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8450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2 16:11
第兩百五十章 平都法靈
  
  平都教與其他玄門不同,修道功法其實並不出眾,甚至放在十大門派之中,也只能陪在末座。
  
  然而此教卻有一鎮派奇寶甚是不凡,此寶名為「藏相靈塔」,此物之中蘊有三百六十五尊法靈,每尊法靈天生經人祭煉孕養之後,便會使用道術法門。
  
  教中弟子只需對此物虔誠膜拜,天長日久後,便可感應通神,請一尊法靈下來,放入身軀之中,以自身元真孕養,若是有緣人,不出數十載,便可召喚驅使,無不如意。
  
  一旦得了這些法靈承認,教中弟子無需去刻意修煉制敵手段,只要道行境界到了,戰力也是立時飆升,連同鬥法經驗俱是豐富無比,不在積年老手之下。
  
  門中弟子除了那些嫡脈傳人,也不是人人能修煉得這門神通,若是學了別家法門,或是資質不夠,便與此道絕緣。
  
  比如被張衍擊敗的那名丁蔚,自身便因練得飛劍之故,未能請得一尊法靈在身。
  
  只是成也法靈,敗也法靈,平都教中修士想要提升自身戰力,唯有請動威能更大的法靈方可。
  
  這三百六十五尊法靈之中,以三元、七象、十八都主這二十八尊法靈最是厲害,其中三元唯有洞天真人方可御使,而餘下二十五尊法靈,不到元嬰境界,也休想能請動。
  
  花長老身上所孕養法靈,就是那七象之一,而胡長老法靈卻是低了一層,乃是十八都主之一,所會道術神通,比之花長老卻是有所不及。
  
  將來胡長老若是為教中立下大功,或者到了元嬰二重境界,或還有機會能換得一尊,
  
  除此之外,平都教每名修士所孕養之法靈,只要其主允許,還可借給道行相若的同門馭使。
  
  只是此法也甚是消耗自身法力元氣,極少有人願意如此,是以外間之人,從來無從知曉。
  
  胡長老與花長老本是同門師兄弟,怎會聽不出後者言語的意思,叫他出去比鬥,哪裡是怕打破大殿,分明是想把那尊七象之一的法靈借與自己所用,他哪能不喜,本來與張衍相鬥,他也是殊無把握,現在卻是信心大增。
  
  他對霍軒拱了拱手,再看了看張衍,便起腳一跺,把身縱起,霎時化一道清光飛出大殿,
  
  張衍灑然一笑,拿起案上酒盞飲了一口,把袖一甩,身化流光而去,眨眼在水洲之上立定。
  
  眾人在霍軒領頭之下,也是一同出殿,來到灘塗之上,此時已是月上中天,皎潔光華鋪陳落地,灑下一片銀白,耳旁風聲獵獵,不斷傳來水濤拍岸之聲。
  
  外間那些弟子到此,本就是來看門中十大弟子與人鬥法,見是兩人似要比鬥,立時一片喧囂,精神皆是振奮起來。
  
  陳巧菱看見二人即將動手,身軀不禁顫抖起來,她其實也並不知曉這位胡長老究竟修為如何,只是她能請動出手的元嬰修士,也唯有此人了,只能期盼其能勝得張衍了。
  
  胡長老目不斜視看著張衍,冷聲道:「張道友,此是你我之間比鬥,勿要令他人插手進來,免得有失公允。」
  
  張衍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大笑道:「胡長老,你放心,貧道絕不會喚那龍鯉相助。」
  
  胡長老被一語道破用意,卻是毫無臉紅尷尬之色,只道:「那便最好。」
  
  只是似乎猶覺不放心,又對霍軒深施一禮,道:「霍真人為今日東主,還請你做個見證。」
  
  霍軒正容點頭,道:「此是正理。」
  
  站在遠處的花長老轉首過來,對站在身後的吳函承悄聲言道:「徒兒,稍候待你胡師叔出手後,為師便會起得法門相助,只是那時為師受不得半點驚擾,你需替在旁師護法,莫要讓人靠近。」
  
  吳函承擔心道:「師父,果然要把那法靈借師叔一使麼?若是出了什麼差池,可是損及道行之事。」
  
  花長老笑言道:「為師豈會做賠本的買賣,其中自有你的好處,徒兒日後便知。」
  
  吳函承心中一動,回想起方才鐘穆清與花長老似乎商量了幾句什麼,顯然已是達成了什麼交換,便面色一喜。
  
  他來溟滄派中,是為求得秦真人相助,好使得自己突破元嬰境界,只是秦真人始終不肯見他,因此只得耐心等候,到現在還遲遲沒有音訊,可若有鐘穆清相助,但希望便大大增加,若是說有什麼好處,便只能是此事了。
  
  想到這裡,他心中也是火熱無比,巴不得胡長老立刻能將張衍鬥敗。
  
  鐘穆清本以為自己前去鬥劍法會已成定局,可張衍騎龍鯉而來,卻是讓他覺得此事恐是生出了變數,覺得有點不太托底
  
  花長老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方才抓住機會,暗示自己可以為其分憂,如是張衍在鬥法之時敗在他平都教手下,那此事定是不成了。
  
  花長老深吸了一口氣,身軀輕輕一顫,閉目運起功法,少頃,便自他頭頂之上冒出點點金光,再在半空中匯聚出一尊面目宛然的金甲神人,只是神色冷漠,目光中並無半點情感。
  
  這尊法靈非是法力凝結,而是一個玄妙真識所化,除信奉平都教的教眾之外,外人卻無從得見。
  
  胡長老自是看得清清楚楚,見法靈已是向自己飄來,當下並不遲疑,先將自身法靈蟄藏入一道法符之中,收入竅穴中放後,隨後掐訣一引,嘩啦一聲,這尊神人便從頂上灌入下來,再往神意之中一合。
  
  霎時之間,他識海之中頓時多出了無數東西,感覺原本無法御使的神通道術無不信手拈來。
  
  與此同時,花長老卻是臉色微微一白,險險站不住腳,知道是自身元氣耗損過多,回去非要再修行個三四年才能補養得回來,但只要自家徒兒有機會成就元嬰,那麼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張衍忽然感覺眼前這胡長老氣息一弱一漲,似乎頃刻間就換了一人,心中頓覺奇異。
  
  他對平都教法門略知一二,也明白其戰力高低完全取決於那尊法靈,不過這千百年來,平都教神通道術也並非一成不變,否則早已讓人摸透底細,沒了立足根本了。
  
  要是生死相搏,張衍也不管你用得是什麼法門,早就展開凌厲攻勢,將對方壓得使不出手段來了,可眼下既是切磋,倒也不便如此咄咄逼人,稍稍見識一番其手段也好。
  
  他不慌不忙將星辰劍丸祭出,懸於頂上,可就在這時,心神之中忽然傳來一股神妙感覺,好似站在眼前之人並非自己真正大敵,那真正威脅卻是來自身後。
  
  這份感覺玄之又玄,明明是毫無道理,可又偏偏覺得無比真實。
  
  張衍念頭疾轉,自得他重新祭煉之後,已是劍識通靈,剔透無垢,便是自己中了什麼秘法幻境,也不會生出這等錯處來,其中定是有什麼問題在。
  
  他微一沉吟,並不偏轉頭去看身後,而是把劍丸祭起,借劍眼觀去,霎時就將身後諸人掃遍,只是從花長老身上掃過之時,劍丸嗡地一聲,發出輕輕震顫,他目光立時閃動了一下,
  
  胡長老收攏那法靈看似時間漫長,其實也不過一瞬間事,他喝了一聲,自袖囊中取出一把晶瑩藍砂,把手一抹,就化作一條璀璨藍芒,呼吸之間就擴至千丈長短,若練若虹,好不壯觀。
  
  如霍軒等人,見他放出此物來,均是皺起眉頭。
  
  平都教那名於長老笑著指了指,對身後弟子言道:「你們胡師叔使了這法子,倒是謹慎,如此一來,暫且已是立於不敗之地了。」
  
  胡長老縱身上天,把手一握,似是呼風喚雨一般,猛然引動天雷滾滾鳴響,與此同時,有無數黃雲往左右分去,又垂落遮蔽下來。
  
  這似也是一門封鎖天地的法門,只是範圍不過百丈大小,比之龍鯉當日所展,卻是差了不知多少。
  
  張衍若是此刻展開劍遁,就能衝了出去,不過這一剎那間,他忽然決定從應本心。
  
  他立在原地不動,清喝一聲,起手一點,星辰劍丸霎時分作一十六道爍爍劍光,其中一十五道倏爾疾振,於頃刻之間,已是撕裂雲氣,往半空中胡長老斬將過去。
  
  而其中一道,竟然回過頭來,化一道精芒往花長老處飛去,張衍還同時大喝道:「既然花長老有意,又何必躲在背後鬼鬼祟祟,還請出來一鬥!」
  
  花長老頓時大吃一驚,他根本未曾想得張衍突然會對自己出手,也不知自己哪裡讓其看了破綻,見那飛劍來勢洶洶,好像一氣斬下自己頭顱,心虛之下,哪裡還顧得上胡長老,忙起法訣,把法靈喚了回來,撐起護身寶光抵禦。
  
  這法靈本是他所孕養,一個念頭就召了去,可胡長老卻是猝不及防,他本在大展神威,暢快運使門中道術,可猛然間,法靈盡然從身體中消失。這一刻,他彷彿被抽去了脊骨,身軀一僵硬,原本護體藍芒也是消失的一乾二淨,以至於那一十五枚劍丸殺來時,竟從他身上毫無滯礙的一穿而過。
  
  胡長老雙目圓睜,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神情悲憤難言,顫聲道:「師兄……你……」話未說完,已是一頭栽下。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2 16:15
第兩百五十一章 宴中起爭計深藏
  
  場中變化快得如疾光電閃,只是呼吸之間,胡長老就已被張衍重創,有心之人便是想要阻止也是來不及了。
  
  於長老大驚失色,索性他反應夠快,拍出一道霞光,將胡長老接住了,使他不至於摔死。
  
  可就算這樣,胡長老也是悽慘無比,身上被十五道劍氣斬傷洞穿,渾身鮮血淋漓,便是還有一口氣在,也沒有恢復過來的可能,只能及早送去轉生。
  
  陳夫人還算鎮定,看了幾眼後,知道此人已是救不回來了,她對身旁婢女喝道:「都愣著做什麼,還不速拿一枚護靈丹藥過來。」
  
  今日浣江夜宴,本就是要比鬥較技,因此靈丹寶藥倒是準備了許多,那名婢女不敢怠慢,匆匆奔至胡長老身側,取了一隻玉瓶出來,剛要遞出,於長老卻一把推開,冷著臉道:「你溟滄派之物,老夫可不敢用。」
  
  那婢女乃是陳族後裔,眼界極高,雖是需看陳夫人的臉色行事,可對上別派長老可是絲毫不懼,嗤了一聲,道:「於真人,適才兩位可是公平比鬥,你對婢子一個下人發個哪門子邪火?這是真人師弟之命,並非婢子的,此藥就擺在這處,用與不用,全都隨你。」
  
  言罷,她那瓷瓶往地上一丟,就那麼回身走了。
  
  於長老一愣,他沒想到一名婢女脾氣這麼大,還被其頂了一句,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臉孔漲紅,想要發作,卻又怕失了身份,轉頭恨聲道:「張真人,不過比鬥切磋,你為何下手如此之重?」
  
  張衍淡然一笑,道:「於長老可去問貴教花長老,想來他知道緣故。」
  
  於長老哼了一聲,又狠狠瞪了一眼花長老,便不再言語了,拿出丹藥設法使胡長老吞服下去。
  
  這一枚丹藥能吊得一口元氣,三日之內可護得元靈不散,軀殼不壞,但要返回山門卻是不能了,只能就近尋一地,護送其去轉生,來世能否修道,全看其自家機緣了。
  
  花長老臉上陣紅陣白,他現在已是回過味來,方才張衍斬向他那一劍其實只是試探而已,不可能當真斬殺下來,若是自己當時並不慌張,來個穩守不動,胡長老也不會這麼容易被張衍殺敗。
  
  這名師弟,等若被他間接害死。
  
  只是現在懊悔也是來不及了,他也是有氣沒處發,回過頭看了看自己弟子,罵道:「你這蠢徒,為師明明關照過你好生守著,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半點用也無有,我還要你作甚?」
  
  吳函承也是頗覺冤枉,適才那一瞬可謂電光火石,退一步說,就算自己能及時出手,可又怎能擋得住元嬰真人雷霆一擊?這豈不是自尋死路麼?
  
