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戰爭] 《第五部隊》 作者:紛舞妖姬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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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 2012-11-15 08:11: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5 71917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08:23

第二卷 鎮魂歌 第四章 狼娘(下)  

村長遠遠的站在雷震他娘的身後,他雖然已經六十多歲,但是仍然耳聰目明,他小心翼翼的觀查那只因為受驚,已經兇相畢露的母狼,和一直小心拱護的狼巢。思索了半晌,村長才低聲道:“雷家大妹子,你別怕,也不要回頭,我們都來了。你能聽到我說的話嗎?”

雷震的母親,微微的點了點頭。

“你看清楚了,它是一條剛剛產了崽兒的母狼。”村長看著那條母狼明顯過于鼓脹的乳房,道:“母狼生一窩狼崽,最少也有四五只,它的窩裡卻只有一只,看樣子它叼跑了你的孩子,不是餓了,而是脹得難受,想讓雷震幫著吸它太多的奶。它喂養了雷震這麼久,雷震身上已經有了它的味道,它已經把雷震當成自己的狼崽了。”

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看著被母狼叼走十七八天,依然活力十足的雷震,雷震他娘點了點頭。

“我看就是因為雷震的身上,也有你的味道,那條母狼才會讓你靠得它這麼近,我們這樣的生人,根本不可能靠近它。”

村長又思索了半天,才繼續道:“母狼要是被逼急了,會咬死自己的狼崽,要是大伙一擁而上,這條母狼是跑不了,不過那樣只會坑了雷震。”

“你想拿回雷震,只有一個辦法。”

看著抱住身邊的小狼,露出一臉幸福笑容的雷震,母親雖然心急如焚,但是她卻清楚的知道,無論是見識頭腦,村長都比她強得多,她必須要牢牢記住村長說的每一個字,按照他說的每一句話去做。

“狼也通人性,你身上有雷震的味道,它應該知道你是誰。你去找它商量,看它愿不愿意把雷震還給你。”

雷震的母親呆呆的望著面前這條因為村長的出現,眼睛裡已經透出一分不安,九分野性的母狼,村長絕對給她丟了一個天大的難題,她是一個人,又不懂狼語,如何去和一條母狼去商量,求它把兒子還給她?

“你不要把它當成一條狼。”村長站在雷震母親的身後,小心提醒道:“你就把它看成是一個搶了你的兒子,又喜歡上了他,真的把他當成自己兒子的女人。”

回想著雷震在滿月時,什麼也沒有抓到手裡,雷震的娘只覺得膝蓋打軟,如果這條母狼不把自己的兒子還回來,那雷震這一輩子不是真的象“滿月抓”儀式中預示的那樣,什麼也學不會,什麼東西也不會做,只能變成一只不人不狼的怪物了嗎?

雷震的母親突然用力抬起了手臂,就在村長心中暗呼不妙的同時,雷震的母親已經指著那條死死盯著她的母狼,放聲叫道:“我站在這裡這麼久,也沒有見你那口子,你也和我一樣,是一個寡婦了吧?你有自己的孩子,你為什麼還要搶我這個寡婦的兒子,我不是有兩有三啊!我還指著兒子傳宗接代,我還指著養兒防老,我不能讓雷家就在我手中絕後……”

說到委屈的地方,雷震的母親已經是泣不成聲,她指著眼前這條母狼,哭叫道:“我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求求你……把我的兒子……還給我……好嗎……他可就是我的命根子啊!”

母狼靜靜的望著眼前這個泣不成聲的女人,看著這個女人悲傷而絕望的眼淚,一串串的從她的臉龐上滑過,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短暫而美麗的流線後,狠狠墜落到這片堅硬的土地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時候開始,它眼睛裡的戒備與野性,漸漸的變成了一種深隧難懂的顏色,它的喉嚨中更發出一陣低低的嗚嗚聲。

它低下頭,用復雜的眼神,望著正在和小狼抱成一團的雷震。在雷震母親心臟都幾乎從胸腔裡跳出的窒息緊張中,它把自己的鼻尖放在雷震的臉上,輕輕摩娑著。可能是覺得很癢,可能是喜歡母狼鼻孔裡,噴出來的那種溫溫熱熱的氣息噴灑到臉上的感覺,雷震竟然在這種絕對詭異的時刻,躺在狼巢裡,發出一陣單純到極點的笑聲。

雷震的母親死命咬住了嘴唇,拼盡全力讓自己沒有發出驚惶的嘶叫,因為在這個時候,那條母狼竟然張開了它的嘴,對著雷震咬下去。雷震才剛剛過了滿歲,不要說是讓母狼那一排可以生生咬碎一根木棍的牙齒咬中,就算是被母狼那條可以把骨頭上的肉渣都掃得干乾凈凈的舌頭舔中,雷震也受不了啊!

到最後,母狼竟然咬住了自己那條和雷震滾作一團的小狼崽,把它叼在自己的嘴裡,然後默默的向右邊,退開了幾步。

雷震母親的身體不停的顫抖,在村長的示意下,她用盡可能不引起母狼誤會的動作,小心翼翼的走向狼巢,望著一個人躺在狼巢裡,沒有玩伴已經不滿的厥起了嘴,似乎隨時準備大哭一場的雷震,當她的雙手終于抱住已經失散了十幾天,卻得而復失的孩子,品嘗著那種母子之間血脈相連的動人感覺,感受著那種山窮水盡柳暗花明後復雜到極點的情緒,雷震的母親真的癡了。

在這個時候,這個經歷了人生大悲大喜,為了找回自己的兒子,付出了絕對努力的母親,緊緊抱著自己的兒子,對著站在一邊的母狼,不停重復著相同的一句話:“謝謝,謝謝,謝謝,謝謝……”

母狼只是靜靜的臥在那裡,靜靜的望著被雷震母親抱在懷裡的孩子,在它的眼睛閃動著的,是一種如果用人類的角度去看,可以稱之為“悲傷”的光芒。

村長攔住了握著各種武器要沖進山谷獵殺那條母狼的村民,在所有人的擁簇中,雷震的母親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微笑,她終于可以帶著兒子回家了。走了沒有多遠,她突然聽到一個村民的驚呼:“看,那條母狼還沒死心,在跟著我們呢!”

“不要緊,”村長看了一眼遠遠跟在大家身後的母狼,輕嘆了一聲,道:“它能把孩子還給你,就不會再搶回去。它大概是舍不得雷震,想送送我們吧,畢竟它也喂了雷震這麼長時間的奶。”

就這樣,那條母狼,一直跟著村民和雷震的母親,遠遠跟到了小山村的村口,才獨自走開了。

過了幾天後,在一天夜裡,雷震的母親突然聽到在門外,傳來了一陣類似于敲門的聲響,當她點起油燈披上衣服去開門的時候,她驚訝的發現,敲門的人已經不在了,而在門框下面,卻多了一只喉嚨上帶幾顆牙印,身體還在微微抽搐的野兔。

每隔幾天,就會有不同的野味,送到她家的門前,這些獵物無一例外,在脖子部位都有幾顆深深的牙印。

面對這種情況,村長對雷震的母親道:“看來那條母狼,真的把雷震當成自己的狼崽了,它這是不放心,生怕孩子餓著了啊!”

看著懷裡不知道為什麼顯出幾分瘦弱的孩子,雷震的母親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她的男人死得早,生活的壓力本來就影響了她的身體健康,再帶著兩個女兒每天風餐露宿,更不停的摔摔打打後,她已經沒有辦法,再給雷震喂奶了。

一個才一歲大的小孩子,每天只能喝用白面和玉米面摻在一起煮出來的糊糊,雷震怎麼可能不迅速消瘦下去?

已經大略猜到事情原因的村長,無言的搖了搖頭。

當夜色再次來臨的時候,一條嘴裡叼著獵物的野狼,輕車熟路的潛進小山村一幢用泥磚砌成的房屋前,它放下嘴裡叼著的獵物,當它猛的人立而起,用自己的前爪去抓那扇緊閉的木門時,它驚訝的發現,那扇本來應該緊緊插住的木門,竟然被它推開了。

一只帶著幾分狐疑,幾分期盼的腦袋,悄悄透過門縫探進了房間,它的兩只眼睛,在黑暗的空間中,散發著幽幽的綠光。很快它的注意力,就被躺在土炕上的雷震給吸引了,它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雷震的面前。

當它探過自己的鼻頭,輕輕在雷震的臉上摩娑的時候,還在睡夢中的雷震發出一陣“咯咯”的輕笑。當一個柔軟的東西塞進他的嘴裡時,雷震本能的開始用力吸吮,好久沒有品嘗到的甘甜與芬芳,讓雷震乾脆伸出兩條胳膊,緊緊抱著送到他嘴邊的東西,更加用力的吸吮起來。

母狼呆在屬于人類的房間中,動物的直覺讓它清楚的知道,在這幢泥磚小屋的另外一個小房間裡,有人類的存在,那些人甚至正在偷偷看著它。這種感覺讓這條母狼渾身不安,可是看著緊緊抱著自己,正在努力吸吮的雷震,它最後還是選擇了靜靜趴在雷震身邊,直到雷震吸夠了喝飽了,它才從土炕上跳下來,用復雜的眼神望了一眼小隔間那一直沒有被掀起來的門簾,然後沒有發出一絲聲息的穿過門縫,轉眼間就消失在遠方沉浸在黑色的原野中。

雷震的母親從隔間裡走出來,在她的身邊,還有兩個眼睛睜得大大的小女孩。借著窗頭透過來的幾絲月光,雷震的母親用同樣復雜的目光,看著一臉心滿意足,睡得踏踏實實的雷震,她伸手輕輕擦掉雷震嘴角的一絲奶漬,沉默了很久,她才低聲道:“兒子,記住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有兩個娘了。它也是你的娘,你的狼娘!”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08:24

第二卷 鎮魂歌 第五章 鬼旗  

吸吮著狼奶,雷震一天天長大,到了十三歲的時候,雷震已經長得足足有一百七十公分高,狼娘隔三差五送到門前的獵物,更讓他的身體獲得了足夠的營養,使他看起來比村子裡的任何一個孩子都更強壯。當他站在那裡,很多人都會不自覺的把他當成一個成年人來看待,但是在同時,所有人都認為,雷震是整個村子裡所有孩子當中,最沒用的一個!

