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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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265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6:17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二十九章 裡面外面


    李閒嚇得幾乎從二樓木欄處直接跳進青牛湖裡,他之所以沒有付諸行動是因為他發現那少女問話的時候並沒有看向自己。

    歐思青青,自言自語。

    李閒輕輕撫摸著自己心口,心說偷窺這事有心臟病的人絕對幹不了。看來想要當小偷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最起碼要有一顆健康的穩定的心。他站的位置能看到歐思青青的側臉,精緻的面容在燈下更加的清純可愛。她雙手支著下頜,微微撅著嘴,這個姿勢恰到好處的將她下頜上的一點點嬰兒肥遮擋,也讓她的睫毛看起來更加的長而翹。

    李閒聽到那一問的時候幾乎確定自己被發現了,現在才知道歐思青青不過是在喃喃自語。

    同時,李閒盯著那一雙白生生小腳丫的時候才醒悟為什麼有熟悉的香,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如果他和歐思青青換一個位置,那麼歐思青青會不會聞到一股熟悉的臭?

    “答朗大哥說你不是好人,最起碼不是一個誠實的人。”

    她顯得有些生氣:“就連耶耶都說漢人不可信,真不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

    她嘟著嘴:“也不知道你的腳到底有沒有事,那麼冷的天那麼冷的雪,如果凍壞了腳可怎麼辦?”

    李閒得意的笑了笑,心說我從五歲就開始在光著腳在雪地中追兔子,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凍壞了腳?

    “我要是有你這樣一個小弟弟就好了……”

    歐思青青的下一句話讓李閒險些背過氣去,小弟弟這三個字讓他撲滅了心中關於少女思春的任何幻想。更是強烈的打擊了他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心理年齡的優勢在這一刻變得蕩然無存。

    “什麼人!”

    沒等李閒懊惱完,一聲呼喊從遠處傳來。

    李閒暗叫一聲操他媽蛋,聽人家窗根竟然忘記了處境。他幾乎是下意識的翻進了窗子裡,全然沒有做賊者的覺悟。

    呀的一聲驚呼,嚇壞了少女,踩翻了木盆。

    “誰!”

    “我!”

    “你是誰!”

    “你小弟弟!”

    接下來的幾句短暫的交談幾乎是水到渠成一般流暢,當小弟弟三個字從李閒嘴裡說出來之後兩個人同時愣住,一個羞紅了臉,一個臊紅了臉。李閒也沒想到自己怎麼一禿嚕就順嘴說了這麼三個字,看來這三個字剛才給他的打擊著實的不小,從而在潛意識中有一股怨念不知不覺間讓他頗不舒服。

    “你是來看我的?”

    尷尬的沉寂了一會兒,還是歐思青青率先打破了僵局,她抬起頭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隨即快速的低下頭。

    “沒,我是來看看靴子……”

    李閒第一次口齒變得這麼不伶俐。

    “哼!”

    歐思青青被李閒的回答氣的一怔,隨即嘟著嘴說道:“原來真的是個小氣鬼,是來拿回你的靴子的吧?就在這裡,給你!”

    她彎腰從床榻一側拿起一雙刷的乾乾淨淨的靴子,揚手甩進李閒懷裡。

    李閒尷尬的笑了笑道:“其實也不是為了靴子,你就當我迷路了吧。”

    “迷路迷到我家二樓的窗子口?”

    歐思青青立刻追問了一句,卻被自己的話弄得再次羞紅了臉。

    李閒點了點頭,很認真的說道:“確實是迷路了,你也看到了,我是從窗子進來的,如果不是迷路我難道找不到門嗎?”

    歐思青青問:“那你告訴我怎麼就從山上迷路到了青牛湖?”

    李閒撓了撓頭髮說道:“這個就說來話長了,等有時間我詳細的給你解釋一下。不過現在我還是趕緊跑了的好,不然就得被你家的護衛給活生生的撕成掛麵。總之我出現在你窗口肯定是沒有惡意的,當然更不是跑了好幾百里路專門來要一雙靴子。”

    他轉身,想從窗口再跳出去。

    “對了”

    他停下來對歐思青青笑了笑:“我的腳沒事,保證依然臭味十足。”

    歐思青青一把拉住李閒:“你現在跳出去,還不被他們射成刺猬?”

    “哎呀……你也見過刺猬啊?”

    歐思青青選擇性無視李閒這句話:“青​​牛湖是我們契丹人的聖地,外人若是貿然闖進來被射死都是好下場,若是被活捉了,肯定會被五馬分屍的。你現在這麼出去肯定逃不掉!”

    李閒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想了想後一本正經的說道:“要不我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綁架你吧。”

    “藏我床上!”

    “好啊”

    歐思青青只說了四個字,第三個字才說出口的時候,李閒就已經說了好啊。

    也不等歐思青青交待什麼,趁著歐思青青回身去看窗口,李閒手腳麻利的掀開歐思青青的被子就鑽了進去,然後整個人捲縮在床的一角。幸好他的身材真的不算高大,不然藏在被子裡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

    “歐思青青!你沒事吧!”

    李閒才鑽進被窩,樓下就已經傳來一聲焦急的呼喊。

    “我沒事答朗大哥!”

    歐思青青深深的吸了口氣,走到窗口俯身說道:“出了什麼事嗎?答朗大哥?”

    她發現自己不會說謊,臉上火辣辣的燙。幸好燈光照在背後,別人看不到嫣紅似火的臉龐。

    “剛才我看到你窗口好像有個人影!”

    壯碩的答郎長虹舉著火把,另一隻手已經握緊了彎刀的刀柄。他站在歐思青青的木樓下仰著頭詢問,語氣中似乎對歐思青青的回答很不放心。

    “我剛在就在窗口看月亮啊,沒看到有人。”

    歐思青青說了第二句謊話,臉上的燙更加的深切了幾分。她感覺自己的心快要從嗓子裡跳出來了一樣,她使勁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有什麼波瀾,卻沒有發現手心裡都是汗水。她若是知道此時,某人正躲在被子裡使勁的憋著笑,然後還把鼻子貼在被子上貪婪的嗅著屬於她的香氣,只怕她會立刻大聲喊:“我已經把壞人制服了,就在我被子裡!”

    “你真的沒事嗎?”

    答郎長虹又問了一句,他擔心是否有人進了歐思青青的房間裡對她不利。

    “我下樓去和你說!”

    歐思青青咬了咬牙說道,她本來是不想下去的,因為她知道自己說謊不一定會騙得了答郎長虹,可她回頭的時候恰好看到了李閒進來的時候留在地板上的水跡。答郎長虹肯定是不放心自己的,若是他進來的話,李閒藏不住。

    “不用了,外面風寒,如果真沒事的話就不要下來了。”

    答郎長虹在樓下喊了一聲,然後繼續說道:“埃斤明天一早就會回來。”

    聽答郎長虹說完,歐思青青好像抽光了力氣一樣幾乎軟倒在地上。她是真的不敢面對答郎長虹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在答朗大哥面前什麼都瞞不住。

    “答朗大哥,我真的沒事,你回去睡吧。”

    歐思青青歉意的說道。

    答郎長虹搖了搖頭:“我就在樓下,有事你就喊我。”

    說完,答郎長虹抱著刀盤腿坐在木樓下的一塊石頭上。歐思青青張了張嘴,勸答郎長虹離開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她了解答郎長虹的脾氣,他對耶耶忠心不二,耶耶讓他守護自己,答郎長虹就把自己當性命一樣看待。他太固執了,他要坐在下面,就肯定勸不走。

    “風寒……答朗大哥還是回去吧。”

    歐思青青回頭看了一眼鼓起來的被子,還是忍不住勸了一句。

    “不用,明天我讓人在這裡再搭一座帳篷就好。”

    答郎長虹回答,然後揮手示意歐思青青回去。

    歐思青青嘆了口氣,轉身走到床邊,想了想,她又走回去將窗子關上。

    她很喜歡她父親給她建造的這座小木樓,這是完全按照娘親畫出來的樣子建造的,娘親說過,在二樓的床邊看湖光山色是很愜意舒服的事。湖光山色這裡有,小樓也和娘親說的一摸一樣,唯獨少了的,或許就是那種垂柳依依蝶戀花的風景,青牛湖水太冷了,冷得養不活花兒。

    “今晚你走不了了,答朗大哥就守在外面。”

    歐思青青站在床邊,說話的聲音很低。

    李閒掀開被子露出頭臉,笑了笑說道:“剛好在這裡歇會兒取暖,湖水冷得要命。”

    他才不會擔心,有達溪長儒在,自然能將答郎長虹引走。

    “你為什麼要跳進湖水裡?”

    歐思青青問。

    “我說抑鬱症發作你信嗎?”

    “你在說什麼啊。”

    歐思青青皺眉問。

    李閒笑了笑,從被子裡探出手指了指歐思青青光著的小腿和腳丫:“你不冷?”

    歐思青青臉一紅:“冷,可是你把被子蓋了。”

    “哦,那我把被子還給你好了。你可以上床來躺下,被子我已經捂熱乎了。”

    他指了指不知道什麼時候脫下的衣服說道:“你放心,沒弄濕你的被子。”

    歐思青青捂著嘴才沒有發出驚呼,她紅著臉,驚訝和慌亂下的她好看的一塌糊塗。

    “你怎麼把衣服脫了啊,快穿上。”

    “衣服濕了,我怎麼好意思躺進你被子裡?”

    李閒猛地拉開被子:“嘿嘿,我沒脫光!”

    嚇壞了的歐思青青從指縫裡看到李閒身上確實還有一套白色的內衣,她稍稍放下心睜開了眼睛。草原女子不同漢人女子,對於男女之別看得併不是特別嚴重。歐思青青的娘親是漢人,所以她還是受了些影響的。若是普通草原少女,對男女有別看得更淡一些。

    “上床來蓋上被子吧,別凍壞了。”

    “你在裡面,我……怎麼上去。”

    “哦……”

    李閒往床邊靠了靠,將裡面的位置讓出來:“我在外面好了,你現在可以到裡面去了。”

    歐思青青發現自己不知道說什麼,怎麼那天就沒發現李閒這麼可惡無恥?

    “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的話,那麼我現在就走好了。”

    李閒作勢欲走,歐思青青連忙擺手道:“別,答朗大哥就在外面。”

    “那你上不上來?”

    “我……好吧。”

    歐思青青小心翼翼的躍過李閒,卻不敢躺下,扯過被子蓋住了腳靠在床角坐下,她縮在那裡,看起來可愛可憐的讓人心疼。

    李閒笑了笑,發現自己運氣真的很好很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6:22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三十章 應該恨我才對


    “還沒告訴我到底來青牛湖幹什麼?”

    屋子裡熄了蠟燭,金童玉女般的兩個人一個坐在床頭一個坐在床尾壓低著聲音說話。月色被窗戶緊緊的關在了外面,誰也打擾不了他們的清淨。兩個人離得很近,卻誰也看不清誰的臉。

    “這個……我要是說來看你的,你信嗎。”

    “剛才突然看到你的時候我會信,但現在肯定不信。”

    歐思青青在黑夜中悄悄撇嘴,她知道自己這個小動作李閒肯定看不到。

    “我又不是傻子,現在想想,你肯定不是來看我的。”

    李閒輕笑道:“好吧,你肯定不是一個傻子。”

    歐思青青昂起下頜說道:“那是自然,分開的時候你也沒問過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我住在青牛湖,是耶耶安排的,除了耶耶,娘,答朗大哥他們之外很少有人知道我住在這裡。部族在和奚人交戰,耶耶怕我有事,本來是要我和娘都搬到這裡來住的,但娘不肯,堅持陪著耶耶,我也是不肯的,也想陪著他們,可耶耶讓答朗大哥抓了我就走,我打不過答朗大哥。”

    歐思青青輕聲說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混亂。

    但李閒明白她的意思。

    “你就當我是神仙不成?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搬到青牛湖來住了。”

    歐思青青輕輕笑了笑,卻忽然沉默起來。

    “怎麼了?”

    “如果你真是神仙就好了。”

    她抬起頭,看向對面的影子:“如果你是神仙,就能用法術幫我們打跑奚人,把他們都趕回自己家裡去。我耶耶也就不用去和奚人廝殺,娘也不會冒著箭雨在陣前親自擂動戰鼓為耶耶助威。我擔心他們……我怕他們萬一傷著了可怎麼辦。”

    一隻手穿破黑暗從對面伸了過來,尋找到歐思青青的手攥住。

    手心裡的溫度讓歐思青青很舒服,雖然那隻手並不溫暖。被子只蓋住了兩個人的腳,靜坐在房子裡,雖然火盆還點著,但手難免會變得冰涼。可是兩隻冰涼的手握在一起,卻如夏日暖陽照在心頭。

    “放心,他們會沒事的。”

    歐思青青看不清李閒黑暗中的笑臉,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暖了心:“你也看到了,奚人不禁打,我一個人還不是耍了幾百個奚人騎兵?你爹是個大英雄,你娘是女中豪傑,那些奚人這會說不定已經被他們打的屁滾尿流了。”

    李閒想了想補充了一句:“奚人都是紙老虎!”

    歐思青青反扣了李閒的手,另一隻手覆蓋在李閒的手背上。

    “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她問。

    李閒笑了笑:“或許是從小在雪地裡留下的毛病,手腳春夏秋冬都是涼的。不過還好,或許正因為這樣才不至於在雪地中發足狂奔而凍壞了腳?”

    “為什麼從小就在雪地裡呆著?”

    “呃……還是不說了。”

    “求求你,告訴我吧。”

    或許是因為擔心戰場上的父母,或許是因為第一次獨自居住沒有爹娘陪伴,歐思青青的語氣中帶著一點哀求,她似乎是害怕寒冷靜夜,又像是害怕孑然一身。又或是,多說說話,她心裡的恐懼就會變得淡一些。

    “你這屋子裡有幾床被子?”