  張衍方才那一劍,可謂是神來之筆,原本以胡長老的修為,正面與他相鬥,也不會如此不濟,便是護身寶光也不是那麼容易破得了的,可是法靈一來一去,卻是使得胡長老前後產生極大落差,這才被張衍輕輕鬆鬆拿了下來。
  
  由此可見,修士鬥法,絕不是只看雙方法寶神通,更在於對戰機之把握,便是道術功法練得再好,未經殘酷生死廝殺的磨練,臨敵鬥陣稍一疏忽,便是落敗身亡的下場。
  
  霍軒目光冷淡,站在那處默不出聲。
  
  他見識眼光都非一般人可比,哪還看不出胡長老與花長老二人方才在私下動了手腳,若不是張衍發現其中貓膩,出手破局,怕是要經歷一番苦鬥了。
  
  雙方早已說好了不得借助外力,可是胡長老當著他之面違了規矩,就算被當場斬殺,也怪不到溟滄派身上。
  
  只是張衍出手的確有些過重,他看得出,以張衍那劍隨意動的飛劍修為,及時收手也是能夠做到的,雖然眼下說不上錯,但若是平都教揪住此一點不放,卻也是極大的麻煩。
  
  以他對張衍的瞭解,隱約能感覺到,這位師弟這麼做,絕不會只為逞一時之快,定是另有目的,他暗忖道:「張師弟,你究竟在算計什麼呢?」
  
  那觀戰的千數名溟滄派弟子更是失望,他們本是期待一場好鬥,可是二人轉瞬之間便分出了勝負,胡長老更是敗得莫名其妙霊,好似自家主動上去送死一般,看得著實無趣之極,連帶對平都教也是小視了幾分。
  
  混在其中的陳巧菱嘴唇顫抖,憤恨無比地看著仰面躺於地面的胡長老,這被寄託無比期望之人竟被張衍一劍斬落,簡直是毫無反抗之力,自己怎麼會找上如此無用之人?
  
  若不是等待時機將陽符收回,她再也不想在這裡再待上半刻了。
  
  於長老照顧胡長老服下丹藥之後,便站了起來,對張衍冷聲言道:「張真人,不管如何,我平都教長老終是傷在你手中,此事當需給個交代!」
  
  霍軒不悅道:「於長老,你又何必如此,比法較技,損傷在所難免,此又非意氣之爭,不要傷了你我兩派的和氣。」
  
  於長老卻是情緒激動,怒道:「霍真人說得好輕巧,我派一名長老故去,難道就這麼算了不成?」
  
  霍軒目光掃去,冷聲道:「於長老準備如何?」
  
  於長老猶疑片刻,沉聲道:「老朽願與張真人再比鬥一場。生死不論,若是輸了,再無怨言。」
  
  霍軒搖了搖頭,這位於長老想來個不常出得觀門,方才會說出如此可笑之語。
  
  洛清羽笑了笑,主動站了出來,道:「於長老,張師弟方才已是鬥過一場,不若洛某奉陪好了。」
  
  於長老看了看洛清羽,不禁退後了一步,後者成名已久,他是見過其手段神通的,自覺無有勝算。
  
  他雖是剛才喊得響亮,可是面對溟滄派眾弟子,卻也是毫無底氣,知道在這裡討不了什麼便宜了,哼了一聲,跺腳道:「此事不算完,我自會請掌門真人出面,尋你等師長理論!」
  
  也不招呼花長老,就這麼抱起胡長老的軀殼,乘光而起,轉眼就飛去不見。
  
  陳夫人見事情似有鬧大趨勢,走上來,到了霍軒身側,輕聲道:「老爺,此事需不需奴家……」
  
  霍軒揮手打斷她道:「不必,是非自有公論,豈是他區區幾語能顛倒的?」
  
  他看了一眼張衍,嘆道:「張師弟,你隨我來,為兄有話與你說。」
  
  他一縱身,便往天際中去。
  
  張衍稍作思索,笑了一笑,便駕起一陣罡風,跟隨而去。
  
  此刻大殿之中,鐘穆神情平靜,正一人自斟自飲,早在胡長老被擊敗,一片混亂之時,就已抽身回了此處,未有多久,腳步聲起,一名相貌豔麗的女弟子匆匆奔來身邊。
  
  鐘穆清放下酒杯,目光很是清明,問道:「如何了?」
  
  那女弟子有些猶豫,低頭道:「師伯,鳳兒讓您老失望了,玄水真宮的幾名童兒雖是平日對鳳兒很是討好,可是涉及宮中之事,卻是口風極緊,未能探聽出什麼來。」
  
  鐘穆清沉思一會兒,忽然一笑,道:「知曉了,你做得很好,我已能斷定,張師弟這龍鯉定不是齊師兄宮中那頭。」
  
  那名女弟子茫然抬頭,道:「師伯怎知?」
  
  鐘穆清輕描淡寫道:「既然龍鯉光明正大借予張師弟的,那又有什麼不能說的?遮遮掩掩,分明是不明情形,吃不準該如何說,是以只能含糊其辭。」
  
  這女弟子瞪大了秀眸,仔細一想,果是如此,鐘穆清只從這蛛絲馬跡之中便看出這端倪來,她不禁大為佩服,
  
  鐘穆清對她一笑,取出一枚玉簡交到其手中,道:「師侄你先去吧,我有事便會喚你。」
  
  那女弟子欣喜不已地看了那玉簡一樣,萬福一禮,便駕起一道玄光,出了殿宇。
  
  得知那頭龍鯉並非齊雲天所贈後,鐘穆清心情不覺暢快了許多,同時暗暗讚嘆道:「張師弟,你這借勢發力卻是用得極好,差點連我也瞞了過去,不過便是你算計成了,這也只不過能贏得一時之機,挪轉不了大勢。」
  
  他長身而起,並不駕馭遁法,就這麼施施然到了殿外,見花長老仍是為走,眼神一閃,便走到其身側,稽首道:「花長老,有禮了。」
  
  花長老本也有離去之意,只是他還有求於溟滄派,卻不能這麼一走了之,見得是鐘穆清,嘆了一聲,苦笑道:「鐘道友,你還來尋我作甚?」
  
  鐘穆清輕輕一笑,道:「花長老那徒兒之事,莫非不願鐘某出手相助了麼?」
  
  花長老一怔,他本以為此事定是不成了,沒想到峰迴路轉,可是隨即他又帶著幾分警惕神色,問道:「鐘道友,你有何條件?」
  
  鐘穆清走了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花長老猶疑起來,道:「此乃有失顏面之舉……」
  
  鐘穆清笑道:「花長老何必矯情,就算鐘某不提此議,你平都教難道就此算了不成?」
  
  花長老嘿了一聲,道:「鐘道友,望你不要食言。」
  
  鐘穆清望了眼天上明月,露出幾分感嘆,暗道:「張師弟啊張師弟,縱然你實力不俗,也的確夠資格去那鬥法法會,可有些事,卻未必是那麼簡單的,這次卻是你走錯棋了,若是你能隱忍住,到來年大比之上再發難,我恐怕還要頭疼一段時日,可眼下你卻再無機會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5-9-27 14:31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3 06:10
第兩百五十二章 安知落子隱妙手

  一月之後,琳瑯洞天。

  秦真人身披皓月玉紫衣,手撫半截青竹,安坐於碧蓮寶座之上。 鐘穆清正是畢恭畢敬站在她身前水池之側,此刻他眼神深處,卻是暗舍一抹喜色。

  他已是收到飛劍傳書,因平都教胡長老被斬殺一事,教中一名趙姓洞天真人親赴溟滄派,拜見掌教秦墨白,也不知二人說了些什麼,半個時辰後,便自浮游天宮之中傳出法旨,命張衍閉門五載,且派內諸事,不得與聞。

  區區五年對修士而言算不得什麼,然而關鍵卻在「派內諸事,不得與聞」這八字上。

  來年便是門中大比,這便意味著張衍錯過了最後扭轉局面的機會,再也無法去往鬥劍法會了。

  鐘穆清有些得意,道:「真人,張師弟若是此次隱忍不發,到得大比之上再行發力,再有掌門真人在後扶持,不定能促成此事,只是他太急了。」

  秦真人微微點頭,浣江夜宴雖是不歡而散,但張衍在宴席之上,只一劍便將平都教胡長老斬殺,此事一經傳出,卻是使得舉派弟子為之震動。

  張衍丹成一品,本在溟滄派中本已是名聲極盛,然而修道不足百年,卻又已是晉入元嬰之境,讓人知曉了何謂驚才絕豔,經此一戰,更是聲威煊天,門中十大弟子,一時竟無人可與之比擬。

  要是他挾此聲勢,到大比之上與鐘穆清相爭,加上掌門出手相助,那還真有幾分可能打亂她的佈置。

  只是見得鐘穆清如此欣喜,秦真人卻是蹙眉而起,盯他一眼,道:「穆清,你可是以為自家不是張衍對手麼?」 鐘穆清愕然道:「真人 弟子自是不懼的。」

  秦真人鳳目含威,喝道:「那你為何如此竊喜?」

  吃了這一呵,鐘穆清一驚,背後頓時泌出冷汗,佇立半晌,他呼出一口氣躬身道:「多謝真人助弟子解此心魔。」

  他先前聽過不少張衍在外屢屢殺敗強敵的傳聞,縱然並不全信,其實心中不知不覺將其視作了可堪一戰的對手,因此深心之中不覺已在竭力迴避與其正面相鬥,這卻是偏離了正道,未戰先怯了。

  秦真人臉色緩和下來,抬起纖手,指了指心口,道:「道途之爭,本就是各出手段,你此次借平都教之手一舉翦除對手做得不差。但你需明白,我輩修道之人,唯有自身道行才是根本,其餘一切,皆是虛妄。在我溟滄派中,你若能堂堂正正勝得張衍,哪怕他有千般算計,你又有何懼之?」

  鐘穆清慚愧道:「是,真人教訓的是,弟子知錯了。

  秦真人頜首道:「你能明白便好,你且去吧,回洞中安心修持,此次鬥劍,切莫讓我失望。」 鐘穆清深施一禮 道:「是,弟子告退。」

  微光化定大名洞天。

  顏真人看罷手中書信,卻是一笑,道:「這張衍倒也是好算計,此不過是以進為退之舉。」

  見立在座下的洛清羽露出不解之色,顏真人又笑言道:「徒兒,張衍離門三十餘載便已成嬰 這定是掌門老師做的佈置,為師雖不知老師他弄了什麼手段,但代價定是不低,既是在這一枚棋子身上花了如此氣力,又豈能棄而不用?為師若是猜得不差,這張衍那多半是老師用來對付鐘師兄的,好設法打壓秦真人。」

  洛清羽琢磨片刻,有些不確定道:「恩師是說,張師弟是見得門中已是定下鬥劍大比人選,自覺難以破局,便心存退意,但又怕掌門真人不允,是以故意做出此一招,這便不用與我三人相爭了?」

  顏真人點頭笑道:「然也。」 洛清羽聽得顏真人之說,細細一想,也認為事實當是如此。

  他不由嘆息道:「張師弟自入門以來,勇猛精進,從無退縮之舉,不想卻會在此事之上望面卻步。」。

  顏真人手中拂塵一擺,淡淡笑道:「這又有何奇怪,當年若不是彭真人鼎力相助,張衍又怎可能坐上十大弟子之位?而今彭真人有了自家徒兒,哪裡會再來顧忌於他?張衍於此刻退出,乃是明哲保身之道,可見他非是一個蠢人。」 洛清羽默默點頭,他也能理解張衍作為,前方就是萬丈深淵,一不小心,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換做是他,也沒有這等勇氣,反而佩服張衍竟能想出此法以解脫困局。

  顏真人捋鬚道:「清羽我徒,你那陣圖待為師助你重新煉過,其威當可再增一籌,此次十六派鬥劍,你務必要將那物事奪一份回來,此涉及你日後成道之關鍵,萬萬不可輕忽了。」 洛清羽抬手一揖,肅容道:「恩師法諭,徒兒定當謹記在心。」

  此刻距離溟滄派數萬里之遙的半河山中有一處破落道觀,自外間看來,無有半點奇異之處。

  但誰也不知,在山腹千丈深處,卻有一處渾成教分壇,此處弟子專以負責打探玄門大派的消息,哪怕細碎小事也是無有漏過。

  此時壇主余節高卻是忽然收到一封飛書,打開閱過之後,面上泛出喜色,站起來身來踱步不停,隨後自袖囊之中拿出一沓卷宗,想了一想,便提筆起來,寫了一行字上去。

  腳步聲起,他同門師弟赫連衛踏入內室之中,見其興致頗高,不由打趣道:「師兄可是遇上了什麼好事了?可別缺了小弟。」

  余節高笑了一聲,將那飛書遞出,道:「確實稱得上好事,師弟,你且看來。」

  赫連衛頓時來了興趣,他把書信拿了過來,掃了幾眼,詫異道:「這張衍有什麼特別之處麼?」

  余節高將手中卷宗遞了過來,道 「師弟方來未久,不知此人底細,看過之後,你便曉得此人的厲害了。」

  「哦?」

  赫連衛狐疑接過,展開看去,只是不一會兒,他便眼角直跳,雙目瞪大,越看越是動容。

  此人豈至是「厲害」二字可言?

