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超能力] 全能進化 作者：三千境界 (連載中)

Chapter.281 未來永劫 前篇（5）

    隨著噪音的逐漸降低，GTZ-9武裝直升機的旋翼槳也從低速狀態漸漸變為停止狀態。

    沙塵漫天的夜霧中，駕駛艙的邊緣「噼啪」地閃了幾下火花之後，才若腐朽的木門般歪歪斜斜地彈開。

    艙門的液壓源似乎已經失效，作為輔助液壓源的交流電動泵及時地發揮了作用。

    坐在駕駛座上的金發男子，慢條斯理地摘下戴在頭上的隔音耳罩，拆開腰間綁在的安全帶，從這個龐然大物的腹中蹲身跳下，穩穩地落在地面。

    「……」

    在眾人的眼睛稍微對直升機上投射來的強光適應了一些之後，金發男子的模樣也清晰地刻印在了他們的視野中。

    瞬間，眾人臉色劇變。

    ——鮮血。

    金發男子的頭部似乎被鈍器砸傷，大量的鮮血從頭部的傷口傾斜而下，將純白的衣領都染成了血色。但男子臉上卻並無半點痛苦與頹靡的神色，反倒一直掛著神采奕奕的微笑。

    「Neva……你受傷了？」

    戀霧白詫異地看著半張臉被鮮血淋透的金發男子，咬唇問道。

    她會露出這樣擔憂的神色，還真是少見。

    「何止是受傷，如果剛才我的運氣再稍微差那麼一點點的話，估計你們警備局明天凌晨就會集體收到我的訃告了。」

    被戀霧白稱作「Neva」的金發男子，伸出舌頭，將手背上沾染的鮮血舔舐乾淨後，撇撇嘴，像是賣弄自己的黑色幽默素養一般，自嘲起來。

    看樣子，Neva和戀霧白似乎是舊識。

    「你竟然會掛綵……到底……出什麼事了？」

    戀霧白捏緊了拳頭，神情嚴肅地問道。

    Neva無言地聳了聳肩，正要朝戀霧白這邊走來的時候，卻被突然沖上前來的銀耀伸手攔住。

    「等等，恕我失禮……這裡是警備局劃定的戒嚴區域，請閣下出示通行證，不然，即便你是軍方的人，也無權在此活動。」

    銀耀板起臉，擺出一副鐵面無私的架勢。

    「蠢貨竟然用這種無禮的口氣……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什麼人嗎？」

    未等Neva作出反應，戀霧白便勃然大怒地衝銀耀呵斥道。

    「……」

    被戀霧白的逼人氣勢所威懾，銀耀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許退縮之色。

    但他卻並未挪開腳步給身份不明的Neva讓道，表現出相當強硬的態度。

    「該死。」

    戀霧白見銀耀仍然執拗地擋在Neva面前，不由得大動肝火。

    她將捏緊了右拳，左手緩緩地移到腰間的槍套之上，正欲發作，便被Neva厲聲喝止了：

    「夠了，白再阻礙警員執行正當身份檢查，我可要將你逮捕了啊」

    雖然戀霧白不惜一切地想要維護Neva的尊嚴，但Neva本人似乎並不領情。

    「……」

    戀霧白吃驚地瞪著Neva，神色變幻數次之後，垂下了手臂，緊握的右拳也隨之鬆開。

    「對不起。」

    她猛地低下頭，鄭重地向銀耀道歉。

    「呃……」

    突然被戀霧白如此正式地道歉了，銀耀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要知道，在空海警備局中，戀霧白的警銜可比秋鳴還要大上一級。

    「唉，銀耀那個倔脾氣的二愣子，又闖禍了。」

    一旁的森肅愁眉苦臉地嘆了一口氣，深為自己這個同事的前程感到擔憂。

    『搜查一課』的長官可不是那麼好得罪的。

    來日方長，難保戀霧白以後不會想方設法地找銀耀的麻煩。

    「咦？闖禍了？我倒是覺得銀耀做的一點也沒有錯喔。」

    秋鳴有些吃驚地眨了眨眼，顯然她一點也不認同森肅的說法。

    「頭兒……職場的險惡可不是你這種人能體會得到的啊。」

    森肅唉聲嘆氣地說道。

    「我看呀，森肅你真是個傻蛋。那個Neva和小白都是相當正直的人，才不會像你想的那樣對銀耀秋後算賬呢。」

    秋鳴笑著捏了一下森肅那肥嘟嘟的臉頰，對杞人憂天的他略施懲戒。

    「信不信我跟你打賭——那個叫【Neva】的人等下就會對銀耀翻臉？能夠有權私人駕駛GTZ-9型武裝直升機的……至少是【斬切光域】那邊少將以上的軍官……那種大人物，真的是惹不得的啊。」

    森肅一邊偷偷地打量著Neva，一邊低聲對秋鳴說道。

    「嗯哼，賭就賭，你要賭什麼呀？先說好哦，如果我贏了以後組內的衛生執勤可都由你包辦了，好唄？」

    秋鳴被森肅弄得玩性大發，她笑眯眯地發表著「應戰宣言」。

    「那、那我要賭頭兒的貼身內衣——」

    森肅想也沒想地就脫口說道。

    如果聲音再稍微大一點的話，絕對會被在場的眾人當做是「變態」。

    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森肅可一直是個「變態」。

    「成交。不過……你要拿我的內衣做什麼呀？」

    秋鳴有些好奇地問道。

    「永久……珍、珍藏。」

    想都不用想，此時此刻森肅的神情一定崩壞到了極點。

    「猥瑣。」

    秋鳴給出了果斷的評價。

    「傷心了……」

    森肅緊捂著刺痛陣陣的胸口，垂頭喪氣地原地蹲了下來。

    另一方面——

    Neva應銀耀的要求，向他出示了印有身份信息的通行證件。

    可在接過證件不到3秒鐘之後，銀耀便如同一座石像般完全僵在了原地。

    嘴巴驚訝地張大，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那個……請問——證件的確認工作還沒有完成嗎？」

    等了老半天，銀耀那邊還沒有給出回話，Neva像小狗般疑惑地將頭一歪，語氣溫和地問道。

    「Nebulae Valentine——您、您就是那個世界知名的Nebulae Valentine（星云-瓦淪汀）？」

    將Neva遞來的鐳射ID卡反覆確認再三後，銀耀戰戰兢兢地抬起頭，顏色乍變，身體顫慄，連說話聲音也變得顫抖起來。

Chapter.282未來永劫 前篇（6）

    【Nebulae Valentine】這個名字，和他麾下的秘密機構『朧光聖碑』一樣，都是只應存在於「謠言」之中的東西。

    『朧光聖碑』，通稱MSe（Moonlight Stone），傳說中獨立於空海PLA之外的最高諜報機構。對於空海警備局來說，【MSe】（朧光聖碑）是一個只知其名不辨其貌的「幽靈機關」。

    『第三特別刑偵組』每隔半年的時間，都會收到一份由警備局長唐霍臻親自轉交給組內成員的秘密任務委託書。委託書上有空海最高理事會理事長的親筆簽名，以及【斬切光域】的巨蜥印章，在防水書頁的背面，則刻有【MSe】字樣的半透明水印。

    依據秘密任務委託書上的任務指令，包括銀耀在內的數名組員經常會被派遣到東南亞、中東等地區執行跨國犯罪案件的調查工作。

    一旦案件偵破工作取得重大進展，委託便會被強制中止，並轉交給軍方人員處理。

    好奇心旺盛的銀耀曾多次明裡暗裡地向警備局內消息靈通人士打聽，【MSe】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機構，為什麼擁有直接調遣『第三特別刑偵組』的權利。但由於得來的情報過於零散，以至於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完全揭開『朧光聖碑』（Mse）的神秘面紗。

    相關情報實在少得可憐：

    ——諜報機構『朧光聖碑』創建於2032年，總部設置地點不詳，創始人不詳，成員數量不祥，與【斬切光域】（Slicing Raster）、【伽藍區】、【最高理事會】之間的權力關係不詳，現任領導者名為【Nebulae Valentine】（英文假名，真實姓名不詳，早期記錄空白），警備局特偵7組出身，曾作為『雷音』隱形轟炸機駕駛員在琉球群島軍事基地服役8年，後升職為空軍副總參謀。

    服役期滿後，先後接受過數次秘密人事調動，具體個人檔案也正是在這個時期內被抹消的。

    但是，讓【Nebulae Valentine】這個名字變得「世界知名」的，卻是由於1年前那起轟動全球的「塔林毒氣殺人案」。

    2040年1月至3月間，東歐愛沙尼亞共和國包括總統、總理、外交大臣、社民黨主席、人民聯盟黨主席等多位國家領導人遭到芥子毒氣暗殺，以這起連環殺人案為導火索，愛沙尼亞政局一度陷入混亂。儘管政府動用全力想以最快速度揪出幕後黑手，但在幾乎為零的線索面前，他們只能求助於國際刑警組織（ICPO）。