    李閒忽然問。

    “櫃子裡還有一床,怎麼了?”

    “先給你那答朗大哥送一個床被子披著吧,屋子裡冷,外面更冷,等你回來我再給你講故事。”

    歐思青青愣了一下,似乎有什麼東西觸動了她的心弦。

    她從床上下來,抱了一床被子往樓下跑:“你不許走!等我回來!”

    聲音依然很低,卻掩飾不住其中淡淡的依賴。

    李閒笑了笑,點頭。

    跑下樓的歐思青青在這一刻忽然發現自己忽略了很多東西,比如答郎長虹對自己的照顧。李閒讓她下去給答郎長虹送一床被子,她第一反應是李閒是不是要藉機走了?等下了第二節樓梯的時候,她忽然想到自己原來很不近人情。一直對答郎長虹的照顧理所當然的享受著,卻全然忽視了他的付出。

    李閒看著消失在黑暗中的嬌小人影,笑著自言自語:“對你身邊的人好一點,他們會加倍的對你好。萬一……萬一你的部族戰敗,你也不會舉目無親沒有依靠。”

    歐思青青回來的速度奇快,她跑到窗邊撩開被子鑽進去,光著的腳丫冰冷,與李閒的腳趾碰在一起,兩個人都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一個瞬間紅了臉,一個瞬間睜圓了眼,一觸即分,腳趾上的感覺卻久久不曾散去。

    “我以為你要趁我下樓走掉的。”

    “我為什麼要走?有香香的被窩捂熱我臭臭的腳。”

    李閒笑了笑:“再說,你那答朗大哥不走,我又如何走的掉?”

    “我也……我也不知道,只是,怕你就這麼忽然的來了,又忽然消失。”

    歐思青青抱著膝蓋坐著,下頜放在膝頭,垂著眼,臉紅似火。

    對面坐著的少年,他明明說年紀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可是為什麼,自己在他面前顯得如此侷促不安?或許他是騙人的吧,看起來他已經很高了,雖然比不上答朗大哥,可比起一般成年男子也幾乎相當,其實他是比我大的,肯定是這樣!

    可他比我大又怎麼了?

    心慌和年紀有什麼關係嗎?

    “你還是沒回答我……為什麼來青牛湖。”

    歐思青青不得不轉移了話題,因為她越發的能感覺到對面黑暗中坐著的少年,他的眼睛那麼明亮。

    “如果我說來青牛湖跟你沒有一點關係,你會不會介意?”

    終於將那種尷尬轉移開的歐思青青嘴角挑了挑:“本來就跟我沒有一點關係,剛才我說過了,我住在青牛湖這裡沒幾個人知道。”

    李閒笑了笑:“我來找東西,一件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是什麼?”

    “我能不告訴你嗎?”

    “不能!”

    歐思青青揮舞了一下小拳頭:“如果不實話實說的話,嘿嘿……”

    “怎麼滴?你還想扒光我衣服麼?”

    “!”

    “其實也沒什麼”

    李閒笑了笑:“就是一塊看起來應該是黑了吧唧的石頭一樣的東西。”

    “石頭?找石頭幹嘛?”

    “是隕鐵。”

    “啊!”

    歐思青青捂著嘴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你說的……”

    她比劃了一下:“有這麼大,黑乎乎的,能打造彎刀的隕鐵?”

    “你怎麼知道?”

    “族裡的人也一直在找……”

    “我師父尋找到以後就沉進了湖水裡,你們部族裡的人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我師父找到那塊隕鐵的時候你們追殺他來著?如果這樣解釋的話也就清楚了,為什麼他會那麼急匆匆的把隕鐵沉進水裡自己連地方都沒記清楚。”

    “你在說什麼啊。”

    歐思青青用小粗暴的手段打斷了李閒的推測,李閒閉了嘴她才把手從他的嘴巴上收回來。李閒的胡說八道讓她有些氣憤,因為她發現面前這個少年說起謊話來真的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怎麼就是你師父找到的?”

    歐思青青嘟著嘴說道:“一年多以前,有外人偷偷到了青牛湖把我們契丹人視為聖物的那塊堅冰給砸碎了,我聽答郎大哥說那塊千年不化的堅冰中封存著一塊寒氣逼人的隕鐵,青牛湖的湖水之所以這麼冷就和那塊隕鐵有很大關係,所以部族中禁止任何人,包括我們契丹人在內不可擅自接近那塊堅冰。可是竟然有人偷偷將那塊堅冰砸碎了,然後偷走了隕鐵!”

    “被部族的武士發現之後,那個賊就抱著隕鐵跑了。”

    她一口氣說完,然後嘟著嘴指著李閒:“那就是你師父?”

    李閒連忙搖頭,嚴肅的一本正經的說道:“我用我冰清玉潔的人格擔保,你說的那個人跟我一個銅板的關係都沒有,我發誓,咱倆說的肯定不是一塊隕鐵!”

    說這話的時候,他在心裡不停的問候達溪長儒的屁股。

    怪不得師父怎麼都不肯詳細的解釋一下為什麼將隕鐵沉入了青牛湖,為什麼那麼倉促甚至連一個像樣的記號都沒來得及留下。被數百名契丹精銳的武士追殺,就算他是大名鼎鼎的戰神達溪長儒只怕當時也肯定狼狽的很吧。

    “真的不是你剛才說的師父?”

    “假的……”

    李閒嘆了口氣說道:“這個說來話長,要不然我先給你講一個淒美的師徒兩人相依為命的故事吧,那要從那個孤苦伶仃的徒弟的淒涼身世講起,然後你就能理解為了送給徒弟一件有著特別意義的禮物,師父遠走千里深入草原青牛湖的緣故了。師父千里走單騎,冒著風霜嚴寒,不惜被追殺,那是一種何等令人感懷的偉大感情!”

    李閒被自己嚇了一跳,心說這話怎麼出來的這麼順溜。

    好吧,大綱有了,解下來就是把故事豐滿起來了。

    用了足足半個時辰,李閒才把這個故事很蹩腳的講完。

    雖然漏洞百出,但那個少女依然被感動的熱淚盈眶。

    “李閒,你有這樣一個師父,真幸福!”

    歐思青青抹著眼淚說道。

    李閒悄悄吐了吐舌頭,心說師父為了你我都成了欺騙狼外婆的小紅帽了……是欺騙小紅帽的狼外婆。就為讓你的名聲不至於但麼臭,徒弟我編這麼多謊話容易麼。

    “感動了?”

    李閒問。

    歐思青青使勁點了點頭:“你師父真的很好很好。”

    李閒再次嘆了口氣:“說你白痴你還不信,剛才給你講的故事中只有兩點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兩點?”

    “嗯,兩點,第一,那個少年確實確實背負著仇恨並且活的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說苟延殘喘,從一出生就被人追殺為了保護他死去了太多太多的親人。那個少年就是我,這點沒有說謊。第二,我師父確實是為了給我打造一柄兵器防身才偷了那塊隕鐵,但事實上,他那麼幹的時候我們兩個還不認識。”

    “所以”

    李閒聳了聳肩膀:“作為一個契丹人,你應該有覺悟恨我才對。”

    “我之所以騙你,是想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讓你感動的故事,就算有,背後隱藏著的或許也是陰謀詭計和殺戮無情。你要學會分辨真假是非,不能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李閒有些感懷的說道:“你這樣的傻瓜白痴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紀,真的就是國寶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6:26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三十一章 你的秘密和我的秘密


    “你騙我,是為了讓我知道這世界上有許多壞人?”

    歐思青青問。

    李閒點了點頭道:“我這樣的壞人最起碼還是遍地都是的,所以,記住吧白痴,不要輕易的相信來歷不明的人。”

    “不許叫我白痴!”

    “好啊白痴。”

    歐思青青嘟嘴,指了指窗外說道:“現在如果我大叫三聲,你猜會怎麼樣?”

    一個多時辰的“促膝長談”,已經熟絡起來的兩個人沒了之前的拘束感,歐思青青這樣大咧咧天然白的女孩本來就是樂觀的性格,熟悉了之後玩笑話也隨即而來。只不過她咬牙切齒的威脅對於某人來說實在沒什麼威力,為了示意自己根本就不在乎,李閒甚至還在被子裡踹了踹歐思青青的腳丫。

    “三聲?你信不信一聲叫不出來我就已經幹掉你了?”

    只是他的威脅對於歐思青青來說更沒什麼殺傷力,反而是腳尖觸及了她的腳心癢癢的很難受。

    隨即,李閒便招惹來暴風驟雨般的報復。

    不得不說,歐思青青的無影腳確實遠比李閒要厲害,沒幾個回合之後,在被子翻飛中李閒就完全處於下風。歐思青青有些涼的小腳丫在李閒身上無差別覆蓋式打擊,很快李閒便敗下陣來。

    歐思青青捂著嘴咯咯的笑,一場小規模戰爭的勝利足以讓她驕傲的好像一隻鬥勝了的小小孔雀。

    她笑得有些喘不上來氣,小胸脯一鼓一鼓的起伏著。

    李閒也鬧的累了,枕著雙手躺在床上。

    刻意被壓制的笑聲平息下來之後,屋子裡的氣氛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兩個人都躺在床上,沒有再打鬧說話。靜靜的屋子裡只有兩個人略微有些粗重的喘息聲,聽起來卻反而有一種令人靜怡的安心。

    “喂!”

    打破了逐漸升溫的曖昧,歐思青青心慌著找了一個蹩腳的話題。

    “你的腳真的很臭!”

    李閒笑了笑,在床上坐起來盤著腿,忽然從黑暗中把手伸過來在歐思青青的額頭上輕輕觸碰著,將她有些凌亂的秀髮理順。歐思青青嚇了一跳,本能的向後縮了一下之後怔怔的楞在那裡,眼睛睜得很圓很大,才平靜下來的呼吸重新急促了起來。她的臉很紅很燙,所以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李閒略微有些冰涼的指尖在自己額頭上滑過的軌跡。

    “我要走了。”

    李閒的手很快收了回去,似乎是被歐思青青臉上的溫度燙到了。

    “哦……”

    歐思青青下意識的應了一聲,卻全然沒有聽清李閒說的是什麼。

    “嗯,有沒有時間的,我都不會再來青牛湖了​​。”

    李閒從床上下來,將地上的衣服穿起來。青牛湖的冰冷湖水還殘留在衣服上,所以衣服顯得很僵硬,穿在身上的感覺很不舒服,非但沒有驅走寒冷,反而讓剛剛升上去的體溫驟然降了下來。

    黑暗中李閒看不清歐思青青的樣子,歐思青青也看不清李閒刻意壓制著的粗重呼吸。

    她不知道,李閒剛才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將想撫摸她唇瓣的手指收回來。這種奇妙的感覺被李閒硬生生的掐斷,雖然不徹底的讓李閒心裡有些惱火。

    “你在做什麼?你能做什麼?傷害她是一種罪過,大大的罪過!”

    李閒在收回手指的時候對自己說,在心裡,聲音很大。

    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心裡本就不多的卑微的良心,又或僅僅是捨不得破壞一塊天然白的璞玉。

    “你說你要走?”

    歐思青青猛的坐直了身子。

    “嗯,該走了。”

    李閒點了點頭:“我是來偷東西的,東西沒偷著還被發現,主人家熱情款待這事已經讓我受寵若驚了,再待下去等會萬一你良心發現真的吼三聲讓人抓我,我哭都沒地方哭去。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受過教育,佔了便宜就跑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他撓了撓頭髮:“況且,剛才你那個答朗大哥不是說了嗎,天不亮你爹就從戰場上趕回來看你,我可不想名不正言不順的被抓姦在床。”

    歐思青青張了張嘴,怔怔的看了李閒一眼。

    “可是你怎麼走,答朗大哥就在下面。”

    李閒笑了笑:“白痴就是白痴啊……這麼折騰,你以為答朗長虹真的什麼都察覺不到?只怕他若是想,一個時辰之前我就已經被大卸八塊了吧。”

    歐思青青一怔,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听見窗子外面有人說道:“算你聰明,要走就走吧,也省的我進去把你丟進青牛湖。”

    李閒撇了撇嘴:“背後議論人家是非已經是八婆了,聽窗根這麼無恥的事居然你也幹得出來?”

    “再多說一個字,信不信我卸了你的舌頭?”

    窗外的聲音很冰冷,就好像青牛湖的湖水一樣。

    李閒白了窗外一眼,對歐思青青說道:“謝謝你,腳暖了,所以之前我把靴子給你這事你也已經還了人情,咱倆也算兩不相欠了。以後陽關大道各走半邊,路上碰見了……也還是裝作不認識的好。”

    他將窗子拉開,看了一眼站在窗口一側抱著刀的答朗長虹:“後會無期。”

    答朗長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李閒從窗口躍了下去,然後往達溪長儒所在高坡那邊潛行過去。才走了幾十米遠,他忽然站住,然後低低的冷聲問:“打算留下我?”

    黑暗中走出來一道魁梧雄健的身影,他輕輕搖了搖頭:“送送你。”

    “為什麼?就因為你也是漢人?”

    李閒的話裡沒有一絲感情,好像之前在小樓裡和歐思青青打鬧的少年根本就是另一個人一樣。

    “不可否認,你確實很聰明。”

    答朗長虹走到李閒身前,身高的優勢讓他不得不俯視,而李閒對他這種眼神似乎很厭煩,手不由自主的扶在了腰畔的鹿皮囊上,匕首就在那裡,隨時能抽出來。

    答朗長虹笑了笑:“你不是說,與人說話的時候手握著刀柄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嗎?”

