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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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262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22:04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四十九章 步步踩血


    蘇啜新彌很鬱悶,他罵罵咧咧的才進門就發現自己咽喉上多了一柄黑色的直刀。那刀好大好長好鋒利,只輕輕在他頸邊放著,刀鋒上的寒氣卻好像已經割裂了他的肌膚一樣深入骨髓。他不敢低頭,不敢張嘴,因為他知道若是自己稍微動作大一點的話,那直刀就能輕而易舉的切開自己的喉嚨。

    而讓他莫名其妙的是,直刀的主人黑色面罩下露出的明亮眼​​眸微微彎起,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而且還用很真誠的語氣說了聲謝謝。

    “謝謝?”

    蘇啜新彌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謝謝什麼?”

    摩會走到蘇啜新彌身邊,彎刀毫不客氣的將蘇啜新彌的一隻耳朵卸了下來。那隻耳朵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謝謝你自己送上門來。”

    摩會的傷口還在流血,卻根本就不在意。他用彎刀盯著蘇啜新彌的心口,後者將慘嚎聲硬生生的忍住。

    “你想用這個蠢貨威脅我?”

    阿史那去鵠將短刀順在背後負手而立:“是不是想得太簡單了?”

    李閒笑了笑道:“沒,真沒打算威脅你。”

    說完,他猛的搶過蘇啜新彌手裡拎著的那顆血淋淋的人頭擲向阿史那去鵠,而摩會幾乎同時勒住蘇啜新彌的脖子衝出了帳篷。李閒和他兩個人沒有任何交流,卻默契的好像商量好了一樣。

    兩個人衝出帳篷,李閒的直刀潑開一條血路,將三名來不及反應的霫人武士砍死,也不向後看,揮刀向後橫掃恰好將阿史那去鵠刺過來的短刀攔住。

    到了帳篷外面,空間豁然開朗。

    因為當值的霫人武士都往營門方向追去,大帳外的人並不多。十幾個武士攔在前面,看清了摩會制住了他們的埃斤後誰都不敢靠前。阿史那去鵠緩步走到李閒身前三米外站住,瞇著眼睛看妖怪一樣看著那個蒙著面的少年郎。

    “漢人多豪傑,尤其是年輕俊傑層出不窮,這一點我很妒忌。”

    阿史那去鵠淡淡的說道。

    “我們草原上被風沙和彎刀磨礪出來的男人也沒幾個讓我瞧得上眼的,反而是去年冬天到大興城一路上遇到好幾個青年才俊令人為之側目。到了大興城之後更是滿目俊彥,尤其是那個叫宇文士及的年輕人更是令我欽佩。我本以為大隋國許多優秀人物都在國都,誰想到草莽中也有你這等冷靜果斷的少年人。”

    他歪著頭仔細想了想:“過涿郡的時候見過一個少年,也就十幾歲年紀卻將一條長槊用的出神入化。十幾個大漢被他輕而易舉的放倒,當真是英姿勃勃,好像是叫……羅士信,應該是這個名字。”

    他頓了一下,認真的問道:“少年郎,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李閒想了想說道:“若是不告訴你顯得我小家子氣了,不過告訴你又有什麼意義?”

    阿史那去鵠肅然道:“我向來尊敬英傑,若你肯投入我麾下效力,今日之罪我既往不咎,甚至……我可以放了摩會。”

    李閒撇了撇嘴:“很不入流的離間小計,你以為我會信你,還是摩會信你?”

    阿史那去鵠沒掩飾自己的驚訝,他笑了笑說道:“出手果斷,心思敏捷,不錯,真的不錯。”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吧,我好給你立一塊木碑”

    他一本正經的說道:“你不答應我,我只好殺了你。大隋的人才太多了,殺一個少一個。”

    李閒將黑刀豎在胸前,皺眉道:“你這麼文縐縐的說話我很厭煩,而且你把鬍子刮得那麼乾淨更令人討厭!我甚至敢打賭,你穿的是紅色底他媽的褲。”

    阿史那去鵠皺眉,臉色逐漸陰沉下來:“不識抬舉!”

    他向前跨了一大步,直視著李​​閒的眼睛說道:“我本起愛才之心,奈何你自尋死路?最討厭你們漢人的虛偽,少年郎,你信不信他日我必率狼騎踏破中原?到時候也不知道有多少你這樣自以為是的少年會死在我鐵騎蹄下,我真想不通你們漢人為什麼都堅持這沒來由的驕傲?”

    李閒嘆了口氣,看著阿史那去鵠的眼睛很認真語氣輕緩斯文的罵了一句:“我-操-你-媽”

    很令人厭惡甚至噁心的一句罵人的話,李閒偏偏罵的那麼有藝術。第一個字聲音拉長,後面三個字語氣平淡連貫。

    “走!”

    趁著阿史那去鵠微微愕然隨即憤怒的時機,李閒猛地大喝一聲。

    他快如閃電的劈出三刀,封死了阿史那去鵠的向前路線然後猛地轉身就走。

    “向正西,那裡有人接應!”

    他追上摩會低低的說了一句。

    “好!”

    摩會應了一聲,一刀劈死一個欺過來的霫人武士,再兩刀削斷了蘇啜新彌的雙手,拽著他的衣領往正西沖去。

    李閒一邊跑,翻身灑出去一篷粉末。

    他一刀切開一名攔路霫人的咽喉,再一刀卸掉了一條握著彎刀的手臂,直刀迴旋,切豆腐一樣切開一名霫人的胸前皮甲,那人胸口驟然崩開,血瀑布一樣噴出來。閃身避開一柄彎刀,李閒矮身橫掃也不知掃斷了幾條大腿,他緊緊的跟著摩會的腳步,直刀在月色下潑出一片血光。

    猛的,他心裡驟然升起一股危機感,下意識的側身閃避,卻還是慢了半分。

    一柄短刀好像撕開空間一樣從側面驟然出現,將李閒左臂劃開了深深的一道口子。血一瞬間就湧了出來,將他的衣衫浸透。

    李閒直刀斜劈將阿史那去鵠逼退,皺眉看著左臂上的傷口。軟猬甲沒有衣袖,這讓李閒有些氣苦。

    “慢!”

    阿史那去鵠以短刀遙指李閒:“太慢了。”

    李閒一刀劈向他的肩膀,阿史那去鵠雙腳一錯步閃開,手裡的短刀迅疾如電的切向李閒的咽喉。李閒向後彎腰閃過,直刀橫掃斬向阿史那去鵠的雙腿。阿史那去鵠躍起,從半空一刀刺向李閒的面門。

    兩個人快如閃電的交手四次,李閒雖然沒有再受傷卻也有些忙亂。

    一刀將李閒逼退,阿史那去鵠抬眼看了看,見摩會帶著蘇啜新彌在前面狂奔,那些霫人武士忌憚而不敢出手。他微微皺眉,伸手指了指李閒,十幾名紅披風立刻撲了上去,他接過手下遞過來的硬弓,抽出一支狼牙箭搭在弓上。

    嗖!

    狼牙箭迅疾而出,直直的飛出去精準的射在摩會的後背上。他沒有停頓,再一箭直接將蘇啜新彌的後頸射穿。

    李閒的直刀切開一個紅披風的咽喉,側身揮肘直接砸塌了一個狼騎的面門。鼻樑骨被砸碎,血噴泉一樣湧出來。直刀翻飛間,下一個衝過來的紅披風被李閒一刀削掉了半邊肩膀。

    “起火了!”

    遠處傳來一聲驚慌的呼喊,李閒一刀將一名狼騎攔腰斬斷,抽空朝遠處看了一眼,只見大營後面的火光已經冒了起來。

    李閒來不及多想,再一刀直接刺穿了一個狼騎的前額,一腳踹在那人的小腹上,巨大的力度直接將那人踹飛砸向阿史那去鵠。阿史那去鵠閃身,然後追向李閒。

    因為蘇啜新彌身死,那些霫人武士瘋了一般的衝過來。

    李閒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嘴角微微抽動。

    “殺!”

    微微愣神了片刻,李閒被近乎無望的絕境將身體裡的暴戾徹底催發了出來。他如同一個瘋魔,直刀亂舞,在他四周立刻刮起一陣血腥旋風,殘肢斷臂飛舞。血花一朵一朵的在半空中綻放,然後迅速枯萎。

    一名狼騎被李閒切開了肚子,血糊糊的內臟連著腸子一股腦從破開的口子擠出來,嘩啦一下子掉在地上,他因為收不住腳步還一腳踩在上面,膩糊糊的內臟立刻被踩的粥一樣往四周擠,踩著了自己的腸子,然後他就這樣被自己絆倒。撲倒在一地的內臟上,他卻還沒有來得及嚥氣。

    黑刀之鋒利天下無雙,李閒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殺了幾個人。他的雙眼逐漸變得赤紅,理智正在被瘋魔殺意取代。

    管他是生是死,放手大殺一場吧!

    一個聲音在李閒的腦海裡反覆的吼著。

    活著那麼累,還不如殺個痛快然後戰死了之。

    這個聲音在他腦海裡越來越響,而他的眼睛則越來越渾濁迷茫。他看不到那些衝過來的敵人長什麼樣子,他只看到自己揮刀將對方殺死。殺一個也是殺,殺十個亦然,殺一個血流遍地又能如何?

    後背上挨了一刀,雖然沒有破開軟猬甲,但痛楚同樣沒有讓他清醒過來。

    大腿上挨了一刀,血流如注,但他卻感覺不到哪怕一絲的疼。

    如虎雛怒咆,帶著凜凜威風滔滔殺氣。

    他頭髮被劈散,在夜色中翩然飛舞。

    他嘴角流血,染紅了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

    若不是有軟猬甲,他已經死了。但他沒死,所以圍著他的敵人一個一個的死去。

    阿史那去鵠冷冷的看著那狀若瘋癲的少年,冷冷的看著自己麾下十幾個紅披風被他斬殺。冷冷的看著那少年瘋虎一樣主動尋找著敵人,冷冷的看著他沖向自己。

    阿史那去鵠將短刀平舉,腳下爆發出一股衝擊力。他的身形奇快,一刀直刺李閒的咽喉!

    李閒的視線早已模糊,他殺人,完全是沒了理智。

    他沒看到,死神已經朝他招手。

    吱的一聲尖銳的響動在李閒身邊響起,那是靴子碾動摩擦地面發出的刺耳聲音。緊接著,一道彪悍的身影驟然出現在李閒身邊,突兀而來,那人身子如獵豹迅疾,一腳側踢正中阿史那去鵠的肋​​部!

    嘭!

    阿史那去鵠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被一腳踹飛了出去,砸倒了兩個紅披風,砸穿了一座帳篷。

    那壯碩的身影皺著眉閃開李閒瘋狂一刀,單手抓著李閒的手腕一扭將黑色直刀奪了下來。他刀交右手順勢劈死一名狼騎,左臂猿展將李閒攔腰抱起來夾在腋下。他持刀前行,一刀將攔路的霫人直接從額頭中間劈開兩片,從碎屍中舉步而過,刀鋒冷冽,揮灑殺人,一步一殘屍。

    再遠處,兩名契丹武士架著昏迷的摩會向遠處撤離。

    在一束火把下,有一身紅色蓮花戰裙在飛揚飄舞。

    她左手持弓右手拉弦,連珠箭出,箭箭殺人。

    那壯碩漢子夾著李閒大步而行,直刀破開血路。而那女子則以羽箭為他將兩側敵人射殺,刀箭和鳴,步步踩血。

    PS:紅色底-褲那一句純屬發洩,抱歉,底-褲是違禁詞,各種違禁詞,上傳一章憋悶半天,檢查違禁詞真特麼鬱悶!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22:07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五十章 領悟另一個世界


    李閒被重重的拋在地上,隨即那柄黑色的直刀也被那壯碩的漢子隨意插在他身邊。兩米高的漢子抱著肩站在那裡,垂著頭看怪物一樣看著李閒,他眼神中充滿了疑惑不解甚至還有一點迷茫,似乎想看清面前這個渾身是血的少​​年郎是什麼還沒有現出原形的妖孽。

    殺出營地李閒在他腋下被夾著的時候已經恢復了神智,對於救了自己的這個壯碩男人李閒卻沒有多少好感,看不慣他那種清清淡淡的樣子,也看不慣他行事過於冷靜的方式。雖然大部分時候李閒就是一個這樣的人,但他也有頭腦發熱的時候做些令人不可思議的癲狂事。他連自己這種冷靜都很討厭,更何況另外一個比他還要冷靜的人?

    冷靜,有的時候也代表著不近人情。

    冷靜,有的時候也代表著六親不認。

    李閒在大部分時間不得不做一個冷靜的人,但他真心討厭這種感覺。無可奈何的是,他過去現在將來都不得不冷靜且不得不越來越冷靜。

    回想起自己之前險些在霫人的營地喪命他就​​覺得自己很白痴,真的很白痴。如果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他對得起誰?對不起張仲堅,對不起紅拂,對不起小狄,對不起鐵浮屠的兄長們,也對不起達溪長儒和血騎。

    最對不起的,還是自己。

    他坐在地上,看著遠處血騎的騎兵逐漸收攏,領隊的黑甲騎士推上去面甲露出那張熟悉的猙獰傷疤臉,李閒終於咧嘴笑了笑,笑扯動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傷勢,咧著嘴的笑容看起來真的一點也不漂亮。

    血騎最終還是來了,出現在最應該出現的時候。

    李閒垂頭看了下肩膀和腿上的傷口,抬起頭微微皺眉對那壯漢說道:“你就不能輕手輕腳些?”