    作為ICPO的成員國，中國方面派出刑偵經驗老道的【Nebulae Valentine】加入ICPO的調查行動組，協助愛沙尼亞共和國警方調查「塔林毒氣殺人案」。

    憑藉其超高的智商，以及豐富的刑偵經驗，【Nebulae Valentine】僅用了5天時間就抓住了讓愛沙尼亞方面頭疼了3個月之久的兇手。

    此次事件之後，【Nebulae Valentine】就被公眾和媒體冠以了「世界第一偵探」的稱號。

    但是其本人卻始終拒絕接受這種「虛名」，聲稱有比他更厲害的人存在。

    可名聲這種東西並不是能夠受人主觀意識控制的東西，在國際媒體熱烈地炒作下，不管【Nebulae Valentine】究竟配不配得上「世界第一偵探」的稱號，他客觀上都已經變得世界知名了。

    「塔林毒氣殺人案」結束後，因為『朧光聖碑』的情報封鎖，【Nebulae Valentine】再次銷聲匿跡，並像是有意要淡化其影響力一樣，國內媒體再也沒報導過與之相關的新聞資訊。

    總之，這個被戀霧白稱為Neva的金發男子，的的確確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現在、銀耀也終於理解了為什麼戀霧白之前看到Neva頭部受傷時會如此吃驚的原因了。

    比連一隻蚊子也飛不進去的【斬切光域】更甚，『朧光聖碑』是連其存在也無法被確實證明的神秘機構。Neva作為『朧光聖碑』的領導人，其享受的安保環境絕對是國家總統級的。

    但是現在的Neva頭部掛綵，血流如注，看上去一點也不想沒事地樣子。

    這樣的大人物是如何受傷的？

    其中必有重大原因。

    「不必那麼拘謹，銀耀。和白一樣叫我Neva這個名字就可以，再說了，我以前也是警備局特偵組出身，你完全可以把我當做是你的前輩。」

    Neva微笑著從銀耀手裡抽回閃著銀色鐳光ID卡，順手拍了拍銀耀的肩膀，示意他儘管放鬆下來。

    「呃，這樣不大好吧……」

    Neva如此親和的態度，讓銀耀感到非常的侷促不安。

    對於剛才自己的失禮行為，內心也稍微反省了一些了。

    「呵呵，有什麼不好的？難道銀耀你還想叫我小N？這可不行哦，太親暱了，還是同性之間。我有點接受不能。」

    Neva挑了挑眉毛，打趣地調侃道。

    「呃，那個，我不記得我做過自我介紹啊？怎麼你會知道我的名字……？」

    銀耀眉頭一皺，突然問道。

    因為剛才Neva稱呼銀耀的時候太過自然，就像久違的熟人一般，他根本沒有考慮過Neva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名字的事情。

    「哈，這算什麼大不了的事？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把你祖宗十八代的信息在半小時之內，向你本人流暢地複述一遍，怎麼樣？」

    Neva被銀耀這愣頭愣腦的樣子逗樂了，他用手肘捅了捅銀耀的胸口，用開玩笑地口吻說道。

    「請你千、千萬不要這樣組裡的同事還在這邊。」

    銀耀聞言一時慌了神，連連擺手。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隱私就這樣被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祖宗十八代什麼的，情報機關的人還真是可怕啊。

    「總之，好好留在『第三特別刑偵組』干吧。雖然外表上看不出來，你們的秋鳴課長可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喔……嗯，至少我很是欣賞。」

    Neva有些豪氣地哈哈一笑，轉頭看著一旁的秋鳴，頗為讚許地說道。

    「誒？……頭兒她……嗯，我會好好努力的」

    相當高的評價。

    銀耀一時間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他本想說「頭兒她有那麼厲害嗎」，但想到平日裡秋鳴在辦案過程中出色的工作能力，又把這句話強咽到了肚子裡。

    「怎麼了，白？不會因為我剛才吼了你一句，就生氣了吧？」

    Neva偶然瞥見了不遠處一臉悶悶不樂的站在那裡戀霧白。

    他隨即笑著向戀霧白那邊招了招手，大聲問道。

    「我怎麼可能為了你這種傢伙生氣？」

    戀霧白不服氣地抬起頭，狠瞪著Neva，眼眶有些紅紅的。

    「看吧，果然還是生氣了。真像個小孩，和以前一樣。」

    Neva忍俊不禁地調侃道。

    「你特意到這邊來……該不會就是為了取笑我吧？」

    戀霧白吸了吸鼻子，氣勢凌人地叉腰問道。

    「當然不是。老實說吧，空海這邊現在正處於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稍有差池的話，說不定幾天之內這裡就會徹底完蛋吧——我頭上的傷口就是最好的證明。所以，為了不讓那種該死的事情發生，我需要借助『你們』的力量。」

    Neva嬉皮笑臉的神情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恐怖的陰影。

    他指了指自己頭上的傷口，嚴肅地說道。

    「『我們』是指……？」

    戀霧白聞言頓時失去了和Neva鬧脾氣的興致，她皺起眉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

    Neva伸出手指，直直地指著戀霧白的額頭，然後手臂一轉，指向她身後的秋鳴。

    「還有『她』。」

    簡潔明了地做出說明。

    「咦、咦———？我~~？？？」

    剛剛還在為打賭獲勝的事情嘲笑森肅的秋鳴，聞言像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一般，雙手抱頭向後可愛地蹦跶了好幾步。

Chapter.282未來永劫 前篇（7）

    4/30-Tues.-17:29，此時據GTZ-9型武裝直升機重新起飛不到5分鐘。

    因為暈機，秋鳴從登機開始，臉色就不大好。

    腦袋昏沉沉的，四肢也像灌了鉛一般沉重。

    透過座艙的防彈玻璃，她無意間向窗外望了一眼。

    受飛行高度的限制，無法飛越云端的武裝直升機，被沉重的黑云壓著。

    若子彈般瘋狂敲擊著玻璃的冷雨，在側窗上碎散成一個詭異的笑臉。

    每次強光一閃後，隨之而來的驚雷聲大到讓耳膜難以承受，心臟也不受控制的狂跳不已。

    機身在激盪的氣流對沖中不斷的顛簸，膽子小的秋鳴只能死命挽住坐在鄰座上的戀霧白的手臂。如果讓她一個人呆在這裡的話，估計會立刻嚇得大哭起來吧。

    「小白、小白，我好怕~」

    秋鳴淚眼盈盈地緊咬嘴唇，使勁往個頭比她還小上一截的戀霧白的懷裡猛鑽，毫不介意地向對方展露出自己軟弱的一面。

    「安心吧，GTZ-9型武裝直升機的外殼是能夠吸收陰電荷並將之轉化為能量儲備起來的凝聚態複合材料，即便在強對流的雷雨天候下，也能安全行駛。」

    戀霧白這次卻意外地沒有粗魯地將秋鳴推到一邊，只是輕聲細語地安慰起她來。

    連她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議。

    明明她是那樣地討厭秋鳴，可當她像只可憐的小動物一般溫順地依偎過來的時候，心中湧起的保護欲居然戰勝了原有的厭惡感。

    也許——從一開始，她對秋鳴抱有的情感就是與嫌惡完全相反的東西。

    誰知道呢。

    戀霧白也懶得去仔細深究這個問題。

    就這樣暫時將自己的肩膀借給她用好了。

    戀霧白這麼想著，微微闔上雙眼，準備在到達目的地之前靠在鬆軟的後座上打個小盹兒。

    「那個……小白，我們究竟是要去哪裡？還要在這裡呆多久呢？」

    秋鳴輕輕拉了拉戀霧白的衣角，很是惶恐不安地問道。

    與剛才相比，她好像又憔悴了許多。

    暈機的症狀很明顯地加重了。

    「這種問題，我勸你還是去問前面那個就會故弄玄虛的傢伙好了。」

    戀霧白舒展身體，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秋鳴這個樣子，完全就是那個自作主張的Neva害的。

    對，沒錯，全是那傢伙的錯。

    明明說了「我需要借助你們的力量」這種肉麻得要死的話，結果到最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就那樣莫名其妙地把秋鳴和戀霧白兩人載上了這架武裝直升機。

    他們要去哪裡，將要做什麼——連戀霧白也沒有搞明白。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追問Neva的話，他始終就像是一台復讀機般，重複著完全相同的話。

