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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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261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4:37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九章 做的過了


    李閒心中著急尤其擔憂小狄的安危,不斷的抽打黑馬加速。他與小狄一起長大,感情十分的要好。那個可愛的小丫頭,李閒一直當做自己的親妹妹一樣看待。

    他心急如焚,達溪長儒勉強追上他安慰道:“放心,村子那邊沒事,好歹我手下還有百十名漢子。那些綿軟無力的郡兵,怎麼可能是我手下兄弟的對手?”

    李閒心中正亂,哪裡有時間想到達溪長儒所說的那百十名手下,竟然是弘化一戰後兩千大隋騎兵僅剩下的一百零六壯士?有那一百零六人在,別說幾百遠不如大隋府兵精銳善戰的漁陽郡兵,就算被數千人包圍,也照樣能護得紅拂和小狄的安全。

    眾人縱馬飛馳間,忽然一支隊伍迎面而來。張仲堅怒氣上沖,從駿馬一側的得勝勾上摘下陌刀,揚起刀鋒就要殺人。卻見迎面而來的那隊伍中最前面那人,一身紅色衣裝飄飄飛舞,身材窈窕,正是他義妹張婉承。

    紅拂奔無姓無名,與張仲堅結拜為兄妹後隨張仲堅之姓,張仲堅為她取名為婉承。但江湖上都以她的手裡那柄紅色的拂塵為名,稱呼她為紅拂女。

    “大哥!”

    張婉承遙遙認出對面來人正是張仲堅,她本來皺緊的眉頭鬆了下來。心中的擔憂散去,臉上也恢復了幾分血色。擔心義兄的安危,她之前的臉色白的嚇人。

    “婉承!你沒事就好!”

    張仲堅勒住駿馬哈哈笑道,他接著又問:“小狄如何?”

    張婉承擦了擦額前的汗水笑道:“我怕有危險就把小狄留在村子裡了,有律臣的人護著,放心吧。”

    張仲堅這才安心,抬頭去看達溪長儒麾下那些騎兵,個個都是狠辣悍勇之輩,十人中倒有六七人臉上有傷疤。這支騎兵雖然只有六七十人,但看起來卻帶著一股千軍萬馬磅礴氣勢。這些士兵都是達溪長儒的親信,當初達溪長儒傷癒之後離開弘化,這些騎兵都選擇了跟他一同離去。達溪長儒就是帶著這支百戰精騎,這幾年一直在茫茫草原上闖蕩。

    看到這些騎兵,李閒肅然起敬。這些騎兵臉上的傷痕,都是那場大戰留下的印記。那是一種無上榮光的印記,是一種非但不醜反而雄姿英發的印記。這些騎兵,都是真正的戰士。這樣的人,每一個都值得李閒發自內心的去尊敬。

    達溪長儒催馬上前,眼神在麾下騎兵身上掃過,這一刻,他身為絕世戰將的那種霸氣和威儀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

    “戰局如何?”

    達溪長儒問道。

    騎兵們橫拳在胸,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領頭的旅率昂首說道:“報將軍!斬敵一百八十八人,生擒四十七人,血騎傷三人,無一人戰歿!”

    血騎!

    這是達溪長儒對自己麾下這支人數不多騎兵的命名。血騎,從血海波濤中活下來的非凡騎兵。聽到這兩個字,就能感受到這些騎兵們身上那股濃烈的血腥氣味。也只有他們這些人,才當得起這個名字。李閒被這兩個字勾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緒,心中激盪。或許別人對這兩個字的反應還輕一些,但李閒卻是無法平靜的。前世的時候就對那一戰的大隋騎兵們心生敬仰,如今親眼看見他們,李閒如何能不激動?這種激動,和當初知道收養自己的大鬍子就是大名鼎鼎的虯髯客時還不一樣。知道虯髯客是自己的義父,李閒無法不激動。但見到這些騎兵,李閒無法不尊敬。

    達溪長儒點了點頭:“分兩隊人殿後,回八仙山。”

    血騎立刻分出兩隊騎兵,直到眾人走出去數百米才跟上來。

    令出如山,這才是一支鐵軍。

    眾人到了小刀村之後,達溪長儒擺了擺手,血騎立刻分出人馬四散為遊騎斥候,剩下的人就在村口戒備。

    眾人下馬,步行進入村子。

    “阿爺!”

    一聲清脆悅耳的童音傳來,隨即,一個穿著花布衣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從一個院子裡衝了出來,跑著笑著,可愛的讓人忍不住想在她的臉上狠狠的親一口。張仲堅一把將那女孩抱起來舉著轉了幾個圈,用自己的大鬍子在小女孩的嬌嫩小臉上蹭了蹭:“小狄,想阿爺沒?”

    小狄忽閃著仿似會說話一般的漂亮大眼睛認真的點頭:“想阿爺,很想很想。還想閒哥哥,很想很想!”

    張仲堅哈哈大笑,將小狄放下來說道:“你閒哥哥也來看你了。”

    小狄眼睛猛地睜大,隨即抬起頭四處尋找李閒的影子。正找著,忽然看到那個漂亮乾淨的少年從那匹熟悉的黑馬上跳下來,夕陽下,那少年正對著自己微笑。小狄高興的喊了一聲閒哥哥,迎著李閒跑了過去。

    李閒笑著,等小狄跑到自己身前才叫道:“小狄妹妹。”

    小狄才五歲多些,昂著圓潤的小下巴認真的問道:“閒哥哥,怎麼才來看我?我求姑姑好多次了,讓姑姑帶我回去看阿爺,看閒哥哥。姑姑只是不答應,我就每天晚上偷偷哭。”

    說著說著,小狄的眼睛裡就開始有淚珠兒滾動。

    張婉承拉起小狄的手,掏出手帕給小狄擦拭淚水:“看看,你阿爺和你閒哥哥見你這樣,還得說姑姑平日裡怎麼欺負你這小妮子呢。”

    小狄抽泣著說道:“姑姑對小狄很好啊,就好像阿爺和閒哥哥對小狄一樣好。”

    “那就別哭了,哭一個小花臉就不漂亮,不漂亮怎麼做新娘子?”

    張婉承笑著說道。

    小狄想了想認真的說道:“小狄不哭,小狄還要做閒哥哥新娘子的。”

    李閒尷尬的笑了笑,頗有些手足無措。

    張婉承瞪了他一眼道:“怎麼?你還不樂意?信不信現在我就閹了你送到大興城去做太監?”

    李閒心中嘆道:這個時代其實沒什麼不好的,雖然沒有那台破電腦,沒有破電腦裡那無窮盡的步兵片子,沒有餓買瑞啃的垃圾快餐,沒有蘋果手機,沒有奔馳寶馬沒有高樓大廈。但有咱當初最嗤之以鼻現在也不得不接受的包辦婚姻不是,尤其是,如小狄這般漂亮的小女孩就算長大後再出落的失敗,也不會比劉亦菲醜吧?

    只是,心理年紀已經超過二十八歲的李閒,怎麼都感覺很彆扭很彆扭。

    但他卻不會表現出什麼,在紅拂面前,他只會如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頭點頭,就好像嗑了藥丸一樣。

    老裡正陳小刀被人扶著的走出院子笑道:“快進屋子說話,怎麼都在外面站著。”

    李閒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能一口氣喝掉二斤米酒中間不打嗝的好漢,他實在沒想到陳小刀已經不小成了這個樣子。被人攙扶著還顫巍巍的樣子,是不是一斤米砸過去就能砸他一個四仰八叉?二斤酒?這好漢那癟癟的肚子是怎麼裝下的?再者……那張笑起來如同一朵盛開菊花的嘴……真的那麼強?

    陳老漢讓村民們帶著鐵浮屠的人去包紮傷口,領著張仲堅等人進了院子。

    主動擔任煮茶工作的張婉承,李閒第一次發現她如此溫婉淑女的一面。端莊而秀美,動作輕柔舒緩,就算不喝那茶,僅僅是看著如玉美人煮茶也是一種極難得的享受了。纖纖玉手,烹茶煮酒,還有什麼比這更讓男人獸性大發……呃,心神寧靜的事呢?

    “律臣,你怎麼會來的?”

    張仲堅好奇的問道。

    達溪長儒看著張婉承煮茶的動作似乎入了迷,過了一會兒才醒悟過來說道:“正是為了奚人的事才回來的,你也知道,前些日子我正在奚人的部落中。”

    張仲堅問道:“那你可知道,奚人為什麼突然一改性情,這麼頻繁的偷過長城來打草穀?一直以來,奚人都是最溫和的草原民族了。漢人的行商即便帶了大批的貨物獨身到他們的部落去,他們也不會起了歹念殺人奪財。你正巧在奚人的部落,應該知道他們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吧?”

    李閒也坐直了身子,側耳傾聽。

    達溪長儒嘆道:“奚人那邊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們根本就不曾派人南下過。奚人大埃斤阿會錫林也很惶恐,不知道是何人冒充奚人作惡,他懼怕大隋對其部落髮兵報復,我南下之前還特意求我幫忙查清楚是何人陷害他們部落。奚人雖然善變奸詐,但膽子卻小,他們不是溫和,而是不敢貿然與大隋為敵。奚人五部加在一起至多也不過拼湊出三萬騎兵而已,如何敢於大隋作對?”

    達溪長儒嘆了口氣道:“這件事只怕……另有隱情。”

    李閒詫異道:“奚人善變狡詐,莫不是那個阿會什麼在騙你?”

    達溪長儒道:“奚人五部埃斤都在莫賀拂部商討對策,他們懼怕大隋出兵討伐,已經在商量著是否向北到橫水去搶霫人的草場了。”

    張仲堅皺眉道:“看來……要到漁陽縣城裡走一趟了。”

    李閒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算算日子,正是大業六年,難不成這件事和隋煬帝征討高句麗有關?隋煬帝楊廣第一次征伐高句麗正是從大業六年開始準備的,卻一直拖到了大業八年才出征。難不成這次漁陽郡的事情,是大隋為了清理奚人而故意佈置的一場陰謀?可是不曾記得史書上,大業六年隋煬帝對奚人用兵啊?還是自己忘記了?還是……這樣的一場小戰爭,根本就沒有記錄下來?

    李閒也有些詫異了。

    可不管怎麼說,漁陽郡守裴炎做的過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4:41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十章 莫非是他


    漁陽郡治,漁陽縣,也就是現在的天津薊縣。漁陽往東就是燕郡,燕郡臨遼水,遼水再往東就是高句麗的疆土。大隋開皇三年的時候文皇帝楊堅下旨,漁陽,燕,都廢郡為縣,歸幽州管轄。到了大業三年的時候,大業帝楊廣又重新將這兩地改為郡,皇帝父子倆願意折騰,郡也好縣也好,沒什麼大不了。

    漁陽縣城算是一座半軍事化的城池,因為緊鄰邊塞,漁陽的郡兵等同於邊軍,所以武器裝備和人員數量都比一般的郡兵要強大不少。漁陽有郡兵四千,除了守城之責還要巡視北長城。領兵的是漁陽郡丞,姓崔,名煥,字遼遠。

    崔煥練兵還是很有一套的,據說他當年他是大隋伐陳時候,楚國公楊素的一名親兵隊正。換句話說就是在朝廷裡有硬關係的人,雖然楚國公楊素在大業二年的時候就病死了,但毫無疑問,他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楊素之子楊玄感為禮部尚書,深得大業帝楊廣的喜愛。所以漁陽郡守裴炎對崔煥也很尊敬,雖然他比崔煥的職務要高。

    漁陽縣城門,進進出出的有不少行商。各地的行商很多人選擇自漁陽出關,到奚人的部落交易。遼東的參客也有不少到漁陽來出手藥材的,所以漁陽城內龍蛇混雜,什麼人都有。尤其是楊廣以聖可汗的名義宣布所有進入大隋的客人一律酒飯免費之後,漁陽城裡的外族人倒是比漢人還要囂張跋扈。

    也不知,因為這一條荒唐命令,有多少家酒樓客棧倒了閉。

    張仲堅帶了李閒,伏虎奴,陳雀兒,駱縛,一行五人扮作行商進了漁陽縣城,李閒不是第一次到邊關附近來,當初在燕山中也生活過一段時間,所以對那些捲髮碧眼的外族人並不會好奇。更何況,他上一世的時候對施瓦辛格,史泰龍這樣的型男還是很欣賞的,對梅根福克斯這樣的美女也是有過幻想的。

    交了稅銀進城,李閒不由得想到,外族人一律免費,自己人卻要交各種稅賦,這大隋的貿易逆差得有多大?