    他往後躺下來,頭枕青青草愜意的呻吟了一聲,腦子裡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歐思青青。也不知道那個白痴的傷重不重,要是死了自己跟誰要報酬去?是讓她以身相許自己勉強的答應還是故作瀟灑的說一聲何足掛齒?李閒覺得真的有點白痴二的英雄範兒了。無論如何,她來了,在她需要自己的時候,無論如何,自己來了,在她需要自己的時候。

    “就算你不心存感激,也應該一本正經的說聲謝謝吧?”

    李閒躺在草地上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這是一位英雄。”

    “屁!”

    那壯碩漢子白了他一眼。

    李閒也不生氣,笑了笑道:“答朗長虹,給我一個屁的理由。”

    答朗長虹挨著李閒坐下來,盯著李閒的臉問:“你真的覺得自己像個英雄?在我看來不過是個莽撞的蠢貨罷了。”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第一,你救回來的人現在生死不明,沒什麼值得稱道的。”

    第二根手指更尖銳刻毒:“第二,沒有計策完全憑著頭腦一熱就鑽進霫人大營救人,你以為自己是神仙還是妖怪吹口氣就能滅一營敵人?若不是我把霫人的輜重放火燒了,若不是你的同伴及時出現殺退霫人追兵,你以為你還能活著躺在這裡自以為是充英雄?”

    第三根手指簡直把李閒貶的一文不值:“第三,如果不是你胡亂闖營打亂我救人的計劃,撤離的時候又怎麼會如此狼狽?”

    第四根手指宣判了李閒的死刑:“第四,若不是我救你及時,你早已經被血迷了心竅瘋掉了,實在沒想到你連這樣的小場面都應付不了,若是失心瘋了就算活下來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還英雄?”

    他緩緩的握攏拳頭總結:“所以,從頭至尾你的營救行動都很失敗,失敗的一塌糊塗!”

    他說話的樣子很嚴肅,很認真。

    李閒平靜的聽答朗長虹將話說完,然後同樣認真的問:“真的很失敗?”

    答朗長虹點了點頭道:“徹頭徹尾的失敗,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不過……你確實很出色。”

    他笑了,如冰雪初融如春日暖陽:“我在你這個年紀,絕對做的比你還要白痴。”

    李閒笑了笑:“你這麼說我就心裡也就平衡了,不過有件事我想知道,希望你不要騙我,實事求是的說。”

    “你問。”

    答朗長虹道。

    李閒深深吸了口氣,直視著答朗長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如果不是因為已經救了摩會,你會不會來救我?”

    答朗長虹搖了搖頭:“如果我認為救你會有危險,我不會救你。”

    他語氣平淡的說道:“如果不是阿史那去鵠太大意剛巧被我看到機會,如果不是你的同伴已經衝進營地切斷了後面的霫人追兵,我不會救你。”

    李閒點了點頭:“了解,謝謝你。”

    他笑得很平和:“雖然我知道事實肯定是這個樣子,但不問清楚我心裡不舒服,當然,問清楚之後心裡更不舒服了。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我小心翼翼了十三年難得不冷靜一次,若是一次就送命我對不起太多人,更對不起自己。”

    他坐起來看著迎面走過來達溪長儒說道:“我該走了。”

    答朗長虹點頭,不語。

    李閒掙扎著站了起來,將黑色直刀抽出來扛在肩膀迎著達溪長儒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伸出手做了個很傻-逼的勝利手勢,食指中指伸直分開,好標準的一個二。

    “刀不錯”

    身後傳來答朗長虹淡淡的聲音,李閒撇嘴,勝利的手勢隨即改變,食指收回,中指孤零零的伸著對答朗長虹晃了晃。

    “不許罵我,我現在心情很失落。”

    李閒走到達溪長儒面前,撓了撓頭髮說道。

    達溪長儒伸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點點頭輕聲道:“回家。”

    李閒仰起臉看著達溪長儒,使勁點頭:“回家!”

    昨夜,答朗長虹奪了李閒的黑色直刀殺開血路,而那個穿著一身紅色蓮花戰裙為他以箭開路的女子,正是歐思青青的母親陳婉容。李閒在答朗長虹腋下恢復神智之後,隱隱間看到那女子連珠箭發的颯爽英姿,夜色燈火搖晃中看不清她的臉,只感覺那個女人站在那裡彎弓射敵的樣子真他媽的好看。

    然後他就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答朗長虹用刀上,他有些自卑的發現那柄黑刀在答朗長虹手裡仿似有了生命一般。他的動作揮灑自如,沒有一刀勞而無功。黑色直刀在他手裡歡快的好像一條騰雲而起的黑龍,每一次舞動都會捲走一條生命。他的步伐很大,徑直往前走而不理會自己的兩側,甚至有霫人對他揚起彎刀他也不在意,然後那個霫人注定會在揮刀之前被箭射死,他相信陳婉容,就好像他相信自己的刀法。

    但是追擊的敵人還是太多了,蘇啜新彌的死,阿史那去鵠的受傷讓霫人和那些紅披風短暫的慌亂了一會兒,但是很快那些人就更加凶狠的撲了上來。尤其是那些紅披風似乎是得到了受傷未死的阿史那去鵠的命令,不要命的衝上來要將答朗長虹和李閒留下。

    陳婉容的箭法是超凡的,但她不是萬能的。

    答朗長虹帶著李閒行動難免受到影響,所以上百名紅披風很快就從後面追了上來。就在最前面的那個紅披風彎刀舉起準備砍向答朗長虹後背的時候,十幾支羽箭從側面激射而來,跑在最前面的四五個紅披風立刻撲倒了下去,攢射的羽箭將紅披風的追擊隊列整齊的切下來一截,那些中箭的突厥狼騎就好像被鐮刀放倒的麥子一樣倒下去。

    再然後,李閒看到了他終生都難以忘記的畫面。

    血騎來了。

    一隊百十人的黑甲騎兵組成一個鋒利的錐形衝擊陣型,踏著轟隆隆的戰歌自夜空中而來,在最前面擔任箭頭的鐵甲騎士端著一柄槊鋒長達四尺的馬槊,放下來的黑色面甲上繪著猙獰的獠牙,就好像來自幽冥地府的夜叉,天神​​下凡。

    戰馬高高躍起落地時撞飛了攔路者,那個倒霉的紅披風飛出去的時候胸腔已經完全塌了下來。

    那將軍平端長槊將擋在前面的紅披風刺穿,複合材料的長槊彈性極好,在撞擊之後槊桿彎曲出一條漂亮的弧線,然後猛然彈直將掛在槊鋒上的突厥狼騎挑飛。將軍再次放低長槊,將第二個敵人挑上了半空。第三個紅披風試圖用彎刀砍斷戰馬馬腿,他還沒有來得及揮刀就被那毒蛇一樣刺過來的馬槊刺穿了咽喉,槊鋒橫掃又將下一個敵人的胸膛破開,再下一秒又卸掉了一隻手臂。

    後面的黑甲騎兵緊緊的跟在將軍後面,他們手裡的馬槊平伸將一個又一個敵人挑飛刺死。錐形陣鋒利無匹的切進霫人追兵的隊伍,先是狠狠的將外圍的奚人撕下來一層,然後刀子一樣切進奚人的隊列中,硬生生的撕開了一條口子,而隨著錐形陣的逐漸厚重,那口子被撐開得越來越大。

    一百多名紅披風和數百名霫人武士組成的隊列被那隊黑甲騎兵硬生生的切斷,就好像一條被攔腰斬斷的蛇一樣痛苦的扭曲著。當將軍帶著騎兵們將敵人殺了一個對穿之後,跟在他身後的騎兵甩出一道漂亮的大弧線又轉了回來,將軍並沒有下令撤退而是以馬槊向前一指,在一聲轟然殺字中再次殺進敵陣再次勢如破竹的將霫人殺了個對穿。

    將軍打了一個手勢,一百多人的騎兵忽然一分,動作整齊快速的令人嘆為觀止的分作十個小隊,來回交叉奔行,耙子一樣將剩餘的紅披風梳理乾淨。然後各小隊風一樣捲出去將試圖救援過來的霫人殺死,放火點燃帳篷,不多時這一側營地的大火就和後營答朗長虹放的火連成了一片,那些霫人搞不清有多少精銳的騎兵殺來再加上大火蔓延,他們很快就喪失了鬥志開始四散奔逃。

    接下來,將軍又做出了一件令人瞠目結舌的囂張事。

    他竟然讓十幾個小隊的騎兵從不同方向追擊那些霫人,速度並不快,就好像驅趕羊群一樣驅趕著霫人潰兵。被火嚇破了膽被黑甲騎兵殺破了膽的霫人怪叫著亡命而逃,甚至很少有人想起去馬場搶一匹戰馬再逃命。

    一百多名騎兵,竟然驅趕著半個大營的霫人潰兵沖向大營的另一側。

    倒捲珠簾!

    李閒當時眼神猛的一亮,心裡豁然開朗。

    答朗長虹停下腳步回身去望,也忍不住發出一聲由衷的讚嘆:“好一員虎將!好一支鐵騎!”

    將思緒從昨夜的廝殺中收回來,騎在大黑馬上看起來搖搖欲墜幾乎睡著了的李閒忽然坐直了身子,他睜開眼,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緩緩的吐出。仰起臉,微微側頭看向並排而行的達溪長儒。

    “師父……”

    “嗯?”

    “昨晚……您”

    “怎麼了?”

    “真特麼帥啊!”

    李閒轉過視線看向窮極目力的天空極遠處,眼神明亮而透徹,似乎……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22:10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五十一章 騙人不遭雷劈的


    李閒看到的另一個世界,其實是領悟。

    昨夜達溪長儒用實戰給李閒上了一節生動的教學課,讓他看到了戰爭最真實的一面。他從中學到的或許無法用語言真真切切的表達出來,但是心裡已經隱隱間對如何取得勝利有了一個朦朧的印象。達溪長儒通過半夜廝殺一場豪勝給李閒打開了一扇窗子,讓他看到了那個真實的冷酷嗜血的世界。

    達溪長儒說過,戰場上行事千變萬化,最重要的就是為將者要能審時度勢,在最正確的時間下達最正確的命令。這是一句不算空話的空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但卻很蒼白難以徹底理解。而昨夜一場好殺,讓李閒對這句話終有所領悟。

    毫無疑問,血騎出現的時機太棒了。

    能一舉將霫人擊潰,血騎的戰力無雙只占到很小的一部分緣故,在最正確的時間用最正確的戰術,說起來容易真要做起來何其之難?

    百人,追殺上千潰兵造成倒捲珠簾之勢,驅趕敵人的潰兵衝擊本陣,促使後面的霫人也隨即崩潰。

    李閒將昨夜這一戰深深的記在心裡,幾年以後當他率領的騎兵已經頗有盛名的時候,他回想起昨夜這一戰依然心中有些難以平靜,正是這一戰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戰爭的血腥魅力。達溪長儒教他如何用刀,也用這種方式告訴他怎樣運用戰術。

    “讓歐思青青留在你們那裡直到戰爭結束,好嗎?”

    李閒想起回家之前陳婉容站在他馬邊聲音很低帶著一絲哀求的話語,心裡沒來由的多出幾分惆悵。

    摩會的箭傷並不致命,但對於何大何部與奚人的戰爭來說絕對是一個壞消息。奚人的軍隊遠多於何大何一部的兵力,而霫人的埃斤蘇啜新彌被殺,阿史那去鵠肯定會想辦法將這個罪名安在摩會頭上,說不定用不了多久霫人就會以復仇為名出兵渡過西拉木倫河進攻何大何部。

    到時候何大何部被兩個仇敵南北夾擊,勝算真的很小很小。

    所以陳婉容才會有那樣的請求,因為在她心裡也沒有什麼勝利的信心。當年,她從江南而來想尋求突厥人的幫助從北方進攻大隋,牽制隋軍對南陳勢如破竹的攻勢。可陰差陽錯之下卻被摩會留下娶為妻子,就這樣在何大何部定居下來已經近三十多個春秋。她也曾不甘,但當歐思青青出生之後她的不甘和對大隋的仇恨已經漸漸的被對女兒的愛所取代。她也習慣了身邊有那個粗獷的男人陪伴,就如同習慣了另一個男人二十年的守候一樣。

    李閒其實有理由拒絕陳婉容的請求,但他沒有。

    他早晚是要回中原的,就算他不喜歡不贊同但他已經走在一條很多人為他鋪墊好的道路上。也許再過一年,他將告別草原回到那個不算家鄉卻熟悉而帶著些親切的中原。也許根本就用不了一年,李閒因為擔心在燕山中的張仲堅其實早已經歸心似箭。

    歐思青青在血騎營地,其實並不十分安全穩妥。

    她傷很重!

    李閒有一萬個拒絕陳婉容的理由,卻最終被這一個理由推翻了那一萬個。

    “不要太遲來接她,別等到我會丟下她。”

    李閒如此回答陳婉容的請求。

    陳婉容當時笑著點頭說:“我會的,不會有遲的那一天。”

    李閒不知道,當他轉身離開後答朗長虹很少見的和陳婉容爆發了爭執,兩個人吵得面紅耳赤。一個氣得最後蹲在地上無助的哭泣,另一個則極少見的沒有安慰她說放心一切有我。爭吵的內容誰也不知道,他和她都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讓陳婉容哭泣的並不是因為答朗長虹和他吵,而是因為答朗長虹最後一句話讓她覺得這個一直愛護她保護她的男人對自己有些討厭了。

    “你不該利用他!”