已經失去了一次兒子,又重新把他帶回自己身邊,經過這樣的大波大折,雷震的母親對兒子的關懷,已經到達了一種溺愛的程度。

別的孩子,在六七歲時,就會跟著父母一起到田裡工作,到了十一二歲時,就能頂得上家裡半個壯勞力,可是雷震直到十三歲,甚至還不會用鐮刀和鋤頭。

雷震的母親養了幾只下蛋的母雞,山裡人養雞生出來的雞蛋,除非是生病、過節或者是女人坐月子,否則自己是不會舍得吃的。把這些雞蛋攢起來,等到背著擔子走街竄巷的貨郎來到這個小山村,這裡的村民就可以用家裡的雞蛋,從貨郎手中換到一些針頭線腦油鹽醬醋之類的東西。

整個小山村,只有雷震每天都能吃到雞蛋。雷震的娘總能想方設法搞到一點油,每天為雷震煎上一個荷包蛋,再在上面灑上一點調味用的醬油,這對小山村裡的人來說,絕對是就算過年,也未必能品嘗到的美味。

所以每天晚上,雷震在吃晚飯的時候,他們家的窗口前,總會趴著一群用力吸著鼻子,眼巴巴的看著雷震手中飯碗的孩子。有時候雷震就會用筷子挑起小小的一塊荷包蛋,把它順著窗子丟出去,在窗外立刻就會傳來一陣爭搶甚至是扭打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雷震就會得意的笑起來,然後對著坐在飯桌上,同樣輕輕吸著鼻子,卻從來吃不到荷包蛋的大姐和二姐,做出一個鬼臉。

在雷震的心裡,荷包蛋當然就是他獨享的權力,至于他是自己吃,還是象耍猴的藝人一樣逗得那些趴在窗口的家伙團團亂轉,那更是他自己的選擇。要不然為什麼二姐偷偷拿了幾顆雞蛋,和貨郎換了幾卷彩色絲線,就被他娘狠狠扇了一個耳光?

這樣一個實在是被老娘寵壞,擺明就是一個二流子的家伙,又有哪家愿意把自己的閨女嫁過來,讓她一輩子受窮受氣?

就算是用山裡人最常用的換親也沒有人愿意,就是因為雷震的關系,雷震的大姐已經十八歲了,長得也稱得上婷婷玉立,性格又溫柔可人,卻仍然沒有找到婆家。對這種事情一直半懂不懂的雷震,曾經對他的大姐道:“大姐,你只要一直對我好,以後我娶你。”

聽了雷震的話,雷震的大姐只能搖頭苦笑,過了好半晌,她才伸出手指在雷震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嘆道:“你啊,真是被娘寵壞了!”

雷震只是嘿嘿一笑,他是娘唯一的兒子,娘以後還要靠他養老送終呢,娘不寵他寵誰?

當然了,雷震也不是成天無所事是,雷震的娘給雷震找了一個師父。這個師父會使槍,雖然一套槍法耍得稀松平常,就連賣藝都水準不夠,但是在娘的堅持下,雷震仍然拜了這個師父。

原因很簡單,雷震在過滿月的時候,抓住了一把“槍”,既然他這一輩子注定要與槍為伍,那麼讓他學習紅纓槍、長槍,總比去當兵,拿著一桿火槍在戰場上為有錢人當炮灰要強得多吧?

師父的槍法不怎麼樣,但是脾氣卻很怪,竟然住在距離村子幾裡外的一個山窩裡,換句話來說,雷震每次去學藝,就要走上幾裡的山路。對于練武的人來說,這樣的被動訓練,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當然也難不住雷震,每次他去學藝的時候,都會叫上二姐,讓她背上自己。要不是二姐在他滿月抓禮物時,把一枝用玉米秸做成的“槍”放到炕上,又好巧不巧的讓他抓在手裡,他又怎麼可能跑這種山路,去和一個根本華而不實的師父去學什麼狗屁槍法?!

看著雷震這樣一個已經長得比成年人更高更壯的半大小子,趴在自己相對而言就顯得太過瘦弱的二姐身上,得意洋洋的穿街而過,有時候還會象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將軍一樣,拍著二姐的肩膀,在嘴裡發出“駕、駕、駕”的聲響,村子裡的人就無不暗中搖頭。

“吁……”

雷震突然伸手揪了一下二姐的頭發,示意她“停馬”,然後從二姐的背上蹦下來。在村子唯一能當成集會場的地方,已經圍了幾圈人,不用問也知道,是那個每隔幾個月,就會背著貨擔來瓦愣村一次的貨郎過來了。

雷震遠遠的就對被一群人包圍,一邊用草帽扇風,一邊講著什麼的貨郎拉開了嗓子,叫道:“張大哥,這次你又帶過來什麼好聽的故事沒有?”

村子裡的人都知道這個貨郎姓張,他每次擔著貨架來到瓦愣村,做完生意後都會向村民討上一碗水喝,順便給大家講講在外面世界裡發生的事情。在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小山村裡,這樣一位幾個月才會光顧一次的貨郎,就成為山民了解外界的最直接渠道。

仗著自己身高體壯又經常將小塊的荷包蛋從窗口丟出去,雷震大大咧咧的推開圍在一起的孩子,直接擠到了最裡面。張大哥向雷震略略點頭示意後,繼續進行他的話題,雷震聽了半晌才聽明白,一群被稱為東洋人的強盜打進來了!

“他們一個個長得都這麼高……”張大哥伸手比劃出一個夸張的高度,然後他又雙手掐圓,組成頂多有一張烙餅那麼大的圓圈,“東洋人看起來都是青面獠牙,還帶著一張血盆大口。但是他們每個人身後背著的鐵鍋,卻只有這麼大。”

看著張大哥比劃出來的鐵鍋形狀,雷震不由瞪大了雙眼,“不是吧,這些東洋人用的鐵鍋也太小了吧?就算是我吃也不夠用啊,再說了,他們也不用每個人都背上一口鍋吧?!”

“嘿,這下你可問到點子上了!”

張大哥瞪著眼睛,道:“那群東洋人要真是能用得起大鍋,能天天吃飽肚子,他們至于跑到我們這裡嗎?他們跑到哪裡都是又燒又搶,每人都背著一口鍋,為什麼?不就是為了搶到吃的,做飯方便嗎?!”

圍在張大哥身邊的所有人一起連連點頭,接受了張大哥的這個看起來很合情合理的解釋。

“我還聽到了一個秘密,”說到這裡,張大哥臉上露出一絲神秘的表情,他先顧作姿態的左右看了一番,直到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勾引起來,他才彎下腰,用草帽蓋在自己的嘴上,壓低了聲音,道:“據說這些東洋人,白天是人,晚上就是鬼,所以很多人都稱他們為鬼子。為了方便在晚上指揮這些鬼,那些趕屍人還特地做了一些太陽旗,只要在晚上舉起這些旗,那些鬼看到太陽旗,以為還是白天,就會老老實實的聽話,讓他們向哪裡走,就往哪裡走。記住,以後如果你們看到這樣的鬼旗,可是要有多遠,跑多遠啊!”

雷震瞪著大大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問道:“可是總有一些聰明的鬼吧,他們要是不上當怎麼辦?”

“這個好辦,你以為人家沒有想到這種事啊?!”

張大哥用力一拍巴掌,又伸手比劃出一個相當恐度的長度,道:“那些趕屍人不但身上有槍,還專門帶了這樣長的一把刀子,據說還在什麼神社請什麼天皇之類的玩藝,唉,我也說不清這個,估計就是象什麼茅山道士張天師一樣的人物,專門開過光下過符咒呢。他們要是看到哪個鬼不聽命令,拔出那把刀子‘喀嚓’一下,就會把那些不聽話的鬼一刀兩斷。這樣殺雞駭猴,次數多了那些鬼就都老實了。”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08:34

第二卷 鎮魂歌 第六章 哭泣的雷(上)  

張大哥講的故事是好聽,也可以說是很詭異很嚇人,但是什麼東洋人,什麼太陽旗,什麼開過光下過符咒專門砍鬼的刀子,這些東西,似乎和祖祖輩輩生活在這里的村民來說,還是很遙遠的事情,誰也不會把它放在心裡。

就算雷震聽到有人高喊了一聲“鬼子來啦”,他仍然把這一切當成是在開玩笑。鬼子人人都背著一口比烙餅還小的鐵鍋,就算是搶糧食,也不至搶到他們這樣一個鳥不拉屎的小山村吧?

帶著幾分不以為然,雷震趴到了窗戶上,當他眺目遠望的時候,一面白色底襯,正中央畫著一個大大圓形太陽的旗幟,在瞬間就刺痛了雷震的雙眼。看著那些個頭並沒有張大哥形容的那麼夸張,但是真的人人背後都背了一口小小“鐵鍋”的鬼兵,雷震拼命揉著自己的雙眼,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敢相信,鬼兵真的來了,那些白天是人晚上是鬼的鬼兵真的來了!

“砰!”

在鬼兵的隊伍中響起一聲輕脆的槍響,一邊奔跑一邊報警,從小和雷震玩到大的伙伴小東,一頭栽倒在地上。望著小東背後象噴泉一樣噴濺出來的鮮血,雷震真的傻眼了。不是說這些鬼兵白天是人,晚上才是鬼嗎?現在日頭正中,還是大白天的,怎麼他們就變成鬼了?!

“快跑啊,鬼兵來啦!”

在惶急的尖叫聲中,整個村子里的男女老幼一起亂哄哄的撒腿狂奔,當他們跑到村子的後方時,所有人都驚呆了,因為在村子的後方同樣有一面太陽旗在那里迎風招揚,他們已經被鬼兵包圍了。

“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找個地方藏起來?”

在這種最危險的時候,最關心雷震的當然還是他的娘!雷震的娘一把拉住自己的兒子,把他帶到了一堆干枯的柴草前,不由分說的就把雷震按到了柴草堆里,看到柴草堆里還有一個位置,他娘又順手把二姐一起按到了雷震的身邊。然後帶領雷震的大姐,將大堆的柴草蓋到了雷震和二姐的身上。

“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們千萬不要出來。二丫,幫娘看好你的弟弟!”