    幾個來回後，戀霧白也失去了耐心，所以乾脆置之不理，冷眼看Neva那傢伙究竟想玩什麼鬼把戲。

    「才不是故弄玄虛啦，因為接下來我們的行動會相當危險，怕被你們拒絕，所以才想暫時保密一下的。」

    儘管戴著隔音耳機，駕駛艙與後座艙之間又有一層厚厚的鋼板，但Neva還是聽見了戀霧白的抱怨，他輕笑一聲，通過對講機向後座的眾人解釋道。

    ——戀霧白有些懷疑附近是不是被裝上了竊聽器一類的東西。她保持著始終如一的冷靜，用帶刺的口吻說道：

    「少來，說來終究還不是你的陰謀？想在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打算把人推進火坑……」

    反正自己說的壞話已經被Neva聽見了，戀霧白也用不著再有多餘的顧忌了，索性直截了當地發洩著自己的不滿。

    「你非要這麼說，我也無法反駁。」

    Neva說著，瞄了一眼控制台上的氣壓表盤。

    ——飛行高度6433英呎。

    根據導航儀上顯示的數據，離預定目的地坐標的直線距離只有不到180英呎了。

    是時候，將有意隱瞞的行動公開了。

    「請注意，已經接近【想定邊界】（Scenario Periphery）的範圍，預計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直升機的飛行狀態會出現長時間不穩定的狀態並且在最後將會被強制【甩出】，所以請後座的各位注意保護好自己。」

    Neva將食指一直按在對講機的通話鍵上，向後座的戀霧白與秋鳴宣佈緊急通告。

    「……Neva，你——到底要做什麼？」

    戀霧白陡然睜開雙眼，很明顯地皺起眉頭。

    【想定邊界】（Scenario Periphery），這是什麼東西？聽都沒有聽說過。

    而且這裡是在6000英呎高的夜空之上，從座艙上固定的寬視野後視鏡看去，空中並沒有什麼肉眼可見的障礙物。

    到目前為止，機身雖然受強對流天氣的影響有些顛簸，但周圍的氣流好歹算是正常。

    Neva剛才說的直升機可能會被強制「甩出」……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戀霧白有些無法理解。

    「——」

    秋鳴的目光中也充滿了疑惑，她怯生生地將頭伸到側窗那邊，忍受著身體的不適，好奇地向外張望。

    但外面始終是陰暗一片，根本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黑黑的，什麼都沒有嘛。」

    秋鳴失望地咂咂嘴，縮回了頭，又將自己貼在了戀霧白身上。

    這時，耳邊響起了Neva的聲音：

    「別緊張，只是想讓你們實地體驗一下陷入【無盡渦環】(Incessant Vortex Ring)時的感覺。」

    話音剛落。

    強烈的失重感傳來——

    「「？？？？？——」」

    戀霧白和秋鳴只覺自己的身體一瞬間失去了支點，就那樣懸浮在了半空之中。

    直升機旋翼槳的主軸轉速RPM極速下滑，旋翼拉力下降，機體彷彿失去控制一般在空中俯仰滾轉起來。

    「咚——」

    未等兩人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伴隨著一陣強烈的聲響與震動，失控的直升機彷彿撞上了什麼東西一樣，高硬度的復合外殼傳來陣陣悲鳴。

    再這樣下去的話，恐怕未等直升機墜毀，機體就會在空中散架的

    聯想到機體被暴風肢解時的慘狀，死亡的實感頓時舔遍戀霧白的全身。

Chapter.284未來永劫 前篇（8）

    「咔嚓~~~~~」

    令人窒息的漲裂聲。

    監視側窗的防彈玻璃出現蛛網狀的裂痕，並一點點地從中心向四周擴大著。

    巨大的氣壓差正從兩側將機體猛烈擠壓，嚴重變形的外掛裝甲板也發出了恐怖的聲響。

    身處這個6000英呎的高空翻滾下降的鋼鐵棺材中，深沉的恐懼感將戀霧白的體溫消磨殆盡。

    所有的徵兆，都無情地指向崩毀的結局。

    即便能成功打開逃生艙門，併負載上跳傘包，高速旋轉的旋翼槳也會如同絞肉機一般，將人的頭部削飛，餘下的肢體也將會被絞得血肉模糊。

    在這種俯仰滾轉的飛行狀態下，尤為如此。

    『嗒。』

    意識跌入絕望的深淵之前，耳邊傳來一個救贖般的響動。

    SRS系統（輔助可充氣約束系統）的閥門打開了。

    大量壓縮氮氣從儲氣罐中噴出，碰撞氣袋在一瞬間極速膨脹，充斥了整個半封閉式的後部座艙。

    戀霧白與秋鳴的身體被兩層柔軟的氣囊包裹，剛才還在後部座艙內到處亂撞的身體也終於被固定了下來。

    與此同時，在一次強烈的震動之後，壓迫機身的巨力也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顛簸感逐漸減緩，最後一切都平靜了下來。

    （怎麼回事？）

    因為視野完全被安全氣囊阻擋，戀霧白只能豎起耳朵，仔細留意週遭的聲響變化，以此判斷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動力引擎轟鳴聲依舊，失速的旋翼槳也好像恢復了正常運作，飛行高度正在重歸正軌，但直覺告訴戀霧白飛行航向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動。

    感覺現在飛機正在沿著來時方向原路返回。

    「小白，剛剛……到底怎麼了？心臟……心臟感覺都快壞掉了。」

    秋鳴驚魂未定的聲音響起。

    戀霧白看不見秋鳴那邊的具體情況，但從她說話的聲音推斷，她也沒受什麼傷。

    估計她現在也很自己一樣，正被柔軟的安全氣囊包裹全身吧。

    戀霧白這樣想著，稍微安了點心。

    「Neva……」

    隱忍著怒意，戀霧白冷聲呼喚著那個坐在駕駛前艙的男人。

    雖然聲音很小，但戀霧白確信Neva一定能夠聽見。

    GTZ-9武裝直升機現在正在正常航行，也就是說，駕駛室那邊的Neva必定是毫髮無傷。

    聯想起Neva之前說過的話：

    「別緊張，只是想讓你們實地體驗一下陷入【無盡渦環】(Incessant Vortex Ring)時的感覺。」

    戀霧白愈發確認剛才的【事故】是Neva策劃的無聊惡作劇。

    真是無聊透頂的惡作劇。

    故意製造危險的事態，以欣賞人在危難時表現出的各種醜態為樂。

    這樣的興趣，實在是太差勁了。

    如果可以的話，戀霧白現在就想衝到駕駛室，狠狠地給Neva那個混蛋一個耳刮子。

    「白，先別說話，稍後我會向你們詳細解釋的。現在、靜待3秒左右吧，臨時SRS系統（輔助可充氣約束系統）的解除命令已經發出，你們馬上就能恢復行動自由。」

    Neva的聲音如期待中的那樣響起。

    和之前一樣，令人摸不清楚聲音的來源。聲音傳輸裝置到底被裝在了後座艙的什麼地方？隔層還是伸縮式座椅的底部？現在還無法斷定這一點。

    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Neva聲音中少了幾分戲謔，多了一些沉穩。

    「那好吧。」

    戀霧白怒意有所收斂，她機械式地點了點頭，打算就這樣先暫時保持一下冷靜。

    心中倒數三秒。

    如Neva所言，在儲氣罐電控裝置的作用下，鼓脹的安全氣囊漸漸縮癟，將戀霧白和秋鳴緩緩地送回到了座椅上。

    被氣囊團死死束縛住的四肢，也終於可以毫無阻礙的活動了。

    平心而論，身體被防撞氣囊包裹住的感覺雖然難受，但也正是託了SRS系統的福，戀霧白和秋鳴都沒受什麼傷。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好像一切都結束了？」

    秋鳴提心吊膽地在後座艙裡四處張望了起來，在確認無論是艙門、隔板還是照明系統都沒有大的壞損之時，她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現在開始狀況說明，請你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細聽好。如有遺漏，恕不複述。」

    冷不防的，Neva如線一般細地聲音再次響起。

    伸縮式座椅的底部，也隨之伸出了一支非抓握式機械手臂，從手臂的前端倏然展開一個半環狀的曲面顯示屏。

    呈現在顯示屏上的附近空域的虛擬數位沙盤。

    包括氣流、能量、磁場在內的要素都用動態梯度線的方式標出，而直升機的各項運行數值則是以負荷圖（load chart）的方式展現。

    「「……」」

    秋鳴和戀霧白均是屏息凝神地看著屏幕，等待著Neva進一步的解說。

    這時，虛擬數位沙盤中心突然閃爍起不規則的橢圓形紅斑。

    「如你們所見，這是一張附近空域的模擬圖。閃爍著紅斑的橢圓區域，正是被命名為【無盡渦環】(Incessant Vortex Ring)的危險地帶，剛才引發直升機失速事故的原因，也是由於我們陷入了【無盡渦環】的干涉範圍。」

    Neva的聲音相當低沉，可以推斷，他現在說話的表情一定非常嚴肅。

    「需要說明的是，【無盡渦環】(Incessant Vortex Ring)並不是由於自然原因產生的，也不是一種常見的現象。在渦環內，氣壓的變化忽高忽低，能量場也嚴重失衡，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相當於海洋中的『漩渦』一般，一旦船隻被捲入其中，很可能有沉沒的危險。