  修行不到三十載,便已凝煉一品金丹,入道百載,就已步入元嬰之境,又擅長飛劍斬殺之術,這等卓絕天資,就算放在六大魔宗之中,又有幾人可比?

  然而這還不是最驚人的,再往下看去,便是張衍在外遊歷之時的所有戰績,尤其是看到其成就元嬰之後的所做作為,看得赫連衛驚嘆不已,連連說道:「此人好生了得,好生了得!」

  張衍於中柱神州遊歷之時,接連斬殺列玄教九名元嬰真人,其中雙月峰一戰,更是戰果驚人,在七名元嬰真人聯手圍攻之下,非但不敗,反而將這七人一一殺死。

  東海之上,他覆滅壁礁府盧氏滿門,其三十餘萬妖兵更是一戰盡墨;崇越真觀長老元嬰沈林圖法身被斬,而後又降伏千年龍鯉,擒去當了坐騎。

  赫連衛看到這裡,已是兩鬢生汗,要知這後二者可是道行深湛,已修至元嬰三重境地,卻依舊敗在此人手下,可想而知,這張衍戰力何等強橫!

  余節高看他表情,笑道:「近日這張衍更是一劍斬殺了平都教一名元嬰長老,赫師弟怎麼看?」

  赫連衛長長呼出了一口氣,他放下卷宗,晃了晃腦袋,坐下思索了一番,十分肯定言道:「這定是那張衍幾經廝殺之後,飛劍之術日趨圓熟完滿,以至於戰力比原先更上層樓,否則不足以解釋此事。」

  余節高贊同點頭道:「不錯,為兄也是如此想的。」

  在他們心目之中,張衍真正戰力已經拔高到了比霍、鐘、洛這三人更為可怖的程度,雖只是一名元嬰一重修士,但絕然不敢小視

  赫連衛又翻了翻捲宗,忽然問道:「師兄,怎上面未寫此人修得是何種道術?」

  赫連衛搖頭道:「此人道法奇異無倫,前所未見,我教弟子幾番查探,卻還是打聽不出底細來。」

  赫連衛嘆道:「溟滄派不愧萬載玄門,此人若是來十六派鬥劍法會,必是我輩勁敵。」

  說來魔宗近些年來雖因魔劫之故,已是趁勢崛起,但與佔據東華洲大部靈地的玄門十派相比,底蘊還是有所不足,但再過得百數年,那便難說了。

  余節高哈哈大笑道:「所幸此人已無法去得鬥劍法會,想來幾位師叔可安心矣。」

  赫連衛看了看那封書信,搖頭道:「這人這般厲害,也不知溟滄派為何自毀長城?」

  余節高玩味一笑,道:「這張衍並非世家大族出身,師承也並非出自那溟滄派十位洞天真人,師弟可是想明白了?」

  赫連衛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難怪了。」

  此次鬥劍法會,可是涉及到那件物事的爭奪,任誰也不可能輕易讓出,當然唯有那些嫡脈傳人才可去得,休說玄門了,便是魔宗之中,也是如此。

  余節高又正色道:「師弟,此事理應已成定局,但我等也不能掉以輕心,如是出了茬子,你我可是性命難保,需命人盯緊了,免得屆時生變。」

  想起門中那些手段,赫連衛渾身一個激靈,哪敢大意,站起道:「小弟明白。」

  正在溟滄派內外為張衍之事議論紛紛之時,他卻負手站在了溟滄派浮游天宮之前,看著那飄來浮去的罡風雲氣,臉上神情從容淡定,並無半點憂愁。

  不一會兒,一名道童從裡步了出來,到他面前深深一揖,道:「張師叔,掌教真人喚你入殿相見。」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4 10:57
第兩百五十三章 明暗兩路唯我用

   張衍隨童子入得殿中,見掌門坐在玉石高台之上,身後玄水滔滔,轟然有聲,不敢失禮,當下打了一道揖,道:「弟子張衍,特來奉還英節魚鼓。」

  他一甩袍袖,將此寶抖出,化作一道青光飛出,秦掌門頂上天河上來一捲,此物須臾就落入沒入無蹤。

  秦掌門神情溫和,道:「張衍,你出門三十餘載,卻已踏入元嬰境界,果是不負我望。」

  張衍微微躬身,道:「還請掌門示下,弟子下一步該如何做?」

  秦掌門微笑道:「哦?你已是猜出來了麼?」

  張衍眼中亮光閃過,道:「掌門真人所為,皆是含有深意,弟子只是心下有所妄測罷了。」

  從秦掌門先前所作所為之中看得出來,此人行事無比深謀遠慮,絕不會做無緣無故之事。

  便已借他用的那英節魚鼓來說,不過使了一次,只看其真靈昏睡無力的模樣,便知元氣已損。

  曾問之前也只有齊雲天用過,付出如此代價,哪會只為助自己成嬰?必是還另有因由。

  近數十載以來,掌門佈置,導遊大半著力點是落在他身上,又豈會在關鍵時刻任由他空落無用?

  張衍雖看不出掌門具體會如何做,但只要知曉這一點,他這一柄利劍,便不愁沒有出鞘之日。

  與胡長老那一戰,不外是證明自己實力,至於將其重創,他根本不甚在意。

  若是掌門不肯支持自己,哪怕在來年大比他能勝了霍、鐘、洛三人,也是半點無用。

  反之,則這些不過是些小事而已,根本無需多慮。

  不久之前自浮游天宮中發出的諭令,更是證實了他心中猜想。

  閉門五載,其實就是一個暗示,五載之後,就是十六派大比了,如是誠心斷了前去鬥法之路,那可罰他閉門十載,二十載,甚至三十載!

  可時日掐算得如此之準,反而能確定他此前判斷無虛。

  而這一切,掌門從未宣諸於口,全憑他自家心意領會。

  秦掌門目光投來,嘆道:「我知你之心意,只是你若去往法會,便需先撇了溟滄派這層身份,我無有一人一物於你,你亦是得不到同門照拂,到時無論玄門魔宗,放眼之下,皆為你之敵手,便如此,你還敢去得麼?」

  張衍目光堅定,笑道:「哪怕環首皆敵,弟子也敢以一劍當之!」

  秦掌門眼中現出一股明亮光華,看了他足足有一刻,最後把聲音抬高些許,喝道:「張衍!自今日始,你那徒兒魏子宏便是瑤陰派掌門,你則為瑤陰派太上長老,領一門之眾,前去鬥劍法會!」

  張衍身軀輕輕一震,這一句一出,如同撥雲見日,他心頭豁然敞亮,瞭然了一切。

  先前種種謀算,原來用意皆是在此!

  掌門根本未有打算自門中替他擊破困局,而是另起爐灶!

  不過一瞬之間,張衍這幾個念頭從腦海閃過,他穩了穩心神,上前躬身,大聲道:「弟子領命!」

  秦掌門道:「你若有疑,盡可問來。」

  張衍思慮片刻,道:「掌門,瑤陰派也可去爭奪那物麼?會否為諸派所不容?」

  秦掌門笑了一笑,搖頭道:「他派便是僥倖拿到了那物事,亦會被玄門十派共討,只是瑤陰派不在此列。早在易九陽昔年執掌瑤陰之時,便與諸派掌教共簽了一份法書,相約鬥劍論那物事歸屬,只是自閉門之後,並無一次前往,久而久之,便已為諸派忘卻,然則萬年之期未至,此派之名,至今猶在那法書之上,未曾消去,哪怕瑤陰派還有一名弟子,諸派也必得相認,是以此回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順。」

  張衍恍然,怪道掌門先前要把瑤陰派傳承拿入手中,還要自己把魏子宏收來做徒兒,原來早就為此做好了佈置。

  他仔細一想,暗自讚嘆,秦掌門此法可謂妙極,他與霍軒三人一明一暗,兩路齊發,還未比劍,便先佔了一層便宜。

  且按照常理而言,似瑤陰派這等數千年未曾現世的宗門,就算前往鬥劍法會,也至多遣出一名弟子,或許會引來幾分詫異,但卻不會令諸派弟子生出忌憚之心。

  十六派鬥劍,諸派向來以鬥劍輸贏來定下回大比弟子人數,上數為三,下數為一,張衍如是無有掌門真人在後扶助,想要前去鬥劍,那就唯有設法擠去一人了。

  由於六大魔宗被玄門壓制了數千載,以至於回回皆輸,是以此次也只得一人前往。

  而其餘玄門宗派,至少也可遣去兩名弟子,絕然不會將瑤陰派這等忽然冒出來的弱勢宗派放在眼中。

  秦掌門緩緩言道:「張衍,此去法會,全憑你自家本事,所得之物,由你自決,不必問我。」

  張衍心中一動,自從周崇舉回返之後,他也知那一件物事關系玄門氣運,哪一派得了皆可壯大宗門,就算大比頭名,也不可能一家吞了下去。

  此次因還涉及玄門魔宗之爭,如何瓜分此物,十大玄門掌教早已議定了。掌門如此交代,想來是並不願受此束縛,因此才把他當作暗棋來使。

  不過有了承諾,豈不是說只要他奪了那物回來,可以自己全數拿下?

