。」

  姜崢再行一禮,沉穩站起,抱拳道:「徒兒來此,是想辭別恩師,這就動身去往蓬遠派。」

  張衍看他幾眼,奇道:「為何這便急著走?」

  他先前在言語中曾有暗示,自己雖不方便觀看蓬遠派的功法,但是一些道術上的關竅卻是相同的,姜崢在習練之時若是遇上,卻是可以來請教自己,這可是難得的機緣。

  需知他也要修行道術,在十六派鬥劍之前,已是無法顧及門下弟子了,因此早已定下規矩,五年之中,除了劉雁依與姜崢可時常來請教,其餘門下弟子,如無傳喚,不得隨意來見。

  在張衍看來,自己指點姜崢一年半載,待修為有所增進,最好是能修至玄光三重,再去往蓬遠派,那才是最為妥當的。

  卻不曾想,才過得半月,這徒兒就急著要離去了。

  姜崢躬身道:「恩師容稟,徒兒也不知為何,這門功法修行時進境極速,已是堪堪摸到突破門隘,只是冥冥中覺得,非得感應一物,方可過去此關,想來應與那恩師所提及的『驚辰天宮』有些關係,是故欲去蓬遠尋找機緣。」

  他聽說蓬遠派練成這功法的幾乎無有,本也以為這門道法是極難得,已是做好了吃苦熬磨的準備,可誰知道,這功法似與他有緣,與自身極其匹配,只不過練得十數日,功行就突飛猛進,眼見就要邁入玄光第三重「甲子不失」的境界中。

  可在這時,他卻感應到似乎缺了什麼,因此停了下來,經過一番認真思索之後,遂決定來見張衍。

  張衍略略一想,目中一亮,暗忖道:「莫非是那個原故不成?這倒是我這徒兒的造化了,此也是他的機緣了。」

  他笑了一笑,道:「此事為師准了,你回去收拾之後,明日便可下山。」

  得了准許,姜崢並不現出什麼欣喜之色,面上神情如常,打躬道:「多謝恩師。」

  張衍稍作沉吟,道:「你入我門中後,修行極是勤勉,可為師也從未有過法寶賜下,比你先入門的幾位同門皆是有了趁手法寶,這對你未免不太公允,此次去蓬遠派,也不能太過寒酸,我便予你一件法寶防身。」

  他偏首英照張境道:「去把那『捉星玲瓏袋』拿來。」

  張境得命去了,不過片刻,他就捧了一隻貌不起眼的灰色布袋出來,交到姜崢手中。

  此物是那列玄教沙姓真人隨身至寶,袋中能威千頃沙水,乃是一件玄器,

  對張衍來說,此寶雖好,但若是遇上那些擅能遁逃之輩,方才展開,就可被人逃遁了去,很難在鬥法之中有所作為,當日如不是列玄教七位真人把他團團圍住,又顧忌天爐法寶還未出世,此物根本沾不得他身。

  但姜崢不過玄光境界,留給他用來防身,已是足夠了,

  姜崢先前與同門切磋,從未勝過一場,不是法力不濟,而是每回都被法寶所克制,雖是他從來都是一笑而過,但若說心中沒有幾分鬱悶之情,也是未必見得。

  今次總算是了自家法寶了,他接過之後,連忙跪下,感激言道:「謝恩師賜寶。」

  張衍微微一笑,把指一彈,就有一道金光閃爍的符籙飛來,入了姜崢眉心之中,道:「此是我昭幽府中燒穴之法,以你的資質,貫通二十六穴不是難事,你需記住了,此法絕不可外傳。」

  這門燒穴之法是張衍以殘玉推演而出,就算放在玄門大派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燒穴秘法,若是那些世家大族得了,立時可使得玄光輩弟子在此關之上的根基打得更為牢固。

  姜崢神情一肅,鄭重言道:「恩師放心,弟子定不會洩露一絲半點,如違此誓,定遭天譴。」

  張衍一揮袖,喝道:「徒兒且去吧。」

  姜崢退後幾步,用力磕了幾個響頭,便退出了大殿,往府外出來。

  走不多時,路上卻迎面瞧見一名身著月白道袍美貌力子緩步走來,認出是大師姐劉雁依。

  門中除了張衍之外,他對這位大師姐是最為敬重的,忙抱拳一禮,道:「大師姐,小弟有禮。」

  劉雁依笑盈盈道:「五師弟這是方從恩師處出來麼?」

  姜崢點點頭,感嘆道:「正是,小弟這就要去蓬遠派了,本也要來與大師姐與諸位同門辭別的。」

  劉雁依略覺意外,她美眸流轉,想了一想,就自香囊中取了一物交到他手中,道:「聽聞那單慧真是蓬遠派門下百年一出的人物,不久前丹成三品,想必還在設法突破殼關,師弟此去,不妨見此物帶上。」

  姜崢見此物有三尺長短,拿在手中若隱若現,似是一團輕柔煙霧,彷彿隨時隨地能飄散飛去,稍一感應,便知既不是用來斗陣的法寶,不禁訝道:「不知此為何物?」

  劉雁依解釋道:「此物名為『嵐素紗』,是昔年霍師伯贈與恩師用來破開殼關的寶貝,後來恩師又賜予了我,我如今早已過了這道關門,便把此物轉贈於師弟了。」

  姜崢為難道:「這...」

  劉雁依抿唇一笑,道:「師弟既要與單道友結為道侶,還要修行其門中功法,當也要待人家好一些,這禮物你便不要推辭了,權當是師姐我送給單道友的。」

  姜崢不再說什麼了,對著劉雁依深深一揖。

  他哪能不明白此是這位大師姐在特意照拂於他。

  此去蓬遠派畢竟不同於在昭幽天池中,那是在他人地界之上,就是那名義上的道侶單慧真,也與他從未見過一面。

  雖仰仗著張衍名頭不會有人敢給他氣受,但傳授法門之時,也未必會真心實意,而拿這寶物去,若是單慧真因此能破開殼關,那蓬遠派則必得承下這份人情。修道之路也就順暢許多了。

  姜崢與劉雁依又說了幾句,便即別過,又去汪氏姐妹與田坤處辭別,轉頭出來,就到了師弟魏子宏處。

  他踏步入內,見左側有一棵浮光靄靄的梨樹,一隻白毛老猿攀在枝上對他作揖,他呵呵一笑,繞了過去,就見有一處佔地數畝大小別緻庭院,兩隻神駿無比的白羽仙鶴守在門前。道:「師弟可在?」

  一聲驚喜聲音從裡傳出,道:「是五師兄來了麼?」

  不一會兒,魏子宏從裡快步而出,歡喜道:「五師兄,你這幾日不是在修行道法麼,怎麼有閒到小弟這來?」

  姜崢入得昭幽天池時,已然有玄光修為,又深諳人情世故,不用多久,就與一干同門熟絡起來,而魏子宏入門時,不過七八歲,尚是一個孩童,身邊除了一頭白毛猿猴,就是一癱病在床的老母。

  當初還是姜崢親自送他老母親去往九城之中居住,平素又時常來照顧他,有什麼修道之上的疑問,魏子宏也是常來請教姜崢,因此兩人極為親厚。

  雖是魏子宏如今修為已在姜崢之上,可依舊待之仍如先前一般。

  姜崢將來意一說,感慨道:「明日為兄便要下山去了,此去也不知何時才能與師弟及諸位同門相見了。」

  東華洲魔劫,去了蓬遠派與單慧真結為道侶後,勢必不能隨處走動,且他胸中也有一口傲氣,下定決心不凝就腹中金丹,便絕不回府。 魏子宏怔了一怔,擠眉弄眼道:「小弟倒是忘了,師兄就是要有家室的人,也不知嫂嫂美貌與否,若是長得不好看,師兄可不能委屈了自己,聽聞寧師伯門下梅師姐對師兄頗是有意,此處結不成姻緣,回來再換一個就是了。」

  姜崢知他就是這個沒正經的膽氣,搖了搖頭,正色道:「師弟胡說八道些什麼,此事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萬不能到外間去說,寧師伯御徒極嚴,要是連累了梅師姐可就不好了。」 魏子宏拍著胸脯道:「師兄便放心吧,小弟豈能不懂這個道理?師兄,你去蓬遠派中修行,可不能弱了我昭幽天池的威風,他們如敢欺壓於你,就告知小弟我,我定叫他們好看!」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4-25 05:29
第兩百四十四章 平都高徒