    但【無盡渦環】從客觀上來講，遠比海洋中的『漩渦』要危險的多。因為它和黑洞很相似，肉眼不可見，會吞噬周圍的能量，但其引力卻很微弱，並不會吸收光線，但卻像鏡子一般，能反射光線。」

    配合著Neva的說明，虛擬數位沙盤上也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一束代表著「光線」的紅色線束直直地向那片紅色橢圓形斑塊「撞去」，但最後卻像是受到一股未知力量的牽引一般，折向了其他的方向。

    「不是由於自然原因產生……這些鬼東西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出現在空海市上方的？」

    戀霧白思索著Neva耐人尋味的用詞，眉頭緊皺地問道。

    「據推算應該是在數小時之前，大約在空海市第3域那邊發生強烈地震的時候。」

    Neva給出了一個模糊的回答。

    「這麼說，讓整個空海陷入黑暗的罪魁禍首不是這個【無盡渦環】(Incessant Vortex Ring)？」

    時間上的錯位，讓戀霧白之前的猜測徹底泡湯。

    她有些奇怪地追問道。

    「不是，根據【伽藍區】的調查，產生阻擋光線的『黑云』的物質並不是從【無盡渦環】中產生的，而是更為外部的某片區域。」

    這次Neva則以相當確切的口吻斷然否定了戀霧白的假想。

    「白，你不要再擅自插嘴了，我們現在要討論的是一個更為嚴重的話題。」

    Neva似乎對戀霧白的對嘴感到頗為惱怒。

    「嗯……」

    戀霧白很識趣地點了一下頭，像只聽話的貓咪一樣。

    「聽好，我來告訴你們【無盡渦環】(Incessant Vortex Ring)的出現究竟意味著什麼——整座都市的人都被【囚禁】起來了。」

    Neva拋出了令人萬分驚訝的論點。

    但還未等秋鳴和戀霧白做出反應，他就有些急躁地將狀況的說明繼續下去：

    「出現在空海市上空的渦環不止這一處，事實上，它們大致以空海市力場【防禦環】的覆蓋範圍為界限，排列出了一個超大的正圓，由於現有的人造飛行器、通訊電波、低頻電磁波等物質均不能順利通過無盡渦環，所以觀測到這一離奇現象的【朧光聖碑】將圍在空海市外層空中如同強制性牢籠的鐵柵欄一般的東西，通稱為【想定邊界】（Scenario Periphery）。簡單來說，我們所有人現在都被束縛在了【想定邊界】（Scenario Periphery）的範圍內，無法和外界取得任何的聯繫。如果不相信的話，你們可以試著用直升機上自帶的衛星電話和空海市以外的聯絡一下。」

    Neva話音未落，戀霧白的面前便閃現出一塊方形的光子鍵盤，鍵盤正中間的圓形面板正是衛星電話的撥號器。

    「……」

    戀霧白稍微遲疑了一下，與鄰座的秋鳴交換了一下眼神。

    隨即，她用手在光子鍵盤上迅速地按下了幾個數字鍵，嘗試與首都警備局取得聯絡。

    1秒鐘之後——

    從揚聲聽筒中傳出的卻是令人絕望的斷續低音。

    通訊失敗。

Chapter.285未來永劫 前篇（9）

    （怎、怎麼回事？）

    心中湧起一股惡寒。

    連意識也被這股異樣的寒流凍結。

    戀霧白愣了足足3秒鐘，才緩纋回過神來。

    （不可能……難道衛星電話出故障了？）

    深吸了一口氣後，戀霧白按下通話重置鍵，並迅速在光子鍵盤上重新鍵入幾個數字。

    那是她私人手機的通訊號碼。

    「嗡——」

    胸前制服的紐扣顫動起來，微縮手機確實收到了來自GTZ-9武裝直升機上裝載的衛星電話通訊請求。

    「啪。」

    戀霧白像是受到驚嚇般，慌忙掐斷了通訊信號。

    機載衛星電話並沒有任何故障。

    難道剛才Neva所說的事情，全部都是事實？

    不可能吧，整座都市在一瞬間之內突然成為「孤島」這種事情，怎麼想也太過荒誕了。

    「空海與外界失去了聯絡？這也太……小白，稍微讓一下，我來試試看。」

    秋鳴押住了嘴巴，忍住暈機症帶來的強烈嘔吐感。她稍微往戀霧白那裡挪了一下屁股，將撥號盤的使用權從戀霧白那裡奪過來，將心中浮現出的那個聯絡號碼輸入進衛星電話的撥號系統。

    ——「#666」

    「嘟、嘟、嘟、嘟……」

    從聽筒中傳來的斷續低音，讓秋鳴的最後一絲期待也化為了泡影。

    「都說了是「無此單位」，你還打這個號碼，當然撥不通啦。」

    可能察覺到氣氛有些緊張吧，Neva很適時宜地順勢講了一個笑話，想調節一下氣氛。

    「好冷……冷卻艙的門沒有關好嗎？」

    但立即就被面無表情的戀霧白給吐槽了。

    「#666」。

    剛才秋鳴撥的是NSA（美國國家安全局）總部的聯絡號碼，而美國國家安全局因為其機構太過神秘，而被戲稱為是「No Such Agency」（無此單位）。

    這種萬年老梗還拿出來用，Neva這個人有些時候是挺無趣的。

    「不光是首都警備局，連NSA總部也無法聯絡……」

    秋鳴有些灰心地喃喃說道。

    「放棄吧，秋鳴，從地震開始時Echelon（梯隊系統）就已被證實失去正常效用。現在『朧光聖碑』所有對外情報網絡都已經被迫關閉，雖然修復工作一直就沒有間斷過，不過現在看來，重新和外界取得聯絡的機會已經相當渺茫。」

    Neva道出不容樂觀的事實。

    「情況那麼嚴重？」

    因為體感被不安所侵蝕，秋鳴情不自禁地往戀霧白身邊靠了靠。

    「吶，Neva。【斬切光域】和最高理事會那邊大概已經察覺到空海市遭到不明物質的【封鎖】了吧？沒有採取什麼應對措施嗎？」

    戀霧白蜷起身子，無力地蹲坐在伸縮椅上，滿是憂慮地凝視曲面顯示屏。

    「事態如此嚴重，也不是我們『朧光聖碑』能隱瞞得了的。不過，關於【無盡渦環】(Incessant Vortex Ring)與【想定邊界】（Scenario Periphery）的存在，暫時只有『朧光聖碑』的內部高層人員知道。」

    Neva把GTZ-9武裝直升飛機的飛行模式調到懸停狀態後，轉動駕駛座底層的旋鈕，駕駛艙與後座艙的裝甲隔板「嘶——」地一聲縮成兩截，駕駛座也隨之轉向後方。

    現在、Neva與秋鳴、戀霧白呈現出面對面的姿態，中間只隔著一個曲面顯示屏。

    他雙手稍微一托，隔音耳機從耳邊劃到脖間。

    「因為『朧光聖碑』所屬的兩架SS-41（Sturnus Sericeus）高空偵察機在地震發生時離奇墜毀，在追查墜機原因的時候，我們無意中發現了空海市周邊已經被肉眼不可見的『屏障』包圍。最初我曾固執地認為【無盡渦環】不是絕對不能突破的，但是在親入虎穴並嘗到苦頭之後，也不得不認輸了。」

    Neva指了指自己頭上有些悽慘的傷口，自嘲地將手一攤。

    ——早些時候，『朧光聖碑』曾向【無盡渦環】中發射了10枚無線探針，但還未等調查人員收集到有用的情報，無線探針便全數被渦環內超高的氣壓壓得粉碎。

    因此，調查組將【無盡渦環】的干涉範圍定義為【絕對危險區域】，並通過情報網絡向【斬切光域】與【最高理事會】下達航空禁飛令與禁海令。

    這樣雖然規避了很多危險，但卻使得調查行動陷入僵局。

    為了打破這種尷尬的僵局，並試圖獲得更多的情報，Neva瞞著『朧光聖碑』私自駕駛攜帶有重型武裝與探測裝置的GTZ-9型武裝直升機，試圖以個人之力衝破【無盡渦環】的阻礙。