  他微微搖頭,現下想這個還為時過早,只道:「弟子明白了。」

  秦掌門抬手發來一道符書,道:「你出宮之後,不忙回府,執此符去方塵院走一回。」

  張衍也不多問原由,伸手接了下來,見玉台之上已是無有聲響,便知自己該離開了。

  他深施了一禮,轉身向外走去,兩旁黃兒皆是對他打躬施禮。

  張衍出了浮游天宮後,回首一望,自走出此處的這一刻起,他已算是徹底站在了掌門這一邊,沒有他路可走了。

  他微微一笑,不過這樣也好,得掌門看重,總比依託在洞天真人門下來得要好。

  一聲清嘯,也不用法符,就那樣撞開罡風,化一道虹光,出了浮游天宮。

  他一道劍光颯射,破風裂氣,望東而行,不出一刻,已是到了方塵院上空。

  只見前方有兩座懸飛峰凌空相對,間中以鎖鏈相連,奇石峻山,飛瀑如練,仙鶴翔空,外側有禁制設阻,

  此院為溟滄派九院之一,門中大陣,諸島禁制,皆是由這此院修士著手佈置,原本此處為世家所掌,他前次出山之時,聽聞重又被世家收回手中。

  張衍並不知秦掌門為何遣自己來此,不過既是其屬意安排,想來是有深意在內。

  他又駕劍前行數里,忽然眼前景緻一變,空中天風翔動,有數之不清的黃色符籙浮現眼簾,一條雲梯筆直通向兩山之間。

  而雲梯之上,卻一名英目劍眉,黃袍裹身的道人坐在那處,看上去正在閉目打坐。

  似是感覺到有人接近,那道人忽然睜開雙目,凝注過來,喝了一聲,道:「哪位同門到此,快些停步,此處再往前去,便是方塵院禁地,不得掌門允許,不等入內。」

  說話之時,他把手一個撥動,那些個黃符便一起顫動,發出轟轟霹靂之音。

  張衍把劍光一頓,收住去勢,打量了這人一眼。

  那年輕道人修為也已有化丹三重之境,不過他卻從未見過,這也不奇,溟滄派弟子眾多,加之他洞府還在山門之外,除了少數幾名長老同門有來往之外,識得之人確實沒有幾人,便道:「貧道張衍,奉掌門之命來此。」

  那年輕道人一驚,忙把渾身上下的孤傲之氣收了,謹慎道:「原來張真人到此。」

  他把袖一揮,漫天黃符,霎時收去,再躍身過來,上下看了一眼張衍,客氣言道:「不知真人可有符令?」

  自一劍斬殺了胡長老之後,張衍在門中已是威名遠播,無人敢於小視,更何況此人無論修為地位皆是不及張衍。

  張衍取出那封符書,遞了過去,這名道人並不因他身份而有所放鬆,退開幾步,認真看了一眼,便又恭敬遞了回來,側身讓開雲梯去路,歉然道:「得罪了,真人且請前行。」

  張衍拱手道:「還未請教這位同門如何稱呼?」

  這名道人一笑,稽首還禮,道:「不敢,在下岳重陽,現忝為方塵院執事。」

  張衍意外看了此人一眼,點頭道:「久仰了。」

  岳重陽曾與黃復洲並稱溟滄雙秀,兩人皆是師徒一脈弟子,只是與張衍一般,師承非是洞天真人門下,

  黃復州一直有爭奪十大弟子之心,還為門內弟子所熟識,然而這人卻是經年累年都在門中修行,不顯山不露水,很是難以覓見其蹤。

  張衍曾聽聞過此人曾得神物擇主來投,一身道法神通非同凡響,現下看來,果是不俗。

  張衍與此人告別之後,便展開逍法,過了雲梯,此刻見山中有一處道宮,便往那處投去,須臾落至觀前空地之上,了得兩隻仙鶴受驚,撲扇翅膀,飛往殿宇之上。

  殿前一名道童正倚著一根有成人腰粗的銅柱打盹,發出輕輕鼾聲。

  他本還未察覺有人到來,直到那仙鶴叫了幾聲,才睡眼惺忪地醒轉,忽見得張衍站在前方,嚇了一跳,驚叫一聲,下意識就拉動旁側一根索環。

  山谷之中,霎時鐘聲大作,只見一根根銅柱,便自平地悍然拔起!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5-5-19 18:10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4 11:01
第兩百五十四章 大巍雲闕

   那銅柱共有一起,立時勾動了地脈氣機,將一處陣勢發動,不過頃刻之間,就把張衍圍困其中,那名道童見狀,忽然慘叫了一聲,道:「不好,闖禍也!」

  此一處陣法,本是圈禁妖禽靈獸所用,也有禦敵之效,這童兒也是新近習得,這幾日尚在熟悉。

  可因練得太過勞累,方才躺了下來打小憩片刻,初見張衍時,他因乍見外人,吃了一嚇,不及思索就順手啟了此陣。

  這童兒知曉自己犯了大錯。哆哆嗦嗦從袖管裡拿了一枚牌符出來,想要把陣法止了。

  只是他才學了啟陣之法,解陣之術還只是一知半解,滿頭大汗弄了半晌,那銅柱也不見降下,反而聲響更隆。

  他不免慌了神,雖是才過去短短一瞬,卻覺得距離方才已是好長時間,道:「都這麼久了,那人不會死了吧?」

  原還不想驚動掌院,免得受罰,可是一想誤殺同門的罪名,他可是擔當不起,忙大聲叫喚了起來。

  過不了一會兒,就有一名蒼髯老道匆匆奔出,抬頭一望,便知有人被困入陣中,再問明情形之後,不由一氣,責怪道:「童兒,你怎能這般魯莽?」

  童子低頭道:「徒兒知錯了。」

  老道唉了一聲,皺眉看了看,劈手把牌符奪了過來,一掐法訣,想要收攏的大陣,可是方才拿到手中,那牌符「咔嚓」一聲,已是裂成碎塊,不由「咦」了一聲,

  這牌符一破,就是說陣中之人已然觸動了陣門機樞,至少了毀其中一處陣門,有這等法力者,來者至少也是化丹修士,這倒不必太過為其擔憂了。

  此時原本只需靜待其出陣就是,不過他不知來人身份,終究還是不放心,便道:「童兒,你拿了我符印,去把山下靈脈阻隔了。」

  童兒方要說話老道嘆了一聲,道:「還是我自家來吧,你在此處看好了。」

  童兒連連點頭答應。

  老道腳下一踏,罡風罩身托體飛起,往山腳下行去,這大陣靈機,全靠山中靈脈,只要設法斷了,便不攻自破,只是做了此事難免會折損地脈,要不是自己徒兒錯事在先,他也舍不得如此。

  早在陣法發動的一瞬間,張衍已是駕到破空飛去,可這陣法頗是奇異,眨眼就鎖困了這一方天地,尤其是其中挪轉虛空之能,不拘他飛去哪裡,總要回得陣中來。

  他飛遁了兩次之後,就不再貿然行動,而是留神尋找陣門所在。

  待那銅柱完全伸展出來後,陣中就有銳利金風颼颼刮來,與此同時,那銅柱也倏爾隱沒,斂去無蹤。

  張衍哼了一聲,頂上罡雲一轉,投下一道寶光,罩定周身,將襲來金風輕鬆擋在外間。

  隨後他放眼看去,如今對陣法之道也算粗通略略觀察,已知這陣法關鍵全在那八根銅柱之上只消毀了去,便可破陣。

  但通常人便是知曉也無辦法,因為那八根銅柱一望而知是用秘法煉製而成,就是故意吸引入陣之人來攻,消耗其法力靈氣,若是久久不破,又無人解陣,那遲早是要被困死陣中的。

  張衍哂然一笑,這陣法若是有人主持,他還要費一番功夫,可眼下卻是無需在意。

  當下心意一起,把星辰劍丸祭出,化作一道劍光,再把渾身法力往裡灌入,光華氣焰倏爾暴漲,化作銳利無匹的森森劍氣,耀眼生寒,遍照此間。

  他輕輕吸了具氣,喝了一聲,將劍光駕起,便往記憶之中一處銅柱斬去。

  一聲嗤響過後,這大陣突然一震,隨後一根半截銅柱便從灰色迷霧中顯露出來,倒伏於地,切口處平整光潔,只是柱中卻摻有一根玉芯,看起來黃中帶白,玉嫩水滑,不禁微微一挑眉。

  銅柱去了一根之後,這陣法似是缺了一角,金風比原先稍稍減弱了幾分。

  張衍知是自己做對了,心意一動,那劍光繞轉一圈,又回到他手中。

  既是此法有用,他也不急破陣,他已是認出那柱中玉石不是凡品,若是取來,可以使得自己那妖兵大陣威能再長,略略一想,便袍袖一拂,水行真光如瀑落下,只一個捲蕩,就將其收了,這才好整以暇,再次祭起劍光。

  那老道只幾息就已跑至山腳下,到了一塊磨得如水鏡一般的巨石根前,把那符印往上一貼,立時現出無數細細密密的綠線,不斷流轉迴旋,望去有些雜亂,其實暗含機妙,此便是這山中靈脈浮影,只要用道術破了,此山根基靈氣也便斷絕了。

  老道起訣喚了一柄短劍出來,懸起在空,他看了幾眼,卻有些猶豫,並不是沒有把握,而是因為他是個優柔寡斷,立場不定之人,方才在想阻斷靈脈,現在卻又冒出一個念頭,「若是那人無需我相助就可以出來,我豈非既損了地脈,又白做了此事?」

  轉瞬他又想:「我既已到了此處,哪能乾看不做?還是動手吧。」

  他在這裡猶豫不絕,忽然山上傳來一聲爆響,好似山塌地陷,他一個激靈,醒悟過來是那大陣破了,看著那完好無損的大石,暗道僥倖,起身一縱,展袖往山巔飛去。

  到了宮觀之前,只見一名年輕道人負手站在那處,正與自家徒兒說些什麼,此人氣定神閒,身上不見半點狼狽,顯然在陣中並未吃到什麼苦頭,又見其頂上一朵罡雲,徐徐轉動,看出與自己相同,亦是一名元嬰,微微吃了一驚,忙落下遁光,疾步上前,稽首道:「不知哪位同門來此?貧道喬修,乃方塵院副掌院,方才小徒無禮,冒犯了真人,還望恕罪。」

  張衍稽首還禮,道:「原來是喬掌院,在下張衍,乃是奉掌門之命前來,適才那不過小事爾,不必介懷。」

  「竟是張真人當面?」

  喬掌院驚呼一聲,他雖整日在院中佈置陣法,甚少出去方塵院,便是門中十大弟子名諱,也不是全然知曉,但張衍卻是近日聽岳重陽提及過,知其一劍殺了胡允中,飛劍之術尤其厲害,可以說,山門之中又多了一名劍仙,眼下此人站在面前,由不得他不吃驚,「原來是張真人到訪,有失遠迎,不知到此有何貴幹?」

  張衍也不言語,將那枚法符遞上,喬掌院拿來一瞧,恍然道:「原來如此,張真人乃是元嬰真人,乘坐星樞飛宮已然不合適,唯有大巍雲闕方可匹配。」

  張衍不由微訝,星樞飛宮與大巍雲闕不可同日而語,後者已算得上是寶物了,不但能在極天之上飛遁,還佔據山川,暫為洞府,只是非是元嬰,卻是駕馭不動。

  但這等寶物,乃是寶陽院所打造,不知為何要來方塵院中索取?

  喬掌院見他疑惑,收了法符,解釋道:「寶陽院費了百載功夫,打造出來五座大巍雲闕,前日方才送至,要我方塵院佈置禁制,只是我院中如今人手奇缺,要打理好此物,恐還要十餘載歲月了。」

  張衍詫異道:「怎要如此之久?」

  喬掌院苦笑道:「諸島大陣,只要換了主人,皆需方塵院出面料理,重作佈置,還有一些飛宮雲闕,陣旗擺設,但凡禁制有了損毀,也要送來院中修補,院中內外,不過寥寥十餘人,又哪裡抽得出手來?」

  原本世家掌管之時,因執掌方塵院百年之久,是以剛也熟絡,可是上下換了師徒一脈修士之後,便把世家族人盡皆撤走,現下院中只有兩名掌院,五名執事,連童子也沒有幾個,他們平日還要修行,又哪裡忙得過來?