   溟滄派,養悅島,華陰峰。

  黃復洲一身灰布道袍,神情淡漠,緩步慢行至大殿之上。

  他目光一撇,見有一名青袍道人端坐席上,約是三旬年紀,看起來貌不驚人,但一雙眸子似是塗了層釉色,光潤如瓷,熠熠閃光,唇上鬍鬚濃密,微帶碧色,額頭黿廣,不曾戴冠,身邊趴著一頭眯著雙目的褐斑黃豹。

  坐在這道人對面,乃是秦真人弟子越龍珊,見得黃復州出來,她沖其招了招手,嘴角含笑道:「黃師兄,我來與你了見,此是平都教的吳函承吳師兄,說起來,他與你家夫人也算是遠支族親。」

  吳函承大袖抖了抖,就站起身來,對黃復州打了一個稽首,道:「早就聽聞溟滄雙秀之名,今日終於得見黃師兄尊顏。」

  黃復州淡然還了一禮,平靜道:「過去些許名蘆,早已是過眼雲煙,不用提了。」

  吳函承雖是看起來客氣,但神態之中不無倨傲,若是換了先前,黃復州定要設法壓過其一頭去,可如今他棱角磨平,早已沒了那份爭勝之心,對所有事情都已看淡了。

  他現在也知自己絕無可能當上十大弟子了,投在秦真人門下,總也好過尋常弟子,至少養悅島上的師兄弟門也有了照應。

  吳函承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判斷他此言是否出於真心,嘴中則言道:「黃師兄心境淡泊,小弟佩服。」

  黃復州也不接話,徑直行到主位之上,展袖坐下,

  吳函承玩味笑了笑,也是重又坐了下來。

  黃復州面無表情道:「聽內子言及,吳師兄乃是平都教花長老高徒,此次也是要去往鬥劍法會的,既然師兄已至,不知吳長老是否到了,可不要讓在下失了禮數。」

  越龍珊剛想開口,吳函承卻先一步說道:「恩師路上遇見一位老友,被求去煉寶,可能要耽誤幾日,只是既已與秦真人說好相約之期,為免爽約,便先遣小弟前來拜山。」

  越龍珊插言道:「黃師兄,恩師這幾日正祭煉一爐丹藥,無暇抽身,她交代下來,要你設法招待好吳師兄。」

  吳函承拱了拱手,道:「叨擾師兄了。」

  當年秦真人曾欠下平都教不少人情,她能在溟滄派門中這般超脫,除了自身修為之外,與背後有吳氏支持也不無關係』

  而吳函承如今修為已到將破未破的門檻上,只差一線便可成嬰,此次來得溟滄派,就是尋求秦真人出手助自己破關。還有一個目的,便是想見識一番溟滄派這一輩弟子的手段。

  黃復州微微點頭,道:「黃師兄莫要客氣,既是秦真人關照,你不妨先在我這養悅島上住上幾日,來日我再叫上幾名好友同道,陪師兄一同觀覽我溟滄派中山水勝景。」

  吳函承笑道:「如此甚好,枯坐府中,也是苦悶,就是不知師兄與鐘師兄可有交情?小弟侄想結識一番。」

  黃復州淡淡一笑,道:「要叫黃師兄失望了,鐘師兄如今已是元嬰真人,距離鬥劍之期不過數載,此刻正在琳瑯洞天內潛修玄功,為兄這點薄面怕是請不出來。」

  吳函承覺得這話中帶刺,心中有些不舒服,看了看黃復州,不禁嘿了一聲。

  越龍珊見狀,忙咳了一聲,出言打圓場道:「吳師兄莫急,三月之後,便是浣江夜宴,鐘師兄忝為十大弟子之一,屆時定是會前去,師兄還怕見不得麼?」

  吳函承精神一振,道:「如此便好,正要瞻仰鐘師兄風采,聽聞當年若秦真人收了鐘師兄做徒兒,因修煉一門功法之故,結果不得成行,否則十六派比劍定有其一席之地。」

  黃復州在旁點頭,道:「不錯。」

  其實他隱約知道,所謂修煉功法之事不過是騙騙外人,那回鬥劍鐘穆清本可前往,可秦真人不知出於什麼緣故,阻其前往,結果錯過了一次機會,否則其門中排名,說不定就在霍軒之前了。

  吳函承手指點了點桌案,狀似無意道:「黃師兄,不知此次貴派有哪幾位師兄前去法會?齊真人可要去得?」

  說起「齊真人」三字時,他雖裝作漫不經心,而眼底分明卻是露出幾分著緊之色。

  黃復洲輕輕搖首,道:「齊師兄早在七十年前就已去位,非是十大弟子了,如今在玄水真宮之內潛修,甚少露面,此次法會,當是不會去得了。」

  吳函承神情一鬆,拿起桌案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口不應心道:「可惜,可惜。」

  前次十六派比劍,因溟滄派門正值爭奪掌門之位激烈之時,師徒一脈許多弟子不是枉死,就是自行兵解。

  而那凶人臨走之時,因暗恨世家插手其中,導致他爭位失敗,因此是一怒之下,竟出手屠戮了不少五大世家的弟子,

  結果累得偌大一個溟滄派,到大比之時,竟無有幾名能拿得出手的弟子了,最後只有齊雲天一人孤身前往。 好在齊雲天不負眾望,鬥劍法會之上,憑藉溟滄派第一神通龍盤大雷印,力敵十餘人後,仍與少清派清辰子鬥了個旗鼓相當,最後以平手告負。

  自那一戰之後,齊雲天名傳天下,雖明知溟滄派內鬥之後,已是實力大損,卻也無人敢於小視。

  這麼一個厲害人物,吳函承再怎麼自傲,也興不起一絲一毫與之作對的念頭。

  聽得此次大比無有此人後,自覺勝算多了不少,暗道:「今次大比,想那清辰子也是不會來了,如此便少了兩個勁敵,我平都教不指望能掙個頭名,但入得玄門前五,卻還有望。」

  他放下酒杯,又問道:六卜弟久在山中修道,還要請教黃師兄,不知除了鐘師兄之外,此次前往法會者,還有哪幾位?」

  黃復州自覺事情已經定下,也沒什麼不可說得,而且平都教算得上是溟滄派盟好,透漏些許出去應是無妨,便道:「此次鬥劍,霍師兄定是會去的。」

  吳函承點頭道:「霍真人玄功了得,又是貴門十大弟子之首,聽聞乃是少有身兼兩門功法所長的大修士,到時定要向其討教。」

  越龍珊這時出聲道:「還有一人,就是那洛清羽洛師兄了。」

  吳函承對洛清羽並不熟悉,試探了兩句,想要套出其功法來歷,然而黃復洲卻是語焉不詳,也不知是真不知曉還是故意推脫。

  吳函承心中暗罵,微一思索,忽然問道:「我曾聽得貴派中有一位喚作張衍的,修得千古罕見的一品金品,還有傳聞說他業已步入元嬰之境,不知此次是否去往法會?」

  張衍丹成一品,平都教這一輩弟子聽聞之後,胸中既是驚震,又滿是不服,許多弟子都是在想,要是在能大比之上挫敗此人,定能為自家贏來不少聲望。

  吳函承隱約聽聞,這張衍似是極其厲害,但也不知什麼原故,傳言有真有假,亦有一些似是而非,聽起來極為誇張,合在一處後,變得更是真假難辨,弄得他也是半信半疑。

  越龍珊前次欲討秦真人歡心,擒捉劉雁依不成,反還被落了面子,最後遭了秦真人一頓斥罰,對張衍也連帶恨了起來,嗤笑一聲,道:「張衍入道不過百載,說他修至元嬰之境,師兄可是信得?」

  吳函承認真想了一想,忽然一笑,搖頭道:「這世上倒不乏天縱之才,但若這位張師弟只修道百餘載,那便不可信了。」

  玄門羽士修道,所通與道行一向很難兩全,好似魚與熊掌,不能兼得。

  便如周崇舉,他不過長了齊雲天數十歲,但已是早一步修至元嬰三重,那不僅是因為他自身資質絕高,還有他自知長生無望,並不修習任何神通道術的緣故在內。

  可齊雲天那時雖是道行不及,但他一人兼修三門神通,若是真個鬥起法來,周崇舉多半不是他的對手。

  溟滄派五功三經,只有習練與之對應的神通,方能事半功倍。

  但若只是為在同輩之中逞一時之快,去修行那些不自家不匹配的道術法門,那不知要耽誤多少功夫。

  要是一名修士,神通強橫,道行精深,偏又在修道之途上快於他人,吳函承是萬萬不信的。

  那些只需水磨功夫的地方還好說,可遇上例如燒穴,殼關等關隘之時,熬上個數十百多年,也只是等閒事。

  越龍珊哼了一聲,道:「這就是了,那些無稽之言,或許是一些宵小之輩為自抬身價,才編造出來的,師兄乃有道玄修,又何必去信這些謠傳?」

  吳函承暗忖道:「聽越龍珊的語氣,似是此去大比,無有此人席位?怪事了,莫非這張衍當真是言過其實?」

  他心中雖還是有些不信,但難免對張衍看輕了幾分。

  黃復州聽得越龍珊貶低張衍,不覺大皺眉頭。

  他曾敗在張衍手下,照如此說,豈非顯得自己更為不堪?