    不過他這也是瞎擔心,漢人的一切在草原上都是有銷路的,尤其是蜀錦和鐵器。要知道在草原上,草原人最愛蜀錦顏色艷麗而且厚實,行商能以幾倍的價格從草原人手裡換來銀角和玉器。若是用一口鐵鍋做聘禮的話就能娶到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而且女方家還得高些得睡不著覺。

    曾經有一個幸運的行商,帶了一些紙張到了霫人部落。同行的伙伴嘲笑了他一路,紙張不好運輸容易破損且草原人也沒幾個會寫字的,要紙張幹嘛。結果到了霫人部落後,誰想到那霫人首領的妻子竟然是個漢人世家出來的女子,聽說有筆墨和紙張,立刻派人用整整一小口袋的銀器將那些紙張筆墨換了來,驚掉了一地的下巴。

    選了一個客棧,張仲堅對李閒道:“不讓你來,你偏要跟來,我和駱縛他們出去探探路,你就在客棧裡等著吧。”

    李閒撇嘴道:“師父要帶我去弱洛水尋找打造長刀的隕鐵,這一走指不定要多久呢。怎麼也得多帶些東西吧,你給我些肉好,讓小鳥哥陪我去買些必備品什麼的。”

    達溪長儒收了李閒為弟子,要帶他弱洛水契丹人那邊碰運氣。當年達溪長儒到了契丹人的青牛湖時曾經尋到一大塊隕鐵,因為不好攜帶就沉到了湖底。達溪長儒要教李閒刀法,就想起那塊隕鐵來了。打算帶李閒到青牛湖去尋找那塊隕鐵給他打造一柄趁手的長刀,李閒就想到漁陽縣城來採買些東西帶著。

    張仲堅他們是要來殺人的,李閒不厭惡殺人,尤其是殺壞人。但他對殺人這事也沒有什麼癮頭,所以郡守府那趟活他原本就沒打算參與。

    張仲堅拳法剛猛霸氣,偏偏李閒的身子瘦削了些,或許是沒出襁褓的時候在雪地裡受了寒,雖然這些年他一直在苦練,可身子骨確實算不得十分堅挺。張仲堅的拳法太過霸道,李閒現在雖然比同齡人身體要強壯不少,那種非人的拳法卻還是練不得。幸好張仲堅還能教李閒弓箭,幸好李閒還有一個小手段層出不窮的紅拂姑姑。

    “你就陪著他吧,郡守府我和虎奴,駱縛三個人去就夠了。”

    張仲堅對陳雀兒說道。

    陳雀兒點了點頭,鐵浮屠裡最能打的三個人去找裴炎的麻煩,確實用不著自己再跟著攙和了。再說,還有前日便進城來探路的兄弟們在,沒必要擔心張仲堅他們。倒是對於李閒將要遠行,陳雀兒還真是有些捨不得。

    張仲堅轉身要走,陳雀兒一把拉著他道:“大哥,你忘了件事。”

    張仲堅皺眉道:“還有什麼事?”

    陳雀兒伸手:“給錢!”

    張仲堅瞪了他一眼道:“你沒有?”

    陳雀兒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有,但那是我的……我還有用!”

    張仲堅從懷裡摸出一包碎銀子丟在陳雀兒身上:“我看以後也不要叫你小鳥了,就叫公雞!”

    大隋的通用貨幣是五銖錢和絹布,銀子雖然流通很少但是硬性貨幣,且帶銀子比帶五銖錢要方便。出門若是帶著幾十貫錢,就得推著小車了。大隋開皇年間鑄造的五銖錢分量足,銅質好,每千錢重四斤二兩。文帝楊堅曾嚴令各關置百錢為樣,凡不合乎標準的銅錢一律銷毀重新鑄造。不過到了大業皇帝楊廣,鑄造的五銖錢雖然分量上依然不變,但卻摻雜了大量的錫和鉛,百姓們習慣稱其為白錢。一兩銀子可以換一千枚肉好,若是換白錢,最少也能換一千六百枚。

    這一包散碎銀子若是換成肉好的話,真的需要用推車來推了。

    伏虎奴從懷裡也摸出一包銀子塞給李閒道:“我沒空去轉轉買禮物送你了,你自己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吧。”

    李閒笑道:“虎奴哥威武。”

    駱縛只有二十五歲才過,平日裡大手大腳的慣了存不下錢。他從懷裡摸出一片金葉子遞給李閒道:“這個送你,換幾身漂亮行頭還是足夠的。”

    李閒卻不敢收:“三十七哥,這可不能收!”

    李閒知道駱縛淡看錢財,有多少花多少,惟獨這枚金葉子卻一直留著。這是駱縛的母親臨死前交給他,是讓他給將來過門的媳婦做聘禮的。

    駱縛笑了笑道:“終歸是身外之物,咱們這樣的人,哪裡有女子肯嫁,整天刀頭上舔血,再說我也沒打算過娶媳婦,那是禍害人家。你若是不想花了,就留著吧。就當我送你的拜師禮物了,別給三十七哥丟人!”

    李閒叫駱縛三十七哥,是因為駱縛在鐵浮屠中論年紀拍在第三十七。

    張仲堅道:“駱縛給你,就收著吧。他說的沒錯,達溪長儒是刀法大家,別拜了名師卻練不出本事來,丟了咱們鐵浮屠的人!”

    李閒重重的點了點頭。

    張仲堅三人走後,李閒瞇著眼睛看著陳雀兒道:“小鳥哥,你打算送我什麼禮物?”

    陳雀兒神秘兮兮的一笑道:“真以為你小鳥哥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我要送你的禮物你絕對想不到!走,帶你出去轉轉!”

    兩個人出了客棧在大街上閒逛,陳雀兒一邊四處打量一邊嘀咕:“怎麼這地方窮成這個樣子,連一家像樣的都沒有。小閒,你前幾日才過了十一歲生日對吧,這臨別的禮物也算給你慶生的賀禮了。對了,達溪長儒給你取的表字是什麼?”

    李閒彆扭的笑了笑,無奈的說道:“悟空……”

    陳雀兒沒注意李閒的表情,一邊尋找目標一邊問:“悟空,挺好,為什​​麼你當時反應那麼大。”

    李閒心說我能解釋的清嗎?

    “李悟空,很好很好,反正我是想不出這樣有意義的字來。”

    李閒在心中暗嘆,有個屁的意義?悟空這兩個字只有一個意義已經很久很久了。

    李閒當時拼死反對,堅決要求換兩個字。達溪長儒也很詫異,不明白為什麼李閒對悟空這兩個字如此反感。倒是惱了紅拂,她揪著李閒的耳朵說道:“長者賜,不可辭,你這孩子是不是又欠揍了?還不拜謝你師父賜你的表字!”

    李閒被按著跪下去,然後咬著牙說道:“悟空多謝師父,咱們現在就去高老莊和流沙河吧。”

    當然,除了他自己,誰都以為他在發瘋。

    李閒安慰自己,忍了吧,認了吧,總算不是悟能。

    “小鳥哥,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李閒問。

    陳雀兒嘿嘿笑了笑道:“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正說著,忽然聽到不遠處一聲讚歎:“好標緻的少年郎!”

    感慨了一聲後,那人又說道:“妹妹,你不是一直好奇嗣昌他什麼摸樣嗎?為兄告訴你,嗣昌年少的時候比起那邊那少年來,雖然略有不足,卻也相差不多了。”

    李閒一怒,心說大街上如此明目張膽的議論人家長相,難道當我是髮廊妹?他轉頭往聲音來處看去,卻見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錦袍男子,正在看著自己。這男子身材中等,很勻稱,一身天藍色錦衣,面目乾淨,看起來十分爽朗。那男子身邊還站著一個十三四歲年紀的少女,穿一身鵝黃色的衣裙,出水芙蓉一般。那少女明眸皓齒,正好奇的打量著李閒。

    見李閒的表情有些不善,那年輕男子微微欠了欠身子說道:“小兄弟莫怪,這漁陽城裡皆是面目可憎之輩,難得見到小兄弟這樣的俊少年,一時失態,還請多多海涵。”

    這男子笑容真誠,眼神裡也沒有戲謔,如此一來,李閒反倒不好發作。人家誇他漂亮,難道他還能破口大罵?

    對那男子回了一禮,李閒又看了一眼那漂亮的少女,心說十三四的少女果然是“花骨朵”啊,小,太小了些。

    李閒轉身離開,聽到那男子輕聲道:“頗有禮教,想來也是大戶子弟出身,不過看他著裝……只怕也是家道中落,可惜了。”

    李閒氣,他剛要轉身開罵,忽然見一個雖然瘦削但氣勢不凡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那青年公子和如花少女連忙行禮道:“父親。”

    那中年男子板著臉說道:“毗沙門,怎麼帶你妹妹下車來了?”

    那年輕公子連忙說道:“孩儿知錯了。”

    那少女對中年男子解釋道:“父親莫怪哥哥了,是我求哥哥帶我下車來透透風的。”

    中年男子嘆道:“千里迢迢而來,確實辛苦憋悶了些。上車吧,咱們還要趕路,你母親還在車上等你回去。”

    “父親,離懷遠鎮還有多遠?”

    年輕公子一邊走一邊問。

    “還要走幾天呢。”

    看著那幾個人漸漸走遠,李閒的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他摸著下頜,盯著那中年男子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毗沙門?懷遠鎮?莫非是他?”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4:44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十一章 線裝版


    李閒看著那幾個人上了馬車,然後漸行漸遠。腦子裡有些混亂,一時間不好確定自己的猜測對不對。他前世不是歷史學家,所以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大業六年就到了懷遠鎮的。

    李閒笑了笑,心說自己這回算是看見一個活的皇上了。那個中年男人有八成的概率就是李淵,至於那個年輕的公子,毗沙門這個小名很有個性,所以李閒記得,應該就是那位倒​​霉的隱太子李建成了。那個如花似玉的少女,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平陽公主?至於李建成嘴裡所說的嗣昌……李閒卻不記得柴紹的表字是不是這個。

    “悟空,你在看什麼?”

    陳雀兒見李閒盯著遠處看問道,他剛才看到一個賣飾品的攤位上竟然有一串狼牙做的項鍊,於是就買了下來,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那邊妖氣,我去去就來。”

    李閒撇了撇嘴:“小鳥哥,你能不能不要叫我悟空?”

    “妖氣?”

    陳雀兒嘿嘿笑了笑道:“悟空怎麼了,我覺得這兩個字不錯。”

    李閒問:“如果有一隻會七十二變的猴子也叫悟空,猴子,是猴子,你還覺得這名字好嗎?”

    陳雀兒皺眉:“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李閒苦笑:“你知道就好了。”

    他岔開話題道:“到底要帶我到什麼地方去?”

    陳雀兒一指不遠處的一座兩層木樓的建築,一臉邪惡笑意:“就是那裡了!”

    李閒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立刻石化。

    那座小樓顯然已經年頭不少了,頗為老舊。窗戶開著,門也開著,有幾個女子在窗口搔首弄姿,其中竟然還有一個金髮碧眼的基輔羅斯人。那小樓掛著一塊牌子,上面那三個字李閒不止一次在電影電視劇中見到過。

    怡紅院。

    全國連鎖啊

    “小鳥哥……我才十一!”

    李閒站住,說什麼都不肯再往前走。

    陳雀兒諄諄善誘的說道:“悟空,不要這麼害怕啊。那樓裡都是軟玉溫香的美人兒,又不是什麼吃人的妖精。你現在雖然還小,就當熟悉情況了。再說,那些美人兒見了你這樣一個漂亮的少年郎,就算不要錢也得把你伺候好了啊。”

    李閒撇嘴道:“要是妖精就好了!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

    陳雀兒道:“悟空,相信小鳥哥,保證你不虛此行。”

    李閒掙扎道:“我要是信了你,我就對不起我自己的小鳥。小鳥哥,你是想讓一群欲求不滿的大媽玩死我嗎?你看看,窗口上那個金色頭髮的女人,血盆大口,我現在可沒實力口爆了她!小鳥哥你行行好,我請你去喝酒好不好?”

    陳雀兒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了李閒在幾個青樓女子的歡笑聲中進了怡紅院。

    “呦,這位公子,帶了兒子一塊來快活嗎?好情調啊!”

    “快活你一臉!”

    李閒罵道。

    那青樓女子咯咯的騷笑道:“一臉?小傢伙你想怎麼我一臉?奴家這兩日正好缺了珠粉,不如小傢伙你弄些童子精來擦擦?只怕……你現在還沒存貨呢吧,哈哈。”

    陳雀兒一把將那女子拉過來說道:“再敢胡言亂語,信不信我殺了你?”

    那女子嬌笑道:“公子……你弄死我吧。”

    這時幾個青樓女子圍過來,看著李閒不住的笑。

    “哎呀,好俊俏的少年郎!”

    “這副面孔,若是再長大一些還不迷死人嗎?”

    “少年郎,來,姐姐疼你。”

    幾個青樓女子伸手在李閒的臉蛋上胡亂的摸著捏著,李閒左躲右閃,終於明白一掐一股水其實並不是男人的專愛。那些女子第一次見到這麼小年紀就來青樓的“男人”,而且還是一個清秀俊美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捏捏臉的標緻少年郎。她們母愛大發,將李閒團團圍住,恨不得將他吞進肚子裡去。

    陳雀兒從懷裡掏出一大把碎銀子放在桌子上道:“老鴇呢?去,找幾個漂亮姑娘來伺候我家公子。若是我家公子高興了,有賞!”