當做完這一切,留下最後的叮囑,雷震的娘準備帶著大姐再找其它安全的隱藏位置時,她們才發現,她們已經被十幾個鬼兵包圍了。十幾枝步槍上安插的刺刀,在陽光下散發著冰冷的幽幽亮光,而那十幾個鬼兵臉上揚起的詭異笑容,更讓雷震的娘,心臟在瞬間就沉到了最谷底。

緊緊挨在二姐的身邊,躲在又干又熱還散發著一股腐爛味道的枯柴堆里,雷震不舒服的扭動著脖子,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就在不遠的地方,傳來了布料被撕裂的聲音,緊接著他聽到了娘猶如受傷母豹一般的怒吼:“不要碰我的女兒!”

當雷震想方設法,終于透過柴草之間的縫隙,勉強看到外面發生的事情時,他的全身突然變得一片冰涼。

那個為了尋找他,在大山里帶著兩個姐姐整整搜索了十七八天的娘,那個最寵他最愛他,每天都會想方設法為他煎上一顆荷包蛋的娘,那個就算到了最危險時刻,仍然先想到他,先為他尋找安全位置的娘,現在正雙手張開,攔在大姐與幾名鬼兵的中間。而在娘的胸膛上,赫然插進去六七把閃閃生光的刺刀!鮮血順著那幾把刺刀上的血槽,不斷的滲出來,已經滲紅了娘的衣衫。

雷震的娘,在這個時候臉上竟然還帶著一絲充滿勝利的笑容,因為在她的嘴里,咬著一塊肉,在她的雙手十指的指甲里,更沾滿了鮮血!那些把刺刀捅進娘胸膛的鬼兵,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幾條血痕,一名腳上穿著黑色長筒皮靴,手里還拎著一把通體狹長軍刀的鬼兵,捂著自己被娘生生咬下來一塊肉的脖子,正在那里痛得倒抽涼氣。他的嘴里更不停的喊著一個詞語:“八格!八格!八格……”

雷震想放聲悲叫,可是他發現自己根本叫不出來,在這種最要命的時刻,雷震的二姐伸手死死捂住了雷震的嘴!發一聲叫喊的,是衣襟已經被撕破,卻被娘生生從鬼兵手里重新搶回來,並牢牢保護在身後的大姐:“娘啊……!!!”

幾把刺刀一起收回,幾道鮮血從娘的身體里一起?射而出,在搖搖欲墜中,大姐飛撲過去,緊緊抱住了娘。大姐手忙腳亂的想按住娘身上的傷口,可是在娘的身上有這麼多的傷口,它們都在流著血,大姐只有一雙手,又能按得住幾個?!

“大丫……”

雷震的娘知道她要死了,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生命力正隨著從傷口噴涌而出的鮮血迅速從她的身體中流失,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徹底擊倒了她。她躺在自己女兒的懷里,她癡癡的望著頭頂的天空,她仿佛已經看到了先自己走了十幾年的男人,正站在一抹懸掛在天邊,顯得如此潔白又是如此飄渺無方的白雲上,對她緩緩伸出了右手。

“你怪娘偏心嗎?”

死死抱住自己母親的女兒,拼命的搖頭。

娘是偏心的,娘當然是偏心的,要不然為什麼就算是到最後時刻,她還是把活的希望留給了兒子?

可是,她又是愛自己女兒的,否則的話,她又怎麼可能為了自己的女兒,而任由幾把刺刀同時刺進了她的身體?

望著這個生了自己養了自己,把太多感情留給了弟弟,最後卻把生命留給了給自己的母親,眼淚不停的從大姐的眼眶里噴涌而出。雷震的娘側過頭,無力的看著那幾雙向她們慢慢逼近的黃色牛皮靴,她輕聲道:“大丫……記住,你是清白人家的閨女,你就算是死,也要清清白白的走!你……明白嗎?!”

大姐死命咬著嘴唇用力點頭,當她抬起頭時,那股恨極的目光,在瞬間就刺痛了所有人的雙眼。就在所有鬼兵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滯時,雷震的大姐突然跳起來,拼盡她全身的力量狠狠撞向幾名鬼兵平端而起的步槍。在猝不及防之下,幾名鬼兵瞪大了雙眼,眼睜睜的看著雷震的大姐,以飛蛾撲火般的姿態撲過來,任由幾把刺刀,同時刺穿了她的身體。

緊接著他們只覺得臉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感覺,看著自己從幾名鬼兵臉上硬抓出來的血痕,雷震的大姐臉上揚起了一絲和娘如此相象,又是如此驕傲與灑脫的笑容,雷震的大姐,就掛在幾名鬼子的刺刀上,慢慢合上了自己的雙眼,留下了她在這個人世間最後一句遺言:“娘,女兒不孝,先走一步了!”

幾把刺刀一收回去,大姐的身體就沒有任何緩沖的重重摔落到地上,雷震的娘躺在地上,看著就倒在自己身邊再沒有任何生機的女兒,幾乎在同一時間,她也停止了呼吸。

就算是死,雷震的娘也沒有閉上自己的雙眼!她的目光仍然落在那一堆盛載了她所有的希望,盛載了她所有感情的乾柴堆上。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即象是在向上天控訴這個塵世間的不公,又象是希望能夠親眼看到自己的兒子和女兒,能夠在這場浩劫中最終逃出生天。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08:34

第二卷 鎮魂歌 第七章 哭泣的雷(下)  

氣急敗壞的鬼兵,並沒有打算放過那堆木柴堆,幾名鬼兵舉起他們手中刺刀上沾滿了鮮血的步槍,走向木柴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道灰色的身影,閃電般的從木柴堆一角射出。

“砰!砰!砰……”

幾聲輕脆的槍聲響起,艷麗的血花猛然從空中綻放,在一聲凄厲的慘嗥聲中,那道灰色的身影重重摔落到地上。

身體中嵌入了五六發子彈,已經失去了進攻能力的灰色身影,也倒在了木柴堆前。那是一條狼,是那條從小和雷震在同一個狼巢里玩耍,喝同一個狼娘奶長大的狼!鮮血從它的傷口中不停的流淌出來,可是在這個時候,它仍然對著這些鬼兵,徒勞的亮出了它那一口已經沾上了血絲的牙齒,無力的舉起了它曾經鋒利現在卻再沒有任何殺傷力的爪子。

幾名鬼兵望著這只突然出現的野獸,他們的腳步一起停下來,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一起慢慢的離開了。一個竟然還能躲著一條狼的木柴堆里,又怎麼可能再藏人?整個村子里,還有那麼多人可以讓他們抓,整個村子里的女人,總不可能個個都象這兩母女一樣,瘋狂得讓他們心裡都忍不住涌起一股寒意吧?!

如果中國人只要有三分之一,不,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百分之一能做到這一點,他們又怎麼可能如此耀武揚威的站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任憑他們為所欲為?!

眼淚不停的從雷震的眼睛里流出來,他雙手十指的指甲,已經深深嵌入了他手心,劃出一道道血痕,但是雷震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因為他的娘正在看著他!他的娘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他絕不能死在娘的面前,他更不能讓娘死不瞑目!

雷震就這樣呆呆的坐在木柴堆里,就這樣呆呆的坐在自己的二姐,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一個親人的身邊,就這樣透過木柴堆的縫隙,呆呆的看著娘和大姐的屍體,看著那條倒在血泊中,卻仍然努力睜著雙眼,試圖移動自己身體的狼。

不知道這樣呆呆的坐了多久,直到天色徹底暗下來,直到這個已經變成一片荒蕪的小山村中,出現了一些象行屍走肉一樣來回飄蕩的身影,直到悲涼的哭聲在整個小山村的上空回蕩,雷震和二姐才能確定,那些其實在白天也是鬼的鬼兵……走了!

娘和大姐冰冷的屍體,就倒在地上,而在不遠處,一堆殘埂廢墟之中仍然在騰起縷縷白煙,那幾堵已經被燒成紅磚的土墻,證明了這里曾經是一個雖然殘破卻溫馨,更盛載了希望與未來的家。

看著幾個大村子里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和小媳婦,衣衫破碎的呆呆坐在一些廢墟里,明顯還沒有從被獸行摧殘的打擊中清醒過來,雷震的二姐那雙已經寫滿了悲傷的眼睛里,閃過了一絲濃濃的不屑。她檢查了一遍用自己身體,為她和雷震換來生存機會的狼,看著這條身上那幾個貫穿的彈洞,她無言的搖了搖頭,但是她仍然找到了草藥,把它們嚼碎後涂到了傷口上,然後用力撕開自己的衣襟,把布條緊緊扎在了狼的身上。

二姐又找到了一只鐵鏟,把大姐和娘,安葬到了爹沉睡的地方,當做完這些事情後,二姐的目光又落到了雷震的身上,她輕聲問道:“餓了嗎?”

雷震無言的搖了搖頭。

雷震真的不知道,二姐用什麼方法,竟然又找到了一顆完好無損的雞蛋。她就是用半片摔裂的鐵鍋,用那一堆干木柴,煎出來一個缺油少鹽的荷包蛋。

“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望著盛在半片鐵鍋里,還冒著濃濃香氣的荷包蛋,望著這份自己已經享用了很久很久,享用得理直氣壯的食物,雷震第一次把它又推到了二姐的面前。“我不餓,還是二姐你吃吧。”

二姐的手落到了雷震的頭上,她輕輕撫摸著雷震那一頭短短的硬硬的猶如刺猥般的頭發,柔聲道:“娘在的時候,一直只有你才能吃荷包蛋,現在娘不在了,娘剛剛走,二姐就搶你的荷包蛋吃,你說娘在天上看到了這一切,她的心裡會好過嗎?”

荷包蛋再次推到了雷震的面前,二姐輕聲道:“吃吧,為了讓娘高興,你就吃吧。”

雷震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還冒著熱氣的荷包蛋,在二姐溫柔的注視下,他終于還是接過了半片鐵鍋,當他用自己的手撕下一小塊荷包蛋,把它送進自己的嘴里時,嘗著這種熟悉的味道,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雷震的臉龐滑落,落在鐵鍋里,發出“滋滋”的聲響。雷震就這樣慢慢的吃著,慢慢的想著,他在回想著自己這十四年的生命中,發生的點點滴滴,他在反思著自己曾經理直氣壯的認為,就是應該這樣的生活與行為。

二姐就這樣溫柔的凝視著雷震,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弟弟在經歷了這樣的突變後,就象是一只脫繭而出的飛蝶般,正在迅速的成熟和成長。二姐的眼睛里,閃過了一絲欣慰,她突然問道:“弟弟,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雷震抬頭望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也是最後一個最關心自己的人,他沉默了半晌,回答道:“我要和二姐在一起,我要照顧二姐一輩子!”