  而且張衍再怎麼樣也是溟滄派十大弟子之一,便是門中再怎麼不合,哪有在外人面前埋汰自己同門的道理?

  他本想要出言,可又轉念一想,暗道:「我又何必多管這些閒事?且由得他們去,到時遇上張師弟,有的他們苦果吃。」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4-26 21:27
第兩百四十五章 天外機緣不容失
  
  昭幽天池主殿之上,張衍高坐玉榻,善淵觀觀主馬守相坐於下首,神態恭謹。
  
  張衍雖為下院掌院,可離山尋道之後,下院之事就全數丟給了馬守相等三個老道了。
  
  只是一晃眼間,自張衍得繼三觀之主,過去已是七十載歲月,這幾名觀主只得明氣一重境,並非他這般壽元悠長之輩,其中泰安觀執掌甄守中,與那德修觀執掌賀守玄已是先後辭世故去,唯有馬守相一人還守在下院。
  
  不得張衍之命,馬守相也不敢隨意換了人來,此次聽得張衍回山,便急忙來相見。
  
  馬守相顫巍巍打了一個道揖,道:「掌院,老朽年歲已大,近來氣力越衰減,恐難以再為掌院分憂,還需另擇賢明才是。」
  
  張衍看他相貌,已是滿臉皺紋,雙目渾濁黯淡,齒落髮禿,露在袍服外的頸項與手背也是鬆弛乾枯,蒼老不堪,哪裡還有當日精神矍鑠,似那神仙中人的風采?這番話並非胡言。
  
  不過看其眼神之中,稍帶一絲緊張,念頭轉了轉,便知這老道並不是真心想去位走人,而是怕自己嫌他年老,另換他人,是以先一步提了出來,也算是以退為進。
  
  張衍不覺一笑,溫言和語說道:「馬觀主,這數十載來你盡心竭力打理下院,據我所知,諸事無不妥帖,我又何必再去託付他人?此事不要提了,這下院之事麼,還要勞動你多多煩心。」
  
  馬守相初時還很是緊張,因仗著張衍之勢,便是後者不在山門這段時日內,下院之中還是無人敢違逆於他。
  
  那些平日裡趾高氣昂的世家弟子,不得不在他手中服低拿小,這等滋味委實美妙。
  
  張衍回山之後,他最怕其一句話就讓他去九城中等死,現下聽了此言,頓覺幾分輕鬆,精神也是旺盛了幾分,起身一禮,大聲言道:「既是掌院關照,老道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下院諸事,必不致有誤!」
  
  張衍頜首微笑,馬守相似是想到什麼,從袖中取出幾本小冊,恭恭敬敬送到案前,道:「下院弟子名冊,皆在此處,當年掌院所定規矩,並未壞得半分。」
  
  張衍早在預料之中,雖是這些年他不在下院中,但當年所定條規乃是秉承師徒一脈之意,自然無人敢冒頭違犯。
  
  他拿起隨意翻看一遍,就放在手邊了,這時見馬守相小心看了自己一眼,不覺一笑,道:「馬觀主還有何事,不妨明言。」
  
  馬守相連忙拱手,道:「其實只是一樁小事,可因事涉掌院,不得不稟。」
  
  竟與自己有關?張衍來了好奇之心,道:「你且說來。」
  
  馬守相道:「約是半年前,有一名少年郎上山求道,並似他這等人,下院之中足有數百,可其修行之速委實不可思議,不過數月間,就練得凝元一重,老朽因他資質不凡,本有提攜此人之心,只是喚來查驗之時,卻發現此人身上有股淡淡妖氣,細問之下,才知此人生父,乃是一名妖修。」
  
  他重重一嘆,道:「我溟滄派開派以來,門中雖也有過妖修,但多是寄於各島各府門下,卻從未有過妖魔之輩成為真傳弟子的,老朽本想驅趕了就是,可誰曾想,他突然說出掌院之名,言稱他家先祖與掌院有舊,因那時掌院不曾回山,我等不敢擅自做主,只是留其在下院,並未曾錄入譜牒之中。」
  
  其實他本可將這弟子送來昭幽天池,只是如今魔宗弟子遍佈天下,多有混入玄門中的行徑,他唯恐有有失,因此並不貿然而動,等到張衍回來方來稟告。
  
  張衍想了一想,問道:「這人叫做什麼?」
  
  馬守相道:「此人自稱韓佐成。」
  
  「姓韓?」
  
  張衍心中一動,倒是記起來了。
  
  當年他的確曾答應一門韓氏小族,以兩甲子為期,收其一名弟子入門,後來還特意請盧媚娘走了一回。
  
  此人能說出自己之名,當是韓氏後人無疑,只是為何會落個半人半妖?而且為何不是盧媚娘引入府中?反而去了下院?
  
  這事透著幾分蹊蹺。
  
  張衍細思了一會兒,手拿起磬槌,從左手過來第四塊碧玉磬上輕輕一敲,不一會兒,汪採薇就到了殿上,跪拜在地,道:「徒兒見過恩師。」
  
  張衍一指馬守相,道:「你隨馬觀主前去,看住了一人,設法弄清其來歷,也不要讓其有失,可明白了麼?」
  
  汪採薇正容道:「徒兒知曉了。」
  
  就在這時,卻忽聞一聲清吟,張衍抬眼看去,一柄金光閃爍的嘯澤金劍飛入殿中。搞手,就拿了過來,立刻認出此物是自丹鼎院而來,思忖道:「原來是周師兄相召,算來也許久未去拜會,也該去行走一回了。」
  
  周崇舉若是無事,不會主動來尋他,因此他也不耽擱,幾句言語屏退二人之後,便擺袖而動,轉開陣門,自洞府之中飛了出來,乘起一陣清風,往丹鼎院而去。
  
  過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已是到了院中湖泊上方。
  
  周崇舉早早在魚船之外等候,眉宇隱現凝重之色。
  
  張衍一挑眉,緩緩按下雲頭,落在舟上,稽首道:「小弟遲來,有勞師兄久候。」
  
  周崇舉原是在沉思著什麼,忽見張衍到來,正要開口說話,可抬頭一瞧,卻是突然頓住,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以他之修為,自是能看出張衍今時今日的修為,過了一會兒,他神情略顯激動,一把抓住張衍手腕,驚喜道:「師弟,你可是已練就元嬰了麼?」
  
  張衍微微一笑,心意一動,頂上就有一團罡雲飛騰而起,頓感這處魚樓也是微微搖晃。
  
  這是腳下負舟大魚感受了罡氣宣洩,才微有異動。所幸它與周崇舉相處久了,倒也不怎麼驚慌,只片刻就安穩下來。
  
  周崇舉歡喜盈胸,忽然大笑道:「師弟,吾自入門之後,無不日思夜想,如何報卻大仇,今日得睹師弟百尺之竿更近一步,想來離為兄除卻心中執念,已是為時不晚了。」
  
  他本以為以自己壽數,未必能撐到張衍覆滅周族的那一日,可眼下卻是看到了幾分希望。
  
  張衍搖頭道:「師兄,小弟如今方才步入元嬰境中,頂上才得一團罡雲,要說對付周家,恐是時日還長。」
  
  周崇舉卻很是樂觀,撫鬚笑道:「師弟何必過謙,你修道不過百載,已有眼下成就,不說溟滄派中也是少有人及,就是為兄當年在周族之中,自問資質無人可比,也用了一百三十餘載方能成就元嬰,卻是還不及師弟你啊。」
  