    答朗長虹喊出的話聲音很大,幾十米外守著的契丹武士也聽得清清楚楚。他們不知道答朗長虹說的他是誰,也不知道利用了他什麼。

    同樣的,直到幾年之後,當時在場的後來還唯一活著的契丹人普速完才知道那個他是誰,又是誰利用了誰。

    用了一天的時間李閒回到了營地,這一天內他最少想了三十個藉口來向歐思青青解釋為什麼把她留下來,然後又都被自己否定。那個少女的驕傲他已經了解了,如果告訴她真相她肯定會回去,就算是死也死在父母身邊。

    李閒不知道答朗長虹和陳婉容發生了爭吵,當然,就算知道他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

    回到營地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整個營地只有獨孤銳志一個人留守顯得有些冷清。而全員而回的血騎兵並沒有多少大勝後的驕傲,或許對於他們來說這樣的勝利已經不值得慶賀。又或許,他們已經不再認為打仗是什麼應該慶賀的事。

    “她怎麼樣?”

    李閒一瘸一拐的走進房間,看著躺在床上的歐思青青微微皺了皺眉。

    獨孤銳志看清李閒樣子的時候猛的從椅子上跳起來,他指著李閒的鼻子喊道:“你還有心情問她?她比你好起來何止一百倍!”

    李閒揉了揉鼻子,在椅子上側著身子坐下來笑道:“最起碼我還睜著眼,而她看起來好像比我嚴重多了。”

    獨孤銳志瞪了他一眼起身,拿起剪子將李閒傷口上胡亂包紮的布條剪開,一邊剪一邊解釋道:“她穿了兩層厚皮甲,箭扎進去並不深。只是箭頭上有點微不足道的小毒而已,還難得倒我?”

    他一邊將布條扯開一邊生氣道:“倒是你!這他媽的誰給你包紮的傷口,不嫌噁心嗎?”

    李閒尷尬的笑了笑說道:“這個蝴蝶結真的很噁心?”

    獨孤銳志愣了一下,隨即怒道:“蝴蝶結?就算是也是沒了翅膀的蝴蝶!綁的這麼緊難道你想廢了這條腿?還有,你鹿皮囊裡的金瘡藥呢?”

    李閒指了指左臂上說道:“全在這呢,帶得少了些……我綁得緊一些,還不是為了止血嗎?”

    獨孤銳志道:“放屁!你綁了這麼久,下面血液不通腳還想要不想要?!”

    李閒點頭認真道:“真想要。”

    獨孤銳志速度奇快的將李閒的傷口清理了,然後找出金瘡藥敷上又重新包紮好。忙活了一腦門的汗水,他確定不會有什麼大礙後瞪著李閒問:“你這次怎麼這麼魯莽?”

    李閒斜靠在椅子上,笑嘻嘻的說道:“就當我失心瘋了吧。”

    獨孤銳志懶得理他,站起來開始整理藥材:“一會兒拿去自己熬了,一天兩煎。”

    李閒痛苦的說道:“小毒哥,我是傷員!這熬藥的小事難道還要讓我自己來?你能人道一些嗎?”

    獨孤銳志見李閒的傷勢並不是很嚴重也輕鬆了許多,他坐下來搖頭晃腦的說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

    李閒接口道:“必先甜其心志,舒其筋骨,飽其體膚……”

    第二天一早,李閒知道自己短時間內肯定練不了射藝了,所以很變態的在自己房間裡做了幾十個單手單腿俯臥撑,直到左臂和右腿上的傷口都被牽扯的疼得有些忍受不住才停下來,然後勉強自己洗了臉吃過早飯後躺在床上又休息了會兒,左臂和右腿上的傷口並不是很重,有獨孤銳志的治療李閒很放心。

    他躺在床上,腦子裡開始回憶答朗長虹用刀。

    他盡力讓自己的回憶清晰一些,一遍一遍的在腦海裡重新體會那刀法的精妙。

    答朗長虹將完美的力度和速度以及角度盡情展現,刀法看起來很簡單不如何漂亮花哨卻極實用。李閒用心揣摩他每一刀的不同,竟然就這樣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時辰。

    起身之後,李閒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還是差距很大啊。

    他搖了搖頭,走出自己的房間。

    山林蔥鬱,滿目的綠色讓人心情也變得好了一些。

    也不敲門直接進了獨孤銳志的房間,把正在埋頭配製藥物的獨孤銳志嚇了一跳。

    “醒了,我告訴她你已經把她爹救出來了,她不信!”

    獨孤銳志撅著嘴說道:“也不知道是不信你,還是不信我。”

    李閒笑了笑,視線看向床上那個少女。

    “李閒……你們不用騙我的,我知道你沒有去救我耶耶。我不怪你們,霫人有一萬軍隊!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歐思青青倔強的轉過頭看向牆壁,背對著李閒說道:“對不起,其實……我不該來的,可能是我當時急糊塗了吧。”

    李閒在床邊的胡凳下坐下來嘆了口氣道:“拼死拼活做好事,結果卻被人把付出給說沒了,我都生的偉大了,難道非得死的光榮你才信我?你爹很好,最起碼比你好!”

    歐思青青猛的轉過身子,淚水還掛在嘴角:“你說的真的?我耶耶真的得救了?”

    李閒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傷,很認真的說道:“看見了沒?這就是除了你爹之外的其他戰利品了,你還不信我嗎?我說了,你爹很好他已經回去指揮軍隊與奚人交戰了,而且前天殺出蘇啜部營地的時候簡直都天下無敵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厲害的武士啊,佩服佩服。我發誓,如果我說謊話打雷劈死我好了。”

    一隻玉手慌亂的堵住李閒的嘴,某個無知少女急切說道:“別對長生天發誓,我信你,信你了!”

    某人眼神中都是得意,還不忘偷偷瞥了眼窗外,見晴空依然蔚藍沒有一絲打雷的可能,他這才放下了心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22:14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五十二章 去找他吧


    “我耶耶真的沒有受傷?那我娘呢?看到我娘了嗎?”

    歐思青青坐在樹下板凳上,仰著小臉問李閒。雖然她的箭傷並不嚴重,但因為之前中了毒的緣故所以臉色看起來格外的白。或許是因為得知自己父母沒有什麼事所以有些興奮激動,兩頰上有淡淡的紅韻所以看起來帶著點病態的美。

    李閒點了點頭很嚴肅的說道:“說起來若不是你爹那麼能打我都回不來了呢,他先是抓住了蘇啜新彌然後一刀剁了腦袋,然後又抓住阿史那去鵠一腳踹得飛出去很遠也不知道肋骨斷了幾根。然後他沖在最前面殺開一條血路帶著我往回衝,他一路上殺了至少一百名霫人武士!”

    李閒伸出兩個手指比劃著:“最少一百!”

    歐思青青因為興奮和緊張所以沒注意到李閒因為心虛而出錯的手指,她攥著拳頭問:“那他有沒有受傷?我娘親呢?你還沒說我娘親!”

    李閒甩了甩頭髮說道:“你爹那麼厲害自然是不會受傷的,那些霫人誰能近得了他的身前?那一柄彎刀簡直出神入化,一路上我只跟著跑就成了完全沒用我出手!再說你娘親,更厲害了,站在外圍連珠箭殺人策應你爹撤退,箭法簡直神乎其神啊。我就沒有見過箭法那麼好的女人,噢不,男人也沒有誰比的上她。”

    李閒說的很激動,精彩處還比劃兩下以表示當時的場面有多熱鬧刺激。只是他卻沒有注意到歐思青青的臉色卻漸漸的變了,紅暈消失,臉色白的嚇人。她的笑容緩緩的凝固在臉上,眼神黯然。

    “李閒……”

    歐思青青輕聲叫道。

    李閒嗯了一聲打住演講問道:“什麼事?”

    “何必騙我?”

    歐思青青抬起頭,眼淚在眼眶中轉著。

    “我沒騙你啊!”

    李閒撓了撓頭髮:“我對天發誓,一個字都沒有假的。”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歐思青青站起來忽然向前一撲抱住李閒:“你是怕我擔心對嗎?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這樣,你身上為什麼這麼多傷?為什麼你的胳膊還在流血?你看你腿上的血,已經把褲子濕透了。明明是你救出的我耶耶和娘親,為什麼不肯說實話?”

    她連續的問句將李閒問楞,而少女的淚水則順著他的衣領流進了脖子裡。很清涼,清涼的讓人怦然心動。

    李閒傻乎乎的張著手,不敢觸碰歐思青青青春帶著淡淡香味的身體。

    她伏在他肩膀啜泣,她的肩膀則微微顫抖著。

    李閒傻乎乎的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緊張得甚至忘記了自己之前講過什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慢半拍的有些難為情的說道:“我這個人一向很低調,嗯…….低調。”

    歐思青青慢慢的離開李閒的肩膀,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達溪叔叔已經告訴我了,我耶耶受了些小傷,娘親和答朗大哥保護著耶耶回青牛湖了。達溪叔叔說那天晚上你一個人衝進霫人的營地裡救人,若不是他們趕去的及時你就回不來了。李閒,之前是我錯怪你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李閒看著那張精緻的梨花帶雨的臉,下意識的出於本能的伸出手將她臉上的淚水抹去。

    “我沒事,我怎麼會那麼白痴自己衝進去救人?別聽我師父胡說,也就是你這個小白痴才信他的話。”

    “我是白痴!”

    歐思青青微微側頭感受著李閒手掌心的溫度:“相信你再不相見的謊話,我是個白痴,不信你會把我耶耶和娘親救回來,我是個白痴。我什麼都做不好還誤會你,你在青牛湖說的話也是騙我的對不對?你只是想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壞人對不對?”

    她用微熱的小臉摩挲著李閒的手掌就好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小貓一樣:“我以後會變得聰明一些的,我保證盡力,不再讓你生氣好不好?”

    李閒的心忽然被一種莫名的情愫佔據,占得滿滿的。

    他張著嘴,過了很久才喃喃的說了兩個字:“笨蛋”

    “疼嗎?”

    歐思青青輕輕捧起李閒的胳膊,看著繃帶上滲透出來的血跡問。

    李閒將胳膊緩緩的抽回來,有些口吃的說道:“不疼,就跟螞蟻咬了一口似的,再說有小毒哥在,再大的傷也沒什麼的。”

    “等我傷好一點,你帶我回青牛湖好不好?”

    歐思青青沒看到李閒眼睛一閃即逝的慌亂,她垂著頭,似乎醒悟了之前那一抱有些衝動,所以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幾分。只是草原女子性子直爽,心裡倒是沒有那麼多什麼規矩禮制的束縛。

    李閒想了想說道:“青牛湖你暫時還不能回去。”

    “為什麼?”

    歐思青青問。

    李閒道:“雖然明知道你會擔心,但我還是要將實話告訴你。現在你的部族遇到了危機,奚人的進攻越來越猛烈,你們部族的軍隊已經在不斷的撤退了。你爹正在等待時機反攻奚人,如果你這個時候回去非但幫不了忙,還會成為他們的負累。你娘親既然讓你在這裡靜養你就要乖乖聽話,他們兩個就能安心與敵人作戰保護家園。所以呢,我都不心疼糧食,你就踏踏實實在這裡好吃懶做吧。”

    出乎預料的,聽到李閒的話歐思青青沒有鬧也沒有激動,她小心翼翼的將眸子裡的擔憂隱藏起來,露出一個笑臉。

    “嗯!我聽你的。”

    她極認真的說道:“我以前太傻,明知道你都是為我好卻偏偏懷疑你,以後再也不會了。我知道你說的是對的,你說什麼,我就听什麼。 ”

    李閒微微怔住,心裡不覺有些歉然。

    兩個身上都有傷的人坐在樹下矮凳上一時間陷入沉默,有些惱人的莫名情愫在兩個人之間流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閒率先打破了尷尬隨意找了個話題。

    “那是什麼花?”

    他指著草叢中一朵盛開的黃色小花問。

    歐思青青看向李閒手指的地方,隨即笑了起來:“是格桑梅朵,草原上最聖潔的花朵。傳說中如果有人能找到八個花瓣的格桑梅朵花,就會找到幸福。”

    “格桑梅朵?”

    李閒喃喃的重複了一遍,腦子裡卻沒來由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歐思青青提著裙擺在那朵黃色小花邊蹲下來,潔白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的點著,片刻之後她忽然歡呼了一聲,轉頭看向李閒一臉的歡喜雀躍。

    “李閒,你看!真的是八個花瓣!”

    李閒愕然,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一慌。

    夕陽下,兩個人的影子被拖出去老長老長,再次陷入沉默中。

    相隔千里外,燕山。

    一臉絡腮鬍鬚的張仲堅一拳將最後一個敵人砸塌了胸膛,抬起腳將那具猝然失去生命的屍體踹下山去。他回身看了一眼,見紅拂站在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邊正在看著自己微笑,她抬著手理了理被山風吹拂的有些凌亂的髮絲,笑顏如花。

    不遠處鐵浮屠的馬賊們已經在打掃戰場,抬起戰死兄弟的屍體默默的走向遠處。地上橫七豎八躺滿了敵人的屍體,還有殘肢斷臂和折斷的兵器。

    排行三十七的洛傅從地上撿起一柄橫刀,將另一柄橫刀踢下山澗。

    “大哥,有些怪啊。”

    他看著手裡的大隋制式橫刀皺了皺眉。

    “這個月已經第四次了,誰在暴露咱們的行踪?”

    張仲堅搖了搖頭道:“別亂懷疑,鐵浮屠中沒有吃裡扒外的人,肯定是咱們不小心暴露了,再換個地方就是。”

    洛傅嘆了口氣道:“大哥,我自然知道咱們兄弟沒有那種小人,只是……真他媽的怪了!”