    結果自然不言而喻——他失敗了。

    險些命喪長空。

    好在危急關頭，他及時採取了明智自救措施，才僥倖從【無盡渦環】中脫出。

    但因為劇烈的碰撞，頭部受到重創。

    Neva的魯莽行為也不是一無所獲，他的拚死拚活，換來的是大量珍貴的採集數據，『朧光聖碑』的研究專家也根據Neva提供的數據，劃定了【想定邊界】的大致輪廓。

    「連傷口都沒有來得及處理，就急急忙忙地把我們兩個找來……Neva，你究竟想讓我們幫你做什麼？」

    戀霧白的瞳孔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揪心。

    她看著Neva那張極具吸引力的臉龐，「想盡全力幫助這個拚命的男人」的想法闇然萌生。

    「從警備局的即時檔案來看，負責調查離奇失蹤案件的就是你們兩個所在的【搜查一課】和【第三特別刑偵組】吧？」

    Neva扭動他左腕上掛著的「石英錶」外形的微型電腦「撥針」，通過RSD功能確認了一下，從警備局的檔案庫找到的最新資料。

    空海市除【伽藍區】外的所有電腦都有為『朧光聖碑』特設的「秘密後門」，『朧光聖碑』的情報人員可在必要的時間持密鑰黑入指定電腦內，隨意調取他們所需要的信息資料。

    「嗯，這是『老大』的指示。」

    秋鳴認真地點點頭，回答道。

    「Neva你也想介入案件的調查？到底……啊、難道說……」

    戀霧白正感疑惑，突然想起了秋鳴之前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對於那些『消失』的人來說，大概我們才是離奇失蹤人員吧？』

    腦中靈光一閃。

    戀霧白猛然猜到了Neva的意圖。

    他與秋鳴都有意無意間想到了同一個層面的事情。

    「正是那個『難道』。80%以上的把握——追查那些失蹤者的下落將是我們找出突破【想定邊界】（Scenario Periphery）封鎖的關鍵所在。」

    Neva用將戀霧白的心思完全看破的口吻正色說道。

Chapter.286未來永劫 前篇（10）

    被【想定邊界】（Scenario Periphery）封鎖的巨大遠東都市。

    與外界進行信息、資訊、情報、物資等要素的交換也從「暢通無阻」變為了「不可能」，彷彿被浩瀚汪洋包圍的絕望孤島。

    生存在都市中的人從某種意義上已經淪為命運堪憂的【階下囚】。

    但那些失蹤者（MIE）的出現，卻無疑讓已經被離奇事態弄得焦頭爛額的『朧光聖碑』看到了一線曙光。

    原因很簡單。

    無論那些失蹤的人現在是死是活，他們曾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的事實終不會有所改變，而上面這一點正好從側面證明了【想定邊界】並不是絕對不可突破的。

    嘗試做一下簡單的假定推理吧：

    將受到【想定邊界】封鎖的都市想像成一個【鐵盒】，【鐵盒】中裝有兩顆外形極其相似的【鋼球】。

    鐵盒的擁有者曾對外「宣稱」這個【鐵盒】是「完全密封」的。

    但是，就在那之後，【鐵盒】中裝著的一顆【鋼球】（代表著MIE）卻神秘失蹤了，只剩下另一顆孤伶伶地躺在裡面。

    現在、根據既定事實，我們便可以得出如下結論：

    NO.1、【鐵盒】並非「完全密封」，因為如果鐵盒是完全密封的話，鋼球根本不可能從【鐵盒】中「掉出」。
    NO.2、【鐵盒】確實是「完全密封」，那顆【鋼球】會突然之間從【鐵盒】中消失是因為【鋼球】本身相當特殊，特殊到其本身可以「自我移動」並打破現存的「物理規則」。

    同樣。

    對案件的分析可以集中到這樣兩個點上：

    1、想定邊界本身存在著相當大的漏洞，致使其在「圍攏」時出現了很多「漏網之魚」。
    2、失蹤者（MIE）本身擁有某種無視【想定邊界】的特殊能力。

    真相到底是1是2已經不重要了。

    不管怎樣，只要順著這兩條線索追查下去，就一定能找到解除封鎖困境的方式和方法。

    畢竟長期與外界斷絕聯繫的話，不僅會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也會在都市中引發不小的心理恐慌，隨之而來的，恐怕是治安環境的惡化與刑事案件的陡增。

    無論演變成那一種結果，都是『朧光聖碑』和警備局所不願意看到的。

    「話是這麼說，不過……」

    戀霧白面露難色地欲言又止。

    雖然她贊同Neva對事態的看法，但是她對失蹤案件的調查工作還是不抱什麼多餘的期待。

    畢竟，這起案件本身都相當複雜。

    有用的線索相當少。

    而且沒有任何能證明「犯罪嫌疑人」存在的「目擊報告」。

    或許根本就沒有「犯罪嫌疑人」——【無限渦環】(Incessant Vortex Ring)怎麼看都像是一種超自然現象，如果說非要追究是誰製造了那種東西，那或許是「神明」吧。

    「是在擔心因為線索少的原因會拖緩調查進程吧，白？那個的話，不必擔心。當初愛沙尼亞的塔林毒氣殺人案中，連國際刑警組織方面掌握的線索都少的可憐，我最後還不是把兇手給揪出來了。如果你認為我只是在毫無根據的自誇，不值得信任的話，在這裡還有一位『名偵探』是【絕對】靠得住的哦。」

    Neva自信滿滿地豎起一根食指。

    （Neva那傢伙，該不會掌握了什麼『冷讀術』吧？為什麼每次他都能猜到我正在心裡考慮的事情？）

    戀霧白對Neva的敏銳感到頗為驚訝，同時，她也對Neva話中所指的那位【名偵探】有些感興趣。

    她張開原本緊咬般緊閉地嘴巴，凝視臉上掛著叵測笑容的Neva，緩緩問道：

    「Neva……你指的是？」

    雖然心中已經隱隱猜到，但戀霧白還是想聽Neva親口說出那個名字。

    「答案不是很明顯嗎？這裡除了你我之外，還有誰？」

    Neva輕笑一聲，反問道。

    「……」

    在如同刀尖上滾動的水珠一般的驚訝籠罩下，戀霧白有些失神地看著身側的秋鳴。

    「那個——呃，為什麼突然之間不說話了，這樣盯著我看，感覺……相當奇怪耶。」

    一直在聆聽Neva與戀霧白之間的對話的秋鳴，尷尬地笑了笑，以為自己無意間做了什麼失禮的事情，放在大腿上的雙手緊張地搓在一起。

    「看樣子你是不知道吧，白。那起長期懸而未決的【斬首魔】事件，完全是靠秋鳴的推理，才讓疑案順利解決的。單從辦案能力來講，我可比不上她哦。」

    Neva嘆了一口氣，神色平緩地說道。

Chapter.287未來永劫 前篇（11）

    「是、是這樣嗎……原來如此。」

    雖然輕鬆地帶了過去，但戀霧白此時的眼神卻不太平靜。

    大概是Neva給秋鳴的評價超出了她的預期，讓她有些嫉妒了吧。

    基本上，戀霧白的性格就是「不服輸」。

    她實在無法想像那個總是一副呆頭呆腦、冒冒失失的秋鳴有哪裡比得上自己的。

    在她與Neva討論案件的時候，秋鳴也只是傻乎乎地愣在一旁，提不出半點對調查有幫助的意見。好像也不打算參與討論的樣子，只是置之度外地靜觀事態發展。

    以前Neva還在警備局的時候，戀霧白曾是他手下的一名警部補。

    為了得到上司的讚許，戀霧白每次都很努力地參與案件的調查，有一次因為過度勞累，還進醫院躺了好幾個月。

    可Neva似乎有意無視她的努力一樣，不但不給她升職的機會，甚至連一次順耳的表揚都沒有。

    「白，作為一名刑警，你還差得很遠呢。」

    這是Neva和戀霧白說過的最多的話。

    回憶往事，戀霧白的心情突然間有些低落。

    有種幹勁全無的感覺。

    雨點打在直升機前擋玻璃上的聲音愈發清晰，窗外一片粘稠的昏暗。

    儘管玻璃上有厭水塗層，但在暴風雨面前，這樣的隔水設備還是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不停擺動的雨刷器將綻開的水滴，劃成一道道水幕。

    「看來你好像誤解了什麼呢，白。」

    善於察言觀色的Neva，一眼就猜透了戀霧白心中所想。

    他很想伸手拍拍戀霧白肩頭給予安慰，但不知為什麼，右手一時動彈不了、無力地垂著。

    「……」

    戀霧白輕輕地併攏雙腿，裝出一副若無其事地樣子伸手整理有些凌亂的頭髮。

    看似對Neva接下來要說的話一點也不感興趣，但實際上卻在偷偷關注著Neva臉上的神色變化，並忐忑不安地期待著他的下文。

    「首先，如果按照出生年月算的話，秋鳴可以算作是你我二人的長輩。剛才的那番話，即便有言過其實之處，那也是出於尊敬應有的託辭。其次，別太小看了這位『第三特別刑偵組』的女長官。如果她的身份再為普通一點的話，說不定現在她已經擔任警備局的副局長了。」

    Neva向戀霧白投來銳利的視線，僅是與那種深邃而銳利的目光對視都會讓人產生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長輩？……開什麼玩……」