    “對於分不清敵我的人,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李閒挑了挑眉毛:“尤其是,我不認為打得過你。”

    答朗長虹沒有理會李閒表現出來的敵意,他將視線從李閒的臉上移開。負著手看向倒影在青牛湖上的月亮,用一種讓李閒不理解的語氣問:“為什麼離開之前說那麼冷的話,你應該知道,她會哭的很傷心。之前還好像朋友一樣,這麼快就說後會無期,前後反差太大,她接受不了。”

    “後會無期是對你說的,不是她。”

    李閒撇嘴。

    “回答我!”

    答朗長虹的視線逐漸變得凌厲,視線從湖面上移回來的時候已經鋒利如刀。

    “憑什麼?”

    李閒反問。

    “憑你打不過我,我可以殺了你,而你殺不了我。”

    答朗長虹很認真的說道。

    “好吧”

    李閒忽然放棄了敵意,手也離開了匕首的刀柄。他在一塊石頭上很隨意的坐下來,想了想,同樣用很認真的語氣回答:“因為她很單純,單純到經不起傷害。”

    “可你傷害她了。”

    答朗長虹往前走了兩步,距離李閒只​​有一刀的距離。

    “傷害?”

    李閒笑了笑:“我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忽然想起一句很有名的話,於是藉用:“她是水裡的魚兒,我是天上的飛鳥,就算有所交集,也注定了走不到一起。說句裝-逼的話,我是一個有今天沒明天的人,今天她流淚,以她的性子或許用不了半個月就忘了今天的不愉快,而若是真得再牽扯下去,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她在我墳頭上哭的死去活來。”

    答朗長虹顯然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

    “你很怕死?”

    “傻-逼才不怕死!”

    李閒看怪物一樣看了一眼答​​朗長虹:“你放心,我之所以選擇這樣離開跟怕不怕死沒一個銅板的關係,也不是討好你讓你放我走。真要打起來,我肯定不是你對手,但如果我要跑,一時半會兒你也抓不住我。”

    這話說的其實不硬氣,但實在。

    “漢人中你這樣的少年,我從來沒有見過。”

    答朗長虹嘆了口氣。

    李閒笑著問:“你就不是漢人?真把自己當契丹人看了?”

    “我很奇怪。”

    答朗長虹面對李閒:“你怎麼知道我是漢人?”

    李閒想了想說道:“我要說順口胡謅的你信嗎?”

    答朗長虹不說話,而是靜靜等待。

    “好吧……”

    李閒嘆了口氣:“雖然我不想做什麼聰明人,但事實上我確實不笨。之所以看出你是漢人,第一,是因為你的頭髮,雖然看起來跟草原人一樣有些捲曲,但你捲髮的水平太差,估計不是美髮大師給你弄的,隨便找根鐵棍子燒熱了裹著毛巾燙的吧?我好想就知道這麼一個辦法,實事求是的說燙的還可以,但你能不能勤快點?前面是卷的,後面很直。”

    “第二,你說話帶著一股子江南的味道,雖然很淡,但仔細聽還是能分辨出來。當然,契丹人應該不會刻意注意這一點,因為他們沒有去過江南。第三,你的刀法,雖然你也用彎刀,但套路清晰,那天你在山坡上殺奚人的時候我看的很仔細,你出刀的角度和力度都恰到好處,沒浪費一分力氣,草原人用刀沒這麼多講究。”

    李閒道:“我有一個刀法很棒的師父,所以我也略懂皮毛。就是不知道你幹沒幹過一天抽刀幾千次,沒事砍小木棍這樣的無聊事。”

    “我真該殺了你。”

    答朗長虹搖了搖頭:“如你這般年紀,為什麼要如此謹慎?”

    李閒想了想,很認真的說:“因為我要活著。”

    他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如果你不打算告訴我為什麼隱居在契丹人這裡的話我就要走了,剛剛告別了初戀,我可沒心思陪著你在這聊天。”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確定刀子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你有你的秘密,我沒興趣知道。我也有我的秘密,當然也沒興趣告訴你,所以……再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6:31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三十二章 一片一片


    “你真的不會再來找她?”

    答朗長虹的話讓李閒止住了腳步。

    李閒站住,卻沒有回頭:“我不認為自己是個正人君子,而且大多數情況下說話也不算話,所以你沒必要再問我一次,就算我肯定的回答你說不定將來也有反悔的時候。所以你可以選擇不信然後出手殺了我。”

    答朗長虹點頭:“我不信你,所以下次你再出現在她面前,我就殺了你。”

    李閒笑了笑:“等我再來的時候,你未必是我對手。”

    答朗長虹負手在湖邊,看著李閒背影說道:“叫上你的同伴回去吧,青牛湖往西有一片樹林,你需要的東西就在其中一棵樹下埋著,你只有到天亮前的時間尋找,如果找不到,天亮我就會帶人到那裡。”

    他最後的結束語是兩個字:“殺你”

    李閒笑了笑:“這算什麼?交易?不覺得你虧了?”

    沒有回答,因為那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已經轉身離去。

    李閒沒有耽擱,貓著腰在湖邊草叢中穿行,很快就回到了達溪長儒藏身的那個高坡。

    “您就沒打算去救我?”

    李閒看到躺在草坡上閉目養神的達溪長儒心裡不禁有些氣惱:“好歹我也是你唯一的弟子吧,就這麼放心我?萬一我被人亂刀分屍了,您不覺得對不起黎民百姓嗎?”

    達溪長儒沒回答,而是簡單的說了四個個字:“走,去樹林!”

    李閒怔了一下,隨即嘿嘿笑了笑起來:“就知道您不可能真的在這裡裝沒事人!”

    兩個人用最快的速度匯合了朝求歌,然後三個人騎上馬直接趕往答朗長虹所說的那片樹林。因為並不是從這個方向來的,所以他們並不清楚那片樹林具體在什麼地方。答朗長虹說的話能確定的只有兩個因素,青牛湖以西,樹林。具體找起來並不是想像中那麼簡單,如果距離超過三十里的話,就算是一片大林子他們都可能因為路線的偏差而錯過去。

    當然,這個時候他們可不盼著那片林子有多大。

    三個人縱馬在夜色中飛馳,雖然有了目標,可誰也說不準是否會有收穫。

    李閒也好,達溪長儒也好,都不知道為什麼答朗長虹要這樣做。無論如何,他將隕鐵的藏匿地址說出來都於理不合。那塊隕鐵達溪長儒從千年不化的堅冰中取出來之後,因為匆忙而墜入了青牛湖。毫無疑問的是,在契丹人追殺達溪長儒的時候是答朗長虹趁機偷走了隕鐵,然後找了那片林子埋藏起來。

    達溪長儒分析,在他砸碎堅冰的時候答朗長虹就在一旁窺視。他肯定是發現了達溪長儒的,但他沒有制止。然後他跟踪達溪長儒,在第一時間偷走了隕鐵。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動機是什麼?

    如果說他覬覦那塊隕鐵的話,他已經在契丹部落中生活了很久很久,不是沒有機會下手,而且得手之後他為什麼不遠走高飛?將隕鐵埋藏起來,如果契丹人知道的話他的處境很危險,可他還是選擇了留下。

    “或許……他留在契丹部落中,根本就不是為了那塊隕鐵!”

    達溪長儒皺著眉頭分析。

    “那是為了什麼?”

    朝求歌想不通。

    如果真如李閒所說,這個人來自江南而且是個刀法大家,他隱居在契丹部落的原因按照分析合理的解釋並不多,或者是躲避仇家的追殺,或者是厭倦了中原的生活,或者是對契丹人有所圖謀。

    可無論是這三種中的哪一種,答朗長虹都不應該去碰那塊隕鐵!

    他如果不是圖謀那快隕鐵的話,根本就沒必要冒著危險那樣做。一旦暴露了的話,他都無法再留在契丹部落。

    “或許…….”

    李閒嘆了口氣:“他並不是要躲避什麼,而是為了守護什麼。”

    “怎麼說?”

    朝求歌問。

    李閒整理了一下思緒後解釋道:“他來自江南,歐思青青的娘親,也就是何大何部的埃斤摩會的妻子,也是來自江南,並且應該和南陳皇族有著很深的關係,有可能就是陳氏皇族出身。”

    “答朗長虹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冒充契丹人找到了她,然後就留了下來守護在她身邊。”

    “也許你是對的。”

    達溪長儒點了點頭:“他偷走那塊隕鐵,說不定只是不想隕鐵回到契丹人手裡。”

    “不想了!”

    李閒啐掉嘴裡的枯草:“天亮前怎麼也要找到那片林子,不然都對不起人家忍痛割愛的好意。無論如何,這樣要是還空手而回的話就太說不過去了!”

    他的語氣沒有什麼凝重,心裡對那塊隕鐵其實也早已經沒有了來之前的熱切。其實,在小樓裡得知真相的時候,他甚至想過放棄這快隕鐵就當是告別自己第一份朦朧感情的禮物留給她。

    想到她的時候,李閒的心微微一疼,細微到幾乎覺察不到,細微到他自己都不覺得刻骨銘心。

    青牛湖畔

    木小樓

    臨窗

    顧盼凝眸,青絲亂。

    “他走了?”

    頭靠著窗口,微風拂過額前髮絲,正如他手指的溫度。

    歐思青青已經擦乾了淚,臉上也沒有什麼悲傷的表情。只是垂著頭,像是在欣賞著夜色中根本就看不到的湖光山色。她不知道為什麼李閒走的時候忽然變得那麼決絕而無情,給自己帶來半夜歡樂後用冷言冷語為歡樂畫上了句號。前後的反差之大她其實根本就適應不了,此時的平靜,其實只是用咬破嘴唇這種方式才換來的短暫安定。

    “走了”

    答朗長虹依然站在二樓的窗外,抱著雙臂,眼睛盯著遠方。

    “他為什麼來?”

    她問。

    “為了那塊隕鐵,不是因為你。”

    他答。

    “是呢,他只是來偷隕鐵的,他自己說過,來青牛湖其實跟我沒有一個銅板的關係。可他為什麼要把我當成朋友?答朗大哥,你知道的,從小到大……我沒有朋友。”

    “他只是在利用你。”

    答朗長虹轉過頭看著歐思青青憔悴的臉:“他不是把你當做了朋友,他只不過是想利用你隱藏身形罷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把你當做朋友,無論是在那座無名山,還是在青牛湖你的小樓。他之所以出現在你面前,僅僅是個巧合而已。你應該知道,從那座山分開之後,他絕對不曾想起過你哪怕一次。”

    雪貂在歐思青青的懷裡動了動,似乎很不滿意主人為什麼用水滴來戲弄自己。

    那不是水滴,是淚珠。

    “我真的是個白痴嗎?”

    她笑了笑,淚水順著嘴角流進嘴裡,很苦。

    你不是個白痴,你是個笨蛋。

    幾十里外,李閒狠狠的甩了甩頭,喃喃的說了一句。

    “我現在不得不懷疑,那個答朗長虹是在騙你。”

    策馬飛馳了一個時辰,樹林依然沒有出現在他們面前。看著空曠的原野,朝求歌嘆了口氣後說道。

    “他不是在騙你玩,就是在逗你玩。”

    朝求歌勒住戰馬:“可以肯定的是你被玩了。”

    李閒笑了笑,出奇的沒有說什麼。

    達溪長儒搖了搖頭:“答朗長虹沒必要說這個謊話,如果他是想你趕緊離開的話,拔刀遠比說謊來得實在。他更沒有必要透露出他知道隕鐵下落這件事,如果傳出去對他沒有一點好處。就算摩會很看重他,偷了聖物這件事太大,摩會也保不住他。”

    “可是樹林在哪兒呢?”

    朝求歌嘆氣,他指著不遠處那兩棵長得很難看的雪松說道:“難不成會是那裡?”

    青牛湖

    小樓窗邊

    “你很難受?”

    答朗長虹問。

    歐思青青點了點頭,然後倔強著搖了搖頭。

    “那好,我去把他給你殺了,這樣你就不難受了。”

    答朗長虹看著少女的眼神充滿了溺愛,充滿了長者的慈祥:“天快亮了,埃斤馬上就回來了。如果你想,我可以在埃斤回來之前追上李閒殺了他。”

    歐思青青抬起頭,笑了笑:“何必呢?”

    “他說以後若是再相見,也要裝作誰都不認識誰。既然如此,便是形同陌路,殺不殺他又有什麼關係?”

    她昂起下頜,臉色堅強:“你放心吧,我不會讓耶耶知道我不開心。他有好多事要做,沒有必要因為這件小事去煩他。”

    答朗長虹點了點頭,眼神中有一絲歉意一閃即逝。

    他不想讓歐思青青將李閒的事告訴摩會,否則,那個同樣溺愛著她的父親會帶上騎兵,就算千里萬里也要追上去將李閒大卸八塊,哪怕正在跟奚人開戰,他的選擇也不會有什麼猶豫。對於摩會來說,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不是部族,不是他埃斤的位子,而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子。一個,是他的妻子陳婉容,一個,是他的女兒歐思青青。

    正因為如此,他這麼多年來才沒有下手。

    因為,在他答朗長虹心裡,最重要的不是什麼報仇,也不是什麼重建家國的抱負,同樣的,也是這兩個女子。

    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在歐思青青的頭頂上揉了揉:“去睡一會兒吧,如果你不願意相信他是一個壞人,那麼就試著想一想,他這樣做是為了你好。”

    說完這句話之後,答朗長虹心裡便後悔了。

    “真的嗎?”

    果然,歐思青青的眼睛立刻明亮了起來:“對啊!他說過,騙我是為了讓我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壞人,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相信!我知道了!”

    少女揮舞了一下拳頭:“他又是在騙我!”