    他狠狠的將橫刀刺進樹幹中,木屑紛飛。

    紅拂走到張仲堅身邊,看了看地上的那些穿著深藍色錦服屍體說道:“都是羽林衛的人,這些禁宮侍衛怎麼就千里迢迢找到燕山來了?洛傅說的對,肯定是有人洩露了咱們的行踪,不然這些禁宮侍衛就算長了狗鼻子也不可能這麼快又找到咱們。”

    壯碩的伏虎奴赤-裸著上身,似乎一點也不懼怕山風的呼嘯。他提著一具屍體丟在張仲堅腳下說道:“這個人不是他們一路的,看衣服是幽州的兵。”

    “羅蠻子的斥候?”

    陳雀兒怒道:“他想死了嗎!”

    張仲堅搖了搖頭,視線看向北方:“也不知道安之怎麼樣了。”

    陳雀兒想起李閒可惡的樣子,臉上的怒容漸漸消失,嘴角上微微翹起,似乎是在追憶著什麼:“那個小傢伙!嘿!還真他媽的想他了。”

    紅拂轉過身,偷偷揉了揉發酸的鼻子:“你們收拾一下,我去看看小狄。”

    “姑姑!我沒事!”

    明顯長高了許多的張小狄在幾個鐵浮屠馬賊的保護下走了過來,她小跑著衝進紅拂的懷裡:“你沒事吧姑姑。”

    紅拂笑著搖了搖頭,溺愛的揉了揉小狄的腦袋。

    “沒嚇著吧?”

    她低聲問。

    小狄抬起頭,很認真的搖了搖頭:“小狄不怕的,安之哥哥說過,以後小狄會慢慢學會長大,學會不哭,小狄不哭,就不害怕了。”

    紅拂微笑,也將視線投向北方:“是啊,你安之哥哥說的,你都記得。”

    “走啦!”

    張仲堅站在山巔大聲喊道:“換個地方築窩,看看那些禁衛他娘的是不是真的都有一個狗鼻子!”

    陳雀兒大聲笑道:“咱有屠龍刀,屠幾隻狗算得什麼?”

    等眾人收拾好啟程後,張仲堅放慢腳步走在最後與紅拂並肩而行:“婉承,你不要跟著隊伍了。”

    “為什麼?”

    紅拂張婉承驚訝問道。

    “帶上小狄,我讓洛傅和陳雀兒護著你出塞,去找安之。你帶小狄離開,我和兄弟們更能放開手腳,廝殺也好,逃命也好,顧慮便少些。咱們一直在燕山中消息閉塞,可從最近這種情況我也猜的出來,那個白痴皇帝肯定是要御駕親征高句麗了,這些禁衛找上來是在給那個白痴皇帝清除危險。我只是還想不通為什麼是羅藝的人盯咱們這麼緊,難不成羅蠻子準備動手了?可無論如何,只要小狄和你沒事,我若想走,這世間誰能攔得住我?”

    紅拂沒有拒絕,甚至連猶豫都沒有:“好,我明天一早就出發。”

    ……

    李閒揉著右眼,心裡又是沒來由的一陣煩躁。

    “右眼跳災嗎?……媽的,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站在山巔巨石上,遙遙看向南方。

    他本來根本就不信這些東西,可這些天卻總是心境難平。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22:30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五十三章 想起來和想不起來


    “師父,我想回燕山。”

    李閒站在達溪長儒的房門口,猶豫了很久還是說了出來。雖然他知道達溪長儒肯定不會同意,但不得不做爭取。那種心神不寧的感覺很讓人惱火,他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事卻偏偏摸不到頭腦。按理說張仲堅帶著鐵浮屠的人藏身茫茫燕山中,就算朝廷出動兩萬大軍也未見得能在群山中找到他們。

    “不成”

    將手裡的兵書放下,達溪長儒語氣平淡的拒絕了李閒:“回燕山要經過奚人和契丹人的戰場,太危險。”

    “如果你覺得的時間太多了……”

    達溪長儒將書丟給李閒道:“拿去看,然後寫最少一萬字的總結。”

    李閒皺眉道:“這是要約稿麼?先談談價錢吧。”

    達溪長儒道:“好啊,少一個字圍著山跑一圈。”

    李閒在椅子上坐下來苦著臉說道:“我自己輕裝簡行回去,避開奚人的戰場應該沒什麼問題,大黑馬跑得快就算被人發現也追不上我。我爭取一個月內就趕回來應該問題不大吧,您知道的,阿爺在燕山。”

    達溪長儒搖了搖頭道:“當初離開漁陽的時候我和張仲堅已經約好,明年過了正月再回去且已經定好了會面的地方,如果你貿然回去,就算能避開奚人也找不到他。”

    李閒繼續爭取道:“我了解鐵浮屠,別人找不到我一定能找到!”

    達溪長儒緩緩道:“兩條路,要么打贏我,要么死心吧。”

    李閒嘆道:“您這是在欺負孩子嗎?”

    達溪長儒居然點了點頭:“如果你願意這麼想倒也沒什麼,可以。”

    李閒起身,往門外走去。

    “別想偷著跑,我已經下令,無論是誰擅自離開營地殺無赦。”

    李閒頓住腳步,偷偷比劃了一下中指。

    ……

    幽州

    坐在鋪了一整張虎皮的寬大座椅上,幽州虎賁郎將羅藝將手裡的書信放下,瞇著眼睛陷入沉思。花了十萬貫總算搭上了黃門侍郎裴矩,他心裡終於踏實了一些。朝廷裡的動向他時刻關注,送了不少禮籠絡了一些人但一直沒有接觸到權利高層。與其說他關注著朝廷不如說關注著那個令人看不透的皇帝陛下,能搭上裴矩這條線總算讓他鬆了口氣。

    朝廷裡那些氏族大家出來的顯貴們一直看不起他,原因很簡單,他並不是出自世家,寒門子弟靠著勇武百戰積累軍功逐漸做到了郎將的位置上。雖然他手握著大隋最精銳的鐵騎,但一直沒有真正進入那個權力中心。如果說朝廷裡那些顯​​貴們是一座大池塘中有各自地盤等級分明的錦鯉,那羅藝這樣寒門出身的人就是一條突然出現在池塘裡的黑乎乎醜陋的泥鰍。就算他威脅不到那些錦鯉,但是那些錦鯉還是會排斥他打壓他。

    好在,那些大人物們終究還是有所喜好的。

    裴矩愛財,那就送錢,累計下來送過去已經不下十萬貫,虞世基愛美女,羅藝這兩年搜羅了十幾個各族女子悄悄送過去。納言蘇威重禮制,羅藝便以晚輩侄兒的禮數每年節日都派人去問候。就連隴右李淵這樣明顯已經失勢走霉運的人,羅藝也是一心交好從不曾怠慢過。身有國公顯爵的李淵被任命為一個正五品的小官到懷遠鎮都糧,路過涿郡羅藝還派人送去一托盤的金子做賀禮。知道李淵身邊沒有幾個人,他還特意調了一隊五十名老兵過去給李府充當護衛。

    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貌似謙卑的做人,其實是為了掩藏住他內心中那顆越來越壓制不住的野心。

    他花了那麼多錢,做了那麼多事其實無非就是為了一件事,那就是保證自己在幽州的穩固地位。在皇帝陛下遺忘他的時候,必須有人提醒陛下遠在幽州還有一位忠心耿耿的虎賁郎將。當皇帝記起他的時候,有時候還要求人幫忙必須讓陛下暫時忘了他。這並不矛盾,要看的就是陛下忘記他的是什麼時候,而想起他又是什麼時候。

    大業皇帝楊廣是個性格上很矛盾的人,他睿智的時候誰也別想騙得了他。而他糊塗的時候,誰也別想阻止他。

    李閒根據前生後世的總結,曾經大膽的推測楊廣是個性格分裂的人。

    所謂該想起該忘記的時機,就全靠那些朝中的大人物來左右了。比如羅藝幾次上書請求朝廷增加虎賁鐵騎的輜重補給全都如石沉大海一樣沒了後文,他只好派人給給黃門侍郎裴矩送去足足五萬貫的壽禮,第二個月朝廷就將給幽州軍的輜重補給增加了五成,羅藝也就能在保持五千具甲鐵騎的基礎上再訓練一支輕甲步兵。

    而這次給裴矩和虞世基分別送去一份厚禮,羅藝的意圖就是讓皇帝陛下暫時忘了他。

    前陣子朝廷已經下旨,各地良家子弟在明年二月前自備兵器盔甲馬匹趕到涿郡集結。數十萬府兵也已經開始調動,征伐遼東已經越來越近了。而在羅藝看來這是一場有敗無勝的戰爭,所以他不願意去遼東,不想讓自己這些年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基業都在遼東付之一炬,若是皇帝陛下一時心血來潮下旨讓他的虎賁鐵騎為先鋒出戰遼東,他只能提前將那件事幹了。可現在時機不到,他真的沒有膽量去做。所以他必須讓皇帝陛下忘了自己,最起碼在明年開戰之前忘了自己。

    雖然裴矩是個填不滿的大坑,使多少錢都填不滿,但毫無疑問羅藝搭上他這條線算是對了。

    大興城規模宏大的皇宮中,五月初才從涿郡巡遊回來的大業皇帝楊廣斜靠在龍椅上皺著眉頭批閱奏摺。桌案上堆得小山一樣的奏摺讓他有些頭疼,他甚至因為厭惡批閱奏摺而有些無奈的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他很清楚的記得,自己剛剛登基的時候批閱同樣多的奏摺用不了一個時辰,而且絕對不會出現什麼錯誤。可是現在他悲哀的發現,才看了十幾份奏摺他就已經失去了耐心。

    那個時候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神使不完的力氣,批閱奏摺之後甚至還有心情去民間走一走聽聽大街上百姓們都在說什麼。可是現在,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已經多久沒有微服出宮體察民生了。每次出巡,身邊好像都跟著很多很多人,當然,他覺得隨從越多越有排場才顯得出天家氣派。

    二月的時候他在涿郡以高元有不臣之心為由正式下旨征伐高句麗,命令天下良家子第明年二月前至涿郡集結。想像著明年就能再次親自率軍為大隋開疆拓土的他本來興奮了好一陣,可回來後再次埋首在朝政瑣碎事中讓他越來越煩躁!

    所以當看到奏摺上的密集小字越來越模糊的時候,他惱火的將手裡那份李淵呈上來請求增加懷遠鎮守軍的奏摺狠狠摔打在桌案上。

    “朕讓他去給懷遠鎮都糧是覺得他有這個能力,他竟然還好意思跟朕要兵?宇文述,還有右祤衛大將軍于仲文,左武衛大將軍麥鐵杖的兵離著懷遠鎮才多遠?三個大將軍十萬大軍站在他後面他竟然還有臉跟朕要兵?!”

    摔了奏摺他還不覺得解氣,拿起來狠狠的丟出去老遠:“姓李的沒一個好東西!他要兵幹什麼?難道以為朕不知道?!”

    黃門侍郎小心翼翼的將那份奏摺撿起來,想起前幾天李淵派人送來的那份禮物的分量輕輕搖了搖頭,心說唐公啊,不是我不幫你,陛下盛怒我能保住你就不錯了,至於增兵就免談了吧,唉……誰叫你姓李?

    “陛下……因為一個無能小吏而氣壞了身子,多不值?”

    裴矩湊過去將奏摺放在桌案的一角,偷眼看了看楊廣的臉色後輕聲說道:“其實唐公也只是擔心,他在懷遠守著萬萬斤糧草不得不小心一些。懷遠鎮緊挨著遼河,高句麗的兵若是膽子大說不準真就敢過來冒犯天威。依臣看來,唐公這些年對陛下還是忠心可嘉的。”

    楊廣微微一怔,隨你惱火道:“你是說朕故意為難他?”

    裴矩連忙垂首道:“臣怎麼能有這個心思?陛下明鑑,臣只是時刻謹記陛下的教誨。”

    楊廣道:“朕的教誨?那你說說,朕教誨你什麼了?說不出來朕就扒了你的官皮遠遠的發配出去!”

    見陛下已經怒氣稍平,裴矩裝作大著膽子直言不諱的忠誠樣子道:“陛下說過,要就事論事,而不是就事論人。”

    楊廣愕然,隨即惱火的罵道:“你這佞臣,說話就不能委婉些?”

    裴矩知道成了,連忙惶恐道:“臣若是佞臣,也是直言不諱的佞臣。”

    楊廣搖了搖頭,隨即將李淵的奏摺又拿起來看了看,猶豫了一會兒說道:“讓于仲文的兵再往前提一提吧,畢竟那都是朕的糧食!”

    “陛下聖明!”

    裴矩垂首道。

    楊廣瞪了他一眼道:“只怕剛才你心裡還在罵朕昏君吧!”

    裴矩抬起頭認真說道:“陛下若是昏君,臣只能是奸佞之臣了。”

    楊廣扑哧一聲笑罵道:“我一會兒就讓人把你這奸佞之臣叉出去!”

    他頓了一下問道:“你剛才不是說就事論事嗎,那朕問問你,首戰以誰為將?羅藝如何?”

    裴矩想了想說道:“十二衛大將軍皆可,唯獨虎賁郎將羅藝不可。”

    “為什麼?”

    “陛下……幽州重地,唯有虎賁精甲鎮守方可萬事無憂。草原上的那些蠻人不可信,有羅藝在,阿史那家的狼崽子過不了北長城。”

    楊廣想了想,隨即釋然道:“那就讓羅藝給朕看好家門吧……其實,朕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奸佞之臣,如果你順著朕的意思說,朕一定裁了你!”