“不!”

二姐輕聲道:“你不能留在這個村子里。你要出去,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你要為娘和大姐報仇!”

雷震用力的搖頭,他舍不得離開二姐,他更不放心離開二姐!

看著雷震的樣子,二姐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她沒有再說什麼,她只是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雷震的臉龐,她撫摸得是那樣的仔細,又是那樣的認真,更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虔誠。她似乎就是要用自己的這雙手,把雷震的樣子,雷震的性格,雷震的聲音,雷震的悲傷,雷震的歡樂,都用一種屬于自己的方式復制下來,藏進自己永恒的記憶中一般。

“姐姐逼著你出去為娘和大姐報仇,是不是太難為了你了?”二姐低聲道:“其實你也只是一個還不到十四歲的孩子罷了。”

雷震呆呆的望著二姐,不知道為什麼,二姐明明就坐在他的面前,但是卻似乎變得遙遠起來。一種不安甚至不祥的感覺,在雷震的心裡越來越重,他張開嘴剛想說話,二姐突然扭過頭,對著黑暗中的某個角落,厲喝了一聲:“誰?”

雷震下意識的迅速扭頭,但是那個方向除了黑暗什麼也沒有,就在雷震還在四處巡視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刺響,和二姐發出來的壓抑的呻吟。當雷震扭回頭的時候,雷震的眼瞼在瞬間被他他自己生生振裂!

雷震睜著一雙已經蒙上一層血霧的雙眼,猛然發出一聲絕望到極點的悲嗥:“二姐……”

就是那半片給雷震煎出最後一顆荷包蛋的鐵鍋,現在已經深深沒入了二姐的胸膛。二姐的雙手緊緊握著那半片帶著鋒銳邊緣的鐵鍋,她的臉色在瞬間變得一片慘白,她望著在這一刻再也沒有半絲人樣的弟弟,在她的眼睛里除了不舍之外,留下的就是濃濃的歉意。

“弟弟……你知道嗎,我以為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在你滿月的時候,把一枝用玉米桿做成的槍,放到了炕上,現在我卻很高興那樣做了……要是你這一輩子,真的注定一定要去拿起槍,要去當一個兵,那麼……就用你手里的槍,去殺鬼兵,去為娘和大姐報仇吧!”

二姐倒在了雷震的懷里,劇烈的痛苦,讓她伸手死死抓住了雷震的衣襟,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拼盡全身的力量,叫道:“我不要你陪著我,我要你走出這里,我要你為娘和大姐,為我們全村的人報仇!我要你每天都在心裡想一遍,娘和大姐是怎麼死的,我要你給我記住了,報仇!報仇!報仇!報仇!報仇!報仇!報仇!報仇……雷震,你聽到了沒有?!雷震,你告訴我,你能不能做到?!雷震你告訴我,你能不能殺光那些鬼兵,你能不能讓娘和大姐,就算躺在地下,也能為救了你而高興?!”

望著氣若游絲的二姐,聽著二姐拼盡全身力量留下的遺言,雷震拼命的點頭,他現在除了點頭,他還能做什麼?

當二姐,雷震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也躺在他的懷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的時候,一聲痛徹心痱、狂極、瘋極、凄極、厲極的狂嗥,就猶如一頭重傷不治,卻依然在陰冷的寒夜,面對一輪皓月發出長嗥的野狼,那悲嗆的呼嘯,在瞬間就狠狠撕破了這片深暗的、廣闊的、悲傷的、絕情的、無公的天幕,直直刺向那無邊無垠的蒼穹!

他們雷家的三姐弟,從母親那里繼續到的血液,本來就是瘋狂的!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08:35

第二卷 鎮魂歌 第八章 天狼皓月  

在這一天晚上,全村幾乎家家門前,都飄起了白色的紙錢,嘶心裂肺的哭聲四處可聞,隱隱還摻雜著一陣陣驚呼,那些面對野獸雖然努力反抗,但是仍然沒有保住自己貞潔與清白的女人或婦人,逐一選擇了中國女人最常選擇,往往也只能這樣選擇的路。

一座座墳墓,在一夜間修建起來,雷震就那樣靜靜的坐在三座新墳和一座舊墳前,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雷震不會寫字,他面對自己的爹,自己的媽,自己的大姐和二姐的墳墓,他在心裡反復的默念著同樣一個詞……報仇!

他一遍遍的念著,直到這個詞深深印入了他的骨髓最深處,任由這個詞語在他的血液中不斷沉淀不斷翻騰。

不知道為什麼,除了那個已經年過古稀,曾經親眼看著雷震在滿月里抓鬮的村長,幾乎沒有人敢靠近雷震。每次村長過來,看著象一尊石像般呆呆跪在墳前的雷震,他就會發出一聲嘆息,在留下幾個也許是烤紅薯,也許是烤土豆的食物,又默默的走開了。面對送到自己手邊的食物,在無意識中,雷震抓起來就吃。

就這樣,雷震在自己已經長埋在地下的親人面前,整整坐了七天七夜。當他拖著已經失去知覺的雙腿,重新走回那個在短時間內再不可能恢復舊貌的村落,走回自己那個再也沒有的家時,雷震再次呆住了。

親人一個個死在面前,他實在太過悲傷,他竟然忘了這個吃同一個娘的奶,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伙伴,他竟然忘了這個為了保護他,而身中數槍的伙伴!

七天過去了,這只全身被五六發子彈打穿,只經過簡單的治療和包扎,早應該閉上雙眼的狼,仍然活著。它那看到雷震突然亮起來的雙眼,更清楚的告訴雷震,在這個時候,它還保持著必要的清醒。

狼的生命力是堅韌的,看著這只全身傷痕累累早已經氣若游絲的伙伴,看著它再也不可能重新站起來的身體,雷震真的不知道,為什麼直到現在它還沒有死!雷震更不知道,難道它不痛嗎?難道它不累嗎?!

那只狼的目光,一直癡癡的望著北方,順著它的目光,雷震眺目遠望,他的目光定住了,因為雷震突然想到,這個方向正對著他們一起長大的狼巢!他們已經老死的狼娘,就被雷震埋葬在狼巢的附近。

“你是想死在自己的窩里嗎?”

雷震抱起了這個昔日的伙伴,抱著它已經有些發涼的身體,雷震的鼻子忍不住一酸,它的身體什麼時候這麼輕了?!

當雷震抱著自己的伙伴走向北方的時候,還沒有走出那個小小的山村,躺在地上苦苦掙扎了七天七夜,早已經耗盡了所有力量與生命潛能的狼,已經安祥的閉上了雙眼。它相信自己的伙伴,已經明白了它的意思。

就這樣抱著一只已經僵硬而冰冷的狼,雷震默默的走著,當五個小時後,他再次回到那個曾經生活過的狼巢時,雷震終于明白,為什麼他的伙伴,會一直掙扎著不肯閉上雙眼。它也是一個母親,在這里,有它的孩子!

小山村在經歷過鬼兵的洗劫後,已經是慘不忍睹,但是和這個狼巢相比,仍然顯得太過和諧與安祥。粗粗數了一遍狼巢里的狼崽,這一胎雷震懷里的母狼,一共生了九只狼崽,但是能活到現在的,只剩下了一只。

整個狼巢里面,到處都是累累的殘骨,沒有了母狼的照顧,沒有了食物,這九只狼崽就在狼巢里,為了生存下去,它們拋掉了所有的偽裝,它們自相殘殺,它們就是靠吞食自己兄弟姐妹的屍體,踏著兄弟姐妹的骨骸,來延續自己的生命!

能活到現在的,就是它們中間,最猛、最悍、最狠的真正強者!

雷震曾經聽貨郎張大哥講過,狗生九子時,把它們放到一起不給食物,讓它們相互撕,能殺活到最後的一只,就是傳說中比狼更兇悍的獒!但是誰來告訴他,九只本來就是狼的堅忍生物,在經歷了如此血腥的撕殺與掙扎後,生存下來的那只,究竟算是什麼?!

雷震放下了懷里母狼的屍體,他審視著那只傲立在一片殘骨上的小狼,它真的好小,小的看起來還沒有任何危險,但是當它發現雷震的迫近時,它在第一時間就亮出了自己最強大的武器牙齒,擺出了一幅決一死戰的姿態!

當雷震伸出手,嘗試著想抱起這只小狼的時候,它毫不猶豫的一口重重咬到了雷震的用臂上。

它咬得還真重!

雷震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右手手臂肌肉在發出一陣悲慘的哀號,他自以為堅實的的肌肉,竟然被這只小狼實在鋒利得讓人驚訝的牙齒給撕裂了!小狼嘴里嘗到了血腥的味道,它的眼睛里閃過興奮的神彩,它努力撕咬,試圖把已經咬到嘴里的美味,從雷震的手臂上撕扯下來。

鉆心的疼痛,一波接著一波,狠狠撞向雷震的神經,但是在這個時候,雷震這個在十天前,還是一個被母親寵壞的孩子,這個僅僅十四歲的孩子,面對這種情況,竟然選擇了不動!