    答朗長虹張了張嘴,最終無聲一嘆。

    他看著歐思青青微微上翹的嘴角,在心裡說,好吧,孩子,如果這樣認為你會快樂,那麼你便把他當成一個朋友吧。

    魚和飛鳥?

    想起李閒的話,他的心裡忽然一疼,疼的撕心裂肺,他想起另一個女子,一直在他心裡,一刀一刀的割著他的心。

    “答朗長虹這個白痴!”

    從樹下拖出那塊沉重的烏黑色的隕鐵,李閒累的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大口喘氣。他看著面前這個最起碼有百十斤沉重的鐵疙瘩一邊嘆氣一邊咒罵:“兩棵矮樹,就他媽的算是一片樹林了?我能問候你家女性親屬胸口的一片乳-房嗎! ”

    “二木成林,其實他說的不算錯。”

    達溪長儒替答朗長虹說了句好話:“如果不是他告訴你,這次咱們依然無功而返。”

    他拍了拍李閒的肩膀,笑了笑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你的運氣確實好的離譜。”

    朝求歌點了點頭,很認真的說道:“來的時候肯定踩了臉盆大那麼一坨狗屎。”

    李閒撇嘴:“對,還熱乎乎的,咖哩味。”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6:39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三十三章 她和他和她


    “大黑馬真不錯!”

    回到營地之後,朝求歌滿眼羨慕的拍了拍大黑馬的屁股說道。

    三百多里的路程,大黑馬馱著那麼沉重的一塊隕鐵再加上一個李閒,一路上竟然好像打了雞血一樣亢奮,絲毫都不肯落在達溪長儒和朝求歌的馬後。等到了營地之後停下來,眾人將隕鐵從大黑馬背上將隕鐵解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大黑馬的另一個神異之處。

    肩胛處,汗出如血。

    “寶貝啊!”

    朝求歌由衷的讚嘆道:“這樣的寶馬別說可遇而不可求,這是遇都遇不到,求也求不來的寶貝啊。安之,如果我給你磕三個頭,你把大黑馬讓給我行不。”

    李閒道:“我給你磕三十個頭,你就死心吧行不?”

    朝求歌嘿嘿笑了笑:“就是羨慕啊,將軍說你運氣好的離譜,現在我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你這是上輩子積了多少德這輩子才能得到這麼一匹寶馬,我說你踩了一盆子狗屎算是說少了,最起碼你踩了一馬車的狗屎才有這樣的運氣吧。”

    李閒笑了笑道:“如果真跟狗屎有關係,我不介意從明天開始幫你撿,爭取讓你吃喝拉撒睡都離不開狗屎!”

    朝求歌白了他一眼說道:“這馬……嘖嘖,真他媽的棒!”

    李閒拍了拍大黑馬的屁股:“滾蛋,自己找草料吃去,省的被人誇得你找不著北。”

    大黑馬啾啾的叫了兩聲,低著頭真的往草料堆那邊走了過去。

    “哎呀?!”

    朝求歌讚歎道:“你是想讓我羨慕死嗎?”

    李閒點了點頭:“炫耀是人的美好品德。”

    朝求歌撇撇嘴:“那要不要我現在把你打一頓拖出去在整個營地美德一遍?”

    李閒不理他,為達溪長儒道:“師父,什麼時候開始?”

    達溪長儒問:“開始什麼?”

    李閒心裡隱隱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試探著問道:“您不是說,要打造一柄天下無雙的刀嗎?”

    達溪長儒點了點頭:“沒錯,不然千辛萬苦的去把隕鐵帶回來幹嘛?”

    他無辜的看了李閒一眼後很認真的說道:“不過…….我不會。”

    李閒鬆了口氣:“總算沒猜錯……師父,您能讓我意外點嗎?”

    “我是不會,但我知道誰是這世間打造兵器的大家,如果他肯出手的話,必將能鍛造出一柄絕世寶刀!”

    達溪長儒信誓旦旦的說道。

    李閒拖著隕鐵往營地裡走,一邊走一邊說道:“除了刀法之外,我發現您其實什麼都不怎麼靠譜。”

    達溪長儒難得的臉上紅了一下:“安之……”

    他走過去,幫李閒一起拉著隕鐵往前走:“我出身軍武,用刀可以教你一些,打造一些一般的刀器也不是什麼難題。但……這塊隕鐵,我卻不敢隨便鍛打。離開弘化之後我一直在草原上游走,對於隕鐵的了解不比那些草原人差。如果隨隨便便的去鍛造,那是在糟蹋東西!”

    “我知道!”

    李閒撓了撓頭髮:“您知道的,我就是嘴欠,剛才的話是開玩笑的,您不要介懷。”

    他對達溪長儒笑了笑說道:“還是講講,那個打造兵器天下第一的人是誰吧。”

    “她姓葉,一個……很傳奇的人。”

    達溪長儒抱歉的笑了笑:“一年多前的時候她就在漁陽郡,後來也到了草原上。說實話,你的運氣真的好的離譜。我也是才知道她已經到了草原的,而且就在五十幾里外弱洛水的邊上建了一座草廬隱居。”

    “姓葉?漁陽郡?”

    李閒心中隱隱一動。

    “師父,別告訴我說,你所說的打造兵器天下第一的葉大家……是個女人。”

    “你怎麼知道?”

    達溪長儒詫異的問道。

    李閒嘆了口氣:“不但是個女人,還是一個美麗的讓人過目不忘的女人。我想,我知道您說的是誰了。”

    漁陽郡怡紅院,葉大家。

    李閒心中不由得又浮現出那個靜如大家閨秀,笑顏如妖精傾城的女子。又想起了臨別時候與她那句帶著點譏諷的贈言,想起她最後時候對自己那嫣然一笑。她坐在那裡安靜看書的時候,你的心也會隨之寧靜。她偶爾間展現一下嫵媚,足以禍亂眾生。一別已經一年半了,但只要想起來,她的樣子李閒依然能清晰的想起來。

    只是不知道,她是否還記得那個問她看的可是線裝版金瓶梅的少年。

    李閒一想起葉大家,心裡就禁不住有些懊惱。離開的時候,她說過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李閒不要還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孩子。男人,還是前程大才值得自傲。這句話李閒一直記在心裡,每每想起心中都會有一點波瀾蕩漾而起。

    仔細的想了想,李閒發現自己現在和一年半前實在說不上有什麼變化。她口中的前程大一些,正是李閒懊惱的原因。除了刀法上算是登堂入室,除了個子長得高了些,除了自我感覺更加的俊美了些,其實什麼都沒有改變。就算自己是一隻注定了能展翅高飛的雄鷹,可現在畢竟還是要被別人庇護著。蜷縮著稚嫩的翅膀,在別人的羽翼下尋求溫暖,靠著運氣,又或是別人的施捨遮風擋雨。

    施捨,或許真的是這樣,誰知道哪個老巫婆臨死前的所謂預言,是不是僅僅出於善意讓自己能活下去而編造的謊言?

    如果就這麼貿然的求上去,她會不會譏笑?

    李閒很遺憾的發現這個世界說大很大,說小真的很小。

    大到,你以後還想見的人也許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哪怕你和她相聚不過一兩日的路程。比如歐思青青。小到,五年,十年,甚至半輩子不想見到的人,卻在不經意間不得不再去面對,比如葉大家。

    “怡紅院的葉大家,那麼一個溫柔婉約的女子,怎麼會是鍛造兵器的高手?她拿得起鐵鎚?她靠的近火爐?”

    李閒不由得質疑達溪長儒的話。

    “怡紅院的葉大家?”

    達溪長儒冷笑:“你以為這葉大家這三個字指的是花魁?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麼見過她,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有件事你一定要記住。葉大家,這三個字不是指她的相貌,而是對她打造兵器天下無雙之技藝的尊稱。”

    “她叫葉懷袖。”

    達溪長儒和李閒將隕鐵搬進屋子裡,然後走到門口坐下來。

    李閒從地上拔了一根枯萎的毛毛草叼在嘴上,挨著達溪長儒的身邊坐了下來,兩個人肩膀靠著肩膀,視線不約而同的看向西面即將沉沒的火紅色卻已經不再刺眼的落日。

    “這名字不錯!”

    李閒由衷的讚美道。

    “她是四年多前到了漁陽郡的,然後就在你說的那個怡紅院留了下來,哼……也不知道那個怡紅院的老闆是個什麼人物,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讓葉大​​家答應他在怡紅院留三年。而以葉大家那麼清冷恬淡的性子,竟然真的就在那個破舊骯髒的樓子裡住下來,三年來,幾乎從沒有走出過那個小院。”

    不知道為什麼,達溪長儒好像對葉懷袖的情況了解的很清楚。

    “一年之前,也就是咱們才到這裡沒多久,葉大家也離開了漁陽郡向北進了草原,前些天我得到消息所以讓鐵獠狼特意關注了一下。”

    “弱洛水在五十幾里外繞過一座矮山,葉大家就在那矮山腳下建了一座草廬隱居。”

    達溪長儒說道。

    “她一個女子跑到荒原來隱居,而且還把隱居的地方選在霫人和契丹人的草場中間,很有膽魄啊。這裡不久只怕就要變成戰場,就算一般男子,也不敢貿然的在這個地方住下來。她就不怕有草原蠻子覬覦她的美色,把她搶回去做壓寨夫人?”

    李閒有些感嘆的問道。

    達溪長儒嘆道:“懷袖草廬的旗號一飄起來,就算是草原大部族的首領都不敢輕易去招惹她,她又怕的什麼?”

    達溪長儒解釋道:“據說……據說她是幽州虎賁郎將羅藝的義妹。也不知道為什麼,阿史那去鵠對她也很尊敬。有這樣兩個靠山,這北方半邊天下,她還真的沒有什麼可畏懼的。”

    “黑白通吃?”

    李閒想到的就是這四個字。

    他撓了撓頭髮:“一年多前,我見過她。只是……或許她對我沒什麼好感,我怕貿然求她打造兵器,她會拒絕。”

    達溪長儒點了點頭:“去青樓的男人,她確實沒一個人看得起。”

    他轉過頭問​​李閒:“我只是奇怪,離開漁陽郡的時候你才十一歲,怎麼就跑去那種地方?”

    李閒訕訕的笑了笑:“參觀……僅僅是學術意義上的參觀。”

    達溪長儒搖了搖頭:“今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咱們就走,先去碰碰運氣。”

    李閒不放心的追問了一句:“師父,你和她沒有交情?”

    達溪長儒搖了搖頭:“萍水相逢,有過一面之緣。”

    “也是在怡紅院?”

    李閒很討人嫌的刨根問底。

    沒想到的是,達溪長儒沒有生氣,也沒有反駁:“嗯。”

    一個字,讓李閒產生了無限遐想。

    達溪長儒站起來走出房子,不給李閒繼續三八的機會。但李閒一定確定以及肯定,達溪長儒和葉懷袖之間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路三百多里返回途中並沒有休息,李閒確實有些乏了。習慣的用冷水洗了澡後便把自己扔在床上,眼睛很乾澀,睏意也很濃,躺在床上四肢百骸都很舒服,可李閒就是睡不著,他甚至不想閉上眼。

    因為,只要閉上眼,腦子裡那個少女黯然垂淚的畫面就會不斷的浮現出來。

    “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

    李閒輕輕嘆氣,強迫自己閉上眼。

    你還是不夠心硬啊!

    李閒發現自己偽善的很可恥。

    如果真的能做到無情,何必去假惺惺說那些狠話?

    青牛湖畔

    一個穿著精緻皮甲,貌若桃花,帶著三分颯爽七分嫵媚的女子站在湖邊破開的堅冰旁邊,低聲嘆了口氣。

    她很美,美的讓每一個見到她的男人都會心生綺念。

    皮甲很合身,戰裙很漂亮。

    “她到了草原,已經一年了……我才知道,半個月前她在弱洛水豎起了旗子。”

    清晨中這女子的輕嘆,如同春風,吹皺了一池碧波。

    “她不該來。”

    答朗長虹站在那女子身後輕聲說話,很輕,輕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想表達怎樣的一種情感。

    “為什麼?”

    嫵媚女子轉過身看著答朗長虹的臉,一字一句的問:“你守著我,她等著你,這樣下去,真的就是咱們希望得到的結局嗎?”