  如岳重陽,在值守之時還需抓緊時機修煉,就怕因院中之事誤了功果。

  無奈之下,何掌院只能找門下童兒,把一些不重要的陣法禁樞交給其握持,好方便騰出手來料理他事。本來方塵院數載間也來不了一人,哪怕出錯也沒事,是以他放心的很,卻不想還是出了漏子。

  張衍疑問道:「喬掌院,難道偌大一個山門,連布禁之人也尋不出來麼?」

  喬掌院嘆道:「張真人哪裡知道,這雲闕需煉四極禁制,每一陣角,至少需一名元嬰修士坐鎮佈置,方能穩妥,且此人必得知道陣法妙用,元嬰之輩在下倒也可找得幾人來,可通曉陣法之人卻是一個無有,實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張衍考慮了一下,此次鬥劍法會與以往皆是不同,乃是玄門魔宗氣運之爭,難保對方不出什麼奇謀詭計,若有此雲闕相助的話,哪怕對手再是強橫,也能抵擋一時,思慮停當,便道:「這卻無妨,在下願從旁相助。」

  喬掌院驚訝道:「莫非張真人也精通陣法?」

  張衍點頭笑道:「只是略知一二,不妨試上一試。」

  喬掌院低頭思索起來,佈置這等禁制需地火天爐相助,哪怕他做起來亦要小心翼翼,若是出了什麼差池,可是連大巍雲闕亦要損毀,他有些不放心。但若不答應,卻分明是在置疑張衍無有此等本事,顯見是要得罪人的。

  他躊躇不絕的老毛病又犯了,想了半天,也沒個準主意,欲言又止,急得頭上汗都出來了。

  張衍在旁等了片刻,見他始終這副模樣,不覺失笑道:「就算煉壞了這大巍雲闕,貧道捨了就是,掌院又何必如此為難?」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5-9-27 15:15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5 06:21
第兩百五十五章 寶地煉禁有先後

  喬掌院雖見張衍如此說,但還是些不放心,尋思了許久之後,才勉強答應下來。

  他擼起袖子,將一枚玉簡取出,鄭而重之交到張衍手裡,道:「張真人,此簡之內,羅列有諸般禁制印符佈置之法,若是研習透了,擺佈那大巍雲闕不在話下。」

  張衍將這枚玉簡接過,握在手心之中,暗忖道:「我猜得不差,果然是有此物,如此一來,那排布禁制便也十拿九穩了。」

  他之所以敢應承下此事,並非逞強,而是自恃有殘玉在手,可在極短時日內熟悉此中法門。

  大巍雲闕他是志在必得,等上十年他是萬萬不肯的,那時鬥法法會早已錯過,就算要到了手中,也是用處不大了。

  喬掌院雖將玉簡交出,卻唯恐張衍不明其中門道,反覆提醒,要他記得其中幾處礙難不能略過。

  按理說,有這麼一位願意將自家所學傾囊相授的人在旁,乃是一樁好事,怎奈這老道一句話恨不得掰成十句來說,方才說過之事,隔了未有多久,又會再次提及,卻是讓人有些心煩。

  修道士自身記憶遠邁凡俗之輩,說上一遍便就記得,可此老喋喋不休,就算張衍也是聽得略微皺眉,至於伺候在旁的童兒,早已是昏昏欲睡了。

  張衍暗忖難怪一路行來,半個人蹤也無,怕是都煩了這位掌院的嘴皮功夫了。

  他想及自己還要與這位掌院相處很長一段時日,不免搖頭,就權當磨練心境了。

  喬掌院說話間,也是不停試探張衍,他所講授的禁制妙用,某些艱澀之處不是研習陣法之人絕不可能瞭然,一番言語交談下來,見其果真略通門道,這才稍稍放下了心,讚歎道:「真人,想不到你除了神通道術不凡,連陣法一道也有涉獵,果是我溟滄派天賜英才。」

  張衍忙謙虛了幾句,雖這位老道嘮叨囉嗦但總是有真才實學的,攀上了交情,日後也能多多請益。

  喬副掌院笑呵呵道:「得真人相助,我至多三載便能將這禁製煉好了。」

  說到這裡,他似是想起什麼,一皺眉頭,抬頭看了看天,又掐指算了算,嘀咕道:「時日倒是差不多……」

  他突然臉色一變,一把抓住張衍袖子 道:「張真人速隨我去往地火天爐。」

  張衍訝然道:「此刻便去麼?」

  那玉簡中他方才只是粗粗看了一遍,還不精熟,此刻匆忙上手,怕是有些不成。

  喬掌院道:「真人有所不知,大巍雲闕如要祭煉禁陣 非需整座地火天爐不可,老道算了算時日這幾日怕也有別家要用此處,若是去得了晚了,被佔去用了,等上數載也是常事。」

  張衍聽他這麼一說,也不敢耽擱,同意立時起身,左右先把天爐佔下再講其他。

  喬掌院方要動身,卻一拍額頭 道:「張真人稍待,容老道將院中諸事交代穩妥,便就動身。」

  他花了足有一刻,將裡裡外外諸事關照了那童兒一遍,直說得那童兒精神萎靡 這才心滿意足,招呼了張衍一聲便駕起一道逼光,出得方塵院去。

  兩人行空在天,旁人觀去,遁速已是極快,然而在張衍看來,喬掌院雖也能駕得罡風,但卻行速遲緩,其渾身罡氣一片渾濁,並不精純,休說與自己此刻相比,就是他化丹之時展開劍遁飛渡,這老道也不見得能追上。

  張衍心下思忖,恐這人如周崇舉一般,都是捨了修習神通法術,只求道行精進的修士。

  不過他也能理解這名老道的選擇,非如此,恐其在陣法之上怕也是無甚高深成就。

  飛遁有一刻之後,兩人已是到了地火天爐上方。

  張衍也是頭次來此,俯瞰而去,見水上浮有一座滿地焦色的恢弘陸洲,水汽蒸騰,霧霾籠山,週遭無有任何禽鳥水族。

  再仔細一看,才發覺整座洲嶼皆是用黑礁鐵岩圍堆,當中千徑百川,流淌的並非河水,而是熊熊灼火,滾油沸漿

  洲中有三座雄山,皆是黑煙滾滾,灰屑燼塵彌天染雲,此處如不是周圍有禁陣隔絕,龍雁大澤恐怕是小半之地要被籠了去。

  隨著二人接近,有驚人熱浪襲面而至,便是他們也有些難捱,忙把護身寶光撐開,

  這一處地火天爐比張衍在雙月峰所見還要大上數倍,若說貞羅盟那天爐只是開山鑿穴,引動地氣,那眼前所見,已是有改換地陸山川之能了,也就溟滄派這等萬年宗門才有這等手筆。

  張衍心中因有了比較,不覺發出讚歎。

  喬掌院看他一眼,手指下方,道:「張真人恐是未曾來過此處,這天爐乃是四代掌教真人所闢,這位祖師當年率我溟滄派六位洞天真人,去得大澤深處,合力打通地肺,用了六十載,才得以化煉而成,玄門各派之中,也只有玉霄派中天爐可堪比擬,連少清派也比不上。」

  張衍聽得點頭不止,這位四代掌教真人乃是三代掌教元中子徒孫,他雖是名聲不顯,但稱得上是溟滄派承先啟後之人,其本身已修至飛昇境地,卻不知何故生生滯留此界,直至後來壽元耗盡。

  此位掌教在位時日也是最為長久,幾近六千載歲月,非但將龍雁大澤水域擴大了整整一倍,還親自定下九院格局,蒐羅來了無數資質傑出的弟子。

  上代掌門秦清綱後來之所以能將溟滄派推至東華第一,也與其積攢下來的豐厚家底不無關係。

  喬掌院目光來回巡視了幾遍,忽然面露喜色,道:「看來還無有人先至,吾等正好先下去佔了,張真人,你且在此等候片刻,下面那執事道人乃是老道師侄,我與其去打個招呼,開了禁制,便可放我二人入內。」

  言罷,他沖張衍一拱手,便身化流光,往下墜去。

  不多時,他到了一處高岩上立定,一名雙目明亮,獅鼻闊口的執事道人踱步上來,此人不過是化丹修為,但神情語氣,卻對喬掌院並無半點敬畏,懶洋洋道:「師叔又來了,不知這回要擺弄何物?」

  喬掌院道:「不瞞許師侄,是為那排布大巍雲闕而來,還望師侄將牌符拿來,放我二人進去。」

  許道人皺起眉頭,嘆道:「師叔來得不巧啊,若是他事,師侄我還可通融,此事卻是不成了。」

  喬掌院愣怔道:「這是為何?」

  許道人搖頭道:「兩月前,琳瑯洞天門下王真人便來打過招呼,要借用這處地火天爐,也是要祭煉雲闕禁制,師叔卻是遲來了一步。」

  喬掌院哼了一聲,揮袖道:「我在門中修道數百載,此處也來了不下數十回,向來是先來先佔,從未聽說過有這等規矩,他們自家不來,豈有讓他人等候的道理?如是他們一年不至,就等候一年不成?師侄莫要耽擱,快速速開了禁制。」

  許道人冷笑一聲,道:「師侄我受門中長老所托,執掌此處禁地,這便要立起規矩,免得外人說我尸位素餐,師叔還是不要讓師侄我為難的好。」

  那位王真人乃是秦玉真人門下,而這位喬掌院雖也是元嬰真人,但畢生除了精研陣法,並不修習任何神通道術,在門中地位卻是不高,他怎肯為了這老道而得罪了琳瑯洞天?

  喬掌院被頂了回來,氣得鬍鬚直抖,卻也一時想不出主意來。

  這時一道金光落從雲中穿來,倏爾落地,待光芒散逸之後,一名寬袍大袖的年輕道人現出身來,環目一掃,道:「喬掌院,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許道人見了張衍,感受到其身上尚未散去的浩然罡風,知道來者亦是一名元嬰真人,不由神色一凜。

  喬掌院將原由說了一遍,最後指著那許道人,氣憤言道:「枉這小輩還是老道師侄,竟是半點顏面也不給,不肯放開禁制。」

  張衍略作思忖,問道:「喬掌院,我門中只此一處地火天爐麼?」

  喬掌院想了一想,道:「陳族手中亦有一處天爐,比此處略小,那是二代掌門陳老祖所闢,不過只是陳族私用,同門弟子卻少有沾光,還有便是顏真人處有一樁至寶,亦可當做天爐來使,張真人若有門路,倒是可以一試。」

  張衍自忖這兩條路都是走不通的,他抬眼望去,對那許道人淡淡言道:「貧道張衍,現有掌門令符在此,你速去把此處牌符取引來。」

  「原來是張真人?」

  許道人大驚失色,他怎會沒有聽說過張衍的名頭,心中不免有些慌張,眼珠一轉,急急打了一躬,道:「既是張真人到此,小道豈有阻攔之理?那牌符並未帶在身上,請兩位在此稍候片刻,這便去取來,這便去取來。」

  張衍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許道人再作一揖,便往裡去。

  喬掌院苦笑道:「不想張真人的名頭如此好用,我這師侄也不敢不從。」

  張衍哂然道:「不敢麼?卻也未必。」

  喬掌院有些不明所以,張衍一笑,也不出言解釋。

  許道人繞過幾根石柱,三轉兩轉,到了禁陣之內,抹了抹頭上冷汗,道:「老朽物什麼時候認識這等人物了?這卻難辦了,道爺我哪邊也得罪不起,還是讓他們自家去鬥吧。」

  自袖中取了一把嘯澤金劍出來,他念動法咒,起手一指,此劍驟然發出一聲嘯音,脫身騰起在空,隨後便化一道金光遠去。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5 21:21
第兩百五十六章 沈柏霜

  嘯澤金劍發出之後,許道人又在原處磨蹭了一會兒,算了算時間,覺著差不多了,這才自一石匣之中取到了牌符,拖著腳步轉了出來。

  到了張衍面前,他起雙手,奉上牌符,面臉堆笑道:「張真人,牌符在此,憑藉此物,便可執掌這處天爐。」

  喬掌院欣喜之色溢於言表,只要此物到手,再討問了那祭煉口訣過來,那麼就算再有人來也是不怕了。

  然而就在那牌將交到他手中時,天際之上卻傳來一聲暴喝,道:「慢來!」

  許道人眼睛一眨,利索無比地把牌符收回,重又方回袖中。

  其實此物交了出去也是無妨,山門中因恐有不軌之人拿這牌符做文章,因此祭煉口訣一月一換,兩名執事輪番執掌,此刻除了他之外也無人知曉。

  喬掌院見他動作,臉上露出不滿之色,怒哼了一聲,轉首望去,見天中有一道遁光飛至雲頂,散去光華之後,共是出來三人,當中是乃一名老嫗,滿頭白霜,身形矮小,不足三尺高,拄著一根八節蟒權,身旁有兩個中年婦人隨侍。