    對於Neva所說的話，戀霧白第一時間就表現出不可置信的樣子。

    她以為Neva又拿胡話誑人，尋她開心。

    但在注意到秋鳴異樣的表情變化之後，突然噤了聲：

    臉上血色盡失的秋鳴心事重重地低下頭，白皙的雙手在膝上握得更緊了。

    烏黑的發絲披散下來，遮住了她大半的臉，嘴角不自然地歪斜向一邊，露出有些悽慘的苦笑。

    「原來……你全部都知道啊……有關我的事。」

    與那微弱的聲音相襯托，秋鳴纖弱的身子因為情感的波蕩正在瑟瑟發抖。

    Neva只是若無其事地「啊」了一聲。

    「關於這點，我很抱歉。『朧光聖碑』在蒐集情報的時候，是不會考慮個人隱私的。我也不打算向你隱瞞——你與你的養父唐霍臻先生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

    「那些……全部都記錄在檔案中？」

    秋鳴靜靜地抬起頭，臉上掛著淺淺的淚痕。

    「是的，全部。但擁有查看那份檔案的權限的人只是『朧光聖碑』的幾個高層人員而已。如果你願意，我當然可以替你保密。不過，既然這次你與白是合作關係，我想你的事多少讓她知道一點比較好。」

    Neva給人的可靠感來源於他成熟穩重的氣質。

    「嗯……」

    秋鳴輕輕地點了點頭，顯得有些勉強。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Neva與秋鳴之間若有所指的對話，讓戀霧白感到更為疑惑。

    她不得不強迫自己重新審視秋鳴起來。

    「還是由我來說吧，這樣直接些。」

    見覆蓋在秋鳴臉上的失落感仍然揮之不去，Neva決定還是由他自己來做一次「壞人」好了。

    「白，你聽說過【人體冷凍技術】（Cryonics Technology）吧？——將身體罹患絕症的人超速冷凍成玻璃態的無定形冰，在若干年後等待醫療技術進步之後，再進行解凍後治療——相當於強制讓人體陷入冬眠狀態的技術。雖然由於設備上的不成熟和道德方面的譴責，類似的計劃已經終止了，但當時世界上有很多研究機構曾確實執行過該領域的實驗。」

    Neva的聲音逐漸覆蓋了雨聲。

    「秋鳴正是【Stramonium】（曼陀羅）研究機構人體冷凍（Cryonics）項目的首批【實驗體】。根據檔案中的記錄，大概是在2012年左右、患有嚴重先天性心臟病的她與【Stramonium】（曼陀羅）簽署協議後進入冷凍罐，解凍時間是在2030年的4月。順帶一提，與她同期的實驗者冷凍解除後的存活率不到10%。在冷凍解除之後，根據協議上的約定她在艾德羅都海底實驗室接受了心臟病的治療，並於隔年康復後出院。警備局方面曾經嘗試聯繫她以前的家人，但不幸的是，秋鳴的親人大多都在『桫欏樹海』災難之後失去了聯絡，好不容易根據她地回憶查出了其父母的身份，卻發現他們夫妻二人都已經因為事故命喪海外，如此一來她也就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孤兒了。而自願擔負起收養她的責任的，當時還是警備局副局長的唐霍臻先生。秋鳴出身於2002年，按照出身日期的話，現在的她應該是39歲的樣子，所以我之前才說她理論上來講是我們的長輩。」

    Neva的坐姿始終相當端正，畢竟他在琉球群島服過好幾年的兵役，即便以輕鬆的口吻進行敘說，也沒有隨意地翹起腿。

    「啊、討論年齡的問題，似乎對女性有些失禮，之前考慮欠佳，抱歉抱歉。」

    察覺到秋鳴面露沮喪之情後，Neva連忙改口說道。

    實際上，減去被冷凍的時間段，秋鳴的實際年齡也才20歲而已。

    「沒事的，這個秘密憋在心裡也挺難受的，讓小白知道也好。」

    秋鳴吸了吸鼻子之後，整理了一下情緒，然後釋然地笑出了聲。

    「……shock.」

    知道真相後的戀霧白，除了表示出驚訝之外，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之前的她，對秋鳴確實存在很大的偏見。

    但現在的戀霧白也變得有些同情秋鳴起來。

    好不容易絕症能夠治癒，有了生存的希望，卻在這個關頭得知父母雙亡的消息，當時的她一定是深受打擊吧。

    不過，她卻保持著她獨有的樂觀，一直堅強的活到現在。

    而且，還擁有偵破【斬首魔】那種懸案的才能。

    雖然因為Neva的原因還是有些嫉妒，不過戀霧白已經能夠坦然接受秋鳴比自己優秀的現實了。

Chapter.288未來永劫 前篇（12）

    【斬首魔】懸案。

    戀霧白曾經略有耳聞。

    5年前的冬天，空海商業區發生了數起無比殘忍的殺人事件，將這座「螢光之都」不為人知的陰暗面首次暴露在公眾面前。

    當夜色逐漸被血腥之息滿溢，當光之都市被捲入恐懼的漩渦，無頭**的屍體也一具接一具地被發現。

    兇手用疑似刀具的東西活生生地砍下被害者的頭顱後，將殘存著生體反應的肢體遺棄在骯髒的排水溝中，而那些鮮血淋漓的人頭卻不知被藏到了什麼地方。

    ——據說，身首分家後的頭顱仍會淒厲地悲鳴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由此也衍生出許多『都市怪談』：夜晚在暗巷中行走，有時會隱約聽身後傳來女孩的哭聲，但千萬別回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否則會被滿含怨恨的厲鬼奪去首級。

    儘管當時警備局調動了大量人力物力，卻依然沒有找出【斬首魔】事件的兇手，而在幾個月後，那個令人膽寒的「斬首魔」像是突然之間消失了一般，停止了對**的虐殺，被害者也終於沒有再次增加。

    面對「無能」的警方，到最後連媒體都失去了批評的興趣，這個案子也成為了徹底的「懸案」。連案件記錄都被仍在警備局檔案室內最偏僻的角落裡。

    但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戀霧白未曾聽說過的了：

    2039年春天，秋鳴以巡查部長的身份被分配到空海警備局刑事部科學搜查研究所，負責拍攝整理屍體照片等瑣碎工作。在負責協助調查一起入室搶劫殺人案的受害者屍體時，同事無意間將3年前【斬首魔】懸案的細節當做是調節氣氛的靈異故事，繪聲繪色地講了出來。

    秋鳴在聽完同事的述說之後，立即分析出了這起懸案存在的包括頭顱下落等5個關鍵疑點，並對案件本身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於是她便私下從檔案室堆積如山的資料中翻找出了3年前【斬首魔】懸案的相關資料，在確認了案件的大致信息之後。她以收集與這起案件有關的『都市怪談』為開端，到後來地實地走訪調查舊商業區曾經發生過血案的地方，逐步整理出了案件的大致輪廓。

    在此過程中，秋鳴利用她超強的直覺力，以及有悖常人的靈活思維方式，將兇手的體貌特徵在腦內還原。

    前後不到2個星期的時間，秋鳴便追查出了兇手的身份以及下落，她立即將這一情況上報，申請對她所認定的犯罪嫌疑人實施逮捕。可當大批警員跟著秋鳴來到犯罪嫌疑人家中之時，卻發現那人像是事先察覺危機臨近一般，在家中割喉自殺。

    事後，警方對屍體進行了DNA驗證，發現死者與3年前【斬首魔】事件中被害者身上殘留的指紋、毛髮等物證完全吻合。隨後，犯罪心理學專家也進一步肯定了秋鳴的推理。

    於是，3年前震動空海的神秘殺人事件終於得以告破，而秋鳴也因為其優異的表現直接晉陞兩級，成為了『刑事部鑑識課』課長補佐，後又由於其重大立功表現，被調入『第三特別刑偵組』。而秋鳴受到Neva這樣的大人物的特別關注，也正是在她憑藉出色的個人能力，偵破【斬首魔】懸案時開始的。

    很多重要線索都是有時效性的，時隔那麼多年的案子，連當初的受害者家人很多都已經失去了聯繫，還住在當地的，要麼是對當年的案子存有不同程度的心理陰影，要麼已經對當時的記憶已經完全模糊了。重新調查的難度可想而知。

    雖然戀霧白不清楚案子的具體內幕，但連她非常清楚清查陳年舊案絕非易事的這個道理。

    「現在才知道這種事的我，還真是愚鈍。」

    戀霧白有些懊惱地嘆了口氣。

    「的確是這樣，白。如果你有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這位秋鳴小姐在聆聽別人說話的時候，有交替觀察他人眼、嘴、指尖的習慣，雖然她表面上不做聲色，實際上卻將你的內心窺探無餘。包括你之前對她抱有的敵意和反感，她可不是遲鈍到毫無察覺，只是因為想與你好好相處，故意無視了而已。」