  張衍甚少聽周崇舉說起其先前之事,這時聞得這位周師兄跨入元嬰境界,竟只用一百三十餘年,不覺大為驚佩。
  
  隨即他又頗覺可惜,如不是周崇舉被人設計壞了根基,這三百餘年過去,怕也有望成就洞天了。
  
  其對周族如此痛恨,也不是沒有來由的。
  
  周崇舉神情振奮,引張衍往裡間來坐,兩人坐定之後,他才慢慢平復心神,出言問道:「師弟,聽聞你也收到那浣江夜宴的請柬了?」
  
  張衍點了點頭,道:「不錯,師兄可有什麼建言?」
  
  周崇舉哼了一聲,道:「宴無好宴,不外是彰威顯勢罷了,師弟若只是化丹境界,那還是不去為好,可如今麼……」冷冷笑了一聲,「只要不讓某些人太過下不來台就是了。」
  
  他知張衍習得太玄真光,自是對其滿懷信心。
  
  張衍一笑,道:「師兄急著召小弟來見,便是為此事麼?」
  
  周崇舉搖了搖頭,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此次十六派鬥劍,實是凶險萬分,尤其那一物事,需自極天之上拿取,原先為兄是想奉勸你不去是為上策,不過師弟你既是已踏入元嬰境中,那為兄反而還盼你去得,如是師弟有什麼想要為兄相助,儘管說來。」
  
  張衍暗暗點頭,原是如此,周崇舉也是一片好心,是怕他不自量力,誤了性命,他想了一想,忽然問道:「師兄可知,那物事究竟為何?」
  
  周崇舉原是周族嫡系弟子,對一些秘聞也是知曉的。
  
  他躊躇了一會兒,似在想些什麼,半晌之後,便沉聲言道:「先前此事之所以不願意告知於師弟,是你知曉也是無用,徒然亂了道心,如今師弟既是要往法會去,倒是可以說個明白了。」
  
  他嘴唇噏動,以傳音之法輕聲將那物來歷說了一遍,最後又提醒道:「此物一至,但凡前去鬥劍之人,哪怕道行不濟,不能去得極天之上,只要道心澄澈,或也能得幾分好處,是以屆時鬥劍之人,恐遠不止我東華洲十六派,海外他洲修士不定也會攜弟子前來,你需得留神幾分。」
  
  張衍聽得那物來頭時,目光不斷閃動,胸中也似翻江倒海一般,許多才平息下來。
  
  他立定思索有時,沉聲道:「此物果然關乎我玄門今後氣運,實是諸派欲得之物,若是此次不往,怕是千數年後,也等不來這般機會了,這鬥劍法會,絕然不能錯過!」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6-12-4 20:49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4-27 05:44
第兩百四十六章 兩氣神光符
  
  兩月之後,浣江水洲。
  
  陳夫人領著十數名侍女,腳下踩雲,行走一道彩光隱隱的虹橋之上,正支使下人掛燈鋪花,精心佈置一月之後的夜宴。
  
  這宴會原本是為了宴請平都教的三位長老,只是陳夫人卻想借此為自家夫婿霍軒造勢。
  
  她仰首眺眼望去,只見迷濛夜色之下,百丈高空處,有一座被雲霧環圍,若隱若現的凌空飛閣,一輪皎潔明月剪在簷角,如冰盤掛下,其景美輪美奐,彷彿人間仙境。
  
  她看了一會兒,美目之中略帶一絲迷離,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關照身旁婢女道:「記著了,將水洲內外禽鳥都驅趕了去,下月十五那日,若有一隻飛渡雲上,礙了景緻,我便唯你等是問。」
  
  所有侍女連忙一起應聲。
  
  這浣江水洲共有十八座仙島攏合,彼此有飛橋相連,平攤之上暖水吻石,鶴鳥翩飛,景物很是別緻。
  
  最為奇妙的是,十八座島嶼之上,皆有一處島心湖,每至月中十五,湖中都能映現出一輪明月光影,只消到了時辰後,光氣攜水直衝上天穹,到了那處凌空樓閣便自止住,蕩出一條玉帶也似的天上水河,再有那十八輪皎月環繞飛舞,團團拱列,堪稱是無雙妙霊景。
  
  賞月者坐於閣之中觀賞月色,頗合仙家樂趣,因此這處閣樓又被稱作「捉月軒」。
  
  陳夫人走了幾圈之後,便下了虹橋隔著波光粼粼的江水,望見霍軒立於湖心一塊渚石上,便朝著腳下一指,帶著身後一名婢女起得一道煙雲,輕飄而來落在其身側,柔聲道:「老爺,你看奴家這麼佈置如何?可好麼?」
  
  霍軒轉過身來,看著湖面上那處處可見的燈花明珠,便笑道:「夫人經手的,那必然都是好的。」
  
  陳夫人橫他一眼,埋怨道:「老爺,奴家這般勞累可是為你奔勞,你可不要太不上心了。」
  
  霍軒狀似無奈道:「有夫人打理,為夫自是放心的很,就不操這閒心了吧?」
  
  陳夫人雖是面上怨怪,可心中卻是歡喜,道:「採珠,我們走,不去理他。」
  
  跟隨她的一名秀麗侍女對著霍軒匆匆一禮又偷偷看他一眼,就隨陳夫人去了。
  
  兩人走後,霍軒見有兩名侍女正朝自己走來,他略皺眉頭,道:「你等在此候著,我去水軒上走走。」
  
  兩名侍女對視一眼低低道了聲是,就停下腳步。
  
  霍軒一跺腳,就飛身上了那凌空閣樓在屋脊之上站定,目光中一片冷意。
  
  自他坐上十大弟子首位以來,幾乎是全是靠了過人手腕行事,無有請動過陳族中哪怕一人相助,想天長日久之後,將自己這層身份逐漸淡化了。
  
  可此次夜宴陳夫人非要插一腳過來,似是怕人不知道他乃是陳族贅婿一般,惹得他十分不喜。
  
  只是他也知,此時還不是發作的時候,等到自己從鬥劍法會上回來,就無需太過看陳族的臉色了。
  
  陳夫人方至東南方一座島嶼上,忽見天上香風陣陣,來了一朵燦爛光雲,上面站著一名儀態萬千的中年美婦,不禁眼前一亮,露出欣喜之色,腳下一踩,便有煙雲托她上去虛空,萬福為禮道:「三姑姑怎得來了?」
  
  她這位姑姑名叫陳巧菱,原是嫁與蕭穆歲為妻,只是後者落個生死不知後,因嫌宅中過於冷清,便又回了陳氏族中居住,與她素有來往。
  
  陳巧菱行至近前,上來挽住陳夫人手臂,湊至她耳邊,亟不可待地問道:「青侄女,那張衍此次當至否?」
  
  陳夫人一怔,稍有遲疑,道:「姑姑,侄女兒早早就已遣人送去請柬,此人……當是會來的。」
  
  按理說,門中十大弟子都會發去請柬,但她根本不識得張衍,要不是這位姑姑執意要求非要將其請至,她哪裡會特意去記掛此事?
  
  請柬發出之後,就再有沒有一句過問了,張衍究竟會不回來,她無從知曉,現下只是隨口敷衍。
  
  陳巧菱沒聽出她話裡的不確定,恨聲道:「當年張衍害我老爺下落不明,此次我定要他好看。」
  
  陳夫人安慰她道:「姑姑安心,我家老爺都聽我的,他乃是十大弟子之首,還有誰敢不聽他的,到時著他尋個藉口,替你教訓其一頓就是了。」
  
  陳巧菱捏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感激道:「青侄女有心了。」
  
  其實她心中對陳夫人並不如何看好,或許在陳夫人自家看來,霍軒對自己百依百順,可旁觀者清,她暗中留意過,霍軒是一個極有主見之人,小事或許都是不去計較,可遇上大事,卻未必會遷就了。
  
  尤其是霍軒並非齊雲天,在此位之上坐了不過數十載,自身威望與修為皆不足以壓服其餘九名弟子,還只能以拉攏示好為主,半點強硬不來,是以此事她早就另有算計了。
  
  兩女聊了好一陣後,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陳巧菱才辭別了陳夫人,便縱雲而起,回了延瀧陸洲。
  
  半個時候之後,就落在自家居所院落之中,一名婢女上來,耳語了幾幾,她點了點頭,朝屋舍中走去。一路穿堂過室,入了後宅,掀開珠簾之後,就見堂上坐有一名面帶風霜之色,皮膚粗黑的老道人。,
  
  她擺了擺手,對身後婢女道:「你們出去。」
  
  待屋中只剩下她和那老道人後,她一揮手,啟了禁制,便道:「胡長老怎麼來了?」
  
  那老道人睜開雙目,摸著下巴上的山羊鬍須,道:「此事本座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啊。」
  
  陳巧菱一怔,隨後驚怒道:「都已說好的事情,胡長老莫非要反悔不成?」
  
  胡長老皺眉道:「蕭夫人,本座何曾與你說好過?又應允過你什麼了?」
  
  陳巧菱哼了一聲,到了旁出座椅上坐下,沉默片刻,緩緩道:「你待如何?」
  
  胡長老眯眼道:「本座身為元嬰修士,又是平都教長老,夫人卻要我去欺壓一名化丹後輩,還要狠狠折辱於他,傳出去未免太過不好聽,此舉本座也是冒著名聲有損的風險,蕭夫人可否先將那寶貝先分一半予我?」
  