他就那樣一動不動的蹲在狼巢前面,靜靜的看著那只小狼,任由它在自己的手臂上又啃又咬,最後終于連皮帶肉的撕下一片血淋淋的肉塊。

小狼用力咀嚼嘴里的食物,喉嚨里發出一陣幸福的嗚咽,可是它的眼睛,卻仍然死死盯著雷震。它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雷震會任由它為所欲為,體形上的差異,仍然能讓它清楚的感受到,雷震對它這個還太過脆弱的生命,所擁有的絕對主宰性力量。

雷震少了一塊肌肉鮮血滲淌的手臂繼續向前伸,最後還是落到了小狼的腦袋上,感受到從雷震手臂上傳來的那種壓倒性力量,小狼的全身不由狠狠一顫。

但是它很快就迷失在雷震撫摸當中,他的撫摸是那樣的輕柔,他的雙眼中更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傷。這只小狼真的怔住了,它怔怔的望著就算被它傷害,也沒有流露出絲毫惡意的雷震,嗅著雷震身上,那股和母狼一樣的味道,終于……它眼睛里的戒備,慢慢變成了委屈和親切。

它最後終于任由雷震把它抱在了懷里,雷震望著懷里這只眼睛里閃動著太多兇悍,卻在他面前解除一切防衛的小狼,雷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突然發現,自己又有家了,在這個世界上,他又找到了一個親人。

“你的娘是我最好的朋友,它是為了救我而死。”雷震把這只小狼,放進了自己的懷里,用自己的胸膛慢慢溫暖著這只經歷了最悲慘戰鬥,全身傷痕累累,更帶著一股涼意的小狼,他輕聲道:“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爹!”

在這個時候夕陽欲墜,天邊的那抹火燒雲,看起來是那樣的熾烈,又是那樣的艷麗,當一陣強烈的山風狠狠劃過樹梢,似乎帶著天邊的那一片片火焰也跟著一起搖擺。在這樣一個泣血的天與地之間,在這片充滿了肅殺與悲涼的世界中,雷震小心翼翼的抱著他懷里最後的親人,一步步的走出了村外,一步步的融入到了那片血色的殘陽之中。

遙遙的看上去,雷震就象是慢慢走進了一個失火的天國,在這一刻,似乎連他的身體,都跟著一起燃燒起來……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08:36

第三卷 血色蘭花 第一章 戰場格鬥  

四年後……

無論是誰,看到這座軍營的第一時間,感受到的都是絕對的震憾!

這座軍營占地足足有幾十萬平方米,卻沒有平坦的訓練場,更沒有代表世界最先進水平的訓練器材,但是在這里卻融入了那些應邀來華,幫助中國訓練德械化部隊的德國特種部隊教官,最可怕的戰爭智慧與團體協從作戰的經驗!

放眼望去,這座依托大山而建造的軍營,營房的墻壁上都涂滿了綠色的油漆,訓練器材更用最粗糙的原木和沙袋組成,就連那些來來往往的軍車上,都鋪裝了偽裝網,再加上那大塊的巖石,和栽種在營房附近,四季常青的松柏,使整個軍營都沉浸到綠色的海洋當中,更隱隱擁有了一種屬于大自然的粗獷與生命力。

就是在這樣的軍營中,如爆豆般的槍聲此起彼伏,在人工沼澤上,在人工制造的瀑布激流下,在到處都是致命陷阱隨時還可能出現敵人進行偷襲的叢林中,甚至是那些連野山羊和猿猴都不敢輕易去嘗試的峭壁上,到處都能找到揮汗如雨,正在憑自己的毅力與堅韌和大自然搏斗的身影。

就在這個軍營某一個角落,正在進行一堂徒手格鬥訓練課。

在這個格鬥訓練場上,到處都是拳腳相加的沉悶聲響,那些正在接受抗打擊訓練的人,更是憋足了氣,他們全身的骨肉都夸張的隆起,他們還沒有做好最後的準備,班長手中的木棍、填滿黃沙的長條形布袋,就對著這些士兵的身體狠狠拍下去。有一個班長對準士兵小腹拋出來的,甚至是一顆足足兩公斤重的鉛球!一時間整個格鬥訓練場上,到處都是“??叭叭”的聲響,和士兵痛苦的呻吟。

“給我站起來!”

一名手里抄著足足有雞蛋粗細木棍的班長,伸手指著被他一棍子打得捂住小腹半天爬不起來的士兵,放聲怒喝道:“如果這是在真正的戰場上,你早就他媽的死了!”

“在這堂課上,你們要學到的不是什麼狗屁硬氣功,更不是什麼胸口碎大石!在戰場上敵人不會給你時間,讓你吸氣、憋氣,然後再把全身的那幾兩破肉,都象只賴蛤蟆似的高高鼓起來!只有上過戰場,象你們這種菜鳥中的菜鳥才會明白,你們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更沒有多余的精力,去做這種天橋賣藝式的把戲!”

那名班長突然一個箭步沖到那名士兵的面前,連帶從他手里揚起的,是一把鋒利的格鬥軍刀,看著那把刺刀狠狠的對著自己的頭部刺過來,那名全身都彎成一只大蝦米的形狀,短時間內根本沒有力量再重新站起來的士兵,下意識伸出雙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頭,閉住了自己的眼睛。

“噗……”鋒利的匕首緊擦著士兵的脖子狠狠刺進他們腳下那片柔軟的土地里,那種金屬特有的冰涼質感,讓躺在地上的士兵,全身汗毛都在同一時間倒豎而起。

“很好!”騎在這名士兵身上的班長眼睛里滿是不屑,道:“看到了沒有,這就是你在面對危險時,在第一時間做出的最直接保護動作。就連你的身體,都比你這頭豬的腦袋更懂得思考,它至少清楚的知道,一定要保護好身體的要害!不過僅憑你身體的直覺反應來保護自己,還遠遠不夠!在面對避無可避的攻擊時,你就要學會用自己身體最堅韌最能去扛,哪怕是斷了、少了、碎了也無所謂的部分,去迎接本來足以致命的重擊!這樣的話,就算你傷了、殘了,仍然有足夠的力量站起來,重新參加戰鬥!”

班長站起來,用力踢了一腳士兵的屁股,冷哼道:“手臂是人體最靈活的部分,它除了能讓你大晚上一個人躲在營房黑暗的角落里,替自己解決一些精力過盛的問題之外,更是軍人在戰場上使用武器的最重要器官。如果你連自己的雙手都保護不好,象你這樣只會消耗糧食和藥品,還需要其他戰友分精力保護的廢物,還是乾脆被敵人一刀捅死算了!”

“對了,我有一個小小的問題,想請教你一下。”

班長在和這個新兵蛋子說話的時候,少見的用上了敬語,“請問,你的眼皮有多厚?”

士兵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在班長面前,比劃出一個小小的厚度。

“那麼我再請你,”班長笑容可掬的問道:“你的眼皮,能不能擋住敵人的子彈,能不能擋往刺刀的狠扎?”

士兵用力搖頭。

“既然你知道自己的眼皮太薄,擋不住子彈也擋不住刺刀,那我一刀刺過去,你為什麼要象洞房里馬上要變成小媳婦的女人一樣,害羞的閉上了雙睛?”

班長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下來,他揚起手中那把軍刀,用盡可能緩慢的速度,刺向面前這個新兵的右眼,看到刀鋒一靠近那個新兵的眼睛,他的眼皮就開始不停亂跳,班長厲聲喝道:“睜大你的眼睛看著我,不想受傷就別眨眼!”

刀尖在距離那個新兵瞳孔一毫米的位置停住了,從旁觀者的角度看上去,似乎班長手里的刀,已經刺入了新兵的眼眶!感受著刀鋒上特有的冰冷,全身的汗毛都在同一時間猛的倒豎而起,心跳更是快得要從胸膛里蹦出來,但是在這個時候,新兵只能拼盡全力瞪大自己的雙眼。在這個時候他根本不敢眨眼,只要他一眨眼,他的眼皮就會受傷,只要他的身體略略一顫,他就會把自己的瞳孔送到班長的刺刀上!

班長的右手就象是鋼造鐵鑄,把自己手中的軍刀牢牢定格在一個最危險的位置上,他盯著眼前這個汗水已經滲透了全身軍裝的士兵,森然道:“很好,你給我牢牢記住了,以後無論是面對敵人的進攻,還是你對敵人近距離發起進攻的時候,哪怕敵人的鮮血濺進你的眼睛里,哪怕是他們的刺刀已經捅進了你的眼眶里,你也要把眼睛給我拼命睜大了!至少我還沒有見過,一個總喜歡閉上眼睛,把自己變成瞎子的家伙能在戰場上活下來!”

那名士兵死死的挺立在那里,他在認真的聽著,他清楚的知道,有資格成為班長的人物,都是那些直接接受過德國特種部隊教官長達兩年的變態訓練,更陸陸續續參加過各種小規模戰役,精通生存與戰鬥技巧的老兵!

一個新兵蛋子想要在戰場上活下來,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成為老兵,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記住這些老兵說過的每一句話!

這個新兵現在還清楚的記得,在進入這支部隊的第一天,他們的連長在歡迎儀式上出現,所有新兵發現自己的連長竟然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女時,臉上流露出來的驚詫甚至是驚艷。

連長根本沒有理會他們這些新兵蛋子的表情,或者說她早已經習慣了周圍的男人,在一片紅葉的軍營中突然看到她這樣一朵紅花時表現出來的意外,她只是端端正正的在黑板上寫下了一串數字“9:3:1”,然後她輕點著黑板,在歡迎儀式上做了最簡單的發言:“歡迎大家加入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特務營,我這個連長對你們的要求很簡單,我希望你們每個人,用最短的時間,成為最後的這個一!”

後來和班長混熟了,在一起聊天打屁的時候,這些新兵蛋子才終于明白了這串數字的真正意義。在戰場上有一個也許並不精確,卻的確存在的死亡定律:死九個新兵,才會死三個老兵,而死上三個老兵,才會死一個受過最嚴格訓練,知道如何在戰場上最大化保護自己,把生存機率提升到極限的職業軍人!

中央軍校教導總隊隸屬于黃埔軍校,是一支全部德式裝備部隊,他們的真正工作,就是負責試驗各種世界最先進武器和訓練方法及指揮模式,經過改良後,逐步向全國軍隊推廣。而中央軍校教導總隊轄下,這支精通滲透、狙擊、破壞、暗殺、情報收集等非常規作戰任務,在全國至少有十二個訓練基地的特務營,就是一支不折不扣的特種部隊!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08:40

第三卷 血色蘭花 第二章 戰場格鬥術  

直到班長收回了手中的刺刀,這個新兵才長長吁出了一口悶氣,已經滲透軍裝的汗水在同時也帶走了他全身的力量,在這個時候他只想坐在地上,可是這個新兵卻仍然努力挺直了身體,認真的問道:“班長,你剛才說,我要學會用自己身體最無關緊要的部位去抵擋無法避開的攻擊,那麼,我應該用身體的哪一部分比較合適?”