    Neva的話讓戀霧白感到有些羞愧起來。

    「很抱歉，秋鳴……我……」

    戀霧白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好好地向秋鳴道歉。

    但剛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嘴唇卻被秋鳴修長的手指堵住了。

    「沒事的喲，小白。我呢，早就知道我自己有些時候是挺煩人的，像個傻蛋一樣黏著自己喜歡的人……我也知道這樣會容易引起別人的反感……可是、可是，現在不好好珍惜身邊的人的話……我害怕以後就沒這個機會了……」

    秋鳴很是感傷地向戀霧白說著心裡話。

    接受了人體冷凍（Cryonics）的她，雖然重新獲得了寶貴的生命，卻丟失了太多重要的東西。

    父母不見了，兒時的玩伴不見了，就連最喜歡的哥哥也不見了。

    一覺醒來，她就發現自己變成了孤伶伶的一個人。

    無依無靠，就像是被【世界】所遺棄一樣。

    所以，她現在才不會輕易放開自己喜歡的人。

    她再也不想孤單下去了。

    「你又在說什麼傻話」

    戀霧白突然很生氣地大吼了起來，聲音之大，把一旁的Neva都嚇了一跳。

    隨後，她好像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太重的問題，連忙低下頭，慌慌張張地解釋道：

    「我、我的意思是說……那個……以後的機會還有很多……根本不用擔心……」

    「——最喜歡小白了」

    秋鳴喜出望外地大喊一聲，親暱地將戀霧白摟到懷裡。

    因為剛才的話，她對戀霧白的好感再次加深了。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樣……」

    戀霧白難為情地想拚命否認什麼，可是為時已晚，只能像只洋娃娃般，被秋鳴樂滋滋地抱在懷裡撅嘴猛親。由於動作太過激烈，秋鳴的內衣帶子都從肩上滑了下來。

    「咳咳……那邊的兩位女士，現在可不是玩家家酒的時候，要扮恩愛夫妻，也請等案件辦完以後。」

    Neva可受不了這種溫存旖旎的氛圍，他板起臉重重地咳嗽一聲，將秋鳴製造出的百合領域（YURI-Field）盡數驅散。

    「耶嘿，好像稍微有點得意忘形了。」

    秋鳴彎下手掌，擺出一副招財貓的手勢，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之後，將摟抱著戀霧白的雙手鬆開。

    「……」

    戀霧白也面紅耳赤地從秋鳴膝上滑下，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畏畏縮縮地縮到座位的角落處。

    「總而言之——」

    為了把話題調回正軌，Neva拋出總結性的句式。

    「調查失蹤者（MIE）的案子是當前的重中之重，我希望你們能嚴肅對待。『朧光聖碑』那邊我還有很多棘手的事情需要處理，所以這邊的案子我可能不能親自參與了。不過，我會派人來協助你們的。」

    「該不會是【黑貓】組織的那群能力者吧？」

    戀霧白眉頭微蹙，問道。

    學院區ACE能力者集團【黑貓】的真正後台是『朧光聖碑』，這樣的事實戀霧白早就已經聽說過了。

    「沒錯，那些Ace能力者雖然不怎麼可靠，但畢竟在超自然現象領域，我們普通人是比不上能力者（Saer）的，所以需要他們的幫忙。」

    Neva微微頷首，不帶一絲理性上的曖昧。

    「考慮到相互溝通的問題，我再向你們介紹一位聯絡委員好了。請好好利用她的能力。」

    Neva說著又再次挽起左臂的袖口，扭動了一下他左腕上掛著的「石英錶」 的「撥針」，開啟秘密通話功能。

    「Performer-010，到你出場的時候了。」

Chapter.289 未來永劫 前篇（13）

    就在這時。

    「——██████」

    引發生理反感的雜音由遠及近地觸動耳膜。

    彷彿絲光綠蠅的振翅聲。

    但惱人的雜音很快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既絮聒又乏味的聲音。

    「麻煩你不要老用這種意義不明且招惹反感的話。什麼叫『到你出場的時候了』嘛，真是的，說得人家跟長期坐冷板凳的戲子似的。再說了，這種情況下把我叫來做什麼，你明知道我討厭狹窄的地方……啊啊，這裡的空氣真骯髒，汽油的味道讓人想吐……你有什麼事快點說吧，我可不想長時間呆在這種地方，咱嬌嫩的內臟可受不起這樣的折磨。」

    突然出現在秋鳴身旁的棕髮少女擺出一副看誰都不順眼的姿態，雙手環抱胸前，輕蔑地掃了一眼機艙內的眾人，抱怨連連。

    「嗚啊」

    伴隨著【頻閃幻象】（Phantom Stroboflash）突然出現的少女讓秋鳴如受大驚般木然僵立。

    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仍誰都會被嚇一大跳吧。

    「呣……嚇到某隻可愛的小倉鼠了麼？」

    棕髮少女被秋鳴稍微有些激烈的反應吸引住了視線。

    隨後，她便像是被秋鳴的美貌迷惑了心智一般，表情陶醉地環挽住了秋鳴的脖子，指尖因為按捺不住心中異樣的悸動，而如尺蠖般在秋鳴新煮雞蛋般白嫩豐腴的臉頰上來回撫摸起來。

    「誒？……」

    秋鳴還沒理解面前這個奇怪的少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能任由對方恣意妄為。

    「哎呀，這種觸感……簡直……舒服得讓人受不了。」

    棕髮少女彷彿已經喝得爛醉一般，飄飄欲仙的聲音中參雜著某種禁忌的情慾。

    舌尖在唇邊來回滑動，嘴角流出的唾液都要滴在秋鳴的臉上了。

    「夠了」

    忍無可忍的Neva怒喝一聲，在秋鳴與戀霧白驚訝的目光中，抬腳便朝那個表情扭曲的變態女臉上踢去。

    「咚——」

    伴隨著一陣淒厲的悲鳴，少女的正臉直直撞上機艙側的裝甲板，弄了個鼻青臉腫。

    「可、可惡……竟敢、竟敢……」

    少女雙手捂著紅腫的鼻尖，不甘心地瞪著Neva。

    「別緊張，這個女人的變態症已經病入膏肓了，不依靠『疼痛療法』的話，根本平緩不了症狀。」

    Neva直接無視少女兇殘的目光，反過來安慰驚訝得目瞪口呆的秋鳴與戀霧白。

    「Neva……這位該不會是你剛才說的聯絡委員吧？」

    戀霧白用疑惑的眼光打量著身邊那個言行舉止極其怪異的棕髮少女。

    ——凌亂動感的棕色短髮，讓她看上去有種超脫於女性陰柔的帥氣與陽光。生物橡膠製成的貼身防曬型運動裝，讓她那堪可盈盈一握的纖腰顯得相當優美。手腳修長，個子比同齡人高上很多，從緊致而沒有一絲贅肉的大腿來看，她應該是一名田徑好手。

    脖子上圍著紅色的絲巾，與衣服的顏色相當配。

    除了臉上留下了Neva的鞋印，她的外貌幾乎是毫無瑕疵。

    「……」

    Neva有些心情欠佳地板著臉，在戀霧白的再三追問下，他才很不情願地介紹道：

    「聯絡代號Performer-010，紗代玲，學院區深月SA學院二年科生，LvQueen的空間傳送（Chronosphere）能力者。原本是『朧光聖碑』與【伽藍區】之間的接洽員，由於這次行動的特殊性，我已經任命她為特別聯絡委員……」

    「什麼叫你任命的呀？把我分到你的手下，明明是『主宰』的意思，根本跟你沒有一毛錢的關係好吧？」

    Neva話還沒說完，便被紗代玲一頓搶白。

    紗代玲敢這樣口氣囂張地與Neva說話，無外乎在於兩個方面。

    其一，她和紗葉玲的父母都是最高理事會的成員。

    其二，因為其對空間傳送（Chronosphere）能力的出色運用，她被【伽藍區】主宰——薩格雷斯-阿斯莫德秘密委託擔任『朧光聖碑』與【伽藍區】之間的接洽員。而她所在深月SA學院的監察委員會實際上也是【伽藍區】直屬的一個隱秘機構。

    ——順帶一提，當初紗葉玲被捲入「雅典娜行動」，也絕非偶然事件。

    身為監察委員會名義上的「會長」，擁有比紗代玲更為出色的空間能力的紗葉玲，一直在受到【伽藍區】的秘密監視。

    可也正因為紗代玲的身份非同一般，即便是在深月SA學員中橫行霸道的井徹也只能隱忍監察委員會這個礙眼的存在。

    不過，因為她的刻意隱瞞，她的孿生姐姐紗葉玲對此卻並不知情。

    「你還真敢這樣說話呢，紗代玲。在我的面前，我勸你還是把態度放端正的好。你在【伽藍區】的職務也好，你父母在最高理事會的地位也好，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問題——只需我的一句話，你所引以為豪的所有東西都將在一瞬間消失。」