  她也不看張衍與喬掌院二人,只是衝著許道人寒聲道:「許經,老身信中怎麼與你說得,你怎可把那牌符給了他人去?」

  許道人低下頭,做出一臉委屈的模樣,拱手道:「王真人見諒,並非小道違信,實乃這位張真人言有掌門符令在手,小道不過一個值守,怎敢違抗?」

  「掌門符令?」

  王真人這才側頭認真盯了張衍幾眼,見其似有些眼熟,想了一想,不由悚然一驚,暗道:「莫不是昭幽天池的張衍?」

  許道人也是心思深沈,怕說了張衍身份,這王真人害怕不來,事後又拿他撒氣,因此嘯澤金劍之上什麼都未曾明言,只是把劍光催得急切,讓人一想便知是事情有變。

  王真人不知就裡,接了金劍便火速趕至,要是她早知張衍身份,或許會掂量一番,可此刻既已到了,卻是有些下不來台了。

  喬掌院湊到張衍身邊,沉聲道:「這人是琳瑯洞府門下,秦真人五徒,王想蓉王真人。」

  秦真人收得徒兒雖多,但成就元嬰的只有五個,其中三名已是壽盡亡故。

  除鐘穆清外,就只存王想蓉與一名喚作畢青研的還在府中修道。

  王想蓉暗罵了許道人幾聲,嘴上巧兒不得不客氣,道:「原來是張真人,老身有禮了。」

  她拿住拐權,稍稍躬身。

  張衍一笑,也是稽首回了一禮。

  王想蓉咳嗽一聲,言道:「老身曾聽聞,掌教師伯曾命張真人你閉門五載,不得與聞派內諸事,可真人你不在府中靜心修持,卻跑來此處作甚?」

  如是別家洞府門下,她還可仗著琳瑯洞天之名行事,可張衍卻是不同。其自身便是門中十大弟子不說,老師周崇舉還是她恩師秦玉道侶,只靠師門卻是壓不住他的,因此只能從他處想辦法了。

  張衍還未開口,喬掌院已先搶出一步,道:「想必王真人方才也聽見了,張真人此來是受掌門所遣,並非是違了法諭。」

  王想蓉嘴中不知嘀咕了句什麼,無奈道:「張真人,老身與你打個商量如何?」

  張行微笑道:「真人請講。」

  王想蓉振了振精神,道:「張真人也知,我那師侄鐘穆清還有五載便要去得十六派鬥劍法會,此行非需那大巍雲闕護身不可,只是祭煉禁制時日頗長,若是讓真人你趕了先,耽擱上數年,恐怕就用不上了,不知真人可否我琳瑯洞府先借這天爐一用,算是老身領你一個情面。」

  鐘穆清雖是秦真人座下弟子,但當初曾為孟真人徒兒,為了照顧孟真人顏面,秦玉只是讓其拜在自己一名徒兒門下,但這不過是個名頭,鐘穆清一身神通功法,皆是她親自傳授。

  秦真人如不得飛昇,將來終也是要壽盡而去,鐘穆清為十大弟子,若是將來成就洞天,便還可將琳瑯洞天一脈維繫下去,他之成敗得失,可謂關係洞府未來興衰,是以上上下莫不傾力相助。

  王想蓉也是秦真人座下徒兒,眼見便要壽盡轉生而去,此次為搏師父歡心,主動承領了祭煉禁制一事,先是憑藉著秦真人的面子,從世家借來不少煉禁能手,再發書信來地火天爐,本以為已是穩妥,哪裡想到事到臨頭,居然出了茬子。

  張衍笑了一笑,半分不讓地說道:「恐要叫王真人失望,貧道此行是奉掌門之命,也是身不由己。」

  王想蓉頓時張口無言,知道此事斷無可能憑言語說服了,她面色一沉,道:「張真人,這天爐如是你等佔了去,不知要用上多少時日,你也是明白,你是去不得鬥劍法會的,並不急用此物,現下分明與我琳瑯洞天作對,到底是何居心?」

  門內有資格乘坐大巍雲闕的元嬰修士並不多,此去鬥劍法會,因還涉及魔宗玄門之爭,為確保萬無一失,似霍軒,洛清羽等人,都要用大巍雲闕護持。

  霍軒有陳族為依仗,自身晉入元嬰也已有數十載,早已把此雲闕禁制排布妥當,而洛清羽乃是顏真人徒兒,有至寶在手,祭煉禁制自也是無慮。

  唯有鐘穆清不同了,要祭煉禁制唯有到這方塵院中來求。

  原本他也不急,就算溟滄派無了天爐可使,還可去那平都教祭煉,怎奈張衍斬了胡長老,不過得了一個閉門五載的小懲,兩派關係尚未和緩,因此只能先在門中想辦法。

  張衍冷笑一聲,目光投來,道:「王真人何必如此說,貧道並無此心,若你不願放手,那也無需多言,你我在此比過一場,輸家自去,你看如何?」

  王想蓉不免遲疑,自張衍斬殺了胡長老之後,其在中柱洲和東海所做之事也被人一一翻了出來,如今凶名實在太威,她覺得自己並非對手,可就那麼退去,她也是不甘,暗道:「我一人不是他的對手,不妨把師妹喚來,兩人聯手,就不信壓不了他的氣焰。」

  思慮一定,她便開口道:「好,老身便應了張真人,不過真人這處有喬掌院在,老身亦需請一人來做個裁正。」

  張衍點頭道:「理所應當。」

  王想蓉一抬手,後面一名中年婦人取了紙筆出來,刷刷寫了一行字,便收束放好,再起訣往空中一發,這一道飛符便飛去無影。

  靜靜等候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見雲上有遁光至,王想蓉忙拔起雲頭,迎了上去。

  可一見來者,她卻不免怔住。

  對方並非是自家師妹,而是一名圓臉少年,此人頭戴斗笠,身上是粗布短衫,腳下一雙芒鞋,身後拿著一支釣竿,雙目黑白分明,十分明亮,見了她後,笑道:「你便是王師侄吧?」

  王想蓉驚異道:「尊駕何人?」

  那少年笑道:「我乃沈柏霜,方才在琳瑯洞府中做客,見你有書信至,聽聞此處之事,索性我也無事,便替畢師侄跑上一回。」

  王想蓉連忙在雲上跪下,驚喜道:「原來是師叔到此,請受蓉師侄一拜。」

  沈柏霜滿臉笑意,雙手虛虛一托,道:「師侄請起,我這處沒那麼多規矩。」

  王想蓉心下大定,站起身來,她知這名師叔乃是原先太上長老卓御冥的徒兒,不說輩分極高,還是一名元嬰三重修士,距離洞天之境也不過一線之隔,張衍絕不是其對手,不由暗自冷笑道:「有這位師叔撐腰,看張衍還敢與我這般硬著來。」

  沈柏霜看向張衍,雙目之中倒是看不出絲毫敵意,只是好奇道:「你便是張衍麼?」

  張衍稽首一禮,道:「正是。」

  沈柏霜笑著撫掌道:「張師侄,我聽聞你飛劍斬殺之術甚妙,我新近試煉得一柄法劍,也不知上不得上檯面,便想在你處試上一試,你可以願意助我?」

  張衍笑了一笑,灑然道:「真人請出手!」

  沈柏霜目中放光,點頭讚道:「好,你且接著了!」

  他伸手向下一指,便有一股激浪投下,玉珠飛濺,夭矯迴旋,那法劍便可在浪潮前端,只能望見一截微不可察的劍鋒,而劍身則似是融入靈氣水濤之中,弄不清長短大小,是剛是柔。

  張衍心意一催,星辰劍丸倏爾飛出,灑出一道如驚鴻般的劍光,在茫茫水濤之中,準確無比找準了那處劍頭,往上就是一斬!

  似是滴水入泉,只聞叮咚一響,那法劍方被擊中,便倏爾化為清水,從劍丸之上分揣而過,竟變作兩道劍流,往下襲來。

  張衍也不示弱,喝了一聲,劍丸一震,就分出兩道劍光,各自迎去,只是與那劍流一觸,又是一聲清響,那劍流化作四道,依舊勢頭不變地飛來。

  星辰劍丸倏爾再分,這一回又是四道劍光飛出,與其再次撞在一處。

  只聞幾處輕輕響聲過後,再看那劍流時,卻已是變作八股。

  張衍微微一眯眼,那劍流其實來得不快,原本兩人相距足有五十丈遠,可三次交鋒下來,不知不覺中竟已是縮短到了二十丈內,怕只一個催動,就到殺到他內圈之中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5-5 21:24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5 21:22
第兩百五十七章 生生雲水劍

  沈柏霜立在雲上,目光盯著下方戰局,臉上始終笑意盈盈,他肩上釣竿則輕輕擺動,彷彿於江岸邊坐等著嬉水游魚過來,舉止神情甚是愜意。

  張衍修道至今,經歷過許多生死之戰,元嬰三重修士也不是沒有會過,鬥敵經驗在同儕之中可謂無出其右。

  他很是清楚,與敵相鬥,當要把戰局操持在手,不能任由對方主宰,否則必然落在下風。

  而那劍流襲來,他一時不明其中底細,粗粗一看,只知其中似有分合妙用,卻是來速不疾,但如再這般硬扛下去,怕也不妥。

  他此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設法回轉退避,採取游鬥之法,尋找破綻後,再行破敵,另一個便是不理眼前,攻敵必救,迫使對方收手,找回主動。

  然而他方想有所動作,卻不知為何,自那深心之中卻傳來一股警兆,提醒他絕不可以如此,否則此戰必敗無疑,他一轉念,便生生止住了身形。

  可這一耽擱,那劍流又有迫近了許多,此刻更已是分作了三十二道,距離他也不過十丈之遠,彷彿下一刻便可殺到面門之前。

  張衍目光一凝,暗中思索,這劍流絕無可能無休止分化下去,否則天底下還有誰人能擋?

  而且沈柏霜既然說是試劍,但其中必然是有破綻的,只是看自己能否抓住了。

  這一瞬間,他腦海中轉過不知多少念頭,最後心意一決,非但不躲不閃,反而將劍丸一振,就要將六十四道劍光全數化出,想要將那劍流一氣擊散。

  只是就在他心意與劍丸溝通之時,卻忽然察覺到一股玄奧感應,這一瞬間,他似是想到了什麼,眼神之中放出一抹銳光,口中發出了一聲清嘯,其中有一道劍光莫名一動,乍然飛出無數細碎劍芒,迸射出來,正中一股劍流,只是眨眼間,其便消弭不見。

  沈柏霜神情本悠閒,見得此景,肩上魚竿突然一頓,臉上出現驚異之色,

  一劍奏功,張衍也是精神大振,忙馭動劍光,朝著下一股劍流殺奔而去。

  此番他再如上次一般施為,只一絞之下,復又殺滅一道劍流,這時他已是尋到了頭緒,不再僵持於一地,而是駕起劍遁飛去,隨後重複使出方才招數。

  在他不斷出手之下,只是幾個呼吸,就將餘下劍流逐個殺滅。

  那最後一道劍流,在距離他不到三尺之遠的地方,終於散碎而去,不復存在。

  沈柏霜顯也未料到結局如此之快就出來了,他把袖一揮,將殘餘在天中的水氣都收攏了回來,聚合在手中,化作盈盈一團,嘆了一聲,道:「還是差了點火候,未曾煉得透了。」

  此劍名為「生生雲水劍」,這法寶之妙,在於一股劍流若不能一口氣毀去,便會再度分化而出,愈生愈多,到得後來,便是成千上萬,動對手再也抵擋不住時,就只能飲恨劍下了。

  要對付此劍,唯有在劍流稀少之時,便痛下狠手,哪怕付出些代價在所不惜,否則勢頭一成,那就無法遏制了。

  沈柏霜眼中有嘉許之色,張衍不過擋得幾合,就已察覺出了其中門道,這還罷了,出手還如此果斷,著實令他讚歎。

  不過這把劍他實際尚未煉成,細微之處的變化還是不足,要是祭煉到微如塵屑的地步,那就是不是區區數十道劍光能敵了。

  張衍難得遇到這等對手,也是見獵心喜,又領悟了新法,正有心一試身手,哪裡可錯過這等機會?把劍光祭起,便斬了過去。

  他方才敏銳察覺到,這沈柏霜似有顧忌,並無傷他之心,因此放心大膽的出手。

  沈柏霜見張衍贏了一局,居然不收手,反而反攻過來,也是一愕,隨即露出饒有興趣之色,笑道:「我今日來此,只是聽得說門中有一後輩,劍術非凡,可稱劍仙,便想來看上一看,究竟是何等樣人,卻不想給我這般驚喜,師侄既然有意,那我這做師叔的便陪你練練手好了。」

  他把肩膀一抖,周身罡氣忽然分作兩股,一股騰空而起,化一股清氣衝入碧霄,與天雲合在一處,一股向下飛墜,落於大澤,頃刻間就就滔滔浪潮掀浪而起。

  兩下里清濁氣息籠天絕地,霎時,張衍只覺身周圍的靈氣一滯,如同罩了一層囚枷下來,不覺訝然望去,此人竟是於一剎那間,就已施法禁絕了這方天地!