    她看著答朗長虹的眼睛,語氣真誠:“別再想那件事了,我……真的已經放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6:41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三十四章 天地一樣大


    草原上的三月算不上春暖,更提不到什麼花開。風從西北方向卷過來依然凌冽的好像刀子一樣,凍僵了的雪片子被風吹起來打在人的臉上好像能割開皮膚一樣的疼。雖然有頑強的小草頂破了一粒米大小的凍土冒出了頭,可一夜寒風之後稚嫩的草葉就會被凍的蔫了下去。如果捲著雪的白毛風再刮一天,那些新綠等不到風停就會早早的死去。

    因為風太大,整個天都是昏黃的顏色,所以第二日一早打算趕赴弱洛水尋找葉懷袖的計劃不得不推遲。

    這樣惡劣的天氣,就連戰馬都睜不開眼。

    視線可及的地方不超過十米,如果強行出發就算不被凍僵也會迷失在草原上最終還是變成幾尊冰雕。

    李閒雖然知道今天肯定無法出行,但他還是抱著希望去問了達溪長儒。得到確定的回答後,李閒並沒有返回自己的房間繼續補覺。

    他站在營地中的空地上,撕了塊布條蒙住眼睛以防被風吹瞎了。頂著風,他將上衣一件一件的脫下來,最終精赤了上身。

    風如刀割,雪片如箭。

    他倔強的站在風中,將橫刀緩緩的抽了出來。

    達溪長儒一直不曾教他刀法的套路,以至於李閒現在連一套最基本刀法都不會。所謂的最基本的刀法,就是大隋府兵平時訓練時候演練的那種。也不知道是達溪長儒懶惰,還是他覺得那些太過於規範化的東西對李閒沒用,總之從李閒握刀的基礎掌握的比較穩固之後,他就派朝求歌,鐵獠狼等人輪流和李閒交手餵招,有時候他自己也會上場和李閒比劃幾下,當然,每一次李閒都會被他敲掉自以為握得很牢固的橫刀。

    所以李閒知道自己的差距,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在用刀上真的已經登堂入室。

    寒風中赤-裸著上身,李閒或刺或劈的動作同樣找不到一點套路可言。如果有人看到他的話,九成九會認為這是個得了失心瘋的傢伙。在如此冷冽的天氣中赤膊上陣瘋狂劈砍,不是瘋了就是有什麼想不開的在自尋死路。

    只有李閒自己知道,他的每一次看似毫無章法的出刀其實都針對性很強。他蒙著眼,看不到風中空曠的院子。但他的腦海裡卻在不斷的幻想著有敵人從四面八方殺來,有不同的兵器攻向自己的上中下三路。他看似荒唐甚至瘋癲的出刀,其實都是在化解幻想中敵人對使出來的殺招。

    這些幻想中的敵人形形色色,隨著李閒的刀越來越快,他自己已經看不清幻想中那些敵人的面容,只看到各種各樣的武器不斷的攻擊。這些敵人的影子很模糊,但他們手裡的兵器和招式卻清晰可見。

    這些“敵人”中,包括曾經跟他對​​練過無數次的朝求歌,鐵獠狼,還有當初在鐵浮屠中那些大哥。

    他將記憶中這些人的殺招一遍一遍的在腦海中重複,然後用刀將那些殺招一個一個的破去。

    半個小時之後,刀子一樣吹在他身上的風已經不能在左右他的體溫。有一層細密的汗珠在他的身上浮現,偶爾有陽光從昏黃天色中露出來照射在他身上給那些汗珠披上了一層金色。

    “這樣有什麼意思!”

    聲音在李閒身後響起:“一個人練無聊透頂,剛巧我也皮緊,陪你練練鬆鬆筋骨!”

    是鐵獠狼。

    李閒熟悉這個聲音,也能從冷冽風中感受到那話語中的淡淡溫暖。

    “好!這次一定要贏你。”

    李閒撤掉蒙著眼睛的布條,轉身,將橫刀平舉。

    鐵獠狼哈哈大笑道:“贏我?你的追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低了!”

    他一邊說話,手上的動作卻快的離譜。風同樣沒有讓他的身體變得僵硬,從風沙中刺過來的刀子顯得更加的詭異迅疾。

    兩個人快速的交手,橫刀撞擊在一起的聲​​音撕裂了風清清楚楚的傳了出去。

    輕輕的呼叱聲中,兩個人的動作越來越快。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房間中避風而有些無所事事的血騎兵推開房門,三三兩兩的走出來站在院子中觀戰。慢慢的,一百多人在院子中圍成了一個圈子。他們都是真正經歷過浴血殺伐的戰士,果斷而冷酷,他們是真正的男人,他們也崇拜硬朗的男人氣概。所以李閒雖然在他們眼裡還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少年,可這少年的執著刻苦和進步都讓他們由衷的尊重。

    沒有人喝彩,雖然那場中兩個人的交手越來越精彩,但這並不是什麼鋪開場子賣藝的江湖浪人耍花槍,血騎兵們看的不是熱鬧,而是兩個人都快到了極致的刀法,那是真真正正的殺人的刀法。

    以鋒利的橫刀對戰,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傷到彼此。可場中那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動作雖然迅疾如雷,力度上的控制卻到了一種駭人聽聞的地步。沒有人擔心他們會誤傷,點到即止這四個字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絕對不是一件難事。

    李閒的汗水慢慢的蔓延到了全身,而他在半個時辰的對練中至少“殺死”了鐵獠狼三次,也被鐵獠狼“殺死”了七次之後,那種汗出如漿後的痛快也漸漸的夾雜了一絲疲勞。

    “停下吧!”

    達溪長儒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圍觀的血騎兵當中,他瞪著眼睛罵道:“都滾回去洗個澡喝兩口酒,媽的,真以為自己都是鐵人凍不死嗎?”

    達溪長儒說的沒錯,如果兩個人繼續打下去等疲勞感越來越濃之後,身體的溫度反而會下降,再加上凜冽的寒風,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身體上的汗水就會凍成一層冰。那個時候傷的就不僅僅是皮膚,兩個人說不定都會被凍傷了肺腑。

    李閒和鐵獠狼擊掌一笑,然後兔子一樣躥回自己的房間中。

    不用達溪長儒吩咐,血騎兵自發的去給那一大一小兩個瘋子燒熱水送過去。

    李閒衝進自己房間後一躍上了床榻,然後扯過被子裹住身子。

    “想死啊!”

    達溪長儒跟在後面走了進來,將腰畔那個能裝下四斤烈酒的酒囊甩在李閒身上。李閒從被子裡伸出手將酒囊扭開,然後一口灌進嘴裡。辛辣的酒漿順著他的喉嚨咕嘟咕嘟的灌進去,也從嘴角溢出來沾濕了被子。才凸顯出來的喉結一上一下的動著,看起來竟然帶著幾分動人心魄的豪邁。

    感覺胃裡有一股火燒起來,一直燒到嗓子眼李閒才停下來。將酒囊放在一邊,對達溪長儒咧開嘴嘿嘿的傻笑了兩聲。

    “真他媽的痛快!”

    他笑的很傻很傻,很二很二。

    “給我個理由。”

    達溪長儒將酒囊拿過來喝了一口,在椅子上坐下來。

    “什麼理由?”

    李閒歪著腦袋問。

    達溪長儒瞪了李閒一眼:“你心裡不安靜,剛才你和鐵獠狼練刀,看似龍精虎猛一刀比一刀快,其實你心裡亂的一塌糊塗,如果真的是以命相搏的話第三招的時候鐵獠狼已經一刀剁下了你的腦袋!”

    李閒笑了笑:“第三刀麼?我以為第一刀自己就該死了的。”

    達溪長儒道:“不會是因為大風不能出行這麼件小事影響了你的心緒,你的性格我了解,縱然說不上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也斷然不會亂的連握刀的手都不穩!”

    李閒嘆了口氣:“師父,您還真是知心大姐類的人物啊,心裡有些許小事都瞞不住您的眼睛。我看咱們血騎改行吧,開個醫館專門安撫失足少女寂寞少婦什麼什麼的。”

    “閉嘴!”

    達溪長儒怒道:“有什麼事趕緊說,信不信老子現在把你扒光了丟到外面去。”

    “您看……少女什麼的就喜歡您這麼霸氣的男人了。”

    李閒笑了笑,將酒囊從達溪長儒手裡要過來狠狠又灌了一大口。他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起伏,眼睛亮的就好像夜空中最璀璨的那顆星辰。

    “其實也沒什麼。”

    他笑了笑:“就是有點自卑。”

    他看了達溪長儒一眼:“男人的自卑。”

    “自卑?”

    達溪長儒皺眉:“說清楚。”

    李閒有些懊惱的垂下頭:“我比較小。”

    達溪長儒怔住,隨即爆發出一聲長笑:“安之,你腦袋裡整天在想什麼?你才不到十三歲,怎麼可能大?”

    李閒也是一怔,隨即也笑了起來:“師父,您誤會了,我說的小,並不是那個小…….”

    他緊了緊被子,靠在床上道:“昨天和您說過了,我在漁陽郡的時候見過那個葉大家。而且短暫的交談過幾句,有幾句話我一直記在心裡。當時我以為她是一位青樓女子,並不知道她竟然會是打造兵器的權威啊。所以當時她的話雖然給我震撼不小,卻沒現在想起來這樣讓人心裡都不寧靜。”

    “小傢伙,男人大不大,還是要看前程如何。”

    李閒歪了歪頭嘆氣:“離開漁陽郡已經一年半了,我發現自己其實一點長進都沒有。說實話,我都怕見到她的時候被譏笑。”

    他很認真很認真的說道:“我覺得自己真的還很“小”。”

    達溪長儒沉默了一會兒,看著李閒的眼睛說道:“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很沒心沒肺的傢伙,對所有困難和坎坷完全不在意不介懷,現在看來,原來你也有經不住打擊的時候。”

    他站起來,拍了拍李閒的肩膀:“她不知道你是誰,當然,如果她知道或許還會這麼說,但有一件事你要記住,如果…….如果她不是看得出來你的與眾不同,何須跟你廢這些話?”

    他笑著,臉上的傷疤都沒有那麼猙獰了:“你的前程將來有多大,誰也無法預測。但我可以很認真負責的告訴你,如你這麼大的少年,我從沒見過比你優秀的。如果你因為一個女人一句扯淡的話而影響了心緒,我只能說你讓我失望了。她看人不膚淺,而你也不是膚淺的人,再看它二三年,看這世間有幾人能阻止你步步登天?”

    李閒笑了笑:“師父,扯蛋這個詞千萬別用在女人身上,挺不斯文的。”

    他笑得很委婉:“我只是想盡快,盡快盡快的成長起來,然後拍著胸脯問那個女人,妞兒啊,你看我大不大?”

    “然後她心悅誠服:大,真的很大啊!”

    達溪長儒哈哈大笑:“那就他媽的彆扭扭捏捏像個娘們,心裡敞亮些,等你長得和我一樣高的時候,你會如天地一樣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6:45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三十五章 至於麼?


    “天地一樣大?臉放在哪兒?”

    “都天地一樣大了,還要臉做什麼?”

    達溪長儒難得的說了句笑話。

    李閒靠在床榻上傻笑,身體上感覺著被子帶給他的溫暖也越來越清晰起來。

    “師父,萬一葉大家不答應怎麼辦?”

    “你應該這樣想……”

    達溪長儒站起來,打算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笑了笑說道:“萬一葉大家答應了,你豈不是太走運了。”

    李閒點了點頭:“如果將結果成敗寄託在運氣上的話,那麼……我倒是有點信心了。”

    “躺一會兒,別賴在床上裝死,一會兒跟我出去到林子裡走一圈,這樣的天氣,隨便走走都能撿到些被風吹傻了的狍子,今天晚上好好燉一鍋吃,明天一早太陽露出來咱們就出發。”

    “如果風不停呢?”

    “那就當我沒說過好了。”

    傻袍子真的抓到了不少,傻兔子也抓到了不少,所以當天晚上血騎所有人都美美的吃了一頓,喝了燙嘴的肉湯之後又美美的睡了一大覺。

    當月亮還掛在樹梢上的時候風就停了,才刮了一天半夜,說起來這在草原上簡直算不上一場像樣的風,猛烈但不持久,比起隆冬時候一刮就是幾天幾夜的白毛風根本就不算什麼。因為風吹過的緣故,所以一大早天空就顯得乾淨而透亮,看著蔚藍蔚藍的天那種透徹讓人忍不住想要大聲喊幾句才痛快。

    讓獨孤銳志和東方烈火兩個人留守營地,達溪長儒和李閒帶上二十名血騎兵收拾好裝備,一大早就離開了營地朝著西北方向出發,五十幾里的路程,輕裝而行以血騎的速度用不了半日就能到達。

    一路上李閒難得的沒有嬉笑,安靜的就連大黑馬都有些不適應。達溪長儒知道李閒心裡有些擔心,說實在的,他自己心裡也沒有什麼底氣。畢竟那個叫葉懷袖的女子太特立獨行了些,往往認為可能的事在她那裡就絕無可能,而往往認為不可能的事她偏偏要做出來試試。

    比如根據江湖間的傳聞,當初她父親葉無風是說什麼也不肯讓她繼承手藝的,葉無風總覺得一個女孩子家站在火爐邊鍛造兵器是很難接受的事。就算這天下第一的手藝失傳,他也不願意女兒拋頭露面乾在他眼裡並不算高雅藝術的粗鄙事。

    但葉懷袖偏偏就不肯聽話,不但沒有將葉家名號墜了,反而讓葉家草廬的聲譽達到了一個巔峰,以至於名傳塞北。

    而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窈窕女子在火爐邊輕衣薄衫,揮臂間香汗淋漓曲線畢露的樣子總是能給人無盡的遐想,至於是不是這樣,那便誰都沒有見過了。葉大家鑄造鍛打兵器的時候外人不得觀看,可越是這樣神秘就越是容易讓人幻想。想像一下,葉懷袖那般水一般的女子打鐵,其情景該是多麼的令人血脈噴張。

    而葉懷袖這個女人為什麼從​​江南到了北方,又出塞進入草原是個謎。她一個女子和幽州羅藝,阿史那去鵠這樣的大人物有著密切的關係更是讓人想不明白其中關鍵。所以,她的神秘感越大,人們對她越是好奇。

    如果知道葉大家在漁陽郡一座破舊的青樓中做了三年招牌,只怕也不知道會有多少江湖豪傑一怒將那座怡紅院拆了,也不知道那個怡紅院背後的老闆被揪出來之後是被打成殘廢閹成太監又或是直接來三百泡騷黃尿活生生澆死。白衣葉懷袖,紅衣張婉承,在中原這兩個女子論名氣後者強於前者,論號召力,前者無疑有著巨大的優勢。

    就因為這個女子太獨特,而達溪長儒從根本上算不得江湖豪客,他跟葉懷袖的那次見面也純屬意外甚至還帶著點尷尬,現在貿然求上去,其實他比李閒還緊張些。

    只是,一塊如此好的隕鐵若是沒由這天下最出色的人物來鍛打,豈不是太暴殄天物?