  陳巧菱面色不太好看,怒道:「胡長老,先前妾身已是拿出了不少我府中丹藥與你,難道那些還不夠麼?」
  
  胡長老面色冷了下來,不耐煩道:「蕭夫人,莫非你以為本座是貪圖你這些丹藥不成?若不是你老父與我有幾分交情,你又百般懇求,老夫本還不願應承此事,那些丹藥明日我便遣弟子送還予你好了,恕不奉陪了!」
  
  言畢,他便拱拱手,起身往外走去。
  
  陳巧菱頓時急了,往門口一站,道:「胡長老,此事不可再商量麼?」
  
  胡長老搖搖頭,似兩派切磋比鬥,尤其是在他派地界上,身為賓客,也無法做得太過,就算當真贏了對手少許,也儘量會給其留個台階下,日後也好相見。
  
  可似陳巧菱的要求,卻是絲毫不留臉面了,就算如其所說,那張衍在門中已然失勢,做這等事,也是極犯忌諱的,要不是其許諾的好處實在不小,他當初也不會未曾多想就答應了。
  
  陳巧菱見胡長老只是不言語,心中頓時亂了起來。
  
  她也知以自己的能耐,是拿張衍無可奈何的,便是世家一脈,在明面上也動不了其分毫。
  
  不過她對如今門中局勢也是有所瞭然,知道彭真人已然扶了自家弟子琴楠上位,此是張衍最為虛弱之時,要出手對付此人,正是最好時機,咬了咬牙,道:「胡長老稍等。」
  
  胡長老淡淡「嗯」了一聲,他雖面上冷淡,實則卻是心中得意的很。
  
  他先前試探過幾次,已是看出陳巧菱心中執念甚深,而且除了自己之外,她似也是無有他人可求,那不就是任憑自己拿捏了麼?
  
  他甚至敢說,只要自己堅辭不肯,對方為求自己出手,到時也說不定會將那寶貝乖乖送上,只是他雖這有把握,卻保不定到時可能會橫生什麼枝節出來,因此也不願將事情做得太過,只求先拿到一半再說。
  
  陳巧菱很快轉了回來,自香囊內輕輕拿出一枚精光爆閃,彩氣耀目的符貝出來,交到胡長老手中。
  
  此物為陳氏秘煉的防身至寶,名為「兩氣神光符貝」,每一名陳氏嫡系弟子,皆有一枚隨身,這一枚本是她父親所遺,故去時留了給她,此刻交了出去,也是心疼萬分。
  
  可是除此之外,她委實想不出,還有何物才能請動這位長老出手。
  
  就算如此,對方還看在當年與她父親幾分交情的份上,否則根本不會接下此事。
  
  胡長老拿起這枚符貝,放在眼前仔細端詳,看了好一會兒,他目放精光,讚歎道:「果然是『兩氣神光符貝』,有如此寶物在手,不亞於多得一條性命。」
  
  陳夫人忍不住點醒他道:「此是陽氣符,還有一枚陰氣符,兩氣合用,方能展其威勢,長老莫要食言。」
  
  胡長老淡淡一笑,也不言語,將這符收入袖中放好,拱了拱手,道:「那姓張的小輩,浣江夜宴之上本座自會出手修理,蕭夫人把陽符備妥就是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4-29 06:32
第兩百四十七章 月下飲宴藏暗鋒

   一月之期匆匆而過,已是到了月中十五。

  浣江水洲之上萬點燈光飄起,璀璨似星,赫如爐火,好若繁威煙花,簇擁十八島洲,清清水波之中更侄映耀光,恍若銀漢倒瀉,湍流入江,不絕滌洗灘石,發出嘩嘩濤聲。

  主島之上立有一處玉檻珠欄的華麗宮闕,飛簷下有千隻紅彤彤的燈籠高掛而起,殿前鑿有一數畝大小的河池,不知多少寸許高的彩燭列於兩側,燭火如豆,幽爍熒熒。

  水中更是有一尾尾錦鯉口銜明珠,托出湖面,雖已入夜,可整座水洲還是被這些個明光照得形如白晝一般,就是遠隔千數里,也能望見這一方地界有盛光如炬高舉,沖霄映空,閃個不絕。

  島中大殿落於隆丘之上,居高臨下,俯眼水洲,江面又甚為開闊,憑欄眺望,可一覽無餘,但有客至,殿中人皆是能提早知曉。

  此次浣江夜宴,雖名義上為宴請平都教三位遠道而來的長老及其弟子,但實則為切磋較技,是以非但溟滄派十大弟子皆是收了請柬,門中亦有不少低輩弟子乘渡法器而來,意欲一觀,可他們身份低微,入不得殿中,只能遠遠觀望。

  原本這冷月寒江,甚為清靜寂冷,可因增添了這千數名弟子,卻是喧囂熱鬧許多。

  到了戌時初刻,便陸續有賓客到來,多是遁云駕霧而至,不過皆是些散宗及旁門弟子。

  霍軒自成為十弟子首座後,便遣了不少弟子去這些門派中鎮守,然其門下亦有不少嫡脈徒眾在溟滄派中修道的,此次亦是在宴請之列。

  這些人尚不夠資格令霍軒親自出迎,按理說來,本應他門下弟子前去招呼,只是他身為陳族贅婿,自己未曾調教得半個徒兒,是以上去迎候的皆是陳族子弟。

  他雖是面色如常,可心中卻是介發痛恨自己這個身份。

  忽然間,有一道風煙飛至大殿上空,轉了一圈之後,便繞過那些門前迎客弟子,捲入殿中,煙氣一斂,現身之人是一名渾身滿是污垢,邋遢不堪的道人。

  這道人眼眉仔細看其實也頗清秀,但是鬍子拉碴,唇上俱是油膩,他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座上客,再抹了一把臉,對著殿上霍軒大聲言道:「霍師兄,聽聞你置辦了酒宴,我周用今日不請自來,特來討碗水酒喝喝,師兄可准?」

  霍軒笑道:「周師弟是稀客,平日想請也是請不動,你能來,為兄是高興的,還請入座。」

  周用哈哈一笑,拱了拱手,在眾人竊竊私語聲中,挑了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也不管他人,一手抓起酒壺,猛灌幾口,便獨自據案大嚼起來。

  陳夫人不覺蹙眉,她眼中泛起厭惡之色,腳步移動,靠至霍軒處,道:「老爺,妾身可未請此人。」

  霍軒嘆道:「既然來了,便也是客,好歹也是你十五妹的夫婿,總要給個臉面。

  陳夫人不以為然,對周用撇去一眼,哼了一聲,道:「我陳家的臉,都快讓他丟光了。」

  霍軒眼神平靜,沒有接口。

  過了一刻,他忽然有所察覺,抬頭看去,遠遠望見云中有一名清麗身影踩煙嵐而來,氣息不由微微一滯,外間有聲音響起道:「淨磾島韓島主到。」

  韓素衣落下之後,水袖一捲,就將圍在身周的薄霧冰雲輕輕揮開,她姿態嫻雅地踱上殿來,對霍軒夫婦二人盈盈一福,微微抬頭,看了霍軒一眼,兩人目光相對的一瞬間,後者微微有些不自然,不過陳夫人卻並未察覺。

  韓素衣把螓首低下,也不與他人多言語,纖足輕移,入席坐定,眾人見她清清冷冷的模樣,又坐在十大弟子的席位中,便也不敢莽撞湊上來說話。

  這時忽聞破空銳響,一道清冽劍氣已是破殿而入,待眾人反應過來時,一名年輕俊挺的青袍道人已是到了席上,他神情冷峻,滿身銳氣,似如出鞘之劍,森寒迫人,使人不自覺想要離他遠些,他也不開口,對著霍軒一拱手,便算打過招呼。

  陳夫人頓時有些不喜,霍軒卻不在意,笑了一聲,道:「是寧師弟來了。」

  他知這位寧師弟雖是修行時日算不得長遠,但而今也修至化丹三重了,且是門中唯一修行《雲霄千奪劍經》之人,這門殺伐道術眼下雖還看不出厲害來,但其一旦跨入元嬰境界,還真不知有幾人會是其對手,因此絲毫不敢小視。