  在他記憶之中,無論是崇越真觀沈林圖,還是龍鯉姒壬,都曾用過這一法門,可是皆不似沈柏霜這般使得如此舉重若輕;幾乎揮手之間就能使出來。

  沈柏霜動作不停,他手腕一翻,把掌心那團水拋下,依舊放出那生生雲水劍。 但這回出手,卻不似方才一股了,此物一落,立時化作無數晶瑩飛珠灑散,再由法力一催,就有千百道劍流騰掠在空,放眼看去,攢集如林,密似星雨,視界之中幾乎鋪滿。

  張衍夷然無懼,方才對付雲水劍他還有些謹慎小心,此刻找到了應對法門,便也從容許多,只見一道道劍光紛紛炸裂,如烈陽照雪,不斷將劍流消融而去,

  雖是被困在這一方天地之中,但仗著小諸天挪移遁法,來去閃遁,那千百道水流劍雖是數目極多,卻也堵不住他,面他每一劍下去,必是所破一道,隨著劍流逐漸稀少,他也是愈發揮灑自如。

  沈柏霜也是看出,那法門似是張衍新近領悟,見其不過片刻就已練得純熟,以他的城府,目光中略略一絲複雜之色。

  他搖了搖頭,動手到這裡,如不是非要分出生死勝負,已然可以停手了,便伸出手指一點,將剩下那些稀疏劍流俱都驅散了個乾淨,口中則道:「張師侄,我這法劍想來是奈何不了你了,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張衍打了一稽首,道:「多謝沈真人賜教。」

  沈柏霜沖張衍點了點頭,便起身飛空,他回首一看,見王想蓉還愣在那處,不由笑道:「師侄,還留在此處作甚?隨我回府吧。」

  他把大袖一展,一道昏昏黃氣飛出,就將王想蓉罩定,此老也是元嬰真人,可是當被那黃氣一裹,卻是絲毫掙扎不得,身不由主被其攝走,拉到了雲上,與其站在了一處,隨後一聲大笑,就化光飛去雲中了。

  張衍雙眉一挑,他也是認得這門道術,乃是門中十二神通之一的大羅天袖,想不到這沈柏霜也是會使,且比莊不凡不知圓熟老辣了多少。

  目送二人遠去之後,他把劍丸一收,放在手心之中,閉目思忖片刻,突然伸手一指,那劍丸倏爾一跳,分出一道瑩瑩劍光,輕輕一催,就有六十三道細碎劍芒飛出,芒星如點,煞是好看,他看了片刻,心中起意一收,所有劍光倏爾聚合,重又還作一枚。

  他分化劍光的數目實則並未增添,仍是可以分為六十四道,只是原先他催動劍光之時,每道最長不過擴至一丈,最短縮至劍丸大小,有了這一層變化,比之先前卻細膩了許多。

  不想與沈柏霜鬥了一場,臨敵之時,卻又領會了一種妙用,可惜他未曾學到上乘劍術,只能靠自家在鬥敵接戰之時揣摩領悟,走了不少歪路,想來待鬥劍法會之後,有必要往少清派一行了。

  喬掌院甚少出得山門,平生也從未與人廝殺過,方才見得兩人交手,不覺目眩神迷,歎為觀止,上來與張衍站到一處,拱了拱手,嘆道:「今日方知張真人神技,怪道能一劍斬了胡允中。」

  張衍搖了搖頭,方才沈柏霜臨走之時露了一手,顯是在告訴他,其並未使出全力。

  此人畢竟是元嬰三重高人,修為實在勝過他許多,要是真的毫不留手鬥起來,純憑道術,他自覺很難勝過此人,尤其是禁鎖天地那一門道術,他自覺在沈林圖面前還能設法遁逃,可此人卻是不成,其施展此法迅快無倫,幾乎是將他劍遁之法限死在了絕地之中,除非把五行遁法神通精研通透了,否則萬難闖得出去。

  想到此處,他眼中透出一股決意,暗道:「待這處事了之後,要全力修行那五行遁法了。」

  此刻沈柏霜與王想蓉二人乘雲飛遁,正往琳瑯洞天回返,行了大半路程後,王想蓉終於忍不住道:「師叔,那張衍絕非你之敵手,你為何不設法敗了他?」

  沈柏霜看她煩躁模樣,不免好笑,搖頭道:「我乃長輩,修為又高於他,要是強行逼迫他棄了地火天爐,豈非是以大欺小?此子是掌教師叔屬意的弟子,此次又是奉諭令而來,貿然將其拿下,這背後之事,師侄可曾有想過麼?」

  王想蓉辨了辨沈柏霜言語中的深意,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她期期艾艾道:「可,可這樣,鐘師侄的雲闕可便沒有著落了。」

  沈柏霜大笑道:「這有何難,我昔年為十大弟子之時,也曾有一座大巍雲闕,只是多年不使,留著也是無用,便送與鐘師侄好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5-5-19 18:11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6 07:31
第兩百五十八章 爐中藏洞天

  許道人修為不高,適才看張衍與沈柏霜動手那劍光縱橫的景象,卻覺得驚心動魄,膽顫不已,一想到他被其中任意一道劍光波及,就是屍橫就地的下場,不免冷汗直流。
  
  現下見沈柏霜與王想蓉兩人退走,只以為是張衍勝出,便眼巴巴地湊了上來,換上了一副歡喜模樣,拍馬道:「張真人果然劍術超凡,不愧是門中第一劍仙。」
  
  喬掌院痛恨他這副小人模樣,哼了一聲,沒好氣道:「牌符呢?」
  
  許道人忙不迭將那牌符取了出來,喬掌院一把奪過,道:「還有那法訣呢?」
  
  「對對,還有法訣。」許道人因礙於門規,不便宣諸於口,就拿了一枚符籙出來,咬破指尖,速度極快寫了一行咒法,交了過來,自己則抿了抿手指,目光閃爍不定。
  
  喬掌院看過一遍後,又默念了幾句,感受到那袖中那牌符輕輕顫動,便知法訣無誤,手指一彈,那枚符籙化碎屑飛去,對張衍言道:「張真人,可入那禁陣中了。」
  
  許道人趕忙喊了一聲,討好道:「且讓小道來引路。」
  
  這地火天爐外側,設下了不知多少禁陣,若無牌符,決計不能飛遁,尤其是前面一段路程,千回百轉,迷路處處不說,還立有一根根百丈高的石筍,撐起一片通天石林,俱都是陣門所在。
  
  這與方塵院中的銅柱有所不同,每一根皆有十餘丈寬,哪怕張衍拿劍去斬,一時半刻也拿其無可奈何其陣法威力也不能等同而語,張衍心下思忖,這陣法一經發動,恐是滅殺元嬰修士也不在話下,算得上是禁制森嚴了。
  
  喬掌院畢竟是老於陣法之道的行家,經過一處,必是要品評幾句,指出何處是破陣要害所在,何處是故佈疑陣,何處可取巧破開,何處之能躲避。
  
  張衍聽得連連點頭,把其說過的話一一記在心中。
  
  他已然在想,回去之後定要將昭幽天池的陣法重新佈置,日後才好放心出府鬥劍。
  
  許道人則是一臉不以為然。
  
  喬掌院見他這副神情,有些恨鐵不成鋼,斥責道:「許經,我師兄好歹也是陣法宗師,而你身為他弟子,卻是荒疏此道,真是丟盡了他的臉。」
  
  許經在前走著嗤笑了一聲,似很是不屑。
  
  喬掌院更是不滿,指著他背影言道:「叫真人見笑了,我這師侄在陣法之上的天賦尤勝於我,若是精研下去,翌日成就必在我等之上,可如今他卻妄想學那些神通大法,老道甚覺心痛可惜。」
  
  張衍聞聽許道人天賦如此之高,心中卻是一動目光也是微微閃了閃。
  
  哪知許道人聽了這話,卻不知為何攥緊了拳頭,忽然激動起來,大聲道:「對,師叔說得不差,師侄我是丟盡了恩師的臉,可是我又能如何?當年老師被北冥洲大妖所殺,連元靈都找不回來,那時師叔又在哪裡?幾位師兄又在哪裡?老師死後,我許經就知陣法之道雖可守護山門,卻不能護持己身,若無神通法門,哪得長生大道?」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用盡全力喊了出來,震得石林之中隆隆作響。
  
  張衍側目看他一眼,沒想到這許道人看起來一副十足小人模樣,竟也是一個心慕長生大道的。
  
  喬掌院愣在當場,他沉默了一會兒,澀聲道:「當年是你師故去,並非師叔不願相救,而是當初奉命守護一處大陣,不得擅離……」
  
  許道人冷笑道:「師叔也不必解釋,便是你去了又能如何?不過多一個添頭罷了,師侄只是要師叔知曉,我許經絕不會踏上這條老路!」
  
  喬掌院似是被觸動了心事,神情有些頹然,一路之上悶悶不樂,再無說話之意,直到快到地頭的時候,他才算有了點生氣。
  
  三人已是不知不覺站在了陸洲最高峰上,因地火之故,這裡半點草樹也無。
  
  面前有九座畝許大小玉石高台,雕有水紋星斗圖案,圍在峰丘四周,每一座上皆插有一面十丈高下的玄水黑幡,迎風抖動,獵獵作響,正中則是一處不見底的深坑,此處直通地肺,有紅雲黑煙不斷從裡冒出,從自處往上看去,天中乃是一片烏色,似是雷雲相聚,煞氣翻騰。
  
  許道人一通發洩之後,也似扯了偽裝,再不像先前那般點頭哈腰的奉承,將兩人送至這天爐深處之後,拱了拱手,便想要離開。
  
  然而這時,張衍卻喊住了他,道:「許經,你可是要學神通道術麼?」
  
  許道人不由怔住。
  
  他心中先前未嘗沒有巴結張衍的心思,門中十大弟子何等身份,若是能得及提攜一二,那定是有極大好處的。可他自家也知這不過是妄想而已,對方哪有閒暇來關注他這等小人物。
  
  況且先前搬弄了一番是非,料想給其的印象定是不佳,也就死了這條心,眼下乍然聽聞此語,他一時有些茫然無措了。
  
  張衍笑道:「你若當真這麼想,貧道可給你一個機會,但陣法一道你卻不能捨棄,需得重新拾了起來,你可願意?」
  
  許道人聽他說起條件,這才有些相信。
  
  他雖然想學神通道術,但是沒人教他,那便是窩死在門中也學不會,跟了張衍,總歸是有個機會,因此不及多想,噗通跪倒在地,叩首道:「張真人,小道願意聽憑吩咐。」
  
  張衍沉聲道:「你莫要心急,在此等著便是了,快則一年,遲則三載,我必會喚人來尋你。」
  
  他也不是一時心血來潮,他所想得是,自己充任瑤陰派太上長老不過是權宜之計,但自己徒兒魏子宏卻是不同,將來是要回到那方小界之中開門立戶的,只是草創之時,必定是人丁稀薄,一門之尊,也不能整日看著大陣,不妨替其找一人來守著。
  
  這許經就是合適人選,雖在陣法一道上有天資,但在門中地位不高,想必只要自己向秦掌門開口討人,必定不會回絕。
  
  至於此人想學的那些護法神通,雖溟滄派中法門不能傳授,可瑤陰派中卻有幾門,教與不教,就由魏子宏自己去拿主意了。
  
  喬掌院嘆了一聲,沒有說什麼,道:「張真人,排布那禁制之前,需將那大巍雲闕投入地坑之中吸納地極罡煞、火肺元精,一載之後,方好祭煉,不知真人可要再候上些時日?」
  
  張衍略一琢磨,那玉簡已是看過一遍,只是祭煉禁制之法其實並不繁複,有殘玉之助,自己至多只要三月就能做到純熟於心,一年那是綽綽有餘,因此回答道:「喬掌院,你可先行動手了。」
  