    如果說弱洛水這個極小的弧度轉彎處有什麼特別的話,也只能說那座勉強算是座高坡的所謂小山。而從一年前這個高坡漸漸的不再平凡無奇,除了高坡下搭建起來一小片木製建築之外,不得不說的就是有人在高坡下大石上鑿刻的七個大字三個小字。而讓這個高坡漸漸聲名遠播的就是這塊大石頭和在石頭上刻字的人。

    此處名為玄武峰

    葉懷袖

    不倫不類,不去管蒼勁如龍如松的字體,光看這七個字表達的意思肯定會被文學大家詬病。此處名為玄武峰,先不說前四個字根本就是多餘,就是玄武峰這三個字就夠讓人笑掉大牙了。

    走不了百步就能順著緩坡到達頂端,除了刻字的地方之外連塊像樣的石頭都沒有的地方居然也敢稱為峰?

    而且,據說那塊石頭還是此間主人花錢請了草原牧民從三里外運來的。

    可是,事實上自從這塊石頭立在這裡開始,每一個到來後見到字體的人都會或真或假的讚一句:“好一手剛勁筆體!好一座玄武峰!”

    這其中有多少馬屁的味道不言而喻,有多少為了一睹某人姿色站在石頭邊幻想著垂青而垂涎於石也不可查。有多少人故作高深莫測盯著字體研究假惺惺感嘆著此字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又有多少人對感嘆的人白眼唾沫加去你-媽的表示不屑。

    究其根本,還是因為這刻字的女人實在太美了些。或許人美反倒是其次,美在其名在外。大家都知道葉家有女名懷袖都知道此女很美很美,而一百個知道她的人心中就有一百種美麗的幻想,究竟有多美,其實沒多少人知道。

    草原人粗鄙不懂得什麼禮儀教化,有漂亮妞兒看上了能搶就搶過來才是硬道理。可從葉懷袖到了這裡之後非但沒有人搗亂,甚至就連在草原上橫行無忌的突厥紅披風也不敢隨意靠近玄武峰。

    所謂的突厥紅披風,指的就是精銳的突厥狼騎。

    狼騎裝扮是整齊的黑色皮甲大紅色的披風,成千上萬的狼騎在草原上風一樣掠過就好像一大片紅雲卷過一樣。狼騎是突厥王庭權威的象徵,普通的牧民只要遠遠的見了紅披風過來就要讓路甚至躬身施禮。狼騎的戰力也是毋庸置疑的,比如現在契丹人和奚人之間的戰爭,雙方投入的兵力已經超過五萬,可哪怕是三千紅披風殺過來這五萬人立刻就會潰不成軍。當然,其中最大的緣故是因為突厥人在草原上的絕對統治地位,第二才是狼騎強悍的戰鬥力。

    曾經有一個小部族的首領意外發現了這裡,然後帶了幾十個人想要將葉懷袖搶回去。也不知道為什麼,到了這裡之後又倉惶​​狼狽的逃回了部族。第二天晚上,五個突厥狼騎的百人隊就將那個小部族屠了個乾乾淨淨,全族上下近千人口一個都沒能活下來。那個小部族的首領更是被剜心鞭屍,被活生生打成了一灘肉泥。

    再後來,就有消息傳出來。

    突厥王庭的一位大人物也在玄武峰隱居,就和葉懷袖住在一起。

    這個人到底是誰,是男是女,卻無從辯證。

    有人說突厥始畢可汗的族弟特勤阿史那去鵠就是葉懷袖的入幕之賓,他帶領一萬狼騎驅趕走了奚人之後就隻身到了玄武峰和葉懷袖雙宿雙棲。也有人說是突厥王庭最被始畢可汗看重的一位子女在這裡,跟隨葉懷袖學習。當然不是學習打鐵,相對於葉懷袖的才名來說打造兵器天下第一的名號反而不怎麼響亮。

    她是書法大家

    她是劍法大家

    據說,她還是兵法大家。

    傳言中的葉懷袖,完美如謫仙般無所不會無所不知。

    所以,根據傳聞,李閒和達溪長儒一行人並沒有貿然的靠近玄武峰懷袖草廬。如果突厥狼騎滅族的傳聞是真的,那麼極有可能真的有一位突厥王庭的大人物在草廬中做客,也就是說,有一支不少於五百人的突厥狼騎就駐紮在玄武峰不遠處。

    血騎雖然戰力無雙,但以二十人挑戰五百狼騎也說不上有什麼勝算。

    達溪長儒將血騎的二十名騎兵留在玄武峰十里外的地方隱蔽,他和李閒兩個人先去草廬見葉懷袖。

    至於隕鐵,達溪長儒是想留在血騎那裡的,但李閒卻堅持帶著。

    達溪長儒搞不懂李閒的想法,卻敵不過他的執拗。兩個人一人一騎,帶了一匹好馬拖著隕鐵,觀察後確定四周沒人監視隨即往草廬的方向飛馳了過去。

    將隕鐵帶著而不是確定穩妥後再讓人送過來,這樣其實很冒險。可也不知道為什麼謹慎的李閒非要帶上,這明顯和他的性格不符。

    一路上很安靜,連一隻獨狼都不曾發現。

    遠遠的看到高坡下那一片木屋,在草原上頗帶著點寂寥清淨的味道。

    “世外高人都喜歡玩隱居這個調調?”

    李閒笑著問道。

    達溪長儒道:“她可不算什麼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世外高人,她是個江湖人,一直都在,而且,她來塞北草原,據我所知應該也不是來避世的。 ”

    “師父,好像您對葉懷袖很關注啊?”

    李閒嬉皮笑臉的問道。

    達溪長儒瞪了他一眼說道:“若不是因為你,我關注她做什麼?”

    李閒笑了笑:“她為什麼要來草原?”

    “據說……”

    達溪長儒嘴角挑了挑,表情有些耐人尋味:“據說是來找男人的……她的男人。”

    李閒一怔,隨即扑哧一聲笑了起來:“原來無論名氣多大,本事多大的女人也都離不開男人啊!”

    他笑得正得意,忽然笑聲猛的一僵。

    李閒猛的大仰身貼在馬背上,一支羽箭在他的面門上空不遠處嗖的一聲飛了過去。那羽箭來勢極快,突兀至極!若是李閒反應稍微慢上一秒鐘的話,這一箭說不得已經射穿了他的臉孔。好在李閒已經對弓箭幾乎有了本能的反應,若是換了達溪長儒也未見得比他閃的更快了。

    “啐!”

    李閒貼在馬背上低低罵了一句:“不過是說了句想男人麼,至於射我嘴?”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6:48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三十六章 是你?是你!


    李閒伸手從背後將那張開皇九年精工打造的硬弓取了下來,然後從箭壺中抽出一支遠大於普通羽箭的破甲錐搭在弓上,可是這個動作僵硬了一會兒之後,李閒還是將破甲錐又放了回去。

    達溪長儒和李閒同時勒住戰馬,順著羽箭射來的方向看去。

    從一棵矮樹後面轉出來一個持弓的影子,眼神凶狠的盯著他們兩個人。

    當看清那射箭之人的樣子後,李閒和達溪長儒同時驚訝了一下。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幾分讚許,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被人偷襲險些丟了性命,李閒的視線中反而沒有什麼怒意。

    其實如果非要找個李閒不動怒的原因,還是因為他聽到了一聲怒斥。

    那射箭之人距離他們並不遠,也就三十米左右的樣子。而若不是因為弓弦響之前那人的怒斥,李閒的反應或許還要慢上一分。雖然是下了殺手,但那人先罵人後開弓顯然是留了些許餘地。雖然即便慢上一分李閒也不會被射落馬下,但終歸還是要狼狽一些。他不怒,是因為到了人家地盤上還在肆無忌憚的諷刺著此間主人,也難怪人家會用羽箭來招待客人。

    他只是沒想到,離著草廬還有幾百米的樣子竟然就有人站在這裡當門童了。

    也不是門童,因為那人是個女的。

    不但是個女的,還是個一身勁裝嬌小可人的美麗小女子。

    她個子不高,按李閒大概一米七多些的身高來說,她最多也就是才到李閒的耳際。也不胖,一身深藍色勁裝勾勒出了美好的身材。她年齡也不大,看樣子也就比李閒大上兩三歲而已。

    十五六歲的少女,一箭驚人。

    “這位姐姐,為何偷襲我?”

    李閒在馬背上抱了抱拳,一本正經的問。

    他才不信逆著風那少女能聽到三十幾米外他和達溪長儒的交談,最多也就是聽到了他自認為豪放不羈的笑聲罷了。

    “擅闖草廬,大聲喧嘩,當射!”

    那少女豎著彎眉斥道,一臉的本應如此。

    李閒本來是不生氣的,可聽到那少女的解釋反而心中點燃幾分火氣。

    “那你怎麼不在遠處立一塊陌生人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天大地大,天下人都走得過得看得停留得,你說擅闖就擅​​闖,你可有此間地契麼?! ”

    李閒不等那少女大話,很不禮貌的抬起手遙遙指著那少女的鼻子問:“還當射?你再射一下我看看?”

    那少女懶得和李閒說話,抬手就又是一箭射了過來。當真是一個乾脆利落,果斷是一個潑辣凶狠。

    李閒有了防備倒也不會再被逼的秀一下腰身如何柔軟,他很自信的微微閃身然後抄手將那支羽箭接住。因為帶了鹿皮手套,所以倒也不必擔心擦破了手。

    “女人就是女人,箭都這麼綿軟無力!”

    李閒皺眉冷笑,取下硬弓,也不看他怎麼瞄準,隨手一箭朝著那女子射了出去!

    “不可!”

    達溪長儒喝了一聲,卻已經晚了。

    那箭如流星,快的根本來不及有什麼反應。三十幾米的距離,以李閒手裡兩石的硬弓拉開滿月一般射出去,莫說那少女,就算換了達溪長儒也不一定輕易閃得開!

    “你敢!”

    與達溪長儒幾乎同時,一道清冷的聲音也在不遠處響起。聽聲音也是女人,或許是因為激動氣憤和驚訝慌亂下,聲音帶著些許的沙啞。

    兩個人幾乎同時發出呼喊,同樣都是簡短的兩個字。只是相比於李閒拉弓射箭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兩個人的喊聲都稍微的慢了一些。第二個字才出口,李閒的箭已經到了那深藍色勁裝的少女身前。

    持弓的少女甚至沒來得及閉眼,那箭已然到了。

    一縷青絲飄落,洋洋灑灑。

    那羽箭在少女身後的草地上噗的一聲扎了進去,箭羽還在嗡嗡的顫抖著。

    青絲落,伊人驚得白了臉色。

    一個穿著鵝黃色衣服的女子迅速的到了那持弓少女身邊,見她無恙隨即抬起頭狠狠的瞪著李閒。

    李閒緩緩的將弓放下,看著那鵝黃色衣服的女子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就敢了,你能怎樣?”

    “是你?!”

    “是你?!”

    後來的也是一個少女,看年紀稍微比持弓的少女略大一兩歲。在看清彼此的面容後,李閒和她幾乎同時說出了相同的兩個字。

    “姐姐,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

    李閒收起硬弓,很靦腆的笑了笑說道。之前一秒鐘還掛在他臉上微微的怒氣已經蕩然無存,換上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綠色環保笑容。

    那少女正是在漁陽郡給李閒送傘的小丫鬟,李閒依稀記得她的名字。

    “嘉兒姐姐,別來無恙?”

    “怎麼是你這無賴少年郎,你來這裡做什麼!趕緊離去,不然休怪我動手傷了你。”

    嘉兒倒是沒被李閒的笑容迷惑,瞪了李閒一眼後她拍了拍那勁裝少女的肩膀問道:“無欒,你沒事吧?”

    “我……沒事。”

    被稱為無欒的少女垂著頭看著地上被羽箭切落的頭髮怔怔出神,也不知道是被嚇傻了還是在想別的事情。

    “你先回去,這裡有我。”

    嘉兒低聲對無欒說道。

    “哦……”

    無欒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小巧精緻的臉上不知道為什麼浮現出一種濃濃的疑惑神色。她緩緩的轉過身,似乎是在糾結著什麼事情似的。

    “離開吧,你不應該來這裡!”

    嘉兒抬起頭,看著李閒說道。

    達溪長儒催馬攔在李閒前面,然後從馬背上躍了下來。他很客氣的對嘉兒拱了拱手說道:“麻煩你幫忙傳禀一聲,就說弘化達溪長儒求見葉大家。”

    “您就是弘化一戰逼退四十萬狼騎的達溪長儒將軍?!”

    嘉兒愣了一下,隨即連忙還了一個禮後驚訝的問道。

    “我與葉大家有過一面之緣,倒是未曾見過小娘子你。之前我徒弟無禮之處,還請小娘子多多海涵。”(注1)

    李閒撇了撇嘴,倒是沒有出聲反駁。

    嘉兒冒著不禮貌的嫌疑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幾眼達溪長儒,視線尤其在他臉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疤上停留了一會兒。直到達溪長儒下意識的清了清嗓子,嘉兒才俏臉一紅將目光收回來。

    “是我無禮了,將軍莫怪!”

    她再次施禮:“早知道是將軍遠來,說什麼也不會讓無欒亂來的。將軍且在這裡稍後片刻,我這便去告知我家小姐。”

    達溪長儒道:“你且去,我就在這裡等候。”

    嘉兒連忙說道:“此間風大,將軍還是到草堂中休息片刻,我稍後便回。”

    達溪長儒道:“不可壞了規矩,我還是在此等候。​​”

    嘉兒也不再勸,轉身快步往那片木建小屋的方向走去。她的步伐輕盈而不虛浮,顯然也是習過武藝。李閒一年半之前還是看不出這些門道的,現在卻在不知不覺中看人舉手投足就能知道是否習武。有句他知道別人還不知道的詩勉強符合他此時的情況: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他自己看不到自己的長進和變化,但這種長進卻是真真切切的。

    李閒之所以想起這兩句詩,是因為他看著嘉兒和無欒兩個少女轉身時候的側影而發的感慨罷了。其實,他看著兩個嬌美少女的側身想起的是前兩句……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也不知道那叫無欒的少女想著什麼心事,走的極是緩慢。嘉兒都已經超過了她,她還走出去連十步都沒有。

    李閒的眼睛盯著無欒勁裝纖腰下的翹臀,砸吧砸吧嘴低聲對達溪長儒說道:“那麼細的腰身,她怎麼能拉得開弓,難道就不怕扭斷了麼?”