    幾個青樓女子一起尖叫起來,使勁將李閒往自己懷裡拽。

    “小公子來姐姐這邊,姐姐這裡有軟軟的東西給你捏。”

    “小公子,姐姐幫你吹好不好?保證你喜歡。”

    “小公子,還是到我這裡來吧,她們那裡都能放進拳頭了,姐姐這裡只能進去舌頭。姐姐疼你好不好?”

    “去,你這死妮子!是大象舌頭吧?”

    李閒雖然並不反感這種氣氛,上一世的時候有錢沒膽子到這樣的地方玩玩,萬一被警察叔叔抓了也就身敗名裂了。每次路過那些什麼什麼足療保健的門口,李閒都會忍不住往裡探頭看看。後來上了大學,才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被一個如狼似虎的師姐將他的寶貝開了光。自此之後李閒也算是花叢中翩翩飛舞的浪子蝴蝶,沒少接觸各種各樣的花蕊。這一世李閒倒是有錢也有膽子,奈何確實心有餘而力不足。成年心,少年身,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了吧。

    以他的本事將那些青樓女子推開不是什麼難事,可是李閒偏偏無法下手。才試著推開其中一個,兩隻手卻恰到好處的推在兩團柔軟上引來一聲銷魂呻吟。他一邊躲閃一邊解釋道:“我喜歡熱情奔放的女子,奈何你們來早了幾年。”

    “小公子,是你來早了幾年吧!哈哈!”

    陳雀兒卻很不仗義坐在一邊哈哈大笑,抱著一個女子上下其手。

    “都閉嘴!”

    就在李閒漸漸不支,眼看就要被輪了的時候,一聲清冷的輕斥在二樓上響起。圍著李閒的姑娘們立刻平靜下來,李閒趁機脫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朝樓上看去。一個穿著水綠色衣裙的丫鬟站在樓梯口,掃了那些青樓女子一眼後看著李閒說道:“葉大家說,請這位公子上樓說話。”

    那些女子頓時萎靡了下來,依依不捨的看著李閒卻也不再拉扯。也有幾個女子往樓上一個房間看去,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一個女子撇嘴道:“葉大家也來和我們這些沒品的人搶生意了?還是看上了這雛?”

    十四五歲年紀的俏美丫鬟冷聲道:“你再多說一個字,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葉大家的事,難道你們還想管不成?”

    那丫鬟很強勢,圍在李閒身邊的青樓女子雖然表現的很不忿,卻也沒人再敢拉著李閒不放。一個已經臉上已經能看到不少皺紋的女子鬆開李閒的手,聲音很低冷冷的說道:“現在你紅火,人人都捧著你,難不成你就沒有人老花謝的時候?今日站的高,明日摔得越疼。”

    綠衣丫鬟沒聽到那女子的話,她對李閒福了一福再次說道:“葉大家請公子上樓說話。”

    李閒指著鼻子問道:“你確定是叫我?”

    他不怎麼相信,一個被稱為大家的青樓女子會對自己這樣一個青澀小子感興趣。既然被稱為大家,就是花魁一般的人物。無論怎麼想,李閒都沒想到自己除了臉蛋之外有什麼吸引人的。可是這這個地方,臉蛋去掉第一個字才比較有用。可是偏偏李閒現在那個東西還沒有產量,雖然……

    李閒扯了扯衣服,將下面那點羞澀的鼓起遮擋住。

    已經能挺起了,離噴薄還遠嗎?

    “公子請。”

    俏美的丫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閒想了想,心說既來之則安之,難道我還怕她給我用吸的不成?

    李閒看了一眼陳雀兒,陳雀兒示意他放心,自己就在這裡,不會出什麼問題。李閒點了點頭,對那丫鬟笑了笑,舉步走上樓梯。俏丫鬟在前面帶路,走到最裡面轉過彎,再走一段,李閒赫然發現竟然已經到了樓子外面。順著搭建起來的路,能走到不遠處的一個獨立的閣樓裡。

    李閒走到門口,那丫鬟推開門說道:“小姐,公子請來了。”

    “公子請進。”

    綠衣丫鬟請李閒進去,然後她轉身往另一處地方走了。李閒整理了一下衣服,舉步走了進去。一進門,一股淡淡的馨香就傳進李閒的鼻子裡,這香味很特別,李閒確定不是迷香,但卻讓人腦袋有些暈暈的。很舒服的味道,這種味道進了鼻子,立刻就會感覺仿似有一隻輕柔的小手在撓著心一樣。

    一個雙十年華的女子,如畫中人物一般,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也不抬頭,依然看著手中的書冊淡淡的對李閒說道:“你坐吧,一會兒就可以走了。”

    這女子很美,這是一種跟這青樓其他女子截然相反的美。恬淡,還帶著一點冷傲。白皙的臉上是一種圓潤的美,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將那一雙明眸擋住,小巧秀氣的鼻子,一點紅唇,正是那種令牲口們見了就想撕裂衣服的類型。李閒仔細的看著那女子,在心裡做出判斷:這是一頭女王,果然還是要用撕的才爽啊。

    “一會兒就可以走了?”

    李閒笑了笑:“那你把我請進來做什麼?”

    一襲鵝黃色衣衫的女子微微皺眉道:“只是不想看著你被那些女人弄髒了,這地方不是你應該來的,坐一會兒就離開,若是真的想,再等幾年來也不遲。”

    李閒惱火:“你怎麼知道,我就不喜歡她們?你又怎麼知道,我是不是正打算鑽進哪一個的香閨裡?你知不知道,你有可能是破壞了一件兩廂情願的好事?”

    那女子終於抬起頭,淡淡的看了李閒一眼道:“你的眼睛很乾淨。”

    “就這麼簡單?”

    李閒大感荒謬,我的眼睛乾淨?上輩子就已經到有碼能看出無碼境界的眼睛乾淨?那在你的思想裡,純潔的意思是不是純黃色的少婦白潔?乾淨……老子才擦了眼屎倒是真的!

    令李閒感到抓狂的是,說完了乾淨這句話之後,那女子竟然再也不開口,只是低著頭看著那卷書冊。李閒雖然站在那裡,可是在她眼裡就好像空氣一樣。李閒想發作卻又發作不了,心說老子忍了,大不了幾年後再來收拾你。

    “在看什麼這麼專注?”

    李閒湊過去問:“線裝版的金瓶梅嗎?”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4:55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十二章 達溪長儒


    不一會兒,那俏美的丫鬟端著一杯茶回到屋子裡,放在李閒身邊的桌子上說道:“公子,請用茶。”

    李閒彎了彎腰真誠的說道:“謝謝姐姐。”

    那丫鬟俏臉一紅,瞪了李閒一眼轉身走到那位葉大家身邊站好。李閒心說你我叫你姐姐,你瞪我做什麼。這一主一僕還真是奇怪,都很沒禮貌。他卻忘了,之前在樓下的時候,他有一屋子的姐姐。

    見那兩個女子都不理自己,李閒尷尬的笑了笑,走回去坐下,端起那杯熱茶喝了一大口,然後裂開嘴吐出舌頭使勁的抖。見他被燙了嘴,那俏丫鬟捂著嘴笑了起來。李閒是怕失禮才沒把那口水噴出來,硬著頭皮咽了下去。嗓子裡被燙的一疼,倒是小腹裡那股火被滅了個一乾二淨。

    “糟蹋了我的雨前好茶。”

    那淡雅女子抬起頭微微皺眉:“你可以走了。”

    李閒站起來微微彎腰,然後轉過身一言不發的出了房門。那女子見他走的乾脆倒是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有意思的小傢伙。”

    李閒頓住腳步,回過身看著那女子一本正經的說道:“總有變成大傢伙的時候。”

    那女子似乎對他這樣帶著點挑釁意味和惡趣味的話並不生氣,反而嫵媚一笑道:“那等到那個時候,你再來找我好了。到時候我再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大呢?”

    這一笑,能禍亂眾生。

    李閒被這女子的笑容迷的一怔,艱難的咽了下口水。這女子之前坐在那裡看書,樣子淡然素雅。忽然展現這嫵媚到了極致的一笑,勾引到了極致的一句話讓李閒真的很不適應,這曖昧玩的,太強大了吧。李閒吸了口氣,然後挺起胸脯說道:“偏不給你看!”

    然後,李閒轉過身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

    被稱為葉大家的女子輕移蓮步到了門口,看著李閒的背影笑了笑。她伸手理了理額前垂下來的髮絲,眼神變得有些朦朧。 “真的和他很像。”

    “小姐,要不要留下他?”

    綠衣丫鬟低聲問道。

    葉大家笑了笑道:“終究不過是個小孩子,和他小時候長得頗為相似罷了。算了吧……嘉兒,外面要下雨了,拿一把雨傘給他。告訴他,以後還是不要隨隨便便進這種地方來了,男子要想被人看得起,最終要看的……還是他的前程有多大。”

    叫做嘉兒的小丫鬟應了一聲,從門口拿了一把傘追了出去。

    李閒板著臉走出怡紅院,不理會埋怨這麼快就把他銀子花光了的陳雀兒。才走出沒幾步,嘉兒追出來將他叫住,將雨傘遞給李閒道:“葉大家讓我告訴你,若想被人看得起,終究還是看你的前程將來有多大。”

    說完,嘉兒小跑著回了怡紅院。

    李閒握著傘怔怔出神,心裡苦笑道,你說的這種大,比我說的那種大,果然要難上百倍千倍。

    陳雀兒湊過來低下頭問道:“怎麼了,“小公子”,被人瞧不起了?”

    李閒搖了搖頭道:“沒,只是和一個無聊的人打了一個無聊的賭而已。”

    陳雀兒見他精神有些不振,於是歉意的說道:“都怪我,本想著帶你玩一回刺激的,也讓你臨走之前樂呵樂呵,沒想到這裡的女人真讓人失望,你若是生氣,小鳥哥現在去拆了那座破樓給你出氣怎麼樣?”

    李閒笑了笑道:“沒,這裡的人……都不錯。”

    兩個人選買了一些東西就開始往回走,李閒也有些提不起興致,只是不斷的回想著那個被人叫做葉大家的女子。他想了想很久也沒想明白,為什麼那樣一個出眾的女子,會出現在那樣一座骯髒的樓子裡?也不知道是不是哪個破落的世家女子流落到了青樓,雖然她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但李閒能看得到她眼神裡的落寞和孤寂,這樣的女子,會不會和某一個男人有什麼淒美的故事?

    又是什麼樣的男人,狠心把她那樣的女子丟棄不顧?

    “該殺!”

    李閒走著走著忽然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

    陳雀兒面露難色:“現在去殺?不好,弄不好會壞了大哥的事,以後有時間我一定會回來,把那一樓子的妖精都殺了替你出氣!”

    李閒怔住,隨即笑了笑道:“走,小鳥哥,咱們回客棧去喝酒。”

    兩個人回到客棧讓小二送了一些酒菜到房間裡,兩個人開了窗子,看著大街上的風景一邊喝酒一邊等張仲堅他們殺人歸來。他們在客棧裡住下,不過是為了今天無法下手而做的準備。萬一張仲堅他們今天找不到機會,那就只好住下來再等。不過先進漁陽的兄弟們已經查出,裴炎每天從衙門回家的路線和時間。殺一個沒有防備的郡守,對於鐵浮屠的人來說並不算什麼難事。

    李閒雖然年紀不大,但酒量卻是驚人。真要是一對一的較真喝起來,陳雀兒不是他的對手。這個時代的酒對於李閒來說不難接受,在他看來比啤酒的度數高不了多少。但喝起來比啤酒好喝多了,帶著些許甜味。

    兩個人喝了一斤半酒的時候,忽然大街的遠處一陣大亂。

    李閒的眼睛逐漸瞇了起來,隨即將放在一邊的大包裹拉了過來。陳雀兒也從包裹裡將橫刀抽出,裂開嘴笑了笑:“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大哥他們的手藝越來越潮了。”

    李閒不說話,將包裹打開,將那張已經頗為陳舊的步弓取了出來,然後將箭壺放在窗邊。不多時,就看到潮水來了一樣,大街上的混亂從一頭快速的蔓延過來。街上的行人開始尖叫,開始四散奔逃。

    張仲堅他們三個人邁開大步跑了過去,後面竟然是一隊至少二百多人的騎兵!

    李閒低聲罵道:“媽的,難道一個屁大的縣長上下班帶著一個團的警衛員?”

    “不對勁,漁陽郡兵的反應怎麼會這麼快?”

    陳雀兒皺眉道。

    李閒將一支箭搭在弓上,看著漸漸接近的騎兵說道:“我殺人,你搶馬!”

    陳雀兒點了點頭。

    嗖!