  喬掌院應了一聲,飛身而起,落到正對自己的一座玉石高台上,自袖囊之中摸出一物,向外一扔,便就飛出一點靈光,在雲氣襯映之下不斷旋轉,慢慢擴大,最後現出一座幾近五百丈大小的龐然宮闕,再往下一落,便往底下那一方通達地肺的深坑中墜去。
  
  張衍只是驚鴻一瞥,隱見那宮闕之中樓台遍佈,殿宇重重,亭台花謝,無不精麗,幾不亞於一方道場,遠不是星樞飛宮可比。
  
  他曾聽聞。若是自己法力深厚,催動之下,這雲闕還可大上數倍,只要祭煉成了,恐是連龍鯉也盛得下。
  
  喬掌院目視那處深坑,神色肅穆,他在高台之上拿起牌符輕輕一晃,但覺腳下隆隆有聲,那些煙火似被一雙看不見的無形大手掃來撥去,不斷晃動。
  
  許道人頗識眼色,見張衍暫且無事,便道:「張真人,此處山腹之中,有一處洞府,乃是數千年前山門中一位洞天真人所留,很是安舒,可做休憩。」
  
  張衍眼前一亮,道:「洞天真人所留,不知是哪一位前輩?」
  
  許道人為難道:「小道身份低微,也不曾得知,不過前一位執事曾言,那洞府之後,還有一處這位真人親手所設的禁制在,想是封禁了什麼東西,只是我等俱是修為低微,只消靠近便被一股罡風推了出來。」
  
  張衍頓時來了興趣,道:「且待我去一看。」
  
  許道人打了一個躬,道:「真人請隨小道來。」
  
  他一掐法訣,腳下騰起一道煙嵐,沿著山腹壁道往上飛道,張衍身形不動,亦有清風將他托動,冉冉飄起。
  
  想來當初那名洞天真人也是來此祭煉什麼法寶的,是以未曾住得遠,行不多久,許道人便說到了。
  
  張衍舉目瞧去,見山腹深處有一丈許高的洞門,恰好夾在兩處如刀削斧砍的陡峭山壁之中,極不起眼,洞門前還有不知何人搬來的一塊大石,恰好堵住了出入路徑。
  
  這石塊上並無任何禁制,恐也是某位執事隨手擺在此處,告知來此之人莫要亂闖,實則頂不得大用。
  
  許道人落下身形後,走前幾步,輕輕一抬手,一股煙煞發出,就將那巨石挪開,任由其落下山去,轉身指著言道:「真人,就是此處了,那禁制便在洞府之後,小道身為執事,不便前去,只能在此留步了。」
  
  張衍頜首表示知曉,心念一起,便有一陣罡風掀動,將那洞府大門緩緩推開,少頃,就有明珠光華從裡透出,他微微一笑,一擺大袖,便往裡步去。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7 06:29
第兩百五十九章 奇語蟲

  張衍一腳踏入洞中,眼神環顧,見此處洞府長寬不過兩丈,逼仄狹小,有些悶熱,青銅燭台上擱著一枚光燦歸的明珠,壁上開有一處龕台,擺放了一塊滌塵碑符,靈氣流轉之下,洞中不見絲毫濁垢。

  靠著角落是一張玉榻,鋪著厚厚的織錦霓羽,桌案早已朽爛,坍了一腳在地,除此之外,便別無他物了。

  而洞壁後方略陷,往裡去開著一扇暗門,隱約可見一條幽深壑道,也不知通向何處,應就是那許道人口中所說的禁制之地了。

  張衍並不急著過去,似這等前輩高人住過的洞府縱然沒有殺陣,也保不齊布有什麼暗手,一不小心,恐要著了道,他可不願在此弄個灰頭土臉,故而仔細檢視了一番,確認無有問題之後,這才放心到了那處壑口前。

  他也不託大,將護身寶光放出,這才邁步,只是身子才稍稍前傾,就感覺有一陣罡風呼嘯而起,同時一股大力襲上身來,彷似要將他推了出去。

  他略微感受了一下那罡風威力,對其已是有所瞭然,這處禁制應是感應到有人到來,便會自發引動。

  只是這等佈置,若不能一口氣爽利地將人排擠出去,那便會一刻不停在運轉,直至靈氣耗盡為止。

  他稍作思忖,不禁一笑,也不用什麼蠻橫破禁之法,只是站在那裡並不後退,約莫有半個時辰,那罡風越來越弱,最後聽得一絲脆響,像是什麼東西裂開,便就無有動靜了。

  張衍循著那破碎聲音望去,原來頂壁之上有一塊很不起眼的龍形玉珮,上面有幾絲裂紋想是作為禁制機樞所用。

  此物也不經歷了多少歲月,其中蘊含的靈機早已散失了大半,阻擋許道人這般化丹修士或許管用,但對張衍來說,只是稍稍使了些力,就將其破開了。

  他再掃視幾眼便一摸大袖,往裡步去,行有二三十丈,眼前復見亮光。

  面前又出現了一座洞窟比外間所見寬敞了不少,洞頂之上有一顆吞吐璀璨毫光的金珠,將此處照得如司白晝。

  在他左手邊,還有一個門戶,便行步過去,方一入內,不覺腳下一頓 只見洞窟正中,正有一名白面黑鬚,頭挽道髻的道士坐在蒲團之上,手持如意,面目祥和頗有仙風道骨之姿,身軀周圍散發出陣陣柔和光芒,似有異寶護持。

  然而這時,那道人忽然眼簾一動,居然睜開雙目,喝道:「你是何人門下,怎敢妄闖我之禁地,還不退出去?」

  隨著這一聲大喝,石窟之內乍然充斥起了一股龐然威壓,如驚濤駭浪而來彷彿此人已是動了雷霆之怒,似這等威勢,張衍只在門中幾位洞天真人身上才曾感受過。

  這一剎那間,他也是忍不住想要退了出去,

  只是腳下方才挪了半步,他忽然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卻又止住了身形抬頭看去,見看那道人只是瞪大著眼怒視自己,卻並未什麼過激動作,而且眼神深處,似乎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慌亂。

  張衍此刻已是冷靜下來,稍一辨識,忽然冷笑一聲,道:「哪裡來的妖孽,裝神弄鬼,還妄佔我師門前輩軀殼,還不給我滾出來!」

  隨他語聲起,就有一道劍光衝出頂門,放出犀利輝芒,不斷流轉,洞府之內立時有一股森森寒意瀰漫開來。

  那道人面上頓現驚懼之色,連滾帶爬地從蒲團上躲開,縮在角落裡不敢看那劍光,雙手連擺,喊道:「莫動手,莫動手!」

  張衍冷喝道:「還不給我顯出原身?」

  那道人不敢違抗,頓時身軀一軟,白在地上,隨後從他耳裡爬出一根細細白線,軟塌塌地落到地上。

  此妖物有常人指頭粗細,有三尺來長,猴面蛇身,通體白色,無足雙尾,脊背上有一線血紋,形狀甚怪,在地上一滾,就化作一個大頭童子,但受那劍光逼迫,只是縮在那道人腳下,並不敢過來。

  張衍初始並未認出這是何物,尋思了一會兒,才忽然想起,問道:「奇語蟲?」

  那妖物聽到張衍一語便道破他根腳來歷,不禁身軀一顫,不停打躬道:「道爺好眼力,小妖也是有名姓的,賤名叫作景游。」

  張衍不覺稱奇,不想世間還有此物。

  他未上山修道之時,曾在一本神志怪神異書中見過此妖圖形,方才細細想來,覺著應該就是此物。

  這妖物有一樁奇處,若入人屍之中,只需吃了其五臟六腑,就能借屍而動,模仿那寄身之人生前模樣,無論坐臥行走,言語習慣,都能學了個十足十。

  是以上古之時,常有先民因想念故世親人,捉了這蟲來慰藉哀思的。

  只是古籍記載,這奇語蟲通常只一沙大小,能隨水灌入人軀,長這麼大卻是少見。

  張衍知其無有任何半點傷人之能,便把劍光略略收了幾分,又撇了一眼那名道人,知道只是一具屍骸,問道:「你佔了這位前輩軀殼有多少時日了?」

  景游想也不想,極是利索地回答道:「回道爺的話,足有一千五百餘載了。」

  張衍奇道:「一千餘載,你在這處匿藏,居然無有人發現?」

  景游耷拉著腦袋,喪氣道:「以往亦有修士來此,只是便被小妖我三言兩語便就打發了,還囑咐他們不得再來擾人清靜,此招百試百靈,可到了道長這裡卻是不管用了。」

  張衍搖了搖頭,誰能想到竟是奇語蟲躲在這裡弄鬼,連他也差點上當。

  所幸,他觀察細緻入微,及時發現了不妥之處。

  這妖物別的地方都是無有破綻,可只有一樣,那就口鼻無氣,七竅失靈,生機早已斷絕。

  但凡修道之士,如是稍加留意也能發現,只是先前來此的修士早知此處曾為洞天真人潛修之地,入內後竟見得有人在此,便先入為主認為是這位真人尚未離去,吃這一嚇,哪還有膽量在此留著,想來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了。

  張衍先前聽許道人說及此事時還覺奇怪,要說一位洞天真人在此處閉關,數十上百年無人來攪擾,倒也可能,但過去千餘年無人問津,這便很是不合情理了,原來是這頭妖物作祟。

  只是這奇語蟲竟有這麼好耐性,在此一躲上千載,若說其中沒有緣故,他卻是不信,於是一挑眉,問道:「景游,我來問你,你為何在此處藏匿?」

  景游眼珠骨碌碌亂轉,支支吾吾,似是不想回答。

  張衍笑了一笑,悠悠道:「其實斬了你這妖物,貧道費些功夫慢慢把這洞府搜尋一遍,想必也是能有所收穫的。」說著,他把劍光一展,光華暴漲,似要衝出斬殺。

  景游嚇了一跳,連忙跪下告饒,道:「道爺莫動手,莫動手,小妖在此,其實是為一樁異寶,這便給道爺拿來。」

  他回過身去,把那道人屍骸一隻手拿起,然後掰開五指,就見其手心之中,有一塊鴿蛋大小的溫膩丹玉,方才顯露出來,就散發出一道暖洋洋的光華來。

  哪怕張衍站在一丈開外,也能感受到其中那股溫潤和煦之氣,景游待要取下,他卻上前一步,伸手阻攔道:「莫要動。」

  他認真看了看,嘆道:「原來如此,竟是一塊溫良丹玉,有此物在,難怪千載下來,這位前輩還得以肉身不腐。」

  這丹玉能阻物朽化,方才要是莽撞取了下來,那道人屍身立時就要損毀。

  景游佩服道:「道爺好眼力,正是此物,我輩修行,不吸靈氣,只食古玉,小妖無甚神通,只有裝神弄鬼這門本事情,這溟滄派山門中並無外敵,又有這丹玉可食,因此不願出去了,這千餘年來,在此吃吃睡睡,侄也安穩。」

  說到這裡,他偷偷看了張衍一眼,又加了一句,「這是我家老爺准許的,否則小妖也不敢妄動老爺的遺蛻。」

  張衍淡淡一笑,這妖物如不是認了這道人為主,是絕然到不了這裡的,這是大實話。

  且這頭妖物對答如流,又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全不似尋常妖怪那樣痴呆蠢笨,不知禮數,顯也是伺候慣人的。

  但要說這道人允許其動自己屍身,那就未必了,不過他也無心去查證,只是問道:「既是如此,你可知這位真人名諱?」

  景游頓時來了精神,道:「我家老爺名諱,小妖自是知道的,姓何諱靜宸便是。」

  「何靜宸?」

  張衍現出驚訝之色,他走道那道人面前,發了一道柔和罡風出來,將其屍首擺正,端詳了一陣,便對其做了一個道揖。

  溟滄派開派萬載,那些早已作古的洞天真人他知曉得也是不多,但這一位卻恰恰是聽說過的。

  蓋因此人與上代掌門秦清綱乃是平輩,曾是隨其殺入北冥洲的十二位洞天真人之一,原先也是赫赫有名,卻不想,竟是羽化在了此處。

  張衍退開幾步,心中卻產生了一絲疑問,道:「這位何真人也是神通驚天,妖族八部之一的鹿部族長便是死在這位真人手中,在山門之中,亦是有洞天福地的,緣何會悄無聲息的在這地火天爐之內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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