    他舒暢的笑了起來,臉上帶著些孩子般的得意。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22:33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五十四章 三十七哥


    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李閒身上的傷基本上已經好利索,每天他把自己搞得很忙。心裡那種若有若無的緊迫感讓他有些壓抑,只好靠著每天大量的學習來將時間分解。算算時間,已經到了大業七年的七月,草原上正是風景漂亮到讓人心曠神怡的好時候。可李閒一點都不怡,相反,一天比一天煩躁。

    “安之,怎麼這幾天一直皺著眉?”

    獨孤銳志看著蹲在胡凳上大口吃飯的李閒問。最近一段日子血騎中的人都察覺到了李閒的變化,這個開朗到可惡的少年已經有些日子沒有主動和大家開過玩笑了。

    “還在惦記你阿爺?”

    李閒使勁將最後一點食物塞進嘴裡,抹了抹嘴笑了笑道:“沒,就是有點累了。有沒有什麼補藥能讓人快速恢復體力且安神去煩?比如烏雞白鳳丸什麼的。”

    雖然不知道李閒說的烏雞白鳳丸是個什麼東西,但深通醫理的獨孤銳志還是在第一時間從字面上猜到那藥是幹什麼用的。見李閒還有心情開玩笑,他的擔心也就淡了些。

    “你說的那個東西太膚淺了。”

    獨孤銳志眨了眨眼挑逗道:“我倒是能配些藥只要你肯持續吃上半年,或許真沒準能讓你每個月煩上那麼幾天。”

    李閒撇嘴道:“如果真要是能變成女人也就輕鬆了,以我這張臉就算變成女人也難看不到哪兒去。說不好還能禍害個王公貴族家裡的優秀子弟,要是運氣好的離譜真沒準混進後宮當個驚心的傾世皇妃什麼的。”

    “安之,我發現你這樣的人就不能主動搭理你,看你有些煩才打算陪你聊聊,怎麼你一開口就滿嘴胡說八道?”

    獨孤銳志總結道:“就應該讓你變成啞巴!”

    李閒嘆氣道:“如果不能扯扯淡,那人生得多灰暗?”

    “出去轉轉?”

    獨孤銳志笑道:“你還有隻飛龍欠了我半年多了。”

    一說的涉獵,李閒的心裡立刻癢癢起來。這一世能讓他上癮的事確實不多,他像個機器人一樣不知疲倦的修煉其實真的沒有太多樂趣可言,如果說有一件事他是真的上了癮,那麼必然就是射箭。閒暇時寫幾筆字當然不算在內,那隻不過是他修煉累了換換腦筋的娛樂活動而已。

    “可是師父說不許我出營地……”

    李閒歪著頭做林妹妹憔悴狀。

    “滾你的蛋!”

    獨孤銳志怒道:“你什麼時候是個遵紀守法的傢伙了?”

    李閒想了想說道:“還是和我師父說一聲吧,不然他再把我當逃兵給咔嚓了。”

    兩個人肩並肩去找達溪長儒,後者居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李閒出去涉獵的請求。理所當然的有兩個附加條件,一,不許騎馬,二,達溪長儒揉了揉發皺的肩膀說:“我也去鬆鬆筋骨。”

    李閒知道達溪長儒是怕自己溜走,他若是騎了大黑馬逃跑的話血騎中還真沒有一匹馬能追得上。不過李閒確定,只要自己敢跑達溪長儒真敢開弓射他。

    這一個多月憋在營地裡確實很難受,李閒摸著硬弓手心都開始癢癢起來。不只是他,達溪長儒才說出去涉獵,血騎兵集體表示也要去。於是乎,達溪長儒留下二十名血騎兵和鐵獠狼留守營地,帶上其他人出去好好舒展一下筋骨。

    七月間,正是狩獵的好時節。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了營地直奔後山,達溪長儒將血騎兵分作十幾個小隊,將獵物向一個方向驅趕。他和李閒還有七八個射藝出眾的血騎兵守在約好的地方。閒了這麼久第一次集體出來射獵所以每個人都有些興奮,那些殺人都不眨眼的血騎兵在叢林中愉快穿行的樣子竟然仿似找回些孩子般簡單的快樂。

    達溪長儒一邊分派人手,一邊對李閒說道:“圍獵,其實也是演練戰術一種效果不錯的方式。”

    李閒點了點頭,以獵練兵的方式他很早之前就听說過。

    “安之!”

    換了一身緊身勁裝的歐思青青雀躍著跳到李閒身邊,忽閃著眼睛裡的小星星笑著說道:“一會兒射獵的時候你一定要搶個第一噢,要射得比他們都要多才成!”

    她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李閒的稱呼已經變成了安之。

    李閒笑了笑說道:“第一麼?有什麼獎勵?”

    歐思青青想了想說道:“我親手給你烤肉吃好不好?”

    “你?”

    李閒撇了撇嘴,想起上次歐思青青烤成炭的那隻無辜的兔子就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個兔子被烤得黑了吧唧的,她的小臉弄的比那隻兔子還黑。歐思青青總是在各方面表現出各種天然白,血騎兵們都已經習慣了這個什麼都想幫忙什麼都越幫越忙的少女。而在很多時候,血騎兵在看到李閒和歐思青青並肩而行的時候都會發出會心的善意笑聲,笑聲中是純粹的祝福,在他們眼裡那一對少男少女真的很般配。

    歐思青青總是說起那個契丹人古老的傳說,駕著青牛車的仙女和騎著白馬的仙人相戀的故事。每次說起這個傳說的時候,她的眼睛裡總會有一種令人迷醉的湖波在蕩漾。

    “還是算了吧,吃,你比較靠譜,烤肉這事你還是別攙和了。”

    李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道:“做飯這種事,其實說起來還是男人比較靠譜。名廚那麼多,有幾個女人?再說,我答應你娘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所以你還是安安靜靜的好吃懶做得了。”

    “天天白吃幫不上忙,我都不好意思了。”

    歐思青青嘟著嘴說道。

    李閒嘆了口氣道:“你本來就是個白痴。”

    “那你就是呆瓜!”

    歐思青青揮舞著拳頭反擊,可愛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在她還帶著嬰兒肥的下頜上咬一口。

    “喂!”

    歐思青青忽然想起了什麼,用胳膊肘撞了李閒一下說道:“你說過一起吃到老的。”

    李閒點了點頭:“吃到老。”

    “會不會有老虎?”

    歐思青青問。

    李閒笑道:“如果有就好了,打一隻吊睛白額猛虎剝了皮,讓師父給我縫一個虎皮腰裙,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的針線活怎麼樣。”

    李閒想起一年多前達溪長儒給自己取的表字,笑了笑。

    “來了!”

    不遠處的達溪長儒低聲喝道。

    李閒順著達溪長儒的視線往遠處看,只見前面草叢中一陣晃動。看樣子數量不在少數,而且還是大獵物。

    “媽的!是野豬!”

    朝求歌罵了一句:“誰趕過來的!”

    他將弓箭放下隨即抽出橫刀緊握在手裡,盯著面前的草叢神情竟然有了一絲緊張。不只是他,當從叫聲確定是野豬之後,留在這裡的血騎兵有一半人放下弓箭換了橫刀。野豬皮出了名的堅韌,羽箭扎進去也深不了。而且野豬群若是發了瘋,就連老虎都要退避!看樣子這群野豬數量不少,也不知道是哪個魯莽的血騎兵小隊趕過來的。

    “弓箭手到後面,刀手在前!”

    達溪長儒命令道:“盡量瞄準了腿射,把野豬放躺下!”

    他們是血騎兵,在十倍於己全副武裝的敵人面前都不曾後退過,又怎麼會真的懼怕一群茹毛飲血的畜生?

    沒有一個人後退,十來個人圍成了一個小小圓陣。

    一頭看樣子足有五百斤的野豬王率先從草叢裡躥了出來,暴戾的沖向血騎所在。巨大的野豬就好像一輛坦克一樣橫衝直撞,速度奇快。在它後面,二三十頭野豬蜂擁而出。

    “站在我後面!”

    李閒對歐思青青說了一句,隨即抬起弓略做瞄準便將羽箭送了出去。羽箭稍微偏了些,打在野豬腿上卻沒有射穿。受了刺激的野豬顯得更加狂暴,叫了一聲後低著頭以獠牙當做武器朝著李閒衝了過來。

    第二支箭比第一支稍稍晚了一點,精準的刺穿了野豬的一條腿。巨大的野豬腿上一軟隨即撲倒,但是很快就又掙扎著站了起來。它站起來只停頓了片刻,可就是這片刻讓它再也沒能昂起頭顱。李閒的第三支箭選擇了一支破甲錐,流星一樣疾飛過去精準的刺進了那野豬的眼睛裡。

    領頭的野豬悲鳴一聲緩緩倒了下去,後面跟著的野豬群隨即為止一窒。

    或許是因為首領的死亡讓它們感覺到了恐懼,很快野豬就開始調轉方向朝著另一邊衝了過去。李閒再次發箭接連射翻了兩支野豬,而其他的血騎兵互相配合下也將幾隻敢衝過來的野豬變成了死豬。

    野豬的衝擊猛烈而短暫,雖然並沒有對血騎兵真的造成什麼威脅,但那種視覺上的震撼還是讓人心裡不由自主的生出幾分緊張,血騎殺人如麻不假,但殺人如麻不代表面對危險的時候心裡就沒一絲不平靜。

    更何況,殺野豬不見得就比殺人容易。

    短暫射獵卻很刺激,尤其是歐思青青更是被嚇白了小臉。她緊緊的攥著拳頭站在李閒身邊,沒有後退一步,哪怕手心裡都是汗水。

    李閒抽出黑刀走過去將那頭還在掙命的野豬王刺死,比劃了一下笑道:“咱們得吃一個月野豬肉了。”

    “誰把野豬趕過來的?”

    朝求歌冷聲問道。

    圍攏過來的血騎兵互相打量了一下,都有些迷茫。

    “難不成是野豬自己衝過來的?”

    獨孤銳志除了在藥理上其他地方都帶著點白痴,他才說完,朝求歌就白了他一眼問道:“豬和你有仇?自己衝過來跟你不死不休?!”

    正說著,忽然不遠處草叢中又是一陣晃動,看樣子是一個體型更加龐大的獵物。李閒快速的換了弓箭,弓如滿月一箭射了過去。

    草叢中傳來一聲悶響,那是羽箭沒入肉-體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道爽朗的笑聲:“就這麼歡迎你三十七哥?”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22:37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五十五章 是誰?


    “桃李子,皇后繞揚州,宛轉花園裡。勿浪語,誰道許!”

    大業皇帝楊廣喃喃著將密奏緩緩的合上,他閉上眼腦子裡沒來由的想起父皇臨死時候猙獰的表情和近乎於咆哮的囑託:殺了那個姓李的孩子!

    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忽然感覺到一種難以抗拒的疲乏。

    “一刀,你怎麼看?”

    他閉著眼睛問。

    整間寬大的書房裡只有兩個人,他問的,是微微彎著腰站在他身旁的太監。這個太監穿著一身藍色錦服,頷首而立。看他的樣子很難確定年紀有多大,臉色很白,也不知道是保養的好還是天生如此,皮膚光滑如處子。面容秀美,額頭光-潔,有一雙宛如柳葉的彎眉,他的眼睛很亮也很深邃,若是給他施以淡妝,真真就是個能亂真的貌美如花的二八處子一般。只是眉角上的細細皺紋還是隱約透漏出他的真實年紀,還有兩鬢上被他自己小心藏起來的幾縷白髮。

    “我是個太監,高祖遺訓,太監不可干政。”

    被楊廣稱呼為一刀的太監不緊不慢的回答。

    他是整個皇宮中唯一一個被楊廣准許可以自稱為我的太監,這是他獨有的特權。他在皇宮中的身份很特殊,特殊到可以隨意進出御書房。但他是個很自律的人,從來不曾觸碰過他不該碰的東西。在他看來,國家政務什麼的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跟他沒有一丁點的關係。他所重視的,僅僅是坐在龍椅上那個人而不是什麼江山社稷。

    楊廣被太監一刀清冷的回答激怒,他猛的睜開眼怒視著面前這個幾乎是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閹人。可是張了張嘴,他最終還是將咆哮壓了回去。

    “說說吧,這不是國事,是我楊家的家事。”

    他再次閉上眼,只是說話的語氣中竟然帶著一點不易覺察的哀求。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很累很無助,哪怕是在這個從小到大的玩伴面前他也不想表現出自己的敏感和無奈。

    “陛下,您沒有家事。”

    一刀看了楊廣一眼,語氣依然不溫不火:“您的事,都是國事。”

    “你這老狗!就是不想幫朕!何必說這些混賬話來推諉!”

    楊廣終於還是沒有壓制住怒火,他猛的睜開眼站起來,抓起桌案上的奏摺朝一刀砸過去。奏摺打在一刀的胸口上掉在他的腳邊,一刀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他屈膝彎腰動作輕柔舒緩的將奏摺撿起來,撣了撣奏摺上的些許塵埃。在楊廣能殺人的目光中他緩緩的走過去,將奏摺放在桌案上然後微微彎著腰退回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

    楊廣怒視著他,指著他眉心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

    見皇帝真的動了怒,太監文刖,這個被楊廣賜名一刀的在皇宮中有著極特殊地位的太監忍不住嘆了口氣,他看向皇帝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心疼。

    “陛下,我只是個太監。”

    文刖極認真的說道:“陛下其實不用問我怎麼看,您只需告訴我怎麼幹就好。陛下怎麼看,我就是怎麼看的。”

    楊廣微微一怔,頹然跌坐在龍椅上懊惱的說道:“這首童謠到底指的是誰?桃李子,桃李子,朕總不能將天下姓李的都殺了吧!”