    從李閒第一支箭出手到第五支箭射出,所用的時間不超過一分鐘!五名騎兵被羽箭射落,騎兵被羽箭襲擊立刻停了下來,戰​​馬的嘶鳴聲響徹大街。李閒的發箭速度太快,一時間騎兵很難判斷出有附近埋伏了幾名弓箭手。領隊的旅率大喝一聲,騎兵們整隊,準備靠速度衝過去。李閒瞄準那名旅率,十幾米左右的距離射殺那麼大一個靶子,對於李閒來說沒有絲毫難度。

    嗖,一箭激射而出!

    噗的一聲,那名旅率被射穿了咽喉而死。

    騎兵一亂,立刻有人發現了李閒的位置。

    陳雀兒大喝一聲,從二樓直接躍了下去。他凌空將一名衝過來的騎兵砍死,然後一腳蹬在那匹戰馬上消掉下墜的慣性,原地一滾揮刀將一匹戰馬的兩條前腿削斷,那戰馬一聲悲鳴往前撲倒,陳雀兒順勢一刀將那落馬的騎兵砍死。橫刀砍在那騎兵的脖子上,血瀑布一樣湧了出來,濺了陳雀兒一臉的血。

    這時,埋伏在大街上的鐵浮屠馬賊也殺了出來,雖然只有五六個人,但卻凶悍異常。騎兵們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立刻就有不少騎兵落馬被砍死。馬賊們殺人奪馬,動作乾脆利索。上了馬背的馬賊才是馬賊,他們的戰鬥力立刻又攀升了一大截。包括陳雀兒在內的七名馬賊殺死官軍之後,縱馬往前衝去。陳雀兒在窗下喊了一聲,李閒縱身從二樓躍了下去。陳雀兒接住李閒,李閒身子一翻反著坐在半個馬鞍上。他與陳雀兒背對背,陳雀兒一手控制著戰馬,一手抱住李閒的腰。

    李閒面對後面的追兵接連發箭,頃刻間就又射殺了數名騎兵。

    眾人追到城門口的時候,張仲堅,駱縛,伏虎奴三個人已經將城門口的郡兵砍翻,馬賊們將張仲堅三人拉上馬背,出城門後縱馬狂奔。李閒朝後坐著,行雲流水一般將羽箭一支一支送出去。後面的騎兵不斷有人落馬,但依然緊追不捨。

    “怎麼這麼難纏?”

    李閒皺眉道。

    張仲堅坐在一名馬賊的後面,伸手要過李閒的硬弓,拉弓如滿月,一箭將一名追兵的頭顱射穿。頭骨堅硬,這一箭透腦而出,由此可見張仲堅的臂力和箭術有多強悍。老師若不是這樣囂張,李閒的箭法也不會如此出眾。射箭並不是有勁就行,風力,角度,距離都必須考慮到。而在疾馳的駿馬上想要射準就更難了。

    “運氣差而已,剛砍了裴炎的腦袋,正巧漁陽郡丞帶著一團騎兵巡防回來。”

    張仲堅解釋道。

    “追得這麼緊,難道他們不怕死?”

    李閒一支一支的將箭遞給張仲堅。

    箭壺裡的箭很快告罄,張仲堅笑了笑道:“漁陽郡守崔煥練兵有一套,他不下令,那些騎兵就會一直追下去。”

    李閒道:“那你還笑得出來?難道讓他們一直追到八仙山去?”

    張仲堅搖了搖頭:“他們追不到八仙山,達溪長儒就在前面林子裡接應。”

    林子裡有血騎,那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鐵浮屠的人從林子邊上跑過去,後面的漁陽騎兵才衝過來,忽然從樹林中射出一片箭雨,當先的幾十名騎兵立刻就從馬背上跌了下來。達溪長儒帶著鐵浮屠和血騎一百五十多人的隊伍從樹林中衝出,立刻就將那些漁陽郡兵殺得亂作一團。

    李閒看著達溪長儒揮刀砍落一名騎兵,撇嘴道:“大隋的將軍砍大隋的兵,他怎麼下得去手?”

    張仲堅嘆道:“他哪裡還認為自己是大隋的將軍?弘化那一戰,若是有人救援,他的騎兵會血戰三日夜才突圍出來?斬敵萬人的功勞,倒是成全了別人加官進爵!”

    李閒默然。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5:15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十三章 你著急嗎


    回到八仙山,除了鐵浮屠傷了幾個兄弟之外,其他人竟然都是毫髮無損。這樣的戰績並不是說血騎和鐵浮屠的人全都強到了以一敵百的境界,主要還是因為漁陽郡兵沒有想到賊人竟然敢這麼囂張的直接衝出來。漁陽郡治下從來就沒有這樣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凶悍之徒,都是從血河裡爬出來的惡魔。

    “我帶鐵浮屠的兄弟們到燕山去躲躲,李閒就交給你了。”

    張仲堅拍了拍達溪長儒的肩膀說道。

    達溪長儒點了點頭道:“我把血騎也留給你。”

    張仲堅搖了搖頭:“你還是都帶著吧,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李閒出什麼事。老尼姑的話還是有幾分可信的,契丹人生性如狼,沒有血騎,我也不放心你們兩個。你的兵老子也不見得指揮的動,給我也是白給。”

    達溪長儒嗯了一聲,忽然問道:“真龍轉世的表字是我給取的,這是不是很有面子?”

    張仲堅撇嘴道:“別想拿這事壓我,他還是老子養大的呢。”

    頓了頓,張仲堅肅然道:“這件事還是先別告訴他,天下承平,他太早知道了反而不好。等以後再說吧,老尼姑臨死時說大隋只剩下十幾年太平,天下終究會姓李。我只是想不通,她為什麼要當著楊堅的面說這些話。若不是那樣,十年前我的兄弟們也不會死那麼多。陳雀兒那一身傷,其實老尼姑有一半的罪過!”

    達溪長儒想了想悵然的說道:“報復吧,畢竟楊家的人讓她失望了。”

    “她死了,楊堅也死了,誰知道他們之間當初有過什麼約定,不過很顯然,楊堅並沒有去完成那個約定。”

    張仲堅看著遠處和小狄說話的李閒,看著那少年臉上爽朗漂亮的笑容:“若是天下一直太平著,你就帶著他在弱洛水河畔定居吧。他能平平安安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達溪長儒點了點頭:“誰也說不好,那孩子,甚至你,我,還有很多很多人,會不會都不過是老尼姑為了報復楊家擺下的棋子?真龍轉世……有幾分可信?”

    張仲堅問:“你心裡有幾分?”

    達溪長儒笑了笑:“我喜歡那孩子,你放心,我不會把我的仇恨放在他肩膀上的。”

    張仲堅哈哈大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就此分別吧,後會有期!”

    張仲堅騎馬到李閒身邊說道:“老子要走了,有什麼要說的嗎?”

    李閒站起來,微笑著說道:“別死的太早了,若是連給你養老送終的機會都不給我,你虧不虧?”

    張仲堅罵道:“滾滾滾!老子看見你就心煩!”

    李閒從懷裡摸啊摸的,摸出來一個小東西遞給張仲堅:“這東西是誰留給我的,我不知道,阿爺你或許知道。你總是說這東西能辟邪保命,我從來都不信。現在換你帶上試試吧,我賭它真的不靈驗。若是等我從弱洛水回來你還沒死,我就信了,你再還給我。”

    張仲堅本想拒絕,但看到李閒的眼神他心裡一軟。將那個小小的玉墜帶在脖子上,張仲堅俯身揉了揉李閒的額頭:“跟著你師父好好練刀,等你回來的時候,說不定阿爺已經打不過你了。”

    李閒笑著抹去眼角的一滴淚:“到時候打爛你的屁股!”

    張仲堅哈哈大笑:“我要走了,想老子就到燕山去!”

    張仲堅又和紅拂告辭,讓小狄乖乖的聽話。安排妥當之後,張仲堅帶著鐵浮屠的兄弟們朝著西北方飛馳而去。

    李閒拉著小狄的手蹲下來,抹去小狄的淚水說道:“乖乖的,閒哥哥要去很遠的地方,但閒哥哥答應你,用最快最快的速度回來接你。聽紅拂姑姑的話,不要亂跑,不要爬樹,下次兩隻手拍蜜蜂的時候,拍了立刻就要把手鬆開,不然還會被蜇到的。不要看到蘑菇就去採,有的蘑菇是有​​毒的。”

    小狄哭著問:“閒哥哥……你為什麼不帶著我一起去?”

    李閒笑了笑道:“因為我要去的地方很冷很冷。”

    小狄的哭得鼻涕都流出來了:“阿爺不帶我,閒哥哥也不帶我,是不是小狄很不乖?阿爺和閒哥哥都不喜歡小狄?”

    李閒笑了笑:“胡說,你記住,在阿爺心裡,在我心裡,最最喜歡的就是小狄。”

    紅拂蹲下裡將小狄抱起來說道:“你閒哥哥只是去找一件東西,找到了就會回來了。”

    小狄認真的問道:“真的嗎?”

    李閒點頭:“真的,找到就回來。”

    紅拂從手腕上卸下來一個做工精緻的腕弩遞給李閒:“把這個帶上。”

    李閒道:“姑姑原來送了我一個了,這個姑姑還是留著吧。再說……遇到高手,這個東西用處也不大。”

    紅拂瞪了他一眼道:“帶兩個總比帶一個強,一個射不死,兩個說不得就能射死!”

    她將腕弩塞給李閒,然後從一邊拿起一個小包裹遞給李閒說道:“這裡面有些你會用得著的小東西,只要運用好了,誰也傷不了你。”紅拂看了看達溪長儒:“他也不行。”

    “這裡面是什麼?”

    李閒問道

    “有一雙鞋子,可以彈出刀尖。一件軟甲,尋常刀劍砍不破。還有三十四種毒藥,配方和藥性我都寫好了放在一起。一柄短劍,可以藏在袖口裡。還有……”

    紅拂說了足足半個小時,才將包裹裡東西的作用介紹完。

    李閒見達溪長儒和血騎已經上馬,他也躍上那匹黑馬對紅拂說道:“姑姑放心,練完刀我就練飛針,練完飛針我就練飛刀,練完飛刀我就練飛劍。”

    紅拂一本正經的說道:“那柄短劍削鐵如泥,你要好好收著。”

    李閒問:“就好像韋小寶那樣的短劍?”

    “韋小寶是誰?”

    “一個很賤很賤的人。”

    “滾!”

    李閒笑了笑,撥馬朝著達溪長儒追了過去。

    李閒沒有回頭,他裝作聽不到小狄的哭聲。

    這次去弱洛水尋找隕鐵打造長刀,其實他明白是張仲堅和達溪長儒想讓他到塞外暫時躲避。達溪長儒和張仲堅都以為李閒不知道自己的特殊性,因為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李閒是一個才生下來就已經心智成熟的妖孽。至於為什麼非要讓自己躲到塞外去,李閒推測,是不是有什麼厲害的人物發現他們了。羅藝是知道張仲堅在什麼地方的,但是很顯然,羅藝並沒有將張仲堅的踪跡上報朝廷。

    羅藝為什麼這麼做,李閒不知道。

    但他清楚的記得,那一天,雪花飄舞著,老尼姑抱著他交給張仲堅,然後對遠處的大隋皇帝楊堅聲嘶力竭的喊:“這孩子束髮的那一年,這江山就不再屬於你們楊家。大隋也就還有十幾年的太平,這天下終究會姓李。當年你沒有幫我做到的事,這孩子會幫我做到!”

    李閒不知道老尼姑要做什麼,因為老尼姑還沒來得及說就死了。

    張仲堅帶著他從大興城逃出來,然後開始亡命天涯。

    張仲堅以為李閒不知道,這次他為什麼搞出那麼大的動靜來殺與羅藝勾結的突厥人,殺漁陽郡守,然後又讓達溪長儒帶著李閒去弱洛水。他完全是可以和達溪長儒一起走到契丹人的地盤躲躲風頭的,為什麼他非要去燕山?

    李閒知道,張仲堅這樣做,是故意露出身形來的。他是想把某些人引開,從而讓自己變得安全。所以,他也知道這次去弱洛水流域,又怎麼可能找到隕鐵就回來?到底有沒有那塊隕鐵還不一定呢,不過是張仲堅和達溪長儒商量好的說詞罷了。

    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莫名其妙的捲進大是非中,李閒沒有埋怨過什麼,既然已經來了,埋怨有用嗎?既然已經捲進去了,還能出得來嗎?既然上天給我重活一次的機會,那就好好的活下去。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止我好好的活下去。有這麼多對自己好的活著的人,有那麼多為了保護自己而死去的人,李閒告訴自己,別怕,誰來找自己麻煩,就殺誰好了。

    當一個六歲的孩子第一次拿刀殺人的時候,他的手沒有一絲顫抖。那個時候他心裡沒有太多的恐懼和驚慌,他只是看著那具自己用了十九刀才戳死的強盜屍體不住的揣摩和自責,下一次殺人,絕不能再這麼胡亂的用刀亂捅。手一定要再穩一些,眼睛一定不能再閉上。

    既來之,且安之吧。

    李閒追上達溪長儒問:“弱洛水離這裡多遠?”