  寧沖玄落座未久,雲中又有一金一紅兩遁光飛至,皆是快如疾電眾人方才見到,就見眼前一花,兩名道人已是落在殿前。

  右手一名道人黑髮美髯,儀表堂堂,站於左側那道人,挺鼻薄唇,目光清冷,一身如雪白衣,不染纖塵。

  霍軒起身相迎,走出幾步,稽首道:「杜師弟與蕭師弟來得正好,請入殿安坐吧。」

  杜德與蕭倜二人因去不得鬥劍大會,對與平都教長老弟子切磋鬥法一事並不熱衷,本不欲至,只是二人皆為溟滄派世家弟子,總要給霍軒幾分臉面。

  一番言語客套後,兩人便入席位。

  門中十大弟子,除卻二十四載一輪大比之外,便很少在同門面前露面,在大殿之外的那千數名低輩弟子,倒有一小半只聽說過其名聲,但卻從未見過真人的,此時卻一下見得五人,不覺瞪大了雙目,大呼過癮,只覺此行不虛。

  霍軒心中思忖,「此次莊師弟與琴師妹不來赴宴,那便還差洛師弟與張師弟未至了。」

  莊不凡自上回大比之上敗於洛清羽後,這數十年來皆在洞府之中潛心修行,從來未曾出島一步,此刻還在閉關之中。

  至於琴楠,據聞是在彭真人指點之下修煉神通妙法,是以也無閒暇到來。

  到了戌時末,天邊漫來一片青光,初時還是風捲飛葉的蕭瑟之聲,可是不過幾息後,就聞得雷鳴轟響,座上眾人紛紛站起,驚望過去,殿外弟子更是瞪大雙目,不知來者是誰,竟有這般聲勢,有識得的人喊道:「是洛真人來了。」

  霍軒離席而起,頭回步出大殿,望天上看去,陳夫人猶豫了一下,也是緊了幾步跟來。

  洛清羽坐於一駕蒼青霓羽飛車之中,他道髻高挽,意氣風發,其一左一右立有兩個童兒,一人持雷枝,一持人竹葉,此外還有數十名力士相隨。

  殿外千多名弟子皆是看得豔羨不已,乘飛輦,攜童子出行,這是門中元嬰真人才有的做派。

  洛清羽把車駕降在殿階之前,出來之後,唇角含笑,對霍真人打了一個稽首,道:「霍師兄有禮。」

  霍軒回了一禮,他與洛清羽並無什麼交情,但因對方乃是一位元嬰真人,因此沒有缺了禮數,親自將其送至席上,這份禮遇,卻不是他人能比了。

  霍軒方才轉出來,殿外就一片嘈雜,那些弟子驚呼連聲,紛紛指著空中,道:「平都教的長老至了!」

  遠空之中飄來一座云筏,三名老道人分品字形安坐其上,旁側還有一人,眉清目秀,身著月白色憫衫,正是門中十大弟子排名第二的鐘穆清,這四人皆是元嬰修為,在一處時,罡氣不斷溢出,底下江面似被颮風捲動,上下翻湧。

  在他們身後,則是遠遠跟隨著十餘名弟子,那吳函承亦在其中,同行而來的,還有養悅島島主黃復州夫婦二人。

  霍軒與陳夫人不敢失禮,腳下一踏,便出了大殿,登雲而上,在空中與這三名長老互祝慕詞,好些功夫之後,才一齊落回殿中,分了賓主座次。

  這處大殿經陳夫人刻意佈置,為了分清地位尊卑,因此如梯台而落,分有三層。

  霍軒所在主位最高,他左手之下第一席,坐得乃是鐘穆清與洛清羽二人,與平都教三位長老對面而坐。

  平都教那十餘名弟子與溟滄派餘下諸人皆是化丹修為,是以坐於次層高台之上。

  再往下去,則是那些散宗旁門弟子,屆時他們敬酒飲宴,卻不得不仰首高視了。

  此時平都教那十餘名弟子皆是打量溟滄派諸人,眼中隱隱然現出按捺不住的鬥志。

  平都教與溟滄派雖是盟好,但也僅限於上代,這一輩弟子之間走動不多,彼此並不熟識。此次夜宴,他們本就有試探一番溟滄底細的意思在內。

  只是霍、鐘、洛等三名元嬰真人他們自知無法招惹,是以只把大半目光投在杜德,蕭倜,寧沖玄等人身上。

  胡長老目光撇去,卻發覺對面有一席尚是空無一人,掃了一眼溟滄派在座諸人,他哂然一笑,對身邊弟子使了個眼色,那弟子會意,立時大聲道:「聽聞貴門有一名弟子丹成一品,不知今日可至?」

  霍軒道:「那是我門中張衍師弟,此次也在宴請之列,只是此刻尚還未至。」

  那人突然一笑,語帶譏諷道:「莫非聽說我等到來,要比鬥較技,是以不敢來了麼?」

  吳成涵詫異看去,他不知這位師弟為何如此說,這等言語,分明出言尋釁了。

  這名弟子如此說,倒也並非無因,一來確實是傲氣十足,自視甚高,二來便是胡長老曾特意暗中交代過。

  陳夫人聽了很是不喜,找了身旁侍女過來問道:「賓客已至,怎麼那張衍遲遲未到,可有什麼交代?」

  侍女搖搖頭,只說不知。

  陳夫人不悅道:「這個張師弟是怎麼回事,請柬早三月就已送去,便是有什麼變故,按理也應遣人來知會一聲,怎麼不聲不響?好沒規矩。」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4-30 21:08
第兩百四十八章 踏浪乘鯉驚四座

   胡長老見張衍似有可能不來赴宴,他眼神微動,手往鬍鬚上撫去。

  雖已是答應了陳巧菱要設法打壓張衍一番,但晚宴上若是遇不到,那也怪不了自己。

  他與張衍又無深仇大恨,不過看在那兩枚神光符貝的份上,才不得不出面罷了,宴飲之上能順手料理了那是最好,既然見不到,那也無需多惹麻煩,陳巧菱也不能怪自己不賣力。

  不過方才自己徒兒那番話還是太過出挑了,還需設法替他兜轉了回來,免得好處未得,還平白得罪了人。

  他左右看了一眼,抬手指了指那名弟子,道:「諸位是有所不知啊,我這徒兒也算也幾分機緣,曾在山野間得了一脈散仙劍傳,還托師門長老煉了一枚劍丸,自得此法後,他日夜苦練不綴,自從聽聞溟滄派的張衍道友擅長毛劍斬敵之術,還是千古罕見的丹成一品修士後,便心存有比較之意,未能見得張道友,想來他也是失望,一時口不擇言,倒叫諸位見笑了。」

  眾人詫異看去,方才知曉此人竟也是一名劍修,難怪口氣如此之大。

  這時坐在那處的鐘穆清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忽然開口道:「這位道友要想要張師弟切磋,那也容易,張師弟洞府便在那昭幽天池,改日我帶你前去登門造訪便是,想來他還不至於推拒不見。」

  平都教那名弟子方才在席上被師傅當著眾人之面一誇,頓覺渾身發熱,興奮起來,似有些蠢蠢欲動,聽的鐘穆清此言,登時不假思索,想要答應下來。

  胡長老眉頭一皺,卻伸手一按 阻住他話頭。

  他也是頗有心計之人,隱有幾分感覺,這鐘穆清似是有意在挑動自己去與張衍相鬥,雖不知其目的為何,卻也不能就如此就隨了此人之意,便喝道:「徒兒這位張道友雖是名聲極響,但在溟滄派中不過排名第九,此處在座,哪個排名不在他之上?你要討教總能尋得對手,又何必捨近求遠?」 鐘穆清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胡長老本是準備就到此為止了,然而他這名弟子卻是會錯了自家師傅之意,並不做坐下,而是回過身來巡視一圈,拱了拱手傲然道:「在下丁蔚,願意向諸位請教高明。」

  胡長老才拿起酒杯,動作卻是頓住,愕然看了自家徒兒一眼,心中暗罵。

  溟滄派座上諸人除了蕭倜露出幾分饒有興趣的神色,諸如杜德 寧沖玄等人卻都是恍若未聞,神色淡淡,彷彿面前此人根本不值得他們在意。

  丁蔚見得不到回應,不免有些尷尬,就又大聲了說了一遍,可是仍然無人理睬,他頓時羞惱不已,感覺有些下不來台跺足一頓,一道青氣隱隱的劍光激射出來,懸在背後,冷笑道:「莫非溟滄派中人皆是無膽之輩麼?」