班長的目光就象是兩把醮著油漆的刷子,慢慢從這個新兵蛋子勉強還有幾塊肌肉的身體上掠過,他的那種專注和沉默,讓這名士兵身上剛剛躺倒的汗毛再次一起倒豎而起,班長沉默了好半晌,才一字一頓的道:“你的屁股!”

四周響起了一片壓抑的輕笑,班長嘴角帶著一絲笑意,輕拍了一下眼圈發紅,臉皮更是脹得發紫的新兵蛋子,指著一場正在激烈進行的格鬥戰,道:“睜大你的眼睛,仔細看清楚了什麼才是真正的戰場格鬥!”

真正的戰場格鬥,當然不會有平坦的訓練場,所以他們就是在到處都是灌木和荊棘的叢林中對抗!

真正的軍人不是騎士,他們在戰場上最大的天職,就是用最強悍的手段,徹底消滅對方的有生力量為目標,所以這一場格鬥戰,絕對不是公平的一對一單挑,而是以一敵六的不對稱對撞!!

真正的戰場格鬥,要學會保存自己,絕不做無謂的犧牲,所以人單力薄的一方,並沒有以強攻強與堅對堅的和六名敵人做正面對抗!!!

以一敵六的,就是他們那個看起來是個美女,但是在訓練場上一旦發狠,一旦認了真,就會比男人更象男人的連長!

她不斷在叢林中以驚人的速度不斷穿插移動,無論是誰看到她同時融合了獵豹敏捷、毒蛇詭異、狐貍狡猾的動作,心中都會不由自主的涌起一種涼意。

她從來不在同時面對兩個以上的目標時和敵人硬攻,她面對敵人時,總會讓自己的後背緊貼著大樹或者巖石,這樣她就不需要面對腹背受敵的窘狀;她從來不把自己的腿踢到超過對方腰部的位置上,只有這樣,她在發起攻擊後,才能讓自己的腿最快回歸到大地上,保持這種以一敵六戰鬥中最必須的機動性;她也從來不在同一個位置上停留超過三秒鐘,她就那樣不停的在叢林,迅速移動穿插,中間夾雜著諸如連續翻滾等軍事閃避動作。

就算是已經清楚知道連長的作戰技術,可是班長看到這里,仍然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嘆:“好可怕的技巧與速度!就算讓我手里拿著槍去追殺赤手空拳的連長,我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不!”

不知道什麼時候,負責監督老兵訓練新兵蛋子的排長,也走到了這里,他低聲道:“最可怕的,還是連長在這種情況下,仍然清醒而敏銳的頭腦!”

班長用力點頭,在訓練場上他和連長這樣的職業高手對抗時,就算是以多敵寡,但是他仍然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從連長身上散發出來的壓力!那是一種在訓練場上經過千錘百練,把作戰技術和女性的本能及直覺完美融合在一起,再加上精確幾乎不會出錯的判斷力,所展現出來的可怕壓迫力!

看看吧,那六名“敵人”到了現在,他們的動作已經漸漸被連長的行動節奏所引導,在不知不覺中,他們甚至已經習慣了連長高速突圍,再重新尋找戰機的作戰風格時。

一個在戰場上能夠掌握節奏的人,就已經握住了勝利女神的右手!

連長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斜斜跳起,在抓住一根橫在半空中的樹丫後,她的身體就象是一個最出色的體操隊員般,以那根樹丫為軸心,輪出一個三百六十度大旋轉。

面對這一幕,跟追在她身後的軍人,心臟在瞬間就沉到了谷底,在猝不及防之下,他根本不能收住自己高速前進的身體,在所有觀戰者倒抽涼氣的聲音中,直直沖過了那根樹丫。

幾乎在同時,從樹丫上做足一個圓周運動輪回來的連長,膝蓋攜著強大慣性重重撞到了他的脊梁上。

“砰!”

一股沛不可擋的力量猛然從背後傳過來,這名早已經知道大事不好,卻已經無能為力的軍人,不由自主的被頂得向前撲倒,撞得落葉飛撲起一地。看他在地上扭曲的身體,任誰也知道,就算他沒有傷筋動骨,想重新站起來也需要相當的時間,更不要說再去繼續參加戰鬥!

但是當連長從樹丫上跳下來的時候,她突然發現自己被包圍了,三名實戰經驗豐富的老兵已經利用她發起攻擊,失去了高速機動性的空間,排成了一個三角陣型,成功把她包圍到了正中間。

“連長經常告訴我們,打一拳就必須防人一腳。”

排長看了一眼身邊那些已經被這場激戰吸引,不知不覺聚集到自己身邊的新兵,沉聲道:“在人數處于劣勢的格鬥戰場上,完美的進攻加完美的撤退幾乎不存在。當你對敵人發起一次成功攻擊之後,你往往要面對其他敵人的致命反擊。”

排長是和連長一起接受過德國特種部隊教官訓練的老兵,他更清楚的了解連長的作戰風格,也更懂得如何利用連長的訓練比賽,來教導身邊的新兵。“所以在一擊得手之後,你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絕對不是對自己的勝利發起歡呼。你如果還想活下去,就要豎直自己的耳朵,睜大自己的眼睛,小心從哪個位置尤其是背後,突然對你刺過來的第二把甚至是第三、第四把刀!如果在這個時候,你們突然發現,自己在取得局部勝利後,已經被敵人徹底包圍,你們要做的事情,絕對不是垂死掙扎的反抗,而是……努力活下去!盡可能讓自己少受傷,最大化保存戰鬥力的突圍出去!”

所以陷入包圍早已經在連長的預計之內,她要做的,就是用最小的代價突圍!

“砰!”

雙方甫一交手,連長就硬生生的挨了兩腿中了一拳,沒有挨過這兩腿一拳的人,絕對不會想象得出來,這三記攻擊究竟有多重!就連連長這樣要強的軍人,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輕哼,但是她在同時,已經在其他人合圍上來之前,用放棄所有防御將速度激發到極限的沖鋒,成功沖出一條血路!

就在所有人都忍不住放聲叫好的時候,已經沖出十幾米外的連長臉上突然揚起了一絲怪異到極點的表情,她就好象是迎面被一個無形的怪獸狠狠打一拳似的,整個身體猛的縮成了一個大蝦米般的形狀。

豆粒大的汗水猛的從連長的額頭上滲出來,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接受過變態訓練,據說全身生生打折十幾根木棍,依然沒有被淘汰出訓練營,生命力強悍得就連德國特種部隊教官都要點頭稱許的連長,只挨了兩腳一拳,明明已經沖出了包圍,仍然“砰”的一聲,重重摔倒在地上。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08:40

第三卷 血色蘭花 第三章 絕對意外  

看著臉色蒼白汗如雨下的連長,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幾個“敵人”全傻眼了,他們千萬、不會、絕對不能、真的、把連長給打壞了吧?!

當他們跑過來,小心翼翼的望著躺在地上,嘴唇都痛得發顫的連長。剛才一腳飛踢到連長小腹上的軍人,目光突然停留到連長身體的某一個位置上,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覺得天旋地轉,他突然覺得喉嚨發干,他突然覺得雙膝發軟,他傻傻的站在那里,愣了足足有幾秒鐘,最後他還是沒有撐住自己突然間太過于沉重的身體,“砰”的一聲跪倒在連長面前。

望著這個突然間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士兵,就連連長都有了片刻的發呆,這家伙抽什麼瘋了?!

這個在戰場上連中了幾記刺刀連哼都沒有哼上一聲,被德國特種部隊教官扒光衣服丟進冰天雪地里八個小時,被帶回來時仍然可以對著所有人露出一絲微笑的軍人,這個男人中的男人,爺們中的爺們,在這個時候竟然放聲哭號:“連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啊!連長你打我吧,你用力的打我吧,就算你一槍斃了我,我也絕對沒有怨言……”

另外幾個“同伙”面面相覷,他們順著這個突然發了瘋,任由豆粒大的淚水,不停的從臉龐上狠狠滑落的士兵目光看向連長,當他們的目光交集到某一個點上時,突然間所有人的臉色一起發白,在連長詫異的注視中,這幾個大男人的雙膝都開始一起發顫。

“你們幾個大男人圍在這里哭啊哭的,哭喪啊?!不就是訓練中受了點小傷嘛,只要沒有缺胳膊少腿的,在醫院里睡他娘的兩三個月,出來後還不是活蹦亂跳的好漢一條?馬蘭你是怎麼帶兵的……”

在大大咧咧的斥罵聲中,一個同樣帶著上尉軍階,長得虎背熊腰頗有燕人之風的軍人,丟掉自己面前正在練習隊列的士兵,皺著眉頭大踏步走過來。

“讓開,傻愣在這里幹什麼,還不快去繼續訓練?!”

這位行事大大咧咧的連長,用力推開圍成一圈的士兵,當他看到躺在草叢上,痛得臉色蒼白全身發顫的同僚,他張開嘴剛想說什麼,突然間他也愣住了,他不由自主的脫口叫道:“我的娘啊!”

這位連長那大大張開的嘴,就那樣愣愣的卡在那里,形成了一個絕對好笑,又有幾分詭異的“O”型。

傻傻的站在那里七八秒鐘後,這位連長終于反應過來。他深深的吸了一大口長氣,猛然用絕不亞于猛張飛的大嗓門嘶聲吼叫道:“醫務兵,醫務兵,醫務兵在哪里!快點過來啊,馬蘭流產了!她正在不停的流血,快點過來救人啊!!!”

躺在地上,痛得連話都快說不出來的連長,也就是馬蘭,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大嗓門的連長,如果現在她身邊有一挺M34馬克沁重機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端起來,對著這個口沒遮掩又自以為是的喜歡信口雌黃的家伙,狠狠打上***一百發子彈,直接把他那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更不知道塞了什麼牛黃狗寶的腦袋打成一團漿糊!

什麼狗屁流產,難道從自己身體里流出來的鮮血滲透了軍褲,就一定是流產了?!

痛經,懂不懂什麼叫做痛經?懂不懂在過度疲勞的情況下突然痛經,也可能導致大量流血?