    “要走二十天。”

    “二十天……不能再快些?”

    “你著急?”

    達溪長儒問。

    李閒點了點頭:“著急。”

    “急著回來?”

    達溪長儒問。

    李閒笑了笑:“不……我只是不想把時間都浪費在走路上。一天就十二個時辰,老天爺多一點都不給。沒有資格浪費啊……能快就快一些吧,練刀這種事總比練賤難一些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成的,總不能到你給我打造出屬於我的長刀的時候,我連刀都不會握。”

    達溪長儒傲然笑道:“劍?裝飾而已,殺人還是要用刀。”

    李閒點了點頭,笑,笑得很賤。

    這世間殺人的手段很多很多,每一種殺人的手段,其實也都是一種保命的手段。殺人的手段學得多一些,保命的手段就多一些。對於如何能保​​住自己生命的手段,無論是大手段還是小手段,還是多多益善,寧濫勿缺的。至於什麼家族二百六十年榮耀,李閒撇嘴,去他媽的吧,別人聽你忽悠,老子難道也會信你那一套,神婆?前日才見了李淵,他也是姓李的一個。他才是姓李的那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5:19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十四章 妖人


    達溪長儒是個不善言談的人,一路上李閒問他十句話,達溪長儒有時候連一句都不回答。而李閒似乎並不介意,也不知道他是在喋喋不休的與達溪長儒交談,還是在自言自語。

    在奚人部落採買了補給後,血騎並沒有過多停留就又開始上路。長途跋涉,雖然李閒說他一再表示自己急著到達目的地,但達溪長儒還是按照原定計劃行軍。李閒其實知道這是為什麼所以也不著惱,遠距離行軍,就算血騎的人不愛惜自己,也要愛惜馬力。若是有足夠的備用戰馬的話,相信速度會提上去很大一截。他之所以催,僅僅是是因為他實在不想讓自己的嘴巴閒下來。雖然他叫李閒,但他其實是一個喜歡讓自己看上去很忙的人。

    路途無聊,如果同伴還是一個沉悶的人,那就更無聊了。如果同伴是一百零五個沉悶的人,如果李閒自己再不多說幾句話,他怕自己也會變成血騎一樣沉默寡言。都說近墨者黑,李閒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那一百多個偽啞巴傳染成啞巴。但李閒相信近豬者臭,他必須嘗試一下能不能讓達溪長儒變得活潑一些。

    終於,當達溪長儒對李閒的胡言亂語忍無可忍的時候,他將腰畔的橫刀解下來遞給李閒:“如果你真的很無聊,就練習拔刀吧。”

    “拔刀?”

    李閒皺著眉頭將橫刀接過來,在手裡掂量了一下重量。李閒上一世是個兵器愛好者,尤其是刀具十分的喜愛。他曾經網購了一柄唐刀,長一百零二厘米,鋒刃七十五厘米,刀柄二十七厘米,但是那​​刀重量很輕。達溪長儒遞給他的這柄大隋制式橫刀要略微的短一些,卻遠比那柄現代的仿製品要沉重。將近一米長的橫刀拿在李閒的手裡,和他的身材對比看起來有些離譜。畢竟他是一個才滿十一歲的男孩,身高勉強達到了一米五多些。

    將橫刀抽出來,李閒比劃了一下問道:“拔刀?是不是這樣?”

    達溪長儒難得的笑了笑,冷漠的臉上展現的笑容看起來很舒服,有點陽春暖日的味道,只是接下來說出的話卻讓李閒如墜冰窟。

    “很好,就這樣,從今天開始每天拔刀一千次?”

    “為什麼?一千次,難道你不覺得多了些嗎?”

    “一千二百次!”

    “好吧,一千次。”

    “一千五百次!”

    李閒嘶吼道:“我已經接受了,一千次!”

    達溪長儒搖了搖頭:“你再說一句話,就每天拔刀兩千次。”

    橫刀屬於雙手刀,在陸地上使用並不顯得有什麼彆扭,但坐在馬背上,因為空間的制約所以拔刀這個看起來簡單的動作,其實也有些難度。李閒的手臂短,刀身長,要想將橫刀拔出來必須盡量的將身子往後仰,這樣的話,他拔刀一千次也就不止手臂遭罪了,連著他的小嫩腰都跟著受牽連。

    從早晨到中午,李閒完成了六百次拔刀的動作。聽起來好像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多難的事,但騎在馬背上不斷的後仰抽刀六百次,真要做起來簡直能折磨死人。他的手臂越來越沉,達溪長儒下令休息準備午飯的時候,李閒抽刀的動作已經比最開始要慢五倍以上了。

    血騎自發的分成幾隊,兩個小隊分出去往各個方向巡哨警戒。其他人下馬蒐集乾柴點火,然後將一路上順便射獵的野物架起來烤。

    李閒咬著牙將橫刀入鞘,然後從馬背上艱難的躍下來。手臂上的疼簡直難以忍受,就好像有一萬隻螞蟻附著在骨頭上不斷的啃咬一樣。

    “六百零一次。”

    達溪長儒看著李閒面無表情的說道。

    李閒呲著牙一邊揉著胳膊一邊抱怨:“剛開始就這麼大強度,難道修煉不是循序漸進的嗎?”

    達溪長儒板著臉說道:“我的意思是你還沒有完成,還差八百九十九次。”

    他朝火堆走過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完成不了,午飯就不要吃了。如果到了晚上你還沒有完成一千五百次抽刀,晚飯也不要吃了。如果睡覺前你依然沒有完成,那麼……你也就不必睡覺了。”

    達溪長儒轉身,看著李閒說道:“但我們不會等你,明天一早還是要上路的。”

    李閒咬牙,最終把問候達溪長儒八輩祖宗的話咽回了肚子裡。他強忍著那種刮骨一般的痛楚,緩緩的將腰畔的橫刀抽了出來,那柄幾斤重的橫刀此時如同幾百斤重一樣,他的手幾乎已經掌握不住。就這樣,李閒艱難的又抽刀十幾次,身上已經被汗水濕透。

    達溪長儒熟練的將一隻野兔剝皮,然後用鐵釬穿了架在火堆上。等做完了這些之後他才對李閒喊道:“我說讓你拔刀,是在馬背上拔刀,而不是這麼站著。所以這十三次不算數。”

    李閒的嘴角已經被他咬破,但他沒有說什麼,一言不發的走到那匹黑色的非純種博踏烏身邊,顫抖著艱難的爬上馬背。

    陽光筆直的照射下來,照在馬背上已經無法挺直腰板的少年身上。看起來李閒已經忘記了自己拔刀多少次,他只是機械的重複著那個動作。當他感覺到眼前越來越黑的時候,忽然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身體,將他從昏厥的邊緣拉了回來。

    達溪長儒遞給李閒一個水袋:“飯你不可以吃,但水是必須要喝的。如果你一口水都不喝,我不保證你會不會熬過今天。我記得我跟你說的是以後每天一千五百次,是每天。”

    李閒想抬手接過水袋,卻發現手臂已經完全不聽從大腦的指揮了。他試了幾次,卻根本摸不到那個水袋。並不是他的眼花了,而是他的手已經失去了方向感。達溪長儒舉高水袋遞到李閒嘴邊,李閒俯下身子叼住,當一口清冽的帶著甘甜味道的水進入他嘴裡的時候,李閒甚至錯覺這就是傳說中的瓊瑤佳釀。

    一口氣喝了半袋水,他貪婪的就好像一隻飢餓的小獸終於觸碰到了母親的乳-頭一樣,全部的慾望都是索取。

    “還差多少次?”

    “七百九十次。”

    達溪長儒將水袋收好,然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隻烤的金黃的野兔後腿,在李閒的鼻子面前晃了晃。李閒的視線是模糊的,甚至腦子裡都不知道在想什麼,又或者是根本就什麼都沒想,但他聞到那種誘人香味的時候還是下意識的張嘴咬了出去。

    嗒的一聲,牙齒撞擊在一起。

    達溪長儒將兔肉塞進自己嘴裡撕下來一塊,很愜意的咀嚼著:“給你聞,已經是破例了。”

    李閒費力的裂開嘴笑了笑:“您敢……再破例一次嗎?”

    達溪長儒哈哈大笑道:“再過一會兒就要繼續上路了,在日落之前必須趕到四十里外的一個無名小湖邊宿營。祝你好運吧,希望今晚你有的睡。”

    李閒撇了撇嘴:“我就說……近朱者赤,您今天的話可真多!”

    達溪長儒怔住,皺著眉頭想了想,然後一言不發的走開。

    看起來隨時有可能從馬背上掉下來的李閒竟然還能仰天大笑,就好像一支鬥勝了的公雞一樣驕傲。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可以用兩個字形容,那就是得意。如果非得精簡到一個字來形容的話,那就是賤。

    血騎休整之後繼續上路,以血騎的素質下午半天時間趕四十里路並不算難事。但對於李閒來說,這是一種絕對的煎熬。他要一邊不停的機械的抽刀,還要盡量保持著身子的穩定不至於從馬背上掉下來。雖然從六歲李閒就已經開始騎無鞍馬,並且能做到只靠雙腿來控制駿馬的方向。可是,現在的李閒連自己的腿都快感覺不到了,又如何能保證黑馬的腿不走歪?

    幸好,馬是一種追隨性很強的動物。他的黑馬跟在血騎後面倒也不至於掉隊,不過李閒卻已經掉下來四次了。

    達溪長儒再一次將李閒像提小雞一樣提起來放在黑馬背上,然後很不是人的在李閒耳邊提醒:“還有四百零三次。”

    隊伍在落日前趕到那個無名小湖邊宿營,這個時候的李閒完全是一個已經失去了神智的機器人一樣,他的雙臂早已經沒了知覺,就好像在拔刀的根本不是他一樣,李閒甚至錯覺自己是在看表演。

    血騎的旅率鐵獠狼安排騎兵宿營後走到達溪長儒身邊,看著黑馬上那個搖搖晃晃隨時可能第九次掉下來的少年讚歎道:“以他的年紀能有這樣的毅力,已經很不錯了。”

    達溪長儒瞪了鐵獠狼一眼道:“不錯?就這兩個字?你能再找出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可以堅持到他那種地步的人來?”

    鐵獠狼想了想:“不能。”

    他認真的說道:“如果是朝求歌這個年紀您逼他這樣練功,他一定會想方設法的逃走。如果是東方的話,他一定​​會跪在地上不停的苦求您開恩,然後裝作昏死過去。如果是獨孤銳志的話,他一定​​捨得對自己下毒,毒到口吐白沫人事不知。血騎四虎,沒一個人在那個年紀比得上他。”

    達溪長儒沒問鐵獠狼為什麼不說他自己,因為達溪長儒知道,若是換做鐵獠狼的話,他未必比李閒做的好,但一定也會堅持下去。一個被吃狼奶長得的孩子,總會比其他人狠一些。對敵人狠,對自己也狠。

    達溪長儒看著李閒,他在心裡嘆,即便你不是真龍轉世,也一定是什麼妖孽投胎。

    李閒是什麼妖?

    肯定不是人妖,但……他或許真的是一個妖人。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5:22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十五章 安之


    達溪長儒是個有原則的人,當年在弘化軍中就是出了名的不講情面。所以他既然說出李閒做不到拔刀一千五百次就沒有飯吃,那麼哪怕李閒拔刀一千四百九十九次的時候餓昏過去,他也不會給李閒一口粥喝。

    血騎四虎之一的朝求歌今夜輪值,將游騎和暗哨安排之後,無所事事的朝求歌在湖邊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從腰畔將酒袋子解下來往嘴裡灌了一口。雖然已經過了四月,但草原上的夜風依然冷冽刺骨。裹著氈毯的血騎兵在湖邊的碎石子上睡著,沒有人動,安靜的就好像石頭。

    之所以睡在湖邊的石子上而不是睡在柔軟的草地上,原因很簡單,因為草地上雖然舒服些,但更冷。雖然他們不懂什麼叫做科學,但他們有著無比豐富的經驗。

    那些血騎兵睡的安靜的令人驚嘆,竟然沒有一個人打鼾。沒有磨牙的聲音,沒有砸吧嘴的聲音,沒有說夢話的聲音,什麼聲音都沒有,就好像……睡了一地的死人。

    不打鼾,這並不是因為這些血騎兵呼吸道沒有問題,也不是他們睡得很深沉,而是因為,不能控制住睡覺打鼾的人已經都死了。

    野外宿營,一個鼾聲就有可能將敵人引來。

    物競天擇,就好像遠古時候的長頸鹿其實脖子並不長,跟馬的脖子差不多,甚至還要短一些。但那個時候地面上的植被不能讓它們填飽肚子,所以它們只能伸長脖子去吃樹上的葉子。脖子短的一定吃不到,所以它們都餓死了。

    戰爭不會去適應每一個人,所以每一個人都只能去適應戰爭。兩千多名騎兵僅存一百多人,他們都是喝人血解渴吃人肉果腹活下來的。後來這幾年在大草原上游盪,總會有人對他們的戰​​馬和甲胄感興趣。現在活下來的一百零四名血騎兵,誰手上沒有十幾甚至幾十條人命?又有誰沒被追殺的落荒而逃過?