    文刖心中卻沒有楊廣這麼多複雜煩惱,他淡淡的回答道:“如果陛下想,那就都殺了。”

    “你這個沒主見的老狗!”

    楊廣被文刖聽起來有些不負責任的回答氣樂了,他指了指宮門外說道:“這天下間姓李的有多少人?真都殺了,其他的阻礙一概不計較,光是殺人就要殺多久?難不成朕從今天開始將國事都丟下,挨家挨戶的去盤查姓什麼?”

    文刖垂首道:“我不知道天下有多少姓李的,但如果陛下真的想,我一個一個殺就是了,總有殺光的那天。”

    “放屁!”

    楊廣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你想讓全天下百姓罵朕昏君?”

    他猛然想起在懷遠鎮給他都糧的那人,心中一震。會不會童謠指的是他?只是沒過一會兒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說起來那人還是他的表親,這些年他的官職被自己一降在降,從正三品的大員降到了五品小吏,倒是沒有聽到他有什麼怨言,做事還算兢兢業業。在懷遠鎮都糧,那人手下只有千把人的護糧兵。千把人,自己一個小指頭都能碾成齏粉。

    不會是他。

    楊廣縮進寬大的龍椅裡,皺著眉考慮。

    “去把刑部侍郎獨孤學叫來吧,這種事……還是他比較在意。”

    文刖心裡一緊,想起獨孤家那個小子的陰柔狠辣手段,幾乎張嘴就要奉勸皇帝不要這樣做,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他默默的轉身,走向書房外。

    “一刀!”

    楊廣將文刖叫住:“父皇歸天的時候你也在場…….他說的那姓李的孩子……”

    文刖頓住腳步,也沒有回頭微微欠了欠身子說道:“陛下放心,一個野孩子罷了。那個叫李靖的人將那伙小馬賊的行跡都舉報了出來,我已經派人往燕山去了。如果陛下不放心,我可以親自去,最多,在陛下親征前,我保證這世間再沒有什麼鐵浮屠馬賊。”

    如果張仲堅和紅拂此刻聽到李靖這個名字,也不知心中會作何感想。張仲堅和鐵浮屠的人一直懷疑是幽州羅藝派人盯著他們的行踪,又怎麼會想到出賣他們換官爵的會是結義兄弟李靖李藥師?尤其是紅拂張婉承,若是知道心繫的那人竟會做出這等事,會不會悲傷欲絕?

    “殺!要殺乾淨!”

    楊廣深深吸了口氣道:“過了年朕就要北巡涿郡,在朕去之前,把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綠林蟊賊都給朕殺了!另外,那個李靖連結義的兄長和有婚約的妻子都出賣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想做官?朕不答應,他就繼續做他的山野村夫吧!”

    “是!”

    文刖垂首。

    走出書房,文刖看著這高牆深宮忽然變得很陰暗,就連高牆上的天空都陰霾的令人心裡發麻。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對這宮殿的印象一下子變了,有個詞語冷不丁的冒出來迅速佔據了整個頭腦。

    樊籠

    他有些心煩,覺得這個宮殿就是個大籠子。

    是該出去走走了,就當散散心吧。

    他走向遠處,隨手召喚過來一個小太監吩咐道:“陛下召刑部侍郎覲見,去吧。”

    這小太監才不過新入宮幾個月,第一次與文刖說話甚至腿還在微微發抖。一半興奮,一半恐懼。興奮的是,如果能得到文刖的欣賞那將來說不得會平步青雲做到一宮總管也說不定,至於恐懼……他入宮的第一天就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惹惱了陛下的小太監被文刖下令放在蒸鍋裡活活的蒸死了。

    他想的太多了,文刖其實根本沒看清這個小太監長什麼樣子。

    刑部侍郎獨孤學急匆匆的趕到御書房,他小心的整理了一下衣冠後走了進去。他猜不到陛下這次召見是有什麼事,而那個明顯是個新人的小太監根本就是個菜鳥什麼都不知道!

    “看看這個”

    楊廣指了指那份密奏說道:“朕信得過你,你大膽說。”

    獨孤學心裡一驚,小心翼翼的拿起奏摺打開看了看,隨即感覺到渾身上下都浸入了冷水裡一樣。他終於知道陛下召他來做什麼了,陛下是要殺人了。雖然他有個冷面狠毒的名聲,但那都是他刻意表現出來的。這些年他在刑部,其實保住了不少人。冷酷是他給自己披上的護身符,為的只是讓是非遠離自己罷了。

    看著這份奏摺,他知道自己今天說的話有可能會導致某個人死亡,說不定,會導致一個家族的衰敗!

    但看陛下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必須說。他問過那個傳旨的小太監,是文刖派他去的。也就是說之前陛下是和文刖在一起,那個太監……他很忌諱。在心中悲憤的嘆了口氣,他真想追上那個被陛下賜名一刀的太監問一句,你自己不肯得罪人,何苦把我推出來?

    他哪裡知道,是皇帝直接點了他的名字。

    “臣以為……這童謠沒什麼特指……不過是一首應景的兒歌吧?”

    獨孤學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

    楊廣擺擺手說道:“該說什麼說什麼,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朕叫你來不是讓你應付事的,你也不必試探朕在想什麼。”

    獨孤學心裡一涼,知道今日之事絕對不會善了了。

    “臣以為,確實沒有特指之人。”

    他硬著脖子重複了一遍。

    楊廣猛然睜大眼:“讓你說你就說!朕不想再說第三遍。”

    “是……”

    獨孤學垂首。

    “桃李子……姓李之人是無疑的,後面的話臣不是很明白,最後有勿浪語三個字……莫非是保密?”

    “姓李,保密?”

    楊廣喃喃著,隨即猛然驚醒:“莫非是李密!”

    “他人呢?!”

    楊廣問道。

    “去年九月的時候因為惹了陛下不喜,已經去官。據說雲遊四海去了,臣屬實不知李密現在何處。”

    “去查!”

    楊廣站起來,聲嘶力竭:“仔仔細細的查!”

    “是!臣遵旨。”

    獨孤學躬身退出書房,站在書房門口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抬起頭看天空,竟然生出了一種和之前文刖一摸一樣的感慨。這裡是個大籠子,嗯,一個很他媽的大但能憋死人的大籠子!

    獨孤學喃喃道:“李令伯啊,非是我想害你,你已經去了官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去了,把這罪名安在你頭上牽連最少。若是換了一個別人,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被砍了腦袋啊。我慢慢查就是了,最好能查到你老死的那天。不過……我也沒冤枉了你吧?那首童謠,別人不知道出自誰手,我還能不知道?”

    他緩步走出皇宮,心境逐漸安靜卻難平和。

    桃李子……他咧嘴苦笑。

    其實真要分析起來,懷遠鎮的那人似乎更吻合一些吧。桃是陶的諧音,而陶唐是上古時期堯帝的別名,懷遠鎮那人是唐國公,陶唐……

    獨孤學使勁搖了搖頭,世道要亂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22:41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五十六章 小心些


    鐵浮屠排行第三十七的洛傅將肩膀上的野豬甩在地上,指著野豬上插著的那支破甲錐瞪了李閒一眼:“若不是我反應快,你這一箭已經要了我的命!”

    李閒使勁揉了揉眼睛,盯著洛傅那張熟悉的臉問:“你是人是鬼?”

    正說著,從樹梢上飛身而下一個紅衣倩影,那熟悉的搖曳身姿讓李閒的視線都為止定格,再然後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他看著那紅衣女子,再次揉了揉眼:“你又是人是鬼?”

    從樹梢上下來的正是紅拂張婉承,她瞪著眼一把將已經個子比她高出小半個頭的李閒拉過來,胳膊夾著李閒的脖子,右手使勁在李閒的頭髮上揉啊揉啊……

    “你個小王八蛋,你說我是人是鬼?你說我是人是鬼!”

    李閒的臉貼在紅拂飽滿的胸脯上,被虐得很幸福。他日思夜想​​的想回燕山看大家一眼,整天心神不寧的胡思亂想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感覺有多難受。當洛傅和紅拂驟然出現他面前的時候,他確實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的頭皮都被紅拂揉的有些發疼,一頭順直的長髮更是被揉的淒淒慘慘戚戚。可他卻高興的想要叫出來,想要跳起來。

    “姑奶奶千辛萬苦帶著小狄來找你,你問我是人是鬼?”

    紅拂鬆開李閒的脖子,瞪著李閒惡狠狠的問。

    李閒撓了撓著自己的腦袋一本正經的糾正道:“是姑姑,不是姑奶奶。”

    紅拂被他的樣子逗得扑哧一聲笑了笑出來:“一年多沒見面你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

    李閒很認真的拍馬屁道:“姑姑的小擒拿手段太厲害,就算我長進再大又怎麼可能逃得過姑姑的魔掌?”

    他笑著,笑得那麼暢然。

    “小狄也來了?”

    他轉頭問洛傅:“三十七哥,我阿爺呢?我阿爺來了沒?”

    洛傅笑著說道:“大哥沒來,就是擔心你所以讓我們過來看看。小狄那丫頭想你想的總是哭,所以大哥讓我們把小狄也帶上。本來十天前就該到了這裡,但半路上遇到奚人和契丹人開戰,我們繞了一個大圈子。又不知道你到底在什麼地方,正巧見這座山是個落腳的好地方,所以打算休息兩天再慢慢找你,誰想居然碰上了。”

    李閒聽說張仲堅沒來心裡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釋然。聽說張仲堅沒有什麼危險,他臉上的表情好像更輕鬆了幾分。只是沒人注意到,他的眼神中有一絲不安一閃而過。

    “小狄呢?”

    李閒問。

    紅拂正在和達溪長儒說話,回頭對李閒說道:“雀兒帶著小狄在後面呢,我和你三十七哥出來打幾個野物要回去的,沒想到能遇到你。”

    李閒迫不及待的問道:“小鳥哥和小狄在哪兒,我去接她們!”

    “那邊有個山洞,雀兒腿上受了傷不方便出來,你去接也好。”

    紅拂說道。

    “小鳥哥受傷了?”

    李閒臉色變了一下問道。

    洛傅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沒什麼大礙,奚人的箭軟的厲害只劃破了個口子,放心,他沒事。”

    李閒拉著洛傅的手說道:“三十七哥,帶我去找他們。”

    “安之!”

    歐思青青從後面叫了一聲:“我陪你一起去。”

    她小跑著追上去,從後面很自然的拉住了李閒的手。紅拂怔怔的看著她,下意識的問達溪長儒:“那小丫頭是誰?”

    達溪長儒想了好一會兒都沒想到一個合適的詞語來解釋,只好攤了攤手說道:“簡單來說,是安之的朋友。”

    敏銳的捕捉到了什麼的紅拂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你還是不簡單的說說吧。安之那個小王八蛋要是敢負了我家小狄,我就去打斷了他的腿!平生最恨男人喜新厭舊忘恩負義,我倒是要看看他怎麼就那麼大膽子!”

    “呃……”

    達溪長儒拉了紅拂一把說道:“這個解釋起來挺複雜的,你先別急。”

    他讓血騎兵收拾獵物先回營地,自己陪著紅拂去接張小狄他們兩個。一邊走一邊將李閒和歐思青青相遇的事簡單說了一遍。他不是一個講故事的高手,但平平淡淡的說起來反而更真實令人心有所感。

    紅拂一邊聽一邊點頭,當聽到李閒在青牛湖跟歐思青青說再不相見的時候她氣得臉色頓時變了:“這個沒良心的傢伙,一會兒我就打斷了他的腿!”

    達溪長儒揉了揉發緊的眉頭,忍不住問:“你到底是哪頭的?”

    紅拂愣了一下:“老娘站在所有女人這邊,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達溪長儒怔住,隨即嘆道:“你不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好不好?”

    紅拂哼了一聲道:“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達溪長儒啞然,果斷不再開口。

    紅拂也陷入了沉默,眉頭皺得很漂亮。她走在達溪長儒前面忽然站住,就像是解決了一個什麼重大難題似的輕聲歡呼了一聲:“小狄是正妻,這是姑奶奶我定好的誰也別想改。就讓那個青青姑娘做小吧,也可以做平妻。”

    達溪長儒很認真的說道:“我終於知道,安之為什麼說你是天下最可怕的人了。”

    紅拂正要發威,忽然看見遠處李閒一隻手拉著笑得很燦爛走路蹦蹦跳跳的張小狄,一隻手扶著同樣笑得很燦爛走路一瘸一拐的陳雀兒走了過來。而那個叫歐思青青的漂亮丫頭,拉著小狄的另一隻手,不時替她撥開前面的樹枝。紅拂看著歐思青青,看著她護著小狄的頭不被樹枝刮到。

    “唉……”

    她嘆了口氣,沒來由心裡一酸。

    “安之哥哥。”

    張小狄仰著精緻的小臉叫。

    “怎麼了?”

    “沒事,我就想叫你。”

    十歲的小狄笑容燦爛

    ……

    “三十七哥,小鳥哥,跟我說實話,阿爺是不是遇到危險了?”

    趁著紅拂帶小狄去睡覺的機會,李閒走進洛傅和陳雀兒的房間很嚴肅的問道。聽到這句話,陳雀兒和洛傅都怔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同時開口道:“沒有!”

    洛傅解釋道:“就是小狄天天念叨你,大哥受不了被她天天煩,就讓我們帶著小狄來尋你。真的沒事,你不知道大哥我們在燕山中過的多快活。除了沒有女人,燕山中什麼都不缺!”