    達溪長儒道:“切不可小看了女子,你姑姑紅拂的手段難道你都忘了?就拿草原上的女子來說,性如烈火,彎弓搭箭也不是什麼難事!”

    接下來達溪長儒的一句話讓李閒傻了足足一分鐘。

    “不過那叫無欒的小娘子,這腰肢扭的卻是漂亮的很。”

    “師父……您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李閒由衷的讚嘆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達溪長儒的話,叫無欒的少女忽然回頭看了這邊一眼。只是離得稍微遠了些,看不清她到底是在看達溪長儒還是在盯著李閒。不過能依稀分辨的是,她臉上疑惑的神色越來越濃烈了。回頭看了一眼,她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又停下來,再次轉身將視線投了過來。

    這次李閒看清了,她正是盯著自己的臉似乎看得很入神。

    “是我太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飄逸爽朗了嗎?”

    李閒從馬背上跳下來,挨著達溪長儒站住低聲說道:“師父,她已經看我看到流連忘返了,我估計再看片刻,她就會到茶不思飯不想輾轉反側晝夜無眠的地步!”

    他笑了笑,故意笑得很噁心。

    達溪長儒低聲道:“閉嘴!到了這裡還不知道安分些,惹惱了草廬中的人,小心葉大家不給你鍛造兵器!”

    李閒破罐子破摔道:“她不給打造那就算了唄,咱們回去師父你和我聯手自己打造就是。打不成長刀,還打不成短刀?打不成短刀,還打不成匕首?打不成匕首,還打不成繡花針嗎?”

    正說著,從遠處草廬方向嘉兒已經快步走了回來。風吹起她的衣服,雖然還是薄棉服,可依然能勾勒出她頗為誘人的身段。鵝黃色的衣衫和才露出地面的新綠很相配,就好像一隻草尖飛舞的蝴蝶般令人賞心悅目。

    “讓將軍久候了,我家小姐說請將軍到草堂相見。”

    離著還很遠,嘉兒笑盈盈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李閒嘟嘴低聲道:“師父啊,看來美女果然還是崇拜英雄的,您看那小妮子看著您的眼神都閃光呢,就跟見了老鼠的貓兒似的。”

    達溪長儒剛要說話,忽然聽見不遠處的少女無欒驚呼了一聲。

    “啊!”

    她怔怔的看著李閒,隨即臉色由疑惑瞬間變成了憤怒。

    “是你!”

    還是這兩個字,但李閒這次真的不解了。

    無欒猛的將手裡的彎弓舉起,然後毫不猶豫的從背後箭壺中抽出三支羽箭,拉開弓弦,竟是要三珠齊發,好似不殺了李閒她決不罷休一般。

    (注1:本來在前面最初章節就該解釋一下的,但是因為粗心忘記了。隋唐時期,稱呼女子為娘子,稱呼少女為小娘子,稱呼男子為郎,稱呼少年為郎君。小姐這樣的稱呼是在元朝之後才漸漸興起的,元朝之前小姐這個稱謂和現在的意思基本上一樣……但出於閱讀習慣,本書還是選擇了不太尊重歷史,就還是以小姐來稱呼吧。畢竟真的要完全尊重史實,這書也就沒辦法寫下去了,無傷大雅的地方還請大家不要見怪,拱手拱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6:51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三十七章 有妖氣


    連珠三箭,在二十幾步外迅疾如毒蛇吐信一般射了過來。這三箭竟然精準異常,一箭取面門,一箭取胸膛,一箭取小腹。無欒驟然發難,這三箭來勢極快,若不是李閒心中隱隱對她有著防範,說不得就會被傷了。

    李閒沒有閃躲,而是出刀。

    非是一道刀光,而是兩道。

    李閒的刀已然快極,卻還是慢了半分。

    他手中的橫刀揚起的時候,達溪長儒的刀已經將三支箭同時斬落!

    達溪長儒穩定如磐石一般的手卻又靈活的令人咋舌,橫刀劃出一道匹練般的軌跡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砍中了三支羽箭的箭鏃!這一份眼力腕力爆發力已然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一刀破三箭,刀鋒如電!

    三支被劈飛了的羽箭歪向一邊,達溪長儒擎刀在手,眼神逐漸變得陰冷。

    “這便是草廬待客之道?一而再再而三,是要考證我的耐性?!”

    刀鋒斜指蒼穹,達溪長儒衣衫隨風而動!

    “我達溪長儒的弟子,是什麼人想殺就能殺的?莫說葉家草廬沒有這個資格,便是天下四海,我倒是要看看誰能問得過我手中橫刀!”

    他向前踏出一步,無數次血海廝殺所產生的戰神氣概蓬勃而出!

    “無欒!你要做什麼!”

    嘉兒被這突兀情況嚇得變了臉色,快步跑過去攔在無欒的身前。她一把抓著無欒手裡的彎弓,阻止她繼續搭箭。

    “達溪將軍是小姐的貴客,無欒休得無禮!”

    因為慌亂和不可抑制的怒意,嘉兒說話的聲音中帶著些微的顫抖。

    “他是我們的仇人!”

    無欒漂亮的小臉臉色頃刻間變得煞白,眉宇間的怒氣濃烈的幾乎化不開。她的眼睛瞪得很圓很圓,因為激動,胸脯劇烈的起伏著。攥著彎弓的素手關節處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一條一條的小小青筋在手背上清晰可見。她怒視著不遠處的李閒,眸子裡的旺盛火焰似乎能噴射出來將他活生生燒死一樣。

    “仇人?”

    嘉兒下意識的回頭看了李閒一眼。

    “你一直在草原未曾離開,他卻才到,你們之間能有什麼仇恨讓你這樣沒了理智?無欒,你是不是認錯了人?”

    嘉兒有些疑惑的問道。

    “開始我的確沒有看出是他,只是二十三條人命的血海深仇我怎麼可能忘得掉?雖然只是依稀見過他一次,兩年了,他的面貌也有些變化,但我永遠記得他那雙眼睛,記得他嘴角上卑鄙的笑容!當時他還沒這麼高,但我絕對不會認錯!”

    無欒想要掙脫嘉兒的阻擋,握著彎弓的手臂瑟瑟顫抖著。

    “二十三條人命?兩年前?”

    嘉兒再次回身看了李閒一眼:“差不多兩年前我在漁陽郡見過他,那時候他才多大?怎麼可能與你有這般仇恨?”

    無欒不再解釋,而是昂著下頜咬著嘴唇怒視李閒,終於還是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咆哮:“兩年前!幽州南!你可還記得你與你的同夥截殺我們的往事!今日既然遇見,那便做個了斷吧!”

    李閒皺著眉想了想,隨即想起那次鐵浮屠截殺突厥刺客的事。

    他將橫刀垂下,向前走了幾步問道:“你便是那次鐵浮屠的哥哥們一時心善留下的活口?”

    無欒聽到這句話恨得咬碎了銀牙,她迎著李閒的目光說道:“那日你站在路邊石旁,我與小姐隔窗看到了你,小姐還讚道好一個清秀少年郎,想不到你卻是與那強盜是一伙的!後來醒悟,你站在路邊,分明就是在窺探我們的車隊!為了保護小姐,二十三個人他鄉身首異處,此仇不共戴天!”

    李閒也不辯解,反而幽然一嘆:“我就說阿爺他們心善了,小鳥哥還說不傷及無辜少女。當時我便反駁,母狼崽子難道就不是狼?”

    他抬起頭看著無欒說道:“你應該感激,若是我在,說不得你們活不到今日。”

    無欒怒道:“好!既然你承認了就好,今日我就要殺了你替他們報仇!”

    李閒淡淡說道:“報仇?狼崽子果然是沒有人心的,顛倒是非混淆黑白的扯淡倒是你們的本能。以我看來,二十三條人命還是少了,若我手有十萬兵,必當殺盡你族人!”

    達溪長儒站在李閒身邊,微微歪頭問道:“安之,怎麼回事?”

    李閒以橫刀刀尖指著無欒的臉說道:“一條渾然沒有人性的漏網之魚而已,莫說當日殺了,就算今日有求於人,再遇到那些人我還是要殺的。我只是遺憾……”

    李閒冷冷的聲音如同草原上的寒風:“我只是遺憾,當日阿爺說我年幼不讓我參與那一次截殺,而沒能親手砍掉幾顆狼頭!”

    他簡略的將那日之事和達溪長儒說了一遍,言語不多,但將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達溪長儒聽完後點了點頭道:“便當如此,來一次殺一次,來十次殺十次,但凡過了長城還帶著彎刀的草原人,殺多少都不多。”

    “我殺了你們!”

    無欒往前欲沖,卻別嘉兒再次死死攔住。

    “無欒”

    一身淡紫色搖曳長裙的葉懷袖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風中她長裙微動,身姿綽約,白皙精緻的臉上波瀾不驚沒有一絲情緒化的表情。

    “退下”

    她一邊緩步走來一邊說道。

    葉懷袖走路的樣子極好看,她的腰身細的令人很自然的想起風中拂動的垂柳枝。此時北風尚寒,春未暖,花未開,她一身淡紫色薄衫衣裙就更顯得婷婷裊裊如出水盛開的荷花一般。她那一頭柔順青絲並沒有束起,而是沿著耳際披散在腦後。這樣的發式猶如現代女子長髮披肩,額前的齊眉瀏海被風吹得飄搖不定,不時露出白皙光滑的額頭。

    在她身邊或有半步距離,有一名白衣少女跟著。

    這少女看起來十四五歲年紀,穿著一身很隨意的家居衣衫。白色比肩,白蓮花色長裙及地,竟然看似也絲毫不畏風寒。看她裝束是漢人衣衫,可若是看到她那雙淡藍色的眸子和稍微有些彎曲的捲發還是能分辨出她的突厥血統。她雙手環袖負于身後,步伐輕盈如踩了一朵雲前行一般漂亮。

    若葉懷袖是夏日盛蓮,那這少女便是新開小荷。

    容貌說不上十分漂亮,論五官臉型猛眼看或許還不如無欒精緻。可越是仔細品味,越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出塵味道。

    “少年郎,一別兩年想不到還能再見。”

    葉懷袖淡淡微笑,走到無欒身前站住。

    “你來我草廬,是要做什麼?”

    李閒對葉懷袖並沒有什麼厭惡,相反,她身上的成熟嫵媚和清純冷淡這兩種矛盾卻融合的極為和諧的氣質讓李閒很欣賞。兩年前在漁陽郡怡紅院中,她的驚艷就讓李閒過目不忘。

    李閒先是對葉懷袖拱手施了一禮,然後直起身子淡淡的說道:“本來是想求您打刀的,現在看來,說不得是來打架的。”

    葉懷袖點了點頭卻不再問,而是對達溪長儒雙手交疊於小腹位置微微俯身行禮:“當年在漁陽與將軍有一面之緣,將軍別來無恙?”

    達溪長儒不願失了禮數,也是行了一個平禮:“有勞葉大家惦念,我這樣的軍武中粗鄙之人,身子倒是結實的很。”

    他看了葉懷袖一眼說道:“自從漁陽郡一別兩年有餘,當日唐突,一直沒來得及跟葉大家說聲抱歉。”

    葉懷袖抿嘴一笑道:“當日是車夫駕馭不住馬車衝撞了人群,將軍一拳而斃拉車的騾馬,也不知道救了多少無辜百姓,何須道歉?倒是我也沒來得及感謝將軍將我送回怡紅院​​的情分,失禮之極。”

    她平淡而溫和的說著話,提及怡紅院三個字竟是絲毫不在意。

    李閒這才明白為什麼達溪長儒說與葉大家初次相見並不怎麼愉快,不過想想看,拉車的騾馬驚了之後在大街上狂奔衝撞人群,達溪長儒一拳轟死騾馬那是何等的威風凜凜!也不知是打爛了馬頭,還是轟碎了馬腹。只是馬車傾倒間,那臉上有一道猙獰刀疤的漢子將會是何等的霸氣無雙?

    想到這裡,李閒腦子裡又出現了一個畫面。

    嬌柔女子從馬車中摔了出來跌疼了柔嫩屁股崴了白皙腳踝,英雄將其抱起送回家中。也挺浪漫的,不是嗎。

    只是李閒心中對葉懷袖的佩服卻是越來越濃了些,這女子自從出現就不問無欒為何發箭,也不問到底事出何因,只是和達溪長儒說著漫不經心卻帶著點溫暖的離別話語,似乎完全忘了之前雙方還劍拔弩張的事。

    談笑間將尷尬處境化解無形,確實好心機。

    “狂野風寒,將軍無懼我卻是受不得了,還請將軍移步草廬,我這裡有前天才從江南快馬送來的新茶,剛巧招待貴客。”

    葉懷袖和達溪長儒說了一會兒話後邀請道。

    達溪長儒拱手:“恭敬不如從命。”

    葉懷袖轉身,淡淡的看了一眼無欒淡淡的說道:“自今日起在樊籠中自困反思,什麼時候知道自己錯了,什麼時候自己出來就是。”

    她也不多看無欒一眼,微笑著招呼達溪長儒和李閒進入草廬。

    聽到樊籠二字,無欒臉上的表情明顯僵硬了一下,她咬了咬牙,卻沒有說話。將手裡的彎弓羽箭一股腦交給嘉兒,轉身往草廬一處偏僻的地方走去。只是,看她走路的身形微微顫抖,似乎是受不了風寒一般,雙肩瑟瑟,其意蕭條。

    同樣的,聽到樊籠二字,嘉兒瞬間睜大了眼睛,小巧的嘴巴也張開得能吞下一隻雞蛋大小。她臉上的表情驚訝而緊張,想說什麼,可看了看葉懷袖的背影,終究還是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自始至終一言未發的白衣少女,聽到樊籠二字的時候淡然若水的臉上看起來沒有一點變化,只是李閒還是從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絲一閃即逝的驚訝。而那少女轉過身的時候,眼神似乎,僅僅是似乎在李閒的臉上掃過。

    就這麼若有若無的一眼,也不知道怎麼了,李閒的心裡竟然一慌!