    清冽的酒進了肚子,卻驅散不了嚴寒。

    朝求歌看著那邊還在馬背上如鬼一樣抽刀收刀的少年,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那雙手那柄刀,只是他的眼睛裡沒有什麼同情,他之所以盯著,是因為達溪長儒讓他數著李閒拔刀的次數。達溪長儒知道那個真龍轉世的預言,但血騎兵不知道。他們對於李閒沒有什麼感情,如果非要扯上一點的話,那麼這個少年的毅力會讓他們感到驚訝,從而對這個少年產生些許的欽佩來。

    朝求歌算了算時間,應該已經過了丑時。他鬆了口氣,心說總算不用陪著那個倒霉的少年熬到天亮了。

    一千五。

    朝求歌的嘴裡輕輕吐出三個字,然後將酒袋子裡的酒喝光,站起來朝著那個少年走了過去,他想拍拍那個少年的肩膀對他說:“幹得不錯,希望你能活下來。”

    讓朝求歌驚愕的是,他才站起來,那個少年再也堅持不住從黑馬上掉了下去,重重的摔倒在草地上,將那匹黑馬嚇得往旁邊跳了一下。不早不晚,剛好在一千五百次的時候他掉了下來,然後死豬一樣在地上一動不動。

    朝求歌怔住,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一件很可怕的事。

    難道,那個少年在這樣的狀況下,頭腦還保持著清醒?他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抽刀多少次?而且,在黑馬站立的地方,一側有一塊突起的石頭,另一側則是平坦的草地。他沒有掉在石頭的那一側,難道那個少年在昏迷之前還能冷靜的選擇自己跌落的方向?朝求歌原地怔怔的站了足有一分鐘,才苦笑著搖了搖頭朝那個少年走了過去。

    他將那個軟得好像一灘爛泥一樣的少年抱起來放在湖邊,然後用氈毯將他的身子裹好。或許是因為對這個少年的好奇,朝求歌失去了睏意。他挨著李閒坐下來,想喝酒卻發現酒袋子已經空了。

    “謝謝。”

    已經神智不清的少年忽然艱難的睜開眼,真誠的對朝求歌說了兩個字。

    朝求歌說:“不謝……你真的記得自己拔刀的次數?”

    沒有回答。

    朝求歌低頭看了看,卻發現那個面貌清秀漂亮的少年已經睡著了。他的眉頭微微皺著,那是因為他即便在睡夢中也能感受到身體上巨大的痛苦。

    “真是一個妖孽。”

    朝求歌感慨了一聲,往後一仰挨著李閒躺了下來。

    當太陽還沒有升起的時候,血騎兵已經習慣性的醒來,卷好自己的氈毯放在戰馬上,然後開始準備早飯。達溪長儒走到李閒的身邊,在他身邊蹲下來,將李閒露在氈毯外面的手臂放回去,然後幫他掖了掖被角。

    “等吃飯的時候再叫醒他,如果他起不來…….就在他的屁股上刺一刀。”

    達溪長儒吩咐一名血騎兵道。

    少年的呼吸很平緩,只是眉頭依然深深的鎖著。達溪長儒知道李閒在忍受著什麼樣的痛苦,哪怕他是在睡夢中。

    “屁股沒有得罪你,希望您善待它。”

    李閒縮了縮身子,沒有睜開眼。

    達溪長儒笑了笑:“昨晚睡的怎麼樣?”

    李閒吸了吸鼻子,感覺自己可能是著了涼,鼻子有些不舒服:“肯定非常舒服……如果我能睡著的話。”

    李閒真的沒有睡著,雖然他從馬背上掉了下來,雖然他睏倦疲乏到有自殺的心,雖然他眷戀著硬硬的石子地不願起來,但毫無疑問,他一夜沒睡著。這一夜李閒最大的感觸不是草原的夜風有多冷,不是天空中的星星有多璀璨,而是他發現自己除了腦袋之外所有部件都不屬於自己了,他甚至感覺不到手腳的存在。

    當繃緊了的神經鬆懈下來之後,李閒連勾動小拇指的力氣都沒有。

    “如果您拉我一把,我不吝嗇於說謝謝。”

    李閒睜開眼睛,看著達溪長儒說道。

    達溪長儒伸出手,卻沒有等到李閒的手從氈毯裡伸出來。將氈毯揭開,達溪長儒扶著李閒坐了起來。

    “怎麼樣,今天的一千五百次還能完成嗎?”

    達溪長儒問。

    李閒想了想說道:“我尊敬的師父,如果我做到了,你是不是考慮給我什麼獎賞?”

    “你想要什麼?”

    達溪長儒沒想到,這個還剩下半條命的少年竟然還有心情提條件。

    李閒嘆了口氣道:“如果您將送給我的表字收回去,我會感恩戴德的。我知道您不理解我為什麼那麼抵觸那兩個字,您可以認為我一聽到那兩個字就會便秘。師父,這樣的要求雖然過分了些,但這是支撐我繼續拔刀的動力。如果你不答應,我或許考慮投湖自盡。”

    “你會捨得死?”

    達溪長儒反問。

    他站起來說道:“學了那麼多小手段,練了那麼漂亮的箭法,我不覺得你是一個為了理想能慷慨赴死的人。我答應你,只要今天你還能拔刀一千五百次,我就去再想一個表字換了就是。

    李閒堅定的搖頭:“我可以自己想一個嗎?您可以說那是您賜給我的。”

    “是什麼?說來聽聽。”

    達溪長儒問道。

    李閒笑了起來,很漂亮,很溫和,甚至還帶著一點害羞。他想起前世時候看過的那本很著名的穿越小說,想起那個和自己同樣叫做閒的少年。只是那個少年的命運似乎比自己好一些,最起碼他身邊有一個實力恐怖的瞎子,有一個給他留下大筆遺產的老娘,還有一個終究心裡對他有愧的皇帝老爹,還有一支變態的重狙。而自己身邊呢,有一群馬賊,有一個叫張仲堅的大鬍子,現在多了一個叫達溪長儒的變態師父。

    “安之。”

    李閒淡淡的笑著:“我喜歡這兩個字,很喜歡​​。”

    “如果你今天還能完成一千五百次,我就答應你。”

    達溪長儒轉過身,朝著遠處走去。李閒試著抬起自己的右臂,然後驚喜的發現左臂很自然的抬了起來。他苦笑一聲,心說這樣鍛煉還沒有發育的肱二頭肌,是不是也算拔苗助長?不是他的神經錯亂了,而是因為用力,右臂終究抬不起來,左臂卻在力量的作用下抬了起來。

    朝求歌微笑著對李閒說​​道:“別皺著眉頭,堅持下去,用不了五天你就會適應,一年後,你的右手就能強壯起來。”

    李閒依然苦笑:“小朝哥,我沒擔心右手,我是在擔心左手……可不可以找些不用筷子的東西來給我吃?”

    朝求歌發現這個少年確實很可愛,這種狀態下竟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我去幫你烤一隻兔子。”

    朝求歌站起來,朝著重新升起來的火堆走去。昨夜睡覺​​前,所有的火堆都已經熄滅了,然後壓上了石頭,確保不會有一顆火星飛出來。

    達溪長儒沒有阻止李閒一個人將一整隻兔子吞下去,雖然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就這樣暴飲暴食對身體很不好。因為達溪長儒很清楚,李閒今天……或許只有這一頓早飯可以吃。達溪長儒的要求就是那麼簡單而苛刻,連續拔刀一千五百次,否則沒飯吃。不是一天累計一千五百次,而是連續的不間斷的。一個十一歲的少年一口氣吃掉一隻烤野兔不算驚世駭俗,可是一個十一歲的少年在馬背上一邊拔刀一邊吐,吐到連上個禮拜吃的東西都能回味起味道的時候,他竟然還能硬扛著手腳軟得好像麵條一樣卻倔強的繼續動作,這就有些驚世駭俗了。

    那隻烤得很香的野兔在李閒的胃裡轉了一圈,還沒有來得及消化就又吐了出來。從嘴裡吃進去,從嘴裡吐出來,李閒就好像一個單細胞動物,成功的讓菊花小門處於下崗狀態。

    倔強的少年啊,你有這樣的毅力,還有什麼做不到的呢?

    達溪長儒看著李閒被陽光拖長了的身影,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久違的豪情。

    “悟空這兩個字,真的不好嗎?我還是覺得比安之這兩個字強不少。”

    達溪長儒試圖改變李閒的想法。

    “你再提這兩個字,我就回花果山不回來了!就算妖精吃了你,我也不回來!”

    李閒咬牙切齒的說道。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5:25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十六章 刀客都這麼走路的


    當李閒看到遠處出現在斜陽下那一條大河的時候他忘情的呼喊起來,用了十六天,他終於能適應每天那煎熬無比的一千五百次拔刀。

    這一段弱洛水,是霫人​​和契丹人地盤的分割線。

    越過弱洛水再往北走就是霫人的草場了,霫人才真的是草原人中相對溫和的一個民族。他們的圖騰不是狼,而是天鵝。霫人的地盤不如契丹人大,人口加在一起也不如契丹八部眾多。霫人統治的大概區域是在弱洛水以北,東接靺鞨,北接烏洛侯,西至突厥,最大的部族也不過四萬餘戶。所謂的靺鞨,在五代十國之後就改成女真了,也就是後來建立大金國的女真,也就是後來滿族的前身。

    弱洛水,有很多稱呼,如潢水,西拉木倫河。

    契丹人的地域北面是弱洛水,東南是遼水。契丹這個民族是一個很可怕的民族,要知道大遼國的疆域是宋王朝的兩倍以上。當然,這一點就目前來說只有李閒一個人知道。

    “流沙河啊,三師弟快出來見我吧,咱們一起去西天泡妹妹!”

    李閒瘋了一樣的喊著。

    血騎的人已經習慣了這個時常會表現的很怪異,甚至可以說瘋魔的少年。這個少年嘴裡總是在不經意間說出很多令人費解的名詞,比如他在練習拔刀的時候經常會對達溪長儒說:“請求暫停,我要求小便。”

    後來血騎兵知道,小便原來就是撒尿。

    李閒很耐心的給血騎兵解釋為什麼撒尿叫做小便:“撒尿拉屎都是方便,不管是前門還是後門都是方便之門。為什麼撒尿是小便,拉屎是大便呢?撒尿的時候你會不會抖?抖的時候會不會精神一振?肯定是有的,可是比起拉屎的時候那種如釋重負的高-潮感覺來,小便的那一抖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所以叫小便… …”

    李閒從越發高大的黑馬上躍下來,捧起依然冰冷刺骨的河水狠狠洗了把臉。感受著冷冽河水洗去鉛塵的痛快,李閒竟然生出脫光了裸泳的念頭來。雖然河水很冷,但李閒在河中看到不少來回游弋的大魚。也不知道草原人為什麼這麼浪費,放著那麼多魚不吃簡直就是對那些魚的不尊重。

    “今天終於可以不吃烤兔子烤野鼠之類的東西了,咱們烤魚吃吧。”

    李閒吧嗒吧嗒嘴幻想道:“放在架子上烤,再灑上孜然粉辣椒沫,美味至極!”

    “孜然粉是什麼東西?辣椒又是什麼東西?”

    對毒藥一直很有興趣的獨孤銳志問,他沒有聽說過這兩種東西。血騎四虎中,論直接戰力獨孤銳志是最弱的那一個。但若是比一比誰殺的人多,另外三個加在一起也不如獨孤銳志。當年在突厥人的地盤上,有一次被一個小部落傾巢而出的騎兵追擊,血騎損失了幾名騎兵,當晚獨孤銳志一個人悄悄潛入那個小部落,一口氣毒死了那個部族三分之一的人,六百多口,死得很乾脆。

    紅拂送給李閒的幾十種毒藥,獨孤銳志這一路每一種都認真的研究過。李閒在對毒藥的分辨和配製上進步神速,獨孤銳志功不可沒。獨孤銳志的口頭語是,當你想用兵器殺我的時候,我肯定知道。但我下毒殺你的時候,你肯定不知道。

    三十幾種毒藥的藥性,作用,獨孤銳志都清楚的講給李閒,如果在行軍途中抓到什麼比較大的野物,獨孤銳志就會在其他人殺人的目光中,神色淡然的將那隻野物毒死然後給李閒詳細的講解藥性。沒有肉吃而脾氣有時候會間歇性爆發的鐵獠狼則會按​​住獨孤銳志一頓胖揍,獨孤銳志會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報復性的給他下點瀉藥,然後鐵獠狼一邊捂著肚子一邊再次胖揍獨孤銳志。

    嗯,獨孤銳志就是這樣成長起來的,不可否認的是,李閒從中獲利頗多。比如,有一次獨孤銳志毒死了一隻山豹,沒吃過豹子肉的鐵獠狼揍了獨孤銳志。然後李閒給鐵獠狼下了瀉藥,然後鐵獠狼揍了獨孤銳志。

    這是一種很好玩的遊戲,李閒是這麼認為的。

    “孜然……辣椒…….”