    陳雀兒也道:“就是天天閒的沒事可做,功夫都撂下了,不然我也不會被那些奚人射了一箭。”

    李閒嘆了口氣,看著陳雀兒的眼睛說道:“小鳥哥,我不是個白痴!”

    他站起來,負手看向南方:“從燕山來這裡千里迢迢,阿爺會放心小狄?再說,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我在什麼地方!草原這麼大,如果不是運氣好咱們能相遇?別把我當成孩子以為好哄騙,告訴我實情!”

    “真的沒事。”

    陳雀兒臉色有些難看的說道。

    “小鳥哥!求你!”

    李閒近乎哀求道。

    “我來說吧!”

    洛傅站起來,拍了拍李閒的肩膀:“我知道瞞不過你的,來的時候我就說過,沒幾個人能騙得了安之。”

    後一句話,他是對陳雀兒說的。

    “確實遇上了點小麻煩。”

    洛傅整理了一下措辭說道:“前一段日子朝廷派出不少禁衛追殺咱們,但都被咱們給宰了。大哥懷疑是幽州羅蠻子派了人一直盯著咱們鐵浮屠的行跡,所以朝廷裡的禁衛才會找到燕山。大哥就是擔心小狄和你姑姑會有什麼危險,所以才讓我們到草原上找你。”

    他吸了口氣,認真說道:“不過你放心,沒有小狄這個牽掛,大哥他們在茫茫燕山中就是如魚得水,那些禁衛不熟悉地形來多少咱們殺多少。臨出發的時候大哥說過,讓你別擔心。只要鐵浮屠想走,這天下間沒人能攔得住。你也別想著回去找大哥他們,燕山那麼大,為了甩開朝廷禁衛,大哥他們的行跡一定很隱秘。大哥說,讓你安心在這裡練功,明年他在約定好的地方等你。”

    “三十七哥!”

    李閒嗓音沙啞的說道:“如果阿爺被朝廷追的緊,他不可能在約好的地方等我!”

    他挺直了胸脯,看向遠處:“燕山是很大,卻大不過草原。你們能遇到我,我就不能尋到阿爺?朝廷追殺鐵浮屠,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我?我在這裡做縮頭烏龜,阿爺他們在燕山每日廝殺……三十七哥,我能坐得住?”

    “坐不住也得坐!”

    洛傅嚴肅的說道:“大哥是不會答應你回去的。”

    李閒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極認真的說道:“三十七哥,我什麼時候聽話乖巧過?”

    他緩步走向屋子外,一邊走一邊說道:“現在你和小鳥哥要考慮的,是說個什麼樣的謊話讓姑姑和小狄留下來,而不是勸我留​​下來。我不是在徵求你們的意見,而是很認真的告訴你們我的決定。回去是必須要回去的,但小狄和姑姑必須留下。”

    他頓住,回頭笑了笑:“我和阿爺想的一樣,這一點你們不反對吧。”

    洛傅和陳雀兒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李閒笑了笑道:“那就沒問題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李閒將用的上的東西都收拾了一下,看著那滿滿兩個大包裹他嘆了口氣,隨即再次整理。將大部分東西都丟在一邊,他只留下了必須要帶的東西。黑刀,彎弓,匕首,裝滿了兩個箭壺的破甲錐,腕弩,還有一小瓶毒藥貼身藏了。

    毒藥是獨孤銳志精心製作的一步死,毒性很烈,只有小小的一瓶,剛好能毒死一個人的劑量。

    第一次給自己準備這種終極的禮物,李閒其實心裡很彆扭。

    他不是個隨隨便便就敢玩自殺的白痴,也不是無視生死看淡前程的聖人,更不是什麼萬軍中往來衝殺如入無人之境的猛人,當然更不是手提刀一口鳳歌笑孔丘的狂人,他只是個怕死也怕疼的普通人。之所以備下一小瓶毒藥,他只是想在自己不得不死的時候能自己做主怎麼死。

    正在整理的時候,達溪長儒走進他的房間。

    看著李閒收拾東西,他在椅子上坐下來沉默了很長一會兒。

    “今夜你帶上血騎全部人馬,送歐思青青回家。”

    達溪長儒突兀的說了一句。

    李閒一愣,不解的看向達溪長儒。

    達溪長儒笑了笑,有些得意:“我和你姑姑是這麼說的。”

    他站起來,幫李閒將黑刀綁在背上。

    “鐵獠狼和小朝跟你回去,我和獨孤還有東方留下。你姑姑和小狄總要有人照顧,放心我們,你們出發後明天一早我們也出發,我幾年前在額古納河邊上也建了個營地,那裡沒人知道。”

    他笑著,有些悲傷。

    李閒使勁點頭:“等我,我會回來接你們。”

    達溪長儒嗯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後聲音有些許顫抖的說道:“安之……小心些。”

    李閒點頭,整理好後去和紅拂辭行。紅拂笑著說路上照顧好人家姑娘,早去早回。李閒點頭說放心吧,有姑姑你在我怎麼敢慢待了女人?

    看著李閒帶著一百零四名血騎兵離開營地,紅拂站在門口樹下怔怔出神。

    “我騙不了你,你又何嘗能騙得了我?”

    紅拂抹去眼角的淚水,喃喃道:“安之……小心些。”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22:44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五十七章 莫向遼東


    (PS:關於書名,難道我的書叫將明不行?難道將什麼都是別人的專利?就因為別人名氣大麼?)

    “安之,你這樣騙紅拂姑姑和小狄,她們會不會傷心?”

    歐思青青騎著馬走在李閒身側,有些擔心的問。

    李閒搖頭苦笑:“你真以為我騙得了姑姑?”

    他回頭看了一眼營地的方向說道:“姑姑知道她瞞不住我,阿爺遇到危險我肯定是要返回燕山去的。其實,姑姑肯答應阿爺離開燕山來尋我,除了帶走小狄讓阿爺沒有後顧之憂外,內心深處何嘗不是盼著我回去幫幫阿爺?姑姑不會跟我明說,因為她很矛盾。”

    “她擔心阿爺出事,也擔心我,所以她很為難,別看姑姑見面的時候笑得那麼燦爛,其實她眼睛裡的悲傷瞞不住人。”

    李閒停了一下說道:“最起碼瞞不住我。”

    “其實她知道我​​是要回燕山的,她只是裝作被我騙了。她擔心我,又不想讓我知道她擔心我……姑姑挺難的。”

    “既然這樣……”

    歐思青青有些想不明白:“你何必要騙她?你可以直接告訴她你回燕山啊,讓姑姑照護好小狄。這樣她心裡的難受應該還少一點吧?最起碼不會有負疚吧?”

    她看著李閒的側臉認真的問,

    李閒也側過頭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回答:“我沒騙姑姑。”

    “什麼?”

    歐思青青一時間沒理解,等她驟然明白李閒的意思後立刻臉色變得白起來。因為想到了李閒的答案,所以她心裡就好像忽然間被堵上了一塊大石頭一樣。剎那間,壓得她有些喘不過來氣。她驚恐慌亂的看著李閒,微微張著嘴,臉上的表情讓人心疼。

    “走吧……”

    李閒在歐思青青戰馬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我送你回家。”

    “我不!”

    歐思青青沒有跟上李閒,她在李閒背後大聲的喊了兩個字。

    “我不要回去!”

    她停在原地,任淚水流過臉頰。

    李閒停住,轉過身,語氣平淡的說道:“回你爹娘身邊吧,他們才是最愛護你的人。他們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而且,如果你今天沒有回去,將來你會後悔。我相信,如果你的爹娘在你身邊的話,他們也不會同意你跟著我的。與其將來後悔痛苦,真不如現在乾脆分開爽利些。”

    這種語氣歐思青青​​很熟悉,就好像那天在青牛湖邊的小樓上一摸一樣。

    “安之!”

    歐思青青倔強的搖了搖頭:“我已經後悔一次了,不要讓我再後悔一次。娘親曾經說過,如果有一天遇到了讓我為他哭為他笑為他做什麼都不後悔的男人,就跟他走!安之……別丟下我。”

    她搖搖對李閒伸出手,夜色中,顯得那麼無助。

    “你說的,一起吃到老,玩到老,你怎麼能反悔?”

    她的淚水流進嘴裡,打濕了唇,苦了的卻是心。

    李閒深深的吸了口氣,認真的問歐思青青:“跟我回去會很危險,你不知道在中原我有多少敵人,而且敵人的強大超乎你的想像。如果你真的想跟我一起走的話,就必須做好和我一起死的準備,你……準備好了嗎?”

    他問,你準備好和我一起死了嗎?

    歐思青青使勁點頭:“只要你別丟下我自己走。”

    她的眼淚在月色下晶瑩剔透,就好像天上的星辰一樣純潔。

    “如果不能吃到老,玩到老,咱們就一起死。”

    她在月色下如是說。

    李閒揉了揉發酸的鼻子,伸出手,咧嘴笑了起來:“那還等什麼?”

    歐思青青哭著哭著笑了,笑得那麼好看。她拍打著戰馬追上去拉住李閒的手,攥得那麼緊。

    也不知道是誰率先發出了一聲歡呼,隨即所有的血騎兵排成整齊的隊列,抽出橫刀豎立在胸前,以標準的軍禮見證了一份歡樂。他們都是最優秀的軍人,所以他們更不願意看到離別和悲傷。

    李閒縱馬跑到隊列前面,大聲說道:“咱們回家!”

    在草原上流浪了數年的血騎兵用橫刀敲打著左臂的騎兵盾整齊的發出一聲呼喊:“回家!”

    這一刻,一股豪情在李閒心中油然而生。

    他看著天下至銳的血騎兵,看著不遠處迷戀著自己的歐思青青,忽然想放聲高呼。該回去了,無論將來的路是什麼樣的,該去面對的就必須去面對。自己從來都不孤單,之前有張仲堅,有紅拂,有小狄,有鐵浮屠的兄長們,現在,多了血騎,還多了一個願意陪自己吃到老玩到老,陪自己一起去死的女孩。

    他和歐思青青手拉著手奔向前方,笑聲揮灑。

    天很快就亮了,日出東方。

    短暫的休整後血騎繼續上路,向著南方,一往無前。

    清晨的朝陽照耀下,天空中有一個黑點在來回盤旋。當那個黑點逐漸清晰緩緩落在一棵大樹上,李閒才看清那是一隻依然稚嫩卻已經能振翅高飛的雄鷹。它已經能翱翔天際,然後飛回了自己的家。

    ……

    ……

    懷遠鎮

    “天要黑了啊!”

    一個面容慈祥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站在土牆上,看著極遠處遼河對面隱約可見的高句麗軍營地喃喃道。

    他很瘦,所以披在他肩膀上的披風顯得很空蕩。他穿了一件大隋武將的官服,腰間卻沒有掛刀。看著遠處奔流不息的遼水,中年男子皺緊了眉頭。正是午時艷陽高照,可他嘴裡偏偏低語著天快黑了這樣的胡話。而站在他身後的幾個人更是令人不解的紛紛點頭,似乎都同意中年男子的胡言亂語。

    “天真的快黑了”

    一個年紀四十歲左右頭髮卻已經花白的男子附和道:“唐公,還是早作準備吧。”

    中年男子緩緩的擺了擺手道:“肇仁,我說過很多次了,我為大隋之臣自當為大隋鞠躬盡瘁,如果你不想害我李家家破人亡,那麼,你之前所說之事就不要再提了。”

    那人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他叫劉文靜,字肇仁。

    被劉文靜稱呼為唐公的自然就是在懷遠為大軍都糧的唐國公李淵。剛剛李淵和手下的謀士們正議論著從年初開始北方大地上就有幾個大賊舉事反隋,劉文靜趁機勸說​​李淵也早作圖謀。李淵只是搖頭不允,眾人都不好再說。

    “孫安祖,張金稱,王薄……”

    李淵嘆了口氣說道:“他們成不了大事的。”

    大業七年,清河郡人孫安祖不甘妻子餓死而自己被逼服役,憤而擊殺縣令。在竇建德的資助下招募百姓造反,率軍進入高雞泊,自號摸羊公。短短的幾個月之內,他已經連續攻打了好幾個縣城,雖然都沒有攻克,但已經讓附近州縣人心惶惶。

    沒過多久,孫安祖的清河老鄉張金稱也舉旗造反。佔據鉅鹿澤,四處騷擾郡縣劫掠百姓。他在鉅鹿澤與孫安祖遙相呼應,一南一北,聲勢逐漸浩大。

    而相比於孫安祖和張金稱,齊郡人王薄名氣要更大一些。他和同鄉孟讓相商後一同造反,佔據長白山,短短幾個月就發展成為一支上萬人的強大武裝力量。他自稱知世郎,做了一首很短時間內就流傳廣遠的莫向遼東浪死歌。(注1)

    “弘基,聽說你和那個孫安祖有些關係?”

    李淵側頭問站在身後的一個身材魁梧健碩的年輕武官。

    這人身高有一米九上下,虎背猿腰,穿一身大隋正六品的校尉官服,手扶在腰畔的橫刀上,眉目俊朗,器宇軒昂。

    “他曾是家父麾下老兵,年少時我和他見過幾次。”

    劉弘基,其父劉昇曾是大隋河州刺史,與李淵有舊。劉昇亡故後家道衰敗,十分貧困。大業皇帝楊廣二月在涿郡下旨命天下良家子弟自備馬匹鎧甲兵器到涿郡集結,劉弘基因為貧困買不起馬而步行趕往涿郡。半路上因為沒有路費,與一屠夫合夥偷了一頭耕牛宰殺賣肉,被人告到官府後下了大牢。恰好被李淵得知,派人使錢將他贖了出來。自此之後他便一直跟在李淵身邊,李淵見他勇武也頗為欣賞信任。(注2)

    “這件事不要再提起,跟任何人都不要說。”

    李淵皺了皺眉道:“孫安祖是個叛賊,他不是你家府裡出來的老兵,你和他沒有一點關係,知道嗎?”