再說了,不要說是結婚,馬蘭就連真正的男朋友都沒有交過一個,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泡在軍營里,每天訓練完了往床上一躺,就會睡得象豬似的,她哪里來的精力,又哪里來的時間,去偷偷懷上一個孩子?

但是看看面前這樣一群傻乎乎,要麼嚇得痛哭流涕,要麼慌得手忙腳亂的漢子,馬蘭只能發出一聲無奈的輕嘆。他們無論是普通士兵還是基層軍官,九成九都是單身漢一個,沒有老婆的男人,又怎麼可能真正懂女人的事情?

“醫務兵,人命關天,你***快一點啊!”那個大嗓門的連長,竟然真的拔出手槍,先對天猛射了幾槍,然後又蹦又跳的嘶聲叫道:“醫務兵快點給我滾過來,你***要真的敢讓馬蘭一屍兩命,老子就***一槍斃了你!”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

馬蘭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直到這個時候馬蘭才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經是百年身!讓這個該死的家伙一陣亂吼,她馬蘭這下子可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那個好象是他自己死了親生孩子似的家伙,先唯恐天下不亂的開上幾下槍,再扯開破鑼似的嗓子那麼一吼,當真是十里皆聞!剛才在訓練場上還密如爆豆般的槍聲猛然沉寂下去,一群正在練習格鬥的士兵,應付差事的抱在了一起,似乎在那里表演蒙古摔跤,就連那些在人造沼澤和泥潭里奮力爬動的身體,也象突然中了石化魔法般,一動不動的趴在了那里,只有他們的耳朵,在突然間象血統最優秀的獵犬般,高高的豎了起來。

看到那個手里提著急救箱,急匆匆跑過來的男軍醫,再看看上百雙偷偷瞄向自己還躲躲藏藏的眼睛,就算馬蘭是出身名門的“閨秀”,就算馬蘭接受過高等教育,就算馬蘭知道圍在自己身邊的這些兄弟,包括那個該死的大嗓門連長,都是因為關心自己,才會表現出這種模樣,但是馬蘭仍然忍不住在心裡發出了一聲絕不是淑女應該有的詛咒:“***,你們乾脆喝涼水一起嗆死算了!”

在大嗓門的連長,和幾名把“愧疚”兩字寫了滿臉的士兵堅持下,馬蘭再三抗議無效,無可奈何的被他們用擔架抬回了軍營。根據那個剛剛年滿二十歲的軍醫說法,馬蘭這個時候受不得半點風,否則的話以後就可能會出現一系列婦科後遺癥。一個連一百多號全幅武裝的特種部隊士兵,全部小心翼翼的圍在擔架四周,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保護圈,估計就算是蔣委員長出行,他的親衛隊也未必會有這麼大的陣勢!

會有什麼婦科後遺癥馬蘭不知道,她可以確定的是,她這次可大大的露了一次臉!

而她未婚先孕,仍然帶領屬下堅持訓練,最後因傷流產,這種毀譽參半的“光輝”事跡,在這樣一場轟轟烈烈的全連官兵護送下,大概不出半個小時就會傳遍整個軍營!

馬蘭並不知道,半小時後當她的事跡傳遍整個軍營後,所有人都自動過濾了“懷孕”這個傳言是否真實可信的問題,而直接將思維跳躍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究竟是誰干的?!

無論是誰,想要折下馬蘭這樣一朵只能用刺刀來形容,背後又有龐大家族勢力支撐的“玫瑰花”,都需要太多太多的勇氣。如果沒有勇氣的話,這位令所有人敬佩得五體投地的猛士,又怎麼敢冒著被馬蘭一腳踢斷幾根肋骨的代價,伸手摟住這樣一個太過強悍的女人,甚至敢在她隨時反臉的情況下,帶著寒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氣勢,把馬蘭攔腰抱起來,帶向了一張絕對邪惡的……床?!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08:41

第三卷 血色蘭花 第四章 日爾曼人的榮譽  

“坐,坐,坐,不要站著!我說馬蘭啊,你怎麼才呆了幾天,就從醫院里跑出來了?”

馬蘭狐疑的望著突然間過度友善的營長邱起樓,看著邱起樓臉上露出了鐵樹開花般的笑容,馬蘭的心裡更緩緩涌起了一種不安,那種感覺就象當年她在叢林中接受生存訓練時,因為過度疲勞而坐在一棵樹下休息,而一條三尺多長的金環蛇,就靜靜的倒掛在她的頭頂。

這位邱起樓營長大人是黃埔軍校第五期畢業的高才生,他從一九二十七年就開始接受德國援華軍事專家的教育和培養,是國內少有的特種作戰專家。

和德國軍人長達十年的接觸,讓邱起樓不但從德國教官那里學到了世界最先進的特種作戰技術和指揮理論,更延續了德國軍人特有的嚴謹。

無論是什麼時候,邱起樓的軍裝總是一絲不茍,他的皮靴總是擦得逞亮,再加上他足足一百八十公分總是挺得筆直的健碩身體,使他無論走到哪里,都會自然而然成為所有女性關注的聚點。只可惜,他那張臉本來看起來應該是滿讓人賞心悅目的,可是實在是太過嚴肅又太過死板,那一雙眼睛更是銳利得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眼鏡蛇。

而邱起樓一輩子在軍營里打滾,又偏偏喜歡冷冷的盯著對方眼睛,直到對方吃不消了扭開頭,仍然不知道收斂……再加上“外辱不驅何以為家”的信念支持,所以直到現在,這位邱起樓中校營長,仍然是光棍一條!

不只如此,這位邱起樓營長,更是一位信奉“戰爭讓女人走開”的沙文主義者。馬蘭還清楚的記得,邱起樓營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

那是四年前,當時馬蘭才剛剛年滿二十歲。

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這個太過漂亮,望著自己的目光中還帶著一種崇拜意味的女孩,邱起樓眼睛里流露出來的不是男人對美麗女人的欣賞,而是警惕甚至可以直接說是敵意!而他嘴一張,說出來的話,更象是從北冰洋里勺出來的冰水混合物,甫一見面就劈頭蓋臉的給你來上那麼一桶,“你打算讓我們特務營的兄弟,因為你死上幾個?”

面對這種莫明其妙的詢問,馬蘭不由瞪圓了眼睛,“嗯?!”

“你進我們特務營的軍營時,看到的都是男人吧?”

“嗯!”

“我們這里連軍醫都是男的,在必要的情況下,都可以拿著武器和敵人拼命!我們經常要在教官的帶領下,到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接受地形適應訓練。”

邱起樓瞪著馬蘭,道:“整個軍營里就你一個女人!在那種封閉的環境中,用不了多久,那幫無論怎麼訓練仍然會精力過盛的士兵,就會對你產生好感,很可能想著找機會,在你面前表現一下自己。”

“在和平時期,我並不介意自己的部隊里,出現一個小小的點綴,這樣甚至可以提高他們的士氣。”邱起樓隨意把馬蘭的檔案資料丟到了辦公室上,用他那雙猶如眼鏡蛇般的雙眼,冷冷的盯著馬蘭,沉聲道:“現在日本人對我們中國虎視眈眈,他們占領了整個東三省一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占領了比他們全國還要大三倍的地盤,可是他們就象是一頭仍然沒有被喂飽的狼,隨時還會再狠狠咬我們一口,甚至打算把我們整個吞下。大規模的戰爭隨時可能爆發!”

看到馬蘭嘴唇微動,邱起樓毫不客氣的打斷了馬蘭想說的話:“不要告訴我女人也可以上戰場,更不要對我講花木蘭從軍的故事!在名將倍出的歷史中,僅僅一個花木蘭,就可以被你們女人得意洋洋的重復講述上幾百年,本身就說明了戰爭的本相!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我們這支部隊,很可能要經常滲透到敵人占領的區域執行各種非常規作戰任務,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一旦身負重傷無法退出戰場,為了保秘也為了讓這些人不受到敵人的嚴刑逼供,其他戰友會直接對著傷員開槍!”

“可是你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一旦同隊的士兵無法下手,他們就必須帶上你這樣一個累贅。一支以機動靈活為主要作戰風格的特種部隊,一旦有了累贅就很可能因為你一個人而全軍覆沒!”

馬蘭必須承認,她真的聽呆了。

“在你的心裡,成為一個軍人,戰死沙場就是最壞的結局了吧?對我們這些男人來說,也許是的。但是對你來說……”

邱永杰說到這里,他的眼神更冰冷了,“在經歷了一場慘烈激戰後,每一個還活著的人就是瘋狂的野獸!面對一個失去戰鬥能力,卻依然漂亮的女人,你說他們會怎麼辦?你會在那些拼命想保護你而倒下,卻依然沒有斷氣仍然睜著雙眼的戰友面前,被一個班,一個排,甚至一個連的男人活活輪奸至死!面對這種情況,這些兄弟就算是死,也不會瞑目!而那些就算已經成功脫離戰場的士兵,也很可能會忍不住違抗軍令重新返回戰場,把自己的命丟到了你的腳下!還有,你千萬不要小看日軍的諜報機構,如果他們知道你就是馬家的大小姐,他們完全可以做得更絕,做得更狠!”

“千萬不要相信電臺里的廣播,更不要被什麼美女與英雄的童話故事給迷惑。”

邱起樓把馬蘭的檔案資料塞進了她的手里,道:“你是馬家的千金,象你這種有身份又長得夠漂亮的女孩子,天生就應該是被上流社會那些富家子弟們包圍,去享受他們的贊美和追求。相信我,軍人這種職業不適合你,戰場更不適合你。”

看著馬蘭仍然站在那里沒有動,邱起樓略一思考,又補上了一句:“要不然這樣吧,等日本人被我們趕走了,再也不會有什麼戰爭了,我歡迎你加入我們的部隊。”

“長官,我想請你看一樣東西!”

馬蘭當著邱起樓的面,卷高了自己左臂的衣袖,在她的左手小臂上,有一把用牛皮帶固定的匕首。

馬蘭直直的回視著邱起樓的雙眼,拔出那柄只有三寸長,卻狹長而鋒利,在刀身上更隱隱泛著一股幽綠顏色的匕首,她的臉上突然揚起了一種說不出來的驕傲。馬蘭一字一頓的道:“它叫貞潔衛!只要我用它刺入我的身體,不管是刺到了哪里,只要見了血,我在一分鐘內就會死亡,半個小時後,我的整個身體就會開始腐爛!如果在這半個小時內,真的有人不開眼,就連我的屍體都不放過,我絕不介意用我的身體,拉著幾個敵人陪我一起上路!”