    “有妖氣!”

    李閒低聲對達溪長儒說道:“師父,一會兒小心些你的肉,別被妖精給吞了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16:55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三十八章 除非


    除了被罰去不知道什麼意思的樊籠自省的少女無欒,其他人都隨著葉懷袖進了看起來頗為簡陋的木建小屋。草廬小院外是半圈並不能防賊防狼甚至攔不住五歲孩子的籬笆,而且看起來籬笆紮起來的時候某人很不用心,以至於籬笆的縫隙寬大到能鑽過去一隻肥碩的野兔,若是有賊來,無論是鑽還是跳都能輕鬆通過。李閒仔細的看了看那籬笆牆,沒來由的想起女人和狗。

    “這籬笆是誰紮起來的?”

    好奇心加三八心裡讓李閒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葉懷袖頓住腳步,李閒也不知道是眼花還是頭暈,竟然恍惚看到她稍稍挺了挺胸脯,然後略帶著驕傲的說了一個字。

    “我”

    李閒本想說您請來做工建築的人簡直懶惰到了該拉出去綁在柱子上射三十箭的地步,聽到這個字之後又硬生生的將話咽進了肚子裡。咽回去的話一時間消化不了,迫不得已還悄無聲息的放了一個百轉千迴的原生態屁。

    “這個……籬笆很有藝術美。”

    李閒撓了撓頭髮訕訕的笑了笑。

    葉懷袖回身瞪了李閒一眼,一眼嫵媚橫生。

    “覺得難看就直接說好了,何必把話吞回去那麼難受?”

    她昂著的下頜圓潤光滑,帶著那麼點讓人愛不釋手的驕傲。

    “籬笆不是籬笆”

    她說了一句聽起來完全矛盾的話,明明一句很白痴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卻帶著點佛門經義的味道。正如有佛法精湛的大和尚說山不是山水不是水花不是花,皆是一方小世界的高深莫測一樣讓人有種想哭的味道。

    只是接下來葉懷袖的話卻又將這種意境破壞的支離破碎,她嘴角的笑意讓李閒驚訝於這個女人到底有幾面,為何每一面都那麼逼真,都那麼渾然自在。

    “這是我紮起來要養花兒用的”

    她的纖纖玉手從淡紫色的寬大衣袖中伸出來指了指籬笆下面說道:“前些天托朋友從中原送來了二三百枝薔薇,才插上澆了些水。雖然塞北苦寒,但想來以薔薇這花兒的頑強到了今夏還是會開出幾朵小花的。一牆碧綠,星星點點綴粉紅,你不覺得很美嗎?”

    嫵媚化作清純,這轉化瞬間完成卻絲毫都不突兀。李閒不得不讚歎這天下間能將這兩種矛盾氣質體現的如此渾然天成的,非葉大家莫屬了。

    “葉大家好興致”

    李閒由衷的讚嘆了一句。

    在苦寒之地種一牆薔薇,來年盛夏此間一地綠草一牆花朵,想想看,確實美得不像話。

    “你可以叫我姑姑”

    葉懷袖頷首一笑,媚態飄逸的說了三個字:“小傢伙。”

    李閒卻並不以為然:“我只有一​​個姑姑,如今應該在燕山中。”

    “你說的是紅拂吧。”

    葉懷袖回望了中原方向一眼:“說來很久不曾見過她了,我在漁陽城內,她在八仙山,相隔不過十數里,偶爾還會相見品茶閒談。”

    “她是個奇女子。”

    像是總結,又像是追憶,葉懷袖淡淡的說了一句。

    “您也是個奇女子。”

    李閒真誠的說道。

    葉懷袖笑了笑,不再說話。

    走過籬笆牆,李閒就在草廬門口見到了那塊傳說中的石頭。算不得太大,也有兩米左右大小。一側平滑如鏡,一側疊巒如峰。平滑處如刀割斧切一般,卻怎麼看也看不到人為所成的痕跡。

    此處名為玄武峰

    葉懷袖

    七個大字真如龍飛鳳舞,竟然帶著一股金戈鐵馬的悍氣。而下面的三個小字卻用的是簪花小楷,清秀淡雅。

    從這十個字就能看出此間主人的別樣氣質。

    李閒下意識的在大石頭前面停了足足兩分鐘,直到達溪長儒回身催促他才將視線從石頭上離開,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吐出,不由自主的說了一句:“好字,果然好字!果然好一座玄武峰。”

    聽到他這話,葉懷袖抿嘴微笑,而那個總是淡然如水的白衣少女卻微微皺眉,難掩眉宇間的厭惡之色。

    就連達溪長儒都頓住腳步,投向李閒數個意味深長的白眼。

    “好在何處?”

    葉懷袖站在木屋門邊,笑呵呵的問。

    這樣的話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問,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站在那塊石頭邊故作品鑑字意的樣子假惺惺流連忘返,而葉懷袖每一次問都會收獲無數馬屁讚美之詞其臭不可聞。這其中有自以為才子者,有自以為權貴者,還有自己為兩者兼備之人。而這些人或是道貌岸然或是直截了當其實都帶著些齷齪念頭,無非是為了跟葉大家發生點什麼不可告人的風流韻事罷了。

    後來聽得多了,葉懷袖也懶得再問。

    既然回答的話一句比一句虛偽噁心得令人作嘔,那她何必再自尋苦處?

    而在葉懷袖看來,李閒和那些男人是不同的,他還小,才剛束髮的年紀正是心地純潔乾淨的時候,所以她才會有此一問。若是李閒知道她是如此想,只怕會竊喜竊笑到洋洋得意不可自拔。

    “好在何處?”

    她問。

    李閒站在石頭旁邊略微沉吟了一會兒,抬起頭看著葉懷袖的眼睛很認真又極扯淡的說了兩個字。

    “和諧”

    “和諧?”

    葉懷袖一怔,隨即釋然一笑:“果然是個有意思的小傢伙。”

    這是今天她第二次說小傢伙這三個字,但毫無疑問,第二次比第一次中多了些許的讚賞和親切。聽到這兩個字,就連那微微皺眉的白衣少女也是微微一怔,然後沉思,再然後眉毛悄然彎出漂亮的弧度,嘴角也勾勒出一個極微小若有若無的笑意。她微微偏頭看了李閒一眼,似乎是想看清楚那少年究竟是什麼樣子。

    李閒很靦腆的笑了笑,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他心裡想的卻是感謝上輩子發揚光大了這麼一個漂亮的詞彙,看著葉懷袖笑容他就知道最起碼​​在看字這個環節上自己不算失敗。他想的確實沒錯,就是在石頭邊上,也不知道有幾多自以為是的男子被直接驅趕走,稍有些潑皮無賴性格的人又有幾多嚐到了嘉兒的大棒滋味。

    進了屋子裡,眾人分賓主落座。

    葉懷袖耳語吩咐了嘉兒幾句什麼,嘉兒臉上竟然帶著不小的驚訝。

    不多時,嘉兒端著一套煮茶的工具走了進來。葉懷袖接過來放在矮几上,原來是要親手煮茶。

    主人家親手煮茶,這是極隆重的待客之道。一時間整個屋子裡都變得肅穆起來,就連李閒都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做老僧入定狀。

    這煮茶之方法很是繁雜瑣碎,若是換了李閒他是打死也不願意學的。葉懷袖的動作舒緩輕柔,皓腕輕抬,修長的脖子微微歪著更顯得白皙迷人。她一絲不苟做完了所有的步驟,動作連貫溫和,嫻雅文靜,真的將女子​​之柔美展現到了淋漓盡致。

    加了點鹽巴的茶湯很香​​醇,茶香撲鼻。

    李閒很彆扭很難受的拿著架勢喝了一口茶,感覺自己實在算不得什麼雅人。無論是在草原上三五個銀角子就能買十斤的茶磚,還是士族大家中才能品嚐到的香茗,在他看來這樣慢慢細品實在是一件很難受的事,喝水嘛,還是一口氣灌進去才舒服透徹些。

    “你說,想讓我幫你打刀?”

    兩手端著精緻的瓷杯,葉懷袖笑著問李閒道。

    李閒連忙點了點頭,想了想還是直接說道:“師父千辛萬苦自某處尋來一塊隕鐵,想請葉大家幫忙打造一柄合用趁手的刀。”

    “刀?”

    葉懷袖放下茶杯,端正了身子問道:“葉家草廬從五年前到現在,已經沒有開爐了。”

    她擺了擺手示意李閒別急著說話,想了想認真的說道:“期間並不是沒有人讓我相助打造兵器,上至王侯公卿下至江湖走卒,但凡和葉家談得上有幾分交情的這五年來算算也不止三五十人,但卻沒有一柄兵器從草廬出去過。”

    她問:“你可知道為何?”

    李閒想了想道:“葉大家是要封爐?”

    葉懷袖搖了搖頭,轉頭又問達溪長儒:“將軍可能猜到?”

    達溪長儒認真的想了很久,最終還是嘆氣搖頭。

    葉懷袖展顏一笑道:“你們運氣很好。”

    她站起來道:“因為沒有我能看得上眼的材料,所以草廬不開爐。”

    “就是在馬背上托著的那件東西?”

    她問。

    達溪長儒點了點頭道:“正是。”

    葉懷袖忽然收起笑容問道:“如此貴重的東西,你們也不知我是否答應,也不知會不會被我強奪了去,為什麼還要隨身帶來?別跟我說什麼信得過葉大家的人品道德,這十年間我看上眼然後強搶來的好東西著實不在少數。江湖上都說葉懷袖恬淡溫婉,不過是​​因為知道我陰狠毒辣這一面的人都已經死了。”

    她走到李閒身邊,俯身貼著李閒的耳朵吐氣如蘭:“從一年前我到了這裡,這一年間草廬外面埋著的死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難道你就不擔心我茶中下了毒?”

    李閒先是一怔,身子微微傾斜與葉懷袖的距離拉開了些。

    他看著葉懷袖的眼睛,很認真很認真的說道:“我與您並不相熟,所以談不上信得過您的人品道德。至於為什麼我要將隕鐵隨身帶來,自然也不是自大自狂認為誰也不能搶了去。來時我師父便與我說過,草廬三十里內必然有狼騎駐守。莫說只有師父與我兩人前來,就算再多來十個二十個也擋不住上千狼騎的衝殺。”

    “之​​所以要帶著來,是因為我是個極懶惰的人,所以懶得來回跑,懶得好不容易求得您願意相助,卻因為等不及我回去取隕鐵過來您再反悔。對於女人的善變,我想我還是了解一些的。”

    葉懷袖也不生氣,而是微笑著問:“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李閒笑了笑,從手心裡亮出一根銀針:“另外,我這個人疑心很重很重,第一次到葉大家這裡雖然沒有害人之心,卻不得不多幾分防人之心。有個江湖前輩告訴過我,其實女人最會騙人了,而且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所以在喝茶之前,我已經用銀針試過。”

    他笑得人畜無害,甚至帶著點矜持:“當然,如果茶裡放的是蒙汗藥的話,銀針肯定試不出來,我也就只能自認倒霉。”

    葉懷袖站直了身子,看怪物一眼看了一眼李閒:“什麼人教得你如此無賴謹慎?”

    李閒想了想認真的回答:“我有一個叫張仲堅的阿爺,一個叫紅拂的姑姑,一個叫​​達溪長儒的師父,再加上我天分很好,所以無論是無賴還是謹慎都還勉強說得過去。”

    說到這裡的時候,其實達溪長儒早就變了臉色。他沒有想到,李閒竟然會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的說實話。

    葉懷袖走回去坐下,端起茶杯細細的品了一口香茶。屋子裡變得很沉寂,沉寂到李閒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葉懷袖坐下之後很久都沒有說話,甚至都沒有抬起頭看李閒和達溪長儒一眼。嘉兒安靜的站在她身後,看李閒的眼神變得很怪異。而那個白衣少女則從始至終都是在自顧自喝茶,完全置身事外一般不聞不問。李閒甚至懷疑,這個看起來有些別樣氣質的少女是不是個啞巴。

    過了很久,杯中早已茶盡。

    葉懷袖輕輕嘆了口氣道:“去將隕鐵取來吧,明日開爐。”

    李閒心中大喜,站起來就要施禮卻被葉懷袖制止。

    她似乎是乏了,又像是有些失望:“若不是他來過告訴我隕鐵送給了你,我又怎麼會答應你?”

    站起來,走到門口,葉懷袖淡淡的說道:“你心裡揣測我是個直爽人不喜歡陰謀算計不喜歡拖泥帶水,所以才會有剛才的話。但你這樣用心,何嘗不是算計?其實說來說去,唯有一樣你說對了。”

    “女人說話不可信,尤其是漂亮女人。”

    她回身微微一笑:“所以我改變主意了,不幫你打造刀,哪怕他怪我也是如此。”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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