    李閒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等我的艦隊建立起來之後,我會派一個叫鄭和的人去遙遠的海外將這兩樣東西帶回來。”

    “原來又是你編造的那些無聊故事!”

    獨孤銳志撇了撇嘴,不再理會李閒。他蹲在河邊,看著河水中自由自在游弋的魚兒感慨道:“這麼大一條河,我得下多少毒才能把魚兒都毒死?”

    鐵獠狼恰好走過他身邊,聽到獨孤銳志的自言自語後鐵獠狼善意的勸道:“別考慮那麼飄渺的事,因為如果今天我們吃不到烤魚的話,我會把你扔進河裡淹死。”

    獨孤銳志昂起下頜:“難道我是被嚇大的?”

    鐵獠狼一本正經的說道:“你肯定不是被嚇大的,你是被我揍大的。”

    李閒挽起衣服,光著腳丫慢慢滑進河裡。他手裡拿著一根削尖了的木棍,盯著河水中游來游去的魚兒嘴裡念念有詞的好像一個神棍。

    “一天到晚游泳的魚啊魚不停遊,一天到晚拔刀的人啊想補補身子。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想吃魚想的要死了,你們來救我吧。魚兒,魚兒,我來超度你們了。”

    一條魚從李閒的腿邊游過,它慢悠悠的看起來很愜意的在尋找食物,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別人眼裡的食物。當魚游到他身前的時候,李閒迅速的將那木棍刺了下去。隨即,他的手上感覺到了一股阻力。刺破了魚肚子的木棍迅速的抬起,李閒頭也不回的將木棍往身後一甩。

    一名血騎兵伸手將那血淋淋的魚抄住,然後在石頭上使勁一摔。可憐的魚兒就此死於非命,很快就被另一名血騎兵用匕首將魚鱗刮掉,然後用鐵釬穿好放在一邊。負責烤魚的血騎兵小心翼翼的從包裹中取出金貴的鹽巴,在已經滋滋冒油的烤魚上小心翼翼的灑上一些。在荒野中行軍,鹽巴是一種必​​須計算著消耗的奢侈品。

    烤魚的香味很快就飄了出來,李閒禁不住誘惑停止捕魚,想跑到岸上去搶烤魚,腳卻不知道踩在什麼上面,李閒疼的一咧嘴,拔出腳發現被割破了一道口子。他惱火的蹲下去摸那塊石頭,摸上來的卻是嬰兒拳頭大小的一塊黑色金屬。放在陽光下仔細看了看,黑色的金屬散發出一種厚重的金屬光澤。

    “師父,這是什麼東西?”

    李閒上岸將那塊金屬遞給達溪長儒。

    達溪長儒接過來看了看,淡淡的說道:“是隕鐵,你運氣不錯,這一小塊溶了,鑄在橫刀裡會讓橫刀更加堅固,更加鋒利。”

    他見李閒的表情有些懷疑,於是從懷裡摸出一柄匕首,猛地照著那塊隕鐵砍下去,當的一聲脆響,那隕鐵上爆出一團火花。

    將匕首遞給李閒,達溪長儒說道:“別以為這是隨處可見的東西,隕鐵的珍貴程度你想像不到。我在青牛湖尋找到的那塊,比這塊至少大一百倍。如果拿出去賣,最少可以賣三千貫。如果是賣給那些一心想要一柄寶刀的世家子弟,萬貫也不是問題。如果跟突厥人交換的話,能換來幾百匹上等馬。還有一大塊草場。”

    “我沒有萬貫,我沒有幾百匹馬,我也沒有草場,但那塊隕鐵是我的!”

    李閒看著那匕首上崩出來的深深的缺口嚴肅的說道。

    達溪長儒瞪了他一眼說道:“我既然答應你用那塊隕鐵給你打造一柄長刀,就不會食言。達溪長儒說過的話,從來沒有反悔過。只是青牛湖很大,也很深。而且契丹人就生活青牛湖邊,我不確定是否還找得到那塊隕鐵。契丹人對青牛湖太了解,他們對隕鐵的價值也太了解,所以那塊隕鐵不一定還在。”

    他頓了一下說道:“最主要的是,我忘記把那塊隕鐵從什麼位置沉下湖了。”

    李閒嘆道:“我看過大話西遊的,怎麼忘了悟空的師父是最能忽悠的那一個!”

    不理會李閒的胡言亂語,達溪長儒說道:“其實用什麼樣的刀並不重要,如果你手無縛雞之力,就算我給你天下致銳的寶刀,你能打得贏我嗎?就好像一個三歲孩子拿著橫刀也絕對不是一名壯漢的對手,你不要把外物看的那麼重。如果你的刀法足夠強,還會在乎你用的是什麼刀嗎?”

    李閒點頭道:“有道理,只要修為達到一定境界,無論什麼刀拿在手裡,都是寶刀。”

    達溪長儒讚賞的看了他一眼道:“很好,去吃飯吧,吃完飯也該教你其他一些用刀的基本功法。”

    李閒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不到二十天,他的手已經明顯強壯了不少,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更加穩定了。尤其是……在他用木棍刺魚的時候,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每天枯燥的練習拔刀的好處,想要成為一名出類拔萃的刀客,就先要練出一雙穩如磐石的手。

    李閒被割破了的腳還在疼,他拖著刀當拐杖走路,忽然看到夕陽下自己奇怪的影子,李閒不由自主的怔住。

    傅紅雪也是這麼走路的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5:29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十七章 對不起 好奇有代價


    草原人是個很奇怪的民族,如果你孤身一人到了一個部落,幾乎沒有人會因為你窮困潦倒而看不起你,他們會熱情的款待你,給你肉吃,給你酒喝,如果運氣好的話,還會有漂亮的女孩子來鑽你的帳篷。他們的笑容很能感染人,讓人感嘆這世間還有如此純粹友善的民族而不願離開。

    同樣是他們,拿起彎刀躍上馬背之後就會變成這世間最冷酷的強盜。他們闖進你家門的時候不會因為老人和孩子的哭號而放下屠刀,不會因為你家徒四壁就放棄掠奪,哪怕你家裡只有一口壞了的鐵鍋。他們過一村屠一村不會留下一個活口,他們搶一城燒一城不會留下一間房子。

    總結一下就是,你可以到他的家裡去做客,但千萬不要邀請他到你家裡來。

    達溪長儒不會帶著血騎明目張膽的跑到契丹人的地盤上,那樣的話就算草原人好客,也會不吝嗇於羽箭彎刀的招呼他。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停了下來,達溪長儒分派士兵安營。這座小山雖然不十分高,但看起來很有些雄奇壯觀。

    從漁陽郡出發到這裡繞了一個大圈子,沒有穿過契丹人的草場。達溪長儒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們比直接到青牛湖多走了很遠。選擇在這裡安營,是因為這裡是霫人和契丹人控制地域的交界處,兩邊的人為了不引起爭端很少接近這裡。血騎在這裡扎營很難被發現,就算被發現,無論是霫人還是契丹人都不會主動過來招惹他們。

    因為要在這裡常住,所以血騎兵們開始建造營寨。山裡隱藏一百多名善於隱藏的血騎完全不是問題,就好像在十噸煤上藏一百隻螞蟻沒有什麼區別。山下有水,山上有林,無論怎麼看這都是一個隱居的好地方。

    李閒坐在石頭上看著忙忙碌碌的血騎兵幹活兒,他懶得去幫忙,不是因為他懶,而是因為他很疲勞。每天的抽刀次數已經加到了兩千次,李閒不知道在這裡住上一年半載的話,自己是不是每天都好像傻逼一樣拿著一把橫刀不斷的抽出插-入。抽出插入這四個字不一定代表著高潮迭起欲仙欲死,有可能代表著的是枯燥乏味和痛苦疲勞。

    兩千次抽刀完成,李閒縱然不會如最初那般半死不活也斷然不會像吃了某哥般龍精虎猛。就算是做那種銷魂的事,抽出插入整整一天都不射也未見得舒服到哪裡去。每次練習完,李閒的胳膊就會變粗很多,摸起來還是硬硬的……胳膊裡沒有海綿體,而且那玩意持久性並不強。將近一個月不間斷的訓練,讓李閒的肱二頭肌和什麼什麼頭肌都變得很強。

    輕輕的按摩著手臂,李閒看著那些血騎忙碌的身影詩興大發:“山不在高,有樹就行,水不在深,有魚就行,女不​​在貌,有洞就行……

    “手腕感覺怎麼樣,還能活動嗎?”

    達溪長儒走過來問道。

    李閒道:“還成,最起碼還能扶著小雞雞撒尿,不惜我試試您看看?”

    達溪長儒已經習慣了適應了這個小犢子的無恥和無賴,他從地上撿起一根小木棍放在石頭上,對李閒說道:“把它砍斷。”

    李閒雖然不知道達溪長儒的目的是什麼,但他肯定這將又是一項訓練的開始。他從石頭上躍下來,行雲流水一般將橫刀抽了出來,動作看起來沒有一絲瑕疵,揮刀砍落,鐺的一聲,橫刀砍在木棍上也砍在了石頭上濺起一片火星。小木棍往兩邊飛起,石頭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印記。

    達溪長儒將斬斷的兩截小木棍撿起來,放在一起對比了一下說道:“眼力還算不錯,相差不多。”

    李閒羞澀的笑了笑道:“天分……”

    達溪長儒沒有接著表揚他,而是從地上再次撿起一根小木棍放在石頭上,然後抽刀猛地劈落!匹練般的刀光閃過之後,石頭上的木棍卻連動都沒動。李閒好奇的靠過去,拿起木棍看了看,比劃了比劃。小木棍從正中被斬斷,一樣長短,一絲不差。石頭上沒有留下一丁點的痕跡,李閒的雙眼瞬間睜大。

    達溪長儒看著目瞪口呆的李閒說道:“別跟我說什麼狗屎的天分,我從來不相信天分這種事。如你那樣抽刀我練了兩年,每天砍斷幾千根木棍我練了三年。如果你能在兩年內做到我這樣,我就承認你是個天才。如果你認為這樣簡單的事就已經算神乎其神了,那麼你乾脆就不要再碰刀。”

    說完之後,達溪長儒轉身離開。

    李閒看著手裡的小木棍久久不語,也不知道他沉默了多久,嘆了一口氣的少年眼睛微微瞇起,在心裡告訴自己,原來世界真的很大。

    他彎下腰,在地上蒐集了幾十根比較直的小木棍,沒有放在石頭上,而是選了一塊比較乾淨的土地將那些木棍擺好。之所以這樣做,他是心疼會把刀子崩壞。他坐在地上,看著面前的幾十根木棍,然後深深的吸了口氣。

    抽刀,斬落。

    血騎兵搭建營寨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二十幾天就把基本設施建造齊全。包括一圈柵欄,馬厩,一排房子,還有一座隱藏在密林中的瞭望塔,廚房,浴室,當然還有茅廁。這二十幾天,李閒根本就沒有留意過營寨的進度,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往那邊去看一眼。

    早晨起來,趁著手勁正充沛的時候他會練習一個時辰的弓箭。其餘時間除了吃飯上廁所睡覺之外,差不多全都用在和木棍過不去上了。這二十幾天,李閒砍掉的小木棍如果做成筷子的話,可以發給血騎兵每人一千雙。這是一種很浪費的行為,所以達溪長儒讓李閒可以選一稍微粗些的木頭來劈,砍斷的木頭還能生火做飯。

    當一座漂亮且實用的營寨終於完完全全建造起來的時候,李閒也終於劈砍出第一對一摸一樣長短的木棍。他沒有興奮,也沒有跑去找達溪長儒炫耀。一個多月的時間劈出一對一樣長短的木棍,按照概率來說也不算什麼奇蹟。

    最開始的時候,李閒每砍一刀,都會在地面上留下一道痕跡,隨著一天一天的過去,李閒最大的收穫不是那一對碰巧砍出水準的木棍,而是地面上的痕跡已經越來越淺。說起來沒有什麼,但真的做起來這是一件非常難非常難的事。出刀的力度很難控制到那麼完美,稍微輕一些,不是還沒有砍到木棍就收刀了,就是砍不斷木棍。重了的話,就會在地上留下痕跡。

    痛苦的不只是手臂,還有眼睛。

    整天一眨不眨的盯著那些木棍看,李閒的眼睛乾澀疼痛。每當眼睛看不清東西的時候,他就會停下來用山上的殘雪敷一敷。這樣可以讓眼睛好受一些,也能讓昏沉的頭腦變得清醒一些。

    將面前的木棍全部劈斷,李閒繃著的神經鬆開,吐出一口濁氣。

    獨孤銳志在他身邊坐下來,遞給李閒一個水袋:“安之,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練功這樣拼命?”

    “拼命?”