“假如在戰場上我真的負傷必須被淘汰出局,不需要其他人動手,我會用它親手解決自己!”

望著馬蘭手中散發著幽幽綠光的貞節衛,再看看緊緊抿著嘴唇的馬蘭,邱起樓沉默了。

“也許她只是一時好奇,又因為我的態度而賭氣,時間一長等她的好奇心磨完了,氣消了就會自己主動離開了吧?再說了,德國特種部隊教官的訓練方法,就連男人都吃不消,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

帶著這樣的想法,邱起樓終于同意了馬蘭入伍,在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特務營中,終于出現了第一位女性職業軍人。

可是邱起樓沒有想到,事實上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馬蘭竟然一天天的堅持下來了!

一向以嚴肅和嚴謹而著稱的德國特種部隊教官,在回國之前,親手把一枚他在1916年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獲得的二級鐵十字勛章戴到了馬蘭的衣襟上。

“我還沒有見過一個能讓我驚奇的中國人!”

教官突然雙手一伸,把馬蘭抱進了懷里,他那雙猶如天空般蔚藍的雙眼中,閃動著一絲慈父般的溫暖和笑意,他輕輕拍打著馬蘭的肩膀,微笑道:“但是你,馬蘭,卻不只一次的讓我感受到了驚奇!我沒在權利為中國軍人配發勛章,但是我認為,你已經有足夠的資格,配戴我們日爾曼人的驕傲!”

就是這枚二級鐵十字勛章,肯定了馬蘭這個人,肯定了她在這長達三十個月的訓練中所付出的一切。肯定了她一次次半夜疼得重新睜開了雙眼,一次次的倒在了訓練場堅硬的土地上,一次次把淚水和汗水傾灑在屬于男人的世界里……

聆聽著在訓練場只有叱罵的教官那溫和的聲音,感受著他對自己的認可和贊許,馬蘭只覺得自己付出的一切,都不枉了!

就是一枚二級鐵十字勛章,更奠定了馬蘭在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特務營的地位,就算邱起樓成為了營長,成為這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面對軍事技術日益成熟,意志更堅定得無懈可擊的馬蘭,邱起樓也只能看著馬蘭這匹“害群之馬”憑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向上爬!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08:41

第三卷 血色蘭花 第五章 風起雲湧  

“三個月,從今天開始,我給你三個月假期!”

聽到邱起樓的話,馬蘭皺起了眉頭,她還沒有說話,邱起樓就繼續道:“回家去,把身體養好再回來!”

馬蘭保持了沉默,她和邱起樓相處了四年時間,已經習慣了這個男人面對工作一絲不茍的態度。她就不相信,邱起樓這個營長,沒有調閱手下一個實職連長的醫療記錄!試問,只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痛經性出血,用得著回家休養三個月嗎?

“我不管你有沒有懷孕,更不管你有沒有流產,總之,你必須休假三個月!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車,會把你直接送到省城火車站!”

馬蘭瞪著眼前這個四年來,一直想方設法要把自己從特務營踢出去的頂頭上司。雖然在訓練營里德國教官教他們的第一件事,就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但是面對這種絕不公正的態度,和赤裸裸的排擠,馬蘭仍然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問道:“你憑什麼?”

“你可以當我這是照顧女性的紳士風度,也可以當我這是官大一級壓死人的粗暴!”邱起樓也瞪著馬蘭,沉聲道:“總之,你今天必須走!”

馬蘭的大小姐脾氣也上來了,她脫口叫道:“我不走!”

“行,不走也行!”邱起樓大方的點點頭,“你一個個去通知也行,把你的病歷貼到宣傳欄上讓所有人過目也行,哪怕是再把那個嗓門大得不用喇叭,也能讓所有人聽得一清二楚的羅布幫你去宣傳也行,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能讓大家相信,你沒有因傷流產就行!你喜歡成為大家議論的焦點,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別把我也扯進去!”

看到馬蘭露出莫明其妙的表情,邱起樓一挑眉毛,道:“大家都在說馬蘭流產了,可是這個流產的孩子總得有個爹吧?大家算來算去,最後發現就數我這個營長機率最大!現在已經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拐彎摸角的問我,什麼時候喝我們的喜酒了!我已經替你背下一個黑鍋,如果大家發現才過了一個星期,剛剛流產的馬蘭,又臉色蒼白的出現在訓練場上,那我這個營長還被大家罵死了?!”

馬蘭真的傻眼了。

她出身在世族大家,當然明白小道消息和謠言的可怕。就算她能厚下臉皮拿著病歷,一個接著一個的送給大家看,她是痛經流血而不是流產,大家也會把她的行為當成是欲蓋彌彰,而那份病歷就是純屬偽造!就算她馬蘭今天活蹦亂跳的出現在訓練場上,想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的身體狀態,大家也只會把鄙視的目光,投向遭了池魚之災的邱起樓營長!

總之這個黑鍋邱起樓背定了,說抱歉也罷,不甘心也好,總之馬蘭就是必須接受這三個月的假期!

……

聆聽著門外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響,目送載著馬蘭的軍用吉普車,駛出了軍營,邱起樓一向呆板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怪異到極點的表情,當他發現的時候,自己已經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師兄,你這又是何必呢?”

辦公室左側休息室的門被打開了,一個三十多歲,長相平凡但是卻帶著一種彪悍氣息的男人,帶著風風火火的氣息,大踏步走到了邱起樓的身邊。他叫謝玉泉,畢業于黃埔軍校第七期,是邱起樓的師弟,也是特務營敢死隊隊長兼副營長。

看著邱起樓臉上不能掩飾的落寂神色,謝玉泉道:“師兄你一向把名節看得比生命更重,別人不了解你,我這個師弟還不了解你嗎?你明明是真的喜歡馬蘭這個丫頭,干嘛要派人四處宣揚謠言,用這種自損名望的方法,非要把她逼走?師兄你要是後悔了,只要說一聲,我立刻幫你把馬蘭追回來!喜歡女人就要去追去搶,就要大聲告訴她,天天象對待仇人似的和她橫眉豎眼又有什麼好處?象師兄你這樣的人物,也跨得起他們馬家的門檻了!”

邱起樓沉默了很久,才輕聲道:“不是我想把她逼走,是她必須走啊!”

迎著謝玉泉莫明其妙的雙眼,邱起樓道:“我收到總隊下發的情報,就在三天前,駐扎在上海虹口租界的日軍海軍陸戰隊中尉大山勇夫,和士兵齋騰要藏驅車無視警告,闖入我軍軍用機場挑釁,結果被機場守備部隊當場擊斃!”

謝玉泉脫口叫道:“打得好!”

邱起樓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道:“日軍就是以這個理由,要求我國撤出在上海的保安部隊,拆除所有戰略防御工事。”

“**!”

謝玉泉瞪大了眼睛,道:“用一個小小的中尉來換一個上海,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不錯啊!”

“蘆溝橋事變前,他們還不是借口丟了一個士兵,要求深夜進入北平城搜查?盧溝橋那兒他們是不是真丟了一個士兵,無從查證。但是這一次日本人至少真的丟出來一個中尉和一個下士,也算是下血本了!”

邱起樓語氣很平淡,平淡得讓謝玉泉幾乎分辨不出他的真正心意,“日軍的要求當然被拒絕,而他們當然早就知道了這種結果,所以他們當然立刻動原了海軍陸戰隊四千多名隊員,和上萬名‘日僑義勇團’緊急備戰了。”

“對了,日軍在緊急備戰的時候,還提出來一個相當‘高尚’的口號。”

說到這里,邱起樓的眼睛里,總算揚起了一絲譏諷,“他們這一次集結部隊,不是武裝侵略,也不是打擊報復,而是為了教育一下過于粗暴、野蠻的中國軍隊,讓我國人民享受一下來自日本的文明。換句話來說,他們就是希望我們和日本一樣的‘文明’,做一個‘純粹’的文明人!”

“我呸!”謝玉泉狠狠吐了一口口水,“要學他們的樣子,老子乾脆沖進他們的虹口海軍陸戰隊司令部,讓他們開槍打死我算了。一個芝麻綠豆大小的中尉都能換到一個上海市,我這個少校副營長的命,就算委屈一點,怎麼也應該能換他們一個東京、大阪了吧?!”

看到謝玉泉的樣子,邱起樓不由啞然失笑。拋開還沒有在戰場上得到驗證的馬蘭,性格單純敢做敢當,在黃埔軍校里接受過系統軍事教育,又有豐富實戰經驗的謝玉泉,絕對是邱起樓手下最強悍的猛將!

謝玉泉突然臉色沉重下來,他望著邱起樓,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我們上邊是什麼樣的反應,不會還象原來一樣,日本人部隊往前一拉,對我們放上幾槍開上幾炮,我們就老老實實的抱著腦袋,向後退上一步吧?”

“往後退?我們還能往哪里退?”

邱起樓伸手彈著鋪在辦公桌上的全國地圖,他的眼睛里突然揚起了一縷鋒利到極限的精芒,“上海不但是我國最大的城市,是一個最重要的港口,更是我國的經濟和工業中心。一旦撤退,不只是上海,我們沿海那些工業發達城市,都會被日軍洗劫一空,到了那個時候,我國的工業水準至少會倒退十年以上。最重要的是,一旦我軍撤出上海,日本的軍隊找到了跳板,他們會依托上海為核心,將部隊源源不斷開進中國,到了那個時候,不要說是上海,就連總部南京都要失守!”

“那真的要開火了?”

邱起樓閉上眼睛,思索了良久,才一字一頓的道:“這一次我們退無可退,上海這個城市,注定將成為我軍和日軍一決生死的戰場!”

在這個時候,謝玉泉終于明白,為什麼邱起樓一定要逼走馬蘭!

望著邱起樓那張太過于嚴肅的臉,謝玉泉沉默了,直到這個時候,謝玉泉才發現,他以前並沒有真正了解自己的師兄。原來在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之下,擁有的是一個如此感情充沛,又是如此火熱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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