    劉弘基感激的看了一眼李淵,躬身道:“我記下了。”

    李淵嗯了一聲道:“平日裡你多和世民走動,他好習武,你身手很好多教教他。就當是他的半個老師吧,讓他多見識見識省得驕傲過了頭。”

    李淵長子李建成道:“​​有弘基兄教世民習武,他肯定會高興的不得了。”

    李淵看了一眼自己這個性格溫厚的長子,嘆了口氣道:“你這做兄長的平日也太慣著弟弟們了,世民還好些,元吉更頑劣!”

    李建成欠了欠身子道:“父親,元吉還小,正是淘氣的時候。若是管的太嚴厲了,反而不好。”

    李淵最欣慰的就是自己這三個嫡子之間關係很和睦,兄親弟恭。尤其是長子建成和次子世民,兩個人更是親密無間。從小時候就是這樣,李建成無論去做什麼,李世民都會好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他身後。

    李淵點了點頭道:“子期,有件事你需記住,咱們家現在不比往日,你日常行事切記不可張揚,以免落人口實。”

    “孩兒記下了。”

    李建成恭敬的答應了一聲。

    李淵嘆了口氣說道:“天要黑了,世道要亂了。咱們李家就更要小心一些,能保住家族不倒,你們兄妹幾個衣食無憂,我也就沒有什麼別的奢求。”

    說完,他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劉文靜,眼神令人難以捉摸。

    劉文靜心裡一慌,只好找了個話題將氣氛扭轉一下:“唐公,您可曾聽過那個老尼臨死前的讖語?”

    “肇仁!閉嘴!”

    李淵沒來由的怒火嚇了眾人一跳,他轉過頭冷冷的看著劉文靜說道:“這件事誰也不許再提,如果你們還想讓我李家生存下去的話,就當誰都沒聽過這件事。”

    他發怒的樣子讓人不寒而慄,這個時候,李淵手下的謀士們才忽然發現,他們面前這個被人笑稱為李老嫗的中年男子,顧盼間,自有一股冷冽殺機。

    注1:因為本書情節需要,將王薄等人的起義時間略做提前。王薄反隋,是在大業七年十月,而非本書所寫。另:王薄佔據的長白山在今山東章丘境內,並不是東北的長白山。

    注2:關於劉弘基,李建成,李世民等人的字都沒有查到,所以書中省略或杜撰。另外,劉弘基和劉文靜投奔李淵的具體時間應該是在隋煬帝第一次征伐高句麗之後,應該是在李淵任太原留守的時候吧。劉弘基確實殺過牛,但後來出獄後就跑去做馬賊了。

    附上王薄所作的莫向遼東浪死歌。

    長白山前知世郎,純著紅羅錦背襠。長矟侵天半,輪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盪。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

    最後,感謝書友提出的質疑。關於太監,是唐高祖李淵設立的一個官職,由宦官擔任。本來是覺得沒什麼的,但既然提出來我就解釋一下。之所以這樣寫,是因為通俗。將明不是一本嚴謹的歷史小說,這句話我說很多次了。如果真按照完全史實來寫,我肯定沒有那個水平。再次感謝,不改了,這樣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6 22:48
第一卷 開朗少年行 第五十八章 你是少將軍


    繞過北上的索頭奚人,李閒的隊伍只用了不到半個月就已經到了原來奚人的草場。已經到了八月中旬,正是牧草茂盛的時候,可一眼看過去遼闊的草原上卻看不到有人放牧。天高雲淡,綠油油望不見邊際的草原,風吹得很輕柔舒服,景色壯美的讓人覺得心懷都寬闊了起來。

    馬蹄踩著那些不知名的小小野花一路向前,草叢中不時有受了驚嚇的小動物四散而逃。遠處還有一個擁有十幾個成員的狼群正朝著這邊窺探,或許是因為最近這段日子過的太舒服了,那些逃命的小動物在它們不遠處跑過,它們甚至看都不看一眼。而當遠處那支散發著血腥味的人類騎兵馳過,所有的狼都站了起來警惕的看著那個方向。終於,在頭狼一聲低沉嘶鳴後,狼群向遠處遁去。

    即便這段日子以來奚人的草場上很少見到成群的牛羊,但豐茂的草原上狼從來都不缺獵物。而狼對血腥味的敏感遠超人類,所以雖然隔著很遠但它們依然能嗅到那支人類騎兵身上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血騎兵對殺狼可沒有什麼忌諱,在他們看來殺狼和殺豬唯一的區別就是前者的肉不如後者好吃。

    一百零四名血騎兵已經有數年沒有回歸中原,這次回去,等待著他們的卻注定沒有什麼鑼鼓喧天的歡迎儀式甚至說不得是刀鋒箭雨。從當年離開弘化開始,他們就已經不再是大隋的騎兵。但他們還是漢人,家在中原,所以回家。

    穿過一片稀疏的林子,李閒立刻勒住馬隨即打了一個停下來的手勢。

    兩名斥候從前面飛馳而回,對李閒行了一個軍禮後說道:“少將軍,前方二十里發現突厥人的營地!”

    少將軍,這是一個不倫不類的稱呼。達溪長儒是血騎兵們一生敬仰的將軍,李閒是達溪長儒的唯一弟子,所以他們對李閒用了這樣一個帶著點江湖氣也容易被人詬病的稱呼。血騎兵隊伍中達溪長儒當初是四品鷹揚郎將,除了他之外官職最高的是鐵獠狼,是從五品的別將。而朝求歌和東方烈火獨孤銳志都是正六品的校尉。當年追隨達溪長儒遠走塞北,他們都心甘情願的拋棄了功名利祿。

    在血騎眼中,達溪長儒就是他們永遠的將軍。

    同樣的,在血騎眼中,李閒是將軍的接班人。

    近兩年來,達溪長儒對李閒在兵法指揮上傾囊相授。李閒的用功和進步之快贏得了所有血騎兵的尊重,雖然相比於血騎兵來說他的年紀確實小了些,但毫無疑問,他是一個真正的有擔當的男人。

    朝求歌率領十名血騎兵擔負起斥候的任務,他們一直在隊伍前方探路。而鐵獠狼則帶了十五名血騎斷後,和大隊相隔五里而行。

    “突厥人?”

    李閒示意血騎原地休整,他仔細詢問了一下前面的情況,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到前面去看看。他交待血騎等候鐵獠狼,自己則在斥候的帶領下往前面趕去。

    等到了朝求歌等人隱蔽身形的地方,李閒順著朝求歌的指點往前看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遠處,好一座壯闊的木城!

    視線中,二三里外竟然拔地而起了一座巨大的木建圍城。兩年前李閒他們北上的時候走的也是這一條路,當初這裡有挺大的一片樹林,如今基本上已經被砍伐清空,可想而知這平地而起的的木城耗費了多少木材。

    與其說這是一座木城,倒不如說這是一座巨大的軍事要塞。

    “阿史那去鵠好大的手筆!”

    朝求歌冷聲道。

    雖然還隔著很遠,但那要塞的輪廓已經清晰可見。木城完全按照中原的城池模樣建造,箭樓,馬臉一應俱全。看樣子,最少能容納五萬人的隊伍。

    “突厥人已經忘了疼!”

    李閒道。

    “你看!”

    朝求歌指了指前面,只見一隊騎兵從木城中連綿開了出來。看樣子至少是一個千人隊的突厥狼騎,一片紅披風出了木城之後往正南方向湧了過去。這裡曾經是奚人的草場,距離燕山並不遠。到了燕山,就能遙遙看到北長城。突厥人在這裡建了這樣一座規模巨大的要塞,其心昭然若揭。

    “阿史那去鵠是在等時機!”

    朝求歌說道:“突厥人知道他們不是大隋的對手。在這裡建造一座木城,我看八成是屯糧用的。他們在等,等著看大隋征伐高句麗的時候是不是有機可乘。 ”

    李閒嘆了口氣道:“連草原上的蠻子都能看得出來這次討伐遼東大隋勝算不大,所以他們才敢在這裡屯兵屯糧。可偏偏大隋的皇帝自以為此戰必勝,我甚至都在懷疑,親率大軍平南陳,吐谷渾,威震西域的皇帝和現在這個給高句麗人兩年時間準備迎戰的白痴是不是同一個人?號召天下良家子弟從軍,非得搞出什麼百萬大軍東征,難道他想不到高麗人有充足的時間備戰?”

    李閒頓了一下感慨道:“我真不知道,他那個自信是從哪兒來的!”

    “從以往的輝煌中來的。”

    朝求歌說道:“大隋立國至今,外戰從來沒有被擊敗過。府兵之強堪稱天下無雙,南陳富庶國力強盛也擋不住大隋五十一萬大軍,一直以來在草原上縱橫無敵的突厥人被硬生生的打成了兩半,大隋軍威之強誰能抵擋?萬國來朝,天下敬仰,自信就是這麼來的。”

    雖然對大隋的皇帝楊廣有所抵觸,但朝求歌的評價還是很中肯:“古往今來,二十歲一統天下的又有幾人?”

    他指了指遠處逐漸消失的紅披風說道:“被草原人稱為天可汗的,更是只有他一人而已!”

    “也是啊……”

    李閒嘆了口氣道:“這就是自信的來源。”

    “只是,他自信的有些過了。”

    李閒說道:“給敵人兩年的時間來準備戰爭,就算遼東城曾經是一座土城,現在也已經建造成石頭推起來的堡壘了。高元不是白痴,這兩年間能擴充多少軍隊?遼河對面他屯兵二十萬在那擺著,難道大隋的那位聖明皇帝看不到?”

    朝求歌搖了搖頭道:“他看得到,而且看得比誰都清楚。”

    朝求歌有些傷​​感的說道:“他看得到,但看不起。他根本就沒把高句麗放在眼裡,莫說高元在遼河岸擺下二十萬大軍,就算擺五十萬他一樣不放在眼裡。當年南陳有精兵數十萬,雄城無數,還有大江天塹都攔不住他,在他眼裡的高原是個不入流的小丑,他怎麼可能太放在心上?或許,在他看來這次戰爭,不過是一場好玩的遊戲罷了。”

    “遊戲?”

    李閒實在沒想到朝求歌居然能想的這麼深,分析的這麼透徹。李閒一直覺得隋煬帝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自大的時候確實讓人嘆為觀止。估計這和他創造過無數輝煌的勝利不無關係,而很多時候不得不承認,他登基之初幹的確實不錯。一個身上背著統一天下光環的人,怎麼可能不自信?

    他就是在玩啊。

    李閒在心中嘆道。

    在他看來,任何問題只要親自出手也就都不是問題了。

    他給高句麗兩年時間準備戰爭,是因為他根本就不認為這是一場戰爭。遊戲,朝求歌說的也許沒錯,他是在玩一場規模大的嚇人的遊戲而已。如果他知道這遊戲的結局,不知道他會不會後悔。

    大隋帝國衰敗自三征高句麗,如果不是這三次東征搞得天怒人怨,大隋也斷然不會這麼倉促就結束了自己的歷史使命。一個新興的大帝國,有著近乎無敵的軍隊,有著完善的制度,有數千萬百姓,有著無窮的活力,卻在短短的幾年間轟然倒塌,歸根結底,難道是他一個人的錯?

    苦命的娃啊,李閒發現自己其實不恨楊廣甚至很同情他。

    雖然楊廣就是那個這些年一直存在於他生活中的噩夢,是他站在人世間巔峰的強大敵人。但李閒真的對他沒有什麼恨意,一個帝王剪除對自己有威脅的人,哪怕是一粒灰塵那麼大的威脅也是無可厚非的,灰塵進了眼,自然要清理乾淨。所以李閒從來沒有想過去幹掉楊廣,因為不可能,因為沒必要。

    大隋的皇帝或許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裡,只需動動嘴就能給李閒無窮無盡的殺劫直到他被殺死為止。這完全不是一個級別上的較量,甚至可以說根本就不是較量。所以李閒生活的第一目標很簡單,僅僅是活下去。盡量多的學會保命的手段,在敵人死之前自己還活著就是最大的勝利了。

    而事實上,李閒最大的依仗就是……他知道楊廣沒有幾年好活了。所以這場級別相差離譜的較量換了一個比賽方式,這個方式相對於他們兩個人說才是基本上公平的,比比誰活的久一些。

    楊廣的優勢還是在於他的權勢和地位,他可以命令全天下的人來誅殺李閒。而李閒的優勢在於,他知道故事未來的走向。

    怔怔的出神了一會兒後他搖了搖頭,將思緒從那個矛盾的人身上移開。視線再次定格在遠處那座佔地極大的木城上,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在想什麼?”

    朝求歌見他表情有些彆扭,笑著問了一句。

    李閒揉著發皺的眉心,忽然笑了笑道:“小朝哥,你說如果我幫仇人解決點麻煩,他會不會感謝我?”

    “為什麼?安之,你最近怎麼越來越衝動了?”

    朝求歌一愣,隨即明白了李閒的意思。

    李閒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是啊,確實有點衝動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高尚了,高尚的跟白痴似的。好吧……如果非得找個理由的話,雖然我不認為自己是個隋人,但好歹我是個漢人。”

    他看著朝求歌自嘲的笑了笑:“這理由是不是二了點?”

    朝求歌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五個字:“你是少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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