    李閒喝了一大口水,抹了抹嘴角說道:“我沒覺得這是在拼命。”

    獨孤銳志換了一句道:“練的這麼苦,為什麼?“

    李閒笑了笑,用力的伸展開身體,四仰八叉的在地上躺下來:“或許是為了想更加踏實的活下去?無論如何,自己本身的實力強大一些,別人能傷害到我的可能就小一些。這個世界上人和人之間沒多大的區別,除了撒尿的地方不一樣之外就是想法了。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不想死在別人手裡。”

    獨孤銳志看著李閒納悶:“你這樣一個少年,怎麼那麼多感慨?聽你的口氣,好像你有很多仇人似的。而且好像還很強?”

    李閒淡淡的笑道:“很強,強到……為了保證我不死,鐵浮屠這些年已經死了三十幾個兄長。為了不死,也為了少死些人,我怎麼也不能讓自己渾渾噩噩的活著,我變得強了,才能幫死去的兄長們報仇。小鳥哥身上有七道深可見骨的傷,我總是要替他討一個說法的。”

    獨孤銳志好奇的問道:“你是什麼身份?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想殺你?為什麼鐵浮屠的人要保護你?”

    李閒透過樹葉的縫隙看天空,然後淡淡的笑了笑:“我是一個普通人,可是有很多人偏偏認為我不普通。”

    他猛地坐起來,然後起身尋找可以砍的木棍:“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有什麼不同,可以去問我師父。”

    獨孤銳志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一定要去問問呢,不然我睡不著覺。”

    李閒撿了一把木棍放在地上,然後繼續枯燥而機械的動作。抽刀,劈砍,收刀,再抽刀,再劈砍。

    將撿來的木棍再一次砍得死得不能再死,李閒抬起頭看著遠處獨孤銳志漸漸消失的背影歉意的笑了笑。

    “抱歉……不是我想引起你的好奇,只是……如果你知道了什麼狗屁真龍轉世的預言,達溪長儒也只能讓你加入拼死保護我的行列了。對不起……我現在還需要人來保護。”

    李閒的視線有些模糊,但很快就明亮了起來。

    他深深的吸氣,緩緩的吐出。

    所以,一定要盡快變得更強,這樣才不會連累更多的人。

    不會很遠的將來,我一定能靠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保護所有人。

    他的臉色很平淡,卻愈發堅毅。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5:33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十八章 你教會了我無恥


    達溪長儒走到李閒的黑馬邊上仔細的打量著,越發的對​​這匹看起來並不怎麼特殊的黑馬好奇起來。這匹黑馬表面上看起來不比其他的駿馬高大雄壯,以相馬之術看也看不出什麼神駿之處來。可不知道為什麼,血騎兵的那些戰馬在黑馬面前,總會顯得很侷促,無論是在吃草料還是飲水的時候,黑馬走過去的時候其他戰馬都會低著頭自發的讓開。

    達溪長儒看不出什麼,他的疑問李閒也無法給他答案。李閒只知道這匹馬是張仲堅特意遠行草原深處,然後從幾十匹馬駒中選出來買下送給李閒的。達溪長儒騎馬這麼多年,自認為相馬之術還是懂幾分的。所以每次看到黑馬的時候,他都禁不住會問,難道張仲堅相馬比自己強很多很多?李閒不知道,是因為張仲堅沒有告訴他,這匹看起來不出眾的黑馬確實是從幾十匹馬駒中挑出來的,但那是從突厥王族的馬厩裡在幾十匹最貴重的名種中挑出來的。當然,張仲堅也不是買來的,而是偷來的。

    拍了拍黑馬的脖子,達溪長儒朝著練刀的李閒走了過去。

    奇怪的少年,奇怪的馬。

    李閒練習劈砍木棍已經五個多月,達溪長儒並沒有詢問過李閒有什麼體會,因為他知道這種基本功的練習沒有什麼狗屁高深莫測的訣竅,需要的僅僅是毅力。

    少年背對著他,不斷的揮刀砍下。

    達溪長儒走過去,想拍拍少年的肩膀說欲速則不達,別急。可是他的嘴巴張開後,就開始不受控制的逐漸的變大。然後驚訝到他的嘴裡能塞下一隻雞蛋,他的眼睛瞪得好像一對牛蛋。

    李閒站在一塊平整的石頭前面,石頭上放著二三十根擺放好的小木棍。李閒一刀一刀的砍下去,木棍被劈開後輕輕的跳到一邊。很顯然,李閒還不能做到達溪長儒那樣一刀下去木棍被劈開卻不會被震動的地步。但讓​​達溪長儒震撼到無以復加的是,李閒出刀極快,每一刀除了破空的風聲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了!

    每一刀,都沒有砍在石頭上!

    這五個多月,達溪長儒出了幾趟遠門,並沒有關注過李閒練刀,他雖然打擊過那個少年,但他清楚的知道那個少年對於刀術來說還是有一定天分的,而且他有毅力,有大毅力,所以達溪長儒沒有必要去督促他。但達溪長儒卻從不認為,那個少年會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裡達到這樣的地步!

    刀刀如落虹,每一刀砍下去都是一條筆直的線,半途沒有一分偏移。

    少年雙手握刀,一刀一刀迅疾如風的砍落。小木棍跳躍著分開,有時候會將旁邊的木棍撞開,但李閒的刀也立刻會做出調整,隨著那木棍的跳躍而改變著方向。這樣劈砍的難度更大,分別就如同打靶,移動靶和固定靶的差別。

    達溪長儒緩緩的閉上嘴巴,然後笑容在他的臉上逐漸蕩漾開來。他五個多月前對李閒說過,這世上沒有什麼狗屎的天才。但現在達溪長儒不得不承認,李閒就是那種狗屎的天才,還他媽的是香噴噴熱乎乎最大的那一坨狗屎!

    “我想,我該教你一些更有用的東西了。”

    他抬起的手輕輕的拍在李閒還略顯稚嫩的肩膀上:“為師不得不承認,安之……你確實是一個天才。”

    李閒轉過身,展現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師父說過,這世間沒有什麼天才,這句話是對的,如果不去努力的話,天才也會變成狗屎。”

    達溪長儒笑了起來,他負手站在李閒身邊。一大一小兩個人並排站在山坡上俯視山腳,被陽光拖出來的一長一短兩道影子,看起來竟然那麼相似。樹葉被風吹動,兩個人的長髮也隨著風輕輕拂動。石頭上斷開的小木棍被風吹著滾落下去,還有一根恰好被風吹落的時候打在立在一邊的橫刀上,發出一聲清脆的歡快的呻吟。

    “師父,您最近又出門了?”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順著山坡往回走,遠處的營寨裡已經冒起了炊煙。

    “嗯,去了幾趟青牛湖,試著找到那塊沉入湖底的隕鐵。”

    “找到了?”

    “沒有。”

    達溪長儒看著李閒眼神裡淡淡的失落,笑著安慰道:“放心吧,在離開之前我一定送給你一柄天下獨一無二的直刀。”

    李閒看著達溪長儒認真的說道:“天氣冷了。”

    達溪長儒沒明白李閒想要表達什麼,他只是下意識的點頭道:“是啊,又要下雪了。”

    李閒道:“我記得師父​​說過,從這裡到青牛湖有二百多里,來回五百里。師父,您在半年裡去了五次。我記得師父​​說過,青牛湖的湖水陰寒刺骨,就算是夏日也會散發著涼氣。半年,您已經五次下去那個湖了。”

    他認真的說道:“天氣冷了,不要再去了。”

    達溪長儒心裡一暖,他欣慰的笑了笑,第一次,伸手在李閒的頭髮上溺愛的揉了揉,將李閒那一頭令女孩子妒忌的長髮揉亂。他釋懷的笑起來,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暢快。從弘化離開後,他第一次笑的如此舒暢。第一次感覺,心裡的陰霾被一米陽光悄然撕開。這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舒服得讓人想要大喊。

    “不管是你在拍馬屁,還是真心,我很高興!”

    達溪長儒笑容燦爛的說道:“等明年春暖之後,我帶著你一起去青牛湖。張仲堅說過,你是一個運氣很好的小傢伙。說不定,我找不到,你會找到。”

    “那麼……到明年春暖之前,您打算教我什麼?”

    李閒抿著嘴笑問。

    達溪長儒想了想說道:“還是基本功,你的手如今已經頗為穩定,出刀的力度也掌握得勉強過關。但還不夠,遠遠不夠。安之……不可否認你的進步很快,但你記住一點,切不可驕傲。一旦心裡出現了那種情緒,你離著墮落也就不遠了。”

    李閒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謙虛使人進步,驕傲讓人落後。”

    他嚴肅的說:“謙虛,屎人都能進步,更何況是我?”

    達溪長儒沒聽出他無聊的話,一邊走一邊說道:“明天開始收集松子,榛子之類的小東西,你練功用得著。”

    李閒嗯了一聲問:“為什麼非得是那些東西?小石子之類的東西不行嗎?”

    “不行!”

    “師父,給我一個理由好嗎?”

    李閒很不禮貌的問。

    達溪長儒一本正經的說道:“安之,那些東西不光是給你砍的,還可以吃。你去收集,我可以一邊吃一邊教你。”

    李閒在衣袖裡悄悄探出中指:“我就知道是這樣。”

    吃過了晚飯,李閒等胃裡的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之後再次到了外面,在冷冽的北風中小跑了幾圈,然後按照張仲堅教他的拳法套路打了幾趟,等身上已經活動開之後,他脫下衣服,開始用冷水洗澡。這樣寒冷的夜晚這樣淒厲的風吹在身上已經如刀割一般,再潑上冷水,那種刺骨的感覺可想而知。但李閒只是開始顫抖了一會兒後便恢復了平靜,這半年他一直是這樣做的,如今已經成為習慣。溫度逐漸在降低,他的身體也逐漸適應了溫度。

    水在他的身上就開始結冰,細細的冰絲扎在肉上有些疼。

    李閒一邊洗澡,一邊扯著嗓子嚎叫:“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行走在無人的曠野中……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別回呀頭!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就一定能飛的高!”

    很非人的自虐之後,李閒裹上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屋子裡的火盆新加了炭,李閒知道一定是朝求歌或者鐵獠狼來過。肯定不會是獨孤銳志,那個傢伙每次來都捧著一堆草藥,才不會記得照顧一下他這個“孩子”。

    在炭火上架起小鐵壺,李閒等著水燒開,腦子裡不可抑制的再次回想起那個臨死的老尼姑,想起那天殺出大興城的時候慘死的鐵浮屠兄長們,想起了在江南的時候被隋兵包圍後的血戰,想起了陳雀兒那血肉模糊的身體,想起為了掩護陳雀兒而被射成了刺猬的大熊哥。

    他恨那個該死卻已經早就死了的老尼姑,可又無法不感激她。

    沒有她,自己不會從還不會說話就一次次被追殺。沒有她,自己或許早就凍死在雪地上了。

    是該恨,還是該感恩?

    李閒的眼神很清澈,因為他知道要做什麼。

    正在怔怔出神的時候,房門被砰的一下子推開。帶著一股風,獨孤銳志抱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鑽了進來。

    “水燒好了?”

    獨孤銳志打了個哆嗦。

    “水燒好了,但是只有很小的一塊茶磚了。”

    獨孤銳志不在乎的說道:“那是你的事,我說過,想讓我教你用毒沒有問題,但端茶送水這種事你是必須要做的。雖然我是不打算收你這樣的懶鬼做徒弟的,但你怎麼也要在學東西的時候表現出幾分尊敬吧。你的茶沒了,可以去找你正牌師父討去啊。”

    將懷裡的東西放下,獨孤銳志問道:“還夠我今天喝的吧。”

    “夠!”

    “那我今天就再教你一天,明天沒有茶,絕對不來。”

    “酒行不?”

    “行!你有不少酒?”

    獨孤銳志將瓶瓶罐罐的擺好後問道:“我怎麼沒看到?”

    李閒笑得很開心:“酒只有一袋,但我有好多好多水,一袋酒,勾兌一萬斤水,沒問題吧?”

    獨孤銳志瞪著李閒問:“那還叫酒?”

    李閒反問:“如果你把一滴至純的朱顏紅滴進弱洛水裡,那還是不是毒?”

    “自然是。”

    “所以,我把一袋酒倒進一萬斤水里,它還是酒。”

    李閒坐下來,因為沒有煮茶的工具只能沏茶,況且他也不會煮茶,將沏好的茶遞給獨孤銳志:“小毒哥,今天學什麼?”

    獨孤銳志愜意的喝了一口茶:“還是朱顏紅。”

    “為什麼?昨日你講的就是朱顏紅。”

    獨孤銳志認真的問道:“朱顏紅是不是毒?肯定是,我講一天,它是毒,我講一萬天,它難道就不是毒了?我可是只答應你每天來教你一些毒的知識,沒說過天天換著花樣取悅你吧?”

    李閒嘆了口氣道:“為什麼你這麼無恥?”

    獨孤銳志:“我教你用毒,無恥卻是你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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