    Neva以少有的嚴厲語氣說道，一點也看不出他在開玩笑。

    「少、少在那裡神氣啦，就會凶巴巴的欺負晚輩，算什麼本事。」

    頸後升起的寒意讓紗代玲一個激靈，在氣勢逼人的Neva面前，她也不得不打起了退堂鼓。

    不過，表面上還在逞強。

    「看來你還算比較明白事理嘛，算了，我也懶得繼續追究了。總之，在調查工作中不要給我放水就行。」

    Neva長長地嘆了口氣，看來他還是不忍心讓紗代玲下不了台階。

Chapter.290未來永劫 前篇（14）

    「放水？我這次可是干勁十足喔何況還有兩個這麼漂亮的搭檔……哎呀呀」

    紗代玲剛擺出一副振臂高呼加小宇宙爆發的姿態，便冷不丁被Neva替代吐槽的兇猛一拳打得嗷嗷叫喚起來。

    「沒要你回答。」

    Neva鬆開緊緊攥起的拳頭，用食指輕輕點了一下紗葉玲的額頭。

    他感覺這裡的氣氛都被渾身散發著奇妙氣場的紗代玲給完全攪爛了。

    這種小小的懲戒是絕對必要的。

    「混、混蛋……」

    紗代玲揉著頭痛處，眼眶濕潤地抬頭看著Neva——這樣的姿態本應該相當可愛的，可因為她那窮凶極惡的神態，讓人感覺到的只有一星半點的可憐而已。

    「看不出來，Neva你還是蠻易怒的嘛。」

    戀霧白突然丟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的確，從剛才開始，Neva的脾氣就顯得有些焦躁，像只叢林中的猛獸，總之，與之前的印象完全不符。

    「那也得看對象的好不好？面對一個不知收斂的變態，脾氣再好的人也受不了吧。」

    因為戀霧白的話，Neva稍微回覆了一些冷靜，他有些疲憊地靠在駕駛座上，無可奈何地說道。

    「什麼嘛，你這血口噴人的變態偏執狂。人家只是對可愛的東西沒有免疫力而已，這樣又有什麼錯？」

    紗代玲用一副想吵架的口吻回嘴道。

    「啊哎，吵死了……真是兩個精力過剩的傢伙。」

    戀霧白嫌惡地用手摀住耳朵。

    本來光紗代玲一個人就夠吵了，現在連Neva也被捲進去，機艙裡都快亂成一鍋粥了。

    話是怎麼說，不過Neva還是愛在小事情面前較真的性子依舊如故。

    時隔多年，她本以為和Neva再次見面時會有一種生疏的感覺，現在看來這種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能吵架……大概也是一種投緣吧……」

    秋鳴緊張神色微微減緩，她看著互罵對方的Neva與紗代玲笑吟吟地說道。

    「投緣個鬼啊。被她這麼一鬧，搞得我連接下來該說什麼都忘記了。」

    Neva現在的心情用「糟糕透頂」來形容，再為恰當不過了。

    實際上，他是拿紗代玲這種亂七八糟性格的人束手無策。

    「誒嘿？Neva你這人還真是靠不住呢。」

    紗代玲斜眼看著Neva，臉上露出夾雜著俏皮與嘲弄的表情。

    「就讓我來提醒你一下好了，失蹤者（MIE）案件的目擊者總數雖然多達上千人，但總體來說目擊者大多只是一些模糊不清的雷同證詞，對真相的揭露毫無助益。但經過本小姐的深入調查，在那21個失蹤者（MIE）中發現了一個特例。」

    紗代玲嘴角一歪，得意洋洋地伸出食指與中指，向虛空中輕描淡寫地一夾，伴隨著【頻閃幻象】（Phantom Stroboflash）的發生，一張超速沖洗導致有些曝光過度的數碼相片出現在了她指間。

    「這是……？」

    戀霧白好奇地側過頭，發現那是一張相當含糊的人形掠影。

    「嗯，剛才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

    雖然看不慣紗代玲得意忘形的樣子，但好歹拜她所賜，話題終於回到正軌，因此Neva也沒有什麼可抱怨的，接著紗代玲挑起的話頭繼續往下說道。

    「紗代玲所說的那個『特例』，指的是娛樂圈當紅歌星娜衣蜜玖。她也在這神秘失蹤的21人之列，當然，所謂『特例』並不指她的歌手身份——空海時間16點19分，也就是學院區「夏之堂」十字路口被檢測到發生超強地震的時候，娜衣蜜玖的個人專場演唱會正在附近的藝術劇場舉行，數十家電視台對此次演唱會進行了直播報導，而正因為這樣，這位女歌星消失時那一瞬間的場景，同時被13台攝像機從各個不同的角度拍攝到了。紗代玲手中的照片，只是其中一張相對清晰的視頻截圖……」

    「讓我看看」

    秋鳴聞言立即從紗代玲手中搶過那種相片，放在機艙內的冷光燈下仔細地觀察起來。

    是錯覺嗎？總感覺她突然有些亢奮的樣子。

    「——███████████」

    視覺接觸到照片畫面的一瞬間，秋鳴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一言以蔽之，這是一張「靈異相片」。

    雖然照片上厚重的馬賽克，讓整個畫面看上去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但稍微將照片拿遠一點的話，還可以分辨出這是那個女歌星正在舞台上獻唱時的情形：

    手持黑色的電吉他的娜衣蜜玖，正在槍型指向麥克風前彈唱歌曲，身後可以隱約看到伴奏樂隊的架子鼓手。

    詭異之處，在於充斥在畫面中的細小「黑斑」。

    起初秋鳴還以為那是照片上覆蓋著的灰塵，但隨後她便發現，那些「黑斑」狀的物質都是來源於同一個地方：

    娜衣蜜玖左手手臂上一道狹長的【割痕】。

    吹彈可破的嫩白肌膚像是被利器割開了一樣，猩紅的肉通過傷口難看地翻捲出來。

    手臂上出現了如此嚴重的傷痕，可從她的神情中卻看不到一絲痛苦。

    更為奇怪的是，從傷口中向外溢出的，並不是血液，而是那些奇怪的「黑斑」。

    如果這真的是娜衣蜜玖在觀眾面前消失的那一瞬間由攝像機捕捉到的畫面，那麼可以斷定那些失蹤者（MIE）在消失前身體上多半與娜衣蜜玖出現了相同的狀況。

    雖然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但紗代玲提供的這條線索的確比警備局方面目前為止所掌握的要重要得多。

    「唔……這張相片的確疑點很多。」

    戀霧白湊到秋鳴身邊，稍微打量了一下那張照片後，眉頭緊蹙起來。

    「總之，你們等下先去學院區第3域的藝術劇場那邊實地調查一番吧，最好能查清那張相片的源影像是否有被作假的可能，還有將娜衣蜜玖最近的行蹤記錄弄清——既然是名人的話，應該走到哪裡都有保鏢跟著吧？反正依目前的狀況來看，以這起個案為切入點是最好不過的了。另外……」

    Neva說著轉身從控制台底層的保險櫃中取出兩塊與他左手戴著的那塊石英錶樣式大體相同的腕錶，隨手扔給了秋鳴與戀霧白。

    「拿著，這是『朧光聖碑』的Spy（間諜）專用的微型AI（人工智能），通過它你們能隨時隨地與我進行秘密聯絡……一旦調查有進展，請務必立即通知我。對了，如果不會用的話等下去問紗代玲好了，她會教給你們使用方法。」

    「抱在我身上」

    紗代玲自信滿滿地挺直背，並拇指向後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瞭解——不過，Neva你不一起去嗎？」

    扣上腕錶的錶帶後，戀霧白順勢問道。

    「我之前已經說過了吧？『朧光聖碑』那邊還有一大堆麻煩事在等著我處理……唉，有的時候真想找個藉口辭職不干了。」

    Neva苦笑著攤了攤手。

    「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還真不像你的風格啊，Neva。」

    紗代玲雙手叉腰，半閉著眼睛，用元氣十足地嗓音取笑道。

    「什麼是不是我的風格啊，就算是我偶然也想過一過普通人的生活吶。」

    Neva像是向某個無形之物挑釁一般，嘴角微翹，露出招牌式的微笑。

    「雖然聽上去似乎平凡無奇的樣子，不過這樣的願望實際上是最難視線的哦。」

    秋鳴笑著插嘴道。

    「哈，誰知道呢？」

    Neva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隨後，他重新戴上隔音耳機，將駕駛座還原到原本的方向，並通過電傳操縱桿調整了一下旋翼的角度，處於懸停狀態的武裝直升飛機重新啟動。

    離開一片渾濁的黑暗，駛向更深沉的幽暗之中。

    （未來永劫 前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