  這話一出,他人還未如何黃復州卻冷笑一聲,揮袖放了一片燦燦星光出來直奔其面上而去。

  丁蔚見有人出手,神色頓為之振奮,把飛劍可動,要將這星光斬去,以往對敵,他劍光所指,無往不利,本以為一劍之下,就能將此光斬破,然而結果出乎他意料之外,

  劍丸與那星芒一顫,卻似是跌入渾濁泥濘之中,那星光碎裂開來,再一點點往劍丸上附去,霎時就蒙上了一層黑氣,原本輕靈翔動的劍丸卻是挽上了重擔,轉動間沉滯了許多,便連神意之中的感應也漸漸淡去,好似要與自家脫離一般,不免大吃一驚。

  黃復州神情不變,他這「兩極星羅磁光」本是專以克制劍修的法門,昔年還未曾練成時,就險險戰敗劍仙洛元化,雖是門中大比時又敗在張衍手下,可論其真實實力,卻也是十分了得的。

  他露了這一手,平都教另幾名弟子都是驚訝望來,便是吳函承也是動容。

  丁蔚的本事他也是知道的,雖是傲氣了一些,但在他們這幾人中,也算得上是出挑了,

  黃復州名聲很大,可到底不是溟滄派十大弟子之一,他雖是平日與其談笑風生,但卻並未真正看得起,全然沒有想到此人有這等能耐。

  黃復州面上很是誠懇,言道:「丁師弟,請恕黃某多言,若你只這點本事,恐還不是張師弟的對手。」

  丁蔚登時漲紅了臉,他這脈劍傳其實別有門道,劍中藏有一青蛟精魄,實是厲害非常,若是放出,也不會這麼輕易被制住,只是他太過大意,一招失機,便被那兩極星羅磁光裹住了劍丸,隔絕了靈識,現下連使出這招的機會沒有了。

  吳函承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不願同門落了臉面,正欲出手解圍,然而坐在下首的周用眼神一拐,卻是一抹嘴,把手中酒壺一拋,張嘴一吐,霎時一道黃氣噴出,內中有一塊拳頭大小的土石,懸在高空,似要落下,其中威懾之意不言而喻。吳函承登時不敢動作了,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那塊土石給他感覺似是重若山巒,若是砸下來,非要將這大殿震碎不可,他是來此赴宴的,又非生死相搏,又何必弄得這麼不好看。

  平都教三名長老互相看了看,心中驚凜不已,溟滄派果是萬載門派,底蘊之深,無法忖度。

  無論周用還是黃復洲,他們皆無資格與十大弟子同席而坐,可偏偏卻如此厲害,觀二人修為手段,教中平輩弟子能與比較的,恐只有寥寥二三人罷了。

  陳夫人蹙了蹙眉,她乃是大族出身,認為玄門修士,總要有幾分仙家的風采氣度,若要比鬥,待宴席近半,興致上來後,再和氣過得幾招便可,現在半杯水酒未動,卻已經弄得劍拔弩張,她著實是不喜,覺得這幾人都不懂規矩。

  此時丁蔚雖被制住,卻不肯認輸,而其餘人等迫於周用在旁施壓,也無法出手解圍,局面頓時僵持住了,

  霍軒身為主宴之人,覺得也不好太削平都教的臉面,微微坐直身軀,正要開口勸解,可就在這時,卻是神情一動,猛然轉首向外看去。

  席上眾人忽有一股詭異感覺籠上心頭 桌案之上,酒杯盤盞俱是微微跳動,殿外燈籠也是左右搖晃不止,便連那些燭火被壓低了一截,不過幾息時間後,外面陡然風狂雨急,腳下劇動更甚似是乘在一方風雨飄搖的小舟之上。

  這番異像,惹得殿中諸人驚異,不知發生了何事,忽然間光華一黯,圍在殿外的那些盛光亮彩驟然遠去陳夫人玉容一寒,立起喝道:「怎麼回事?」

  一名手持長鞭的婢女匆匆奔入殿中1隍急道:「夫人,那些含珠錦鯉不知為何,忽然棄島而去,婢子怎麼也使喚不住。」

  陳夫人心情變得更是惡劣,今夜浣江夜宴她本是費心佈置,眼下還未開席,先是莫名起了爭鬥,現下又突然鬧出了這樣的笑話 叫她的臉面往哪裡擱?強忍住將那婢女打殺的衝動,一指外間,斥道:「怎麼如此無用,我不管你用何法,都去給將那些虐畜喚了回來。」

  婢女不敢違命 俏臉煞白地退了出去。

  霍軒目注深遠水面,見那些銜珠錦鯉紛紛遠去無論那婢女手中長鞭如何驅使,皆是不理不睬,而那天際盡頭,似是掀起了千頃巨浪,他暗忖道:「莫非是齊師兄來了不成?」

  又過片刻,眾人只聞浪潮奔響,那風雨中傳來的那若有若無的龍吟之聲,一月蹦天蓋地威壓落下來,平都教三位長老同時變色,不知誰人到此,竟有如此威勢?

  而鐘穆清與洛清羽已是踏入元嬰境界,更能深切察覺到這等改換一方天地的莫大神通威能。 鐘穆清淡淡一笑,站起身來,環顧一圈,自信言道:「定是大師兄到了。」

  杜德、蕭倜、寧沖玄包括韓素衣在內,聽了這話,都是神色一肅,不自覺得站起。

  統御水族,號令風雨,的確唯有玄水真宮那頭龍鯉才能做到!

  霍軒不再懷疑,振衣而起,沉聲道:「諸位同門,隨我一起恭迎大師兄。」

  平都教三位長老聽得齊雲天到來,才覺釋然,胡長老放下酒杯,大笑道:「既然是齊真人到此,我等理當出去拜見。」當即也是率了眾弟子出殿。

  所有人一起湧到水岸邊,只見水洲上那些錦鯉如臣子迎候君王,排出兩列,爍爍光華一直蔓延到遠處,不多時,就見一頭碩大無朋的龍首怪魚在黑雲驚風中揚首擺尾,正興風作雨,蹈浪而來,外殿那千數名溟滄弟子,一時都是看得呆住了。

  平都教花長老讚歎道:「想來那便是龍鯉吧?百聞不如一見,也只有齊真人這等人物,才能降伏這等大妖。」

  洛清羽臉露微笑,指著前方言道:「這頭龍鯉乃是大師兄昔年親入北冥洲捉來,因其道行不亞於一名元嬰三重修士,也是頗費了大師兄一番手腳。」

  聽得這頭妖物竟如此厲害,平都教那些化丹弟子不由發出驚呼讚歎。

  吳函承見狀,胸中頓時有些不舒服,但隨即又想:「溟滄派此輩弟子,也只齊雲天一人如此厲害罷了。」

  如此一想,他心下又稍稍安定。

  那頭龍鯉騰浪舞波,很快到了近處,其背脊之上立有一名神意軒昂,俊逸無倫的年輕道人,這頭龍首魚怪如此兇殘,卻在他足下乖順服帖,邢若家寵。

  眾人這時才看清來人相貌,見並非是齊雲天,俱是怔住,鐘穆清更是神情一僵,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張衍目光落下,在眾人面上掃了一圈,笑了一笑,稽首道:「諸位同門,張衍有禮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1 21:32
第兩百四十九章 唯得試劍鋒 方為座上客

  張衍打過招呼之後,岸上之人神情各異,霍軒則是排眾而出,目光凝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鄭重執禮道:「張師弟有禮。」 洛清羽看了看那頭龍鯉,又深深看了張衍一眼,遲疑了一下,也是走了上來,打了一個道揖。鐘穆清吸了口氣,向前一步,默然無聲還了一禮。

  不管之前交誼如何,既然同為元嬰真人,那便不能失了禮數了。

  浣江水洲之上,三名元嬰真人不約而同向張衍回禮。

  眾人尚未從張衍乘龍鯉而來的怔愣中回過神來,這時卻又見到眼前這一幕,有幾人已是隱隱猜出了些什麼,只是這結論太過匪夷所思,他們一時也不敢相信。

  浣江水洲外千數名弟子得知來者身份後,頓時個個激動萬分,興奮莫名,不斷發出喧嚷之聲。

  他們平日聽過不少關於張衍的傳聞,現下終於得見真容,難免心情激盪,尤其是張衍樣貌端的不俗,站在龍鯉背上時,身上玄袍大袖隨風飄擺,仿似真正神仙中人。

  門中十大弟子,唯有張衍一人不是拜在洞天真人門下,也並非什麼世家大族出身,這令那些低輩弟子隱隱看到了幾分希望,彷彿自己未來也能似他一般走上通天大道。

  霍軒此時極是客氣,道:「張師弟,為兄方才還在思量,莫不是師弟行功太過勤勉,忘了宴席時辰不成?」

  張衍微微一笑,道:「既是霍師兄所請,小弟怎能不來?」

  霍軒笑著點了點頭,挪過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師弟,裡面請。」

  張衍足尖一點,從龍鯉背上飄落而下,隨霍軒一道,往大殿之中行去。

  霍軒一邊走一邊暗中思忖:「大師兄竟把這龍鯉借於張師弟,這背後究竟是何用意?」

  他從未見過玄水真宮中那頭龍鯉,只當此妖是齊雲天借於張衍的,卻從未想過張衍是從別處得來,也並不認為其有能耐降伏此物,只是在想,關那鬥法人選,門中是否又有變動。

  休說是他,就是在場諸人也多半是如此認為,這時都在思索其中深意,一時默然無聲。

  鐘穆清目光閃動,他則稍稍落後幾步,目光一轉,往一旁看去,恰好平都教中那名花姓長老也是把眼看來,還對他笑著點了點頭,鐘穆清心中頓時一動。

  因此時各人暗懷心思,是以兩人這番眼神交流,卻並無任何一人注意到。

  胡長老並不識得張衍,只是站在人眾中觀望之時,卻感覺此人形貌與傳聞中的齊雲天似有不同,等到其自報家門,猛然吃了一驚,「此人是張衍?他怎得是元嬰修為?」

  想到向陳巧菱許下的諾言,他頓時猶豫起來,對付一名化丹弟子不算得什麼,可是元嬰真人那便不同了。

  他來溟滄派之前,已是打聽得清楚,十大弟子之中,唯有霍軒、鐘穆清、洛清羽三人成嬰,能去得那鬥劍法會,可如今又突然冒出了一個張衍出來,還乘著齊雲天的坐騎而來,這裡面就變得大有文章了。

  若是牽扯入溟滄派內部之爭,那是輸也不好,贏也不妥。

  他甚至隱隱懷疑陳巧菱早已知曉這件事,卻暗中給他下套。

  心下反覆思量之後,他立時有了主意,決定乾脆就對此事不作理會,免得沾上麻煩,待宴席過後,就拿了那陽符走人就是,陳巧菱還能奈何自己不成?

  不多時,眾人到了殿中,霍軒卻忽然發現,以張衍今日之修為,若是再讓坐其在下階,卻是不妥,雖是再搬一張席位上去很是容易,但事情卻不是那麼簡單的、

  包括他在內,凡是坐於那席上者,皆是此次前去鬥劍法會的弟子,且只得這三人,當著平都教三位長老之面,若是貿然請張衍坐了上去,那引發的後果他也是承擔不起。

  張衍似是看出他為難,淡然一笑,便到那處給自家留著的座位安坐下來。

  霍軒心頭微鬆,嘆道:「委屈師弟了。」

  他拱了拱手,便回主位坐定。

  見他落座,眾人也是各回各位。

  陳夫人卻覺得霍軒對張衍禮遇太過,有些不滿道:「老爺,你可是十弟子首座,何必對那張衍這般客氣?」

  霍軒一皺眉,沉聲道:「為夫自有道理,夫人就不要多言了。」

  陳夫人愕然望去,平時霍軒對她百依百順,哪裡會用這等語氣與她說話? 她朱唇張了張,欲要說什麼,只是宴席之上不好發作,玉容變幻了幾次,終還是忍下了。

  陳巧菱此時正混在那千數名弟子之中,她雖無資格入得殿中,卻也一直在外觀望。

  原本以為張衍已是失約不至,心下難免失望,可現下見得其到來,眼中恨意大作,哪裡還能忍得住,亟不可待,渴盼胡長老出手。

  可她望了半晌,卻見其並無動靜,柳眉一豎,冷笑一聲,手中拿了一枚符貝出來,此符之上光氣只有薄薄一層,似月華朦朧,她捏住一角,嘴中唸唸有詞起來。

  胡長老這時忽覺袖囊之中有些異動,一番檢視,才發覺是那陽符有些不對勁,不斷泛出白芒,似要破空飛去。

  他嚇了一跳,忙運轉法力,要設法將其壓住。

  可他很快便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安撫,那枚符貝就是不聽他使喚,悸動依然,仔細一琢磨,不覺醒悟過來,暗罵道:「定是那賤婢耍的手段!」

  陳巧菱當時肯這麼輕易就將陰陽符貝拿出來,並不是真的被拿捏住了,而是故意如此。

  陰陽符貝,雖可分開使喚,但陳氏弟子卻有一門操馭之法,哪怕其中一枚落在他人手中,只要捏動法訣,就可以再輕易收了回來。

  她正是借此提醒於胡長老,如果你不願與張衍動手,那也休想白白拿了此物去!

  胡長老自以為佔了便宜,卻不想被陳巧菱擺了一道,不由暗自惱恨,正猶豫是否出手之時,卻不曾留神徒兒丁蔚正盯著張衍,有些蠢蠢欲動。

  丁蔚先前為那龍鯉滔天威勢所鎮,半晌未曾回過神來,等知曉眼前這人便是張衍後,不禁起了別樣心思。

  「這張衍倒是好排場,不過任那龍鯉再是如何厲害,也是從別人處借來,並非自家真本事,待我來試他一試,看看他是否如傳言中那般厲害。」

  方才他雖被黃復州制住,只是認為自己一時大意,並不當真認為是輸了。

  但臉面畢竟是落下了,此刻卻是急著想從張衍身上找回來。

  況且眼下已是身在殿中,門外那頭龍鯉已是無法施威,他自覺甚有把握,當即喝了一聲,拱手道:「張道友,在下丁蔚,久聞你大名,特來領教高明!」

  言罷,他便迫不及待動起手來,也是汲取了方才教訓,才一發動,就把劍丸一展,使了真正本事出來。

  只聞一聲嘯鳴,劍光之中就飛出一條通體碧綠的凶獰青蛟,抖開夭矯長軀,直往張衍而去。

  胡長老哪裡想到自己徒兒有那麼多鬼心思,等到發現不對時,已是阻止不及,臉上變色道:「徒兒不可!」

  張衍眼角撇見那蛟龍過來,神情毫無波動,安坐不動,身上自然旋起一道玄色罡風,只輕輕一絞,那衝來青蛟竟連半絲反抗之力也無,霎時被扯得支離破碎,哀鳴一聲,化作點點青光散去。

  丁蔚呆愣片刻,忽然一聲大叫,吐血倒地,這頭青蛟精魄是用他心血祭煉過的,此刻被破,立遭重創,只是雙目之中一片茫然,不知自家這得意法門怎麼就輕易讓人給破去了。

  張衍淡然言道:「這是哪裡來的小輩,怎得如此不懂規矩?」

  胡長老面色難看,他緩緩言道:「張道友,你乃是元嬰真人,何必與一個後進弟子計較?」

  此語一出,滿座皆驚,所有目光皆是集中在張衍身上。

  元嬰真人?

  修道百年,卻已成就元嬰,這是何等卓絕天資?

  雖是先前早已有所猜測,但等胡長老真正開口點破時,眾人心中卻也禁不住一個震動。

  張衍從容望向胡長老,道:「不知這位道友何人?」

  胡長老沉聲道:「本座乃平都教胡允中,道友所傷之人,便是我徒兒。」

  張衍點頭道:「原來是胡道友,既是足下高徒,卻需好好管教了。」

  胡長老吐了口氣,眼中怒意勃發,呵呵冷笑起來,道:「張真人,聽聞你丹成一品,功法通玄,本座欲正討教一番!」

  現下他已是有了決斷,為了那陰陽符貝,今夜也必得出手了,既然傷了自己徒兒,那就正好用這個藉口,相信事後也無人會來指責他。

  果然,此語一出,那枚陽符便立時沒了動靜,他又忍不住暗罵了一句。

  張衍朗笑一聲,道:「此來飲宴,貧道也有一會同道之意,既然胡長老有興,在下敢不奉陪。」

  平都教花長老與另一名于長老對視一眼,突然出聲道:「慢來。」

  胡長老微覺不快,這兩名同門莫非要阻止自己不成?他稍稍平復氣息,道:「師兄有何指教?」

  花長老面貌清癯,風度甚好,笑道:「胡師弟,我輩元嬰修士若是鬥起來法來,怕是這處大殿承受不住,你等施展不開,不妨去外間切磋,你看可好?」

  胡長老愣了一愣,隨即眼神之中泛起一絲狂喜之意,道:「不錯,師兄說的在理,理應如此,理應如此!」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不是小孩

LV:6 爵士

追蹤
  • 12

    主題

  • 4231

    回文

  • 2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