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三國之最風流 作者:趙子曰 (連載中)

 
zeroriku 2013-1-6 15:10: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6 577656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19
61 一朝食盡分別去 令使英雄氣填膺

    有陣子沒寫,找不著感覺,字數更得少了點。

    ——

    關東聯軍和董軍,兩軍對壘,敵我之間,各有短長。

    關東聯軍其長在:州郡並起、聲勢浩大,有士林的輿論支持。

    董軍其長在:倚仗堅關、兵精將猛,控制著朝廷、天子,以為「大義」。

    關東聯軍的短處是:起兵的諸侯們各懷心思,其中大部分人更注重的是「私利」,而非「公義」,袁紹只是名義上的「盟主」,並不能真切地統一諸路,更無法使臂使指地去指揮他們。

    董軍的短處則是:因在輿論上處於下風,又是「客場作戰」,假以時日一長,必將士氣不振。

    對此,聯軍中和董軍中的明智之士都能看出,所以也才有了荀貞、李儒、賈詡等人分別針對董軍「士氣」而提出的各種說法,但不管董軍的「士氣」最終會如何,至少在目前看來,特別是在董卓接受了賈詡的建議,又再一次地給部曲將士大發賞賜的情況下,短期內董軍應還是能保持一個較為高昂的戰鬥狀態的,換言之,也就是說,在經歷了荀貞、曹操等義軍這邊的一次進攻、董卓的一次反擊之後,當下義軍和董軍間的戰局從攻守暫時轉入到了僵持狀態。

    轉入僵持狀態後,現在兩邊比拚的就是耐心和糧餉實力了。

    董軍那邊不說,只是義軍這邊。

    荀貞是不缺耐心的,因從孔伷那裡弄來了大批的糧秣,幾個月內,他也不缺糧餉。

    可荀貞、孫堅不缺,不代表別的義軍就不缺,袁紹、袁術可能還好點,過了三月,入了四月沒多久,酸棗的那十來支義軍就堅持不下去了。

    首先一個,糧餉方面。

    一個是糧餉。

    酸棗計有步騎兵馬十餘萬,人吃馬嚼,日用極大,從正月起兵至今已有兩三個月,他們各路兵馬自帶的糧食已然被各自吃得差不多,快要沒了,酸棗屬陳留郡,是張邈的地盤,陳留郡不大,靠此一郡之力,就不說張邈願不願意,就算他願意,也是養不起十幾萬兵馬的。

    再一個是軍衣。

    入了四月已是初夏,天氣轉熱,可很多義軍來酸棗的時候壓根就沒想起帶夏裝,只有冬衣,二月、三月還好,或者敞個懷,或者怎麼樣,勉強能湊合,到了四月,這冬衣是怎麼也沒法兒穿了,可又沒夏裝,不少兵士都打起了赤膊,或者僅僅穿個內衣,一入營中,到處都是光膀子,毫無軍風軍容,不好看、不像個軍隊不說,這種狀態和模樣也上不了戰場。

    其次一個,耐心方面。

    起兵以來,酸棗義軍合兵聯駐幾個月,從開春到入夏,只有曹操、鮑信出去打了一仗,結果敗了,還是慘敗,曹操幾乎全軍覆沒,前不久,袁紹、袁術又各敗一仗,而且也稱得上是「慘敗」,袁術損失不小,自家門口被大殺一陣,王匡亦如曹操,幾全軍覆沒,總得算起來,整個聯軍這麼些月,也就荀貞、孫堅打了點勝仗,可那點勝仗算什麼?根本影響不了「大局」。荀、孫連伊闕關的關門都沒瞧見,只出郡了百十里,曹操那邊一敗,他倆就撤回去了。

    整個來看,董軍似乎是「不可戰勝」的,勝利「遙遙無期」,或者說,就別說「勝利」了,再打下來,恐怕一個個步曹操、袁術、王匡的覆轍,盡數兵敗都有可能。

    所以說,酸棗的那十來支義軍都已沒了鬥志,也沒了等下去的耐心。

    糧餉軍衣缺、又沒了耐心,順理成章的,四月中旬起,酸棗的聯軍便開始了陸續歸郡。

    潁川郡中,荀貞、孫堅聽到了這個消息。

    孫堅得聞此訊的當時,就來找荀貞。

    「貞之,你聽說了麼?酸棗那邊撤軍了。」

    「聽說了。」

    「十餘萬步騎,以討賊為名,會於酸棗,屯駐數月,除曹、鮑二君,餘者無一戰,我聞彼等唯日日飲酒高會而已,如今食盡星散,我真是羞與彼等為伍!所謂英雄名士,徒為天下笑柄。」

    孫堅是以軍功起家的,和酸棗那些「坐談名士」從本質上就不同,根本不是一路人,說到氣惱處,他漲紅了臉,緊握著劍柄,看架勢只想拔劍出來斫案洩憤。

    荀貞因早知酸棗聯軍就是這麼個結局,而他本人又是「出身」士族,平時與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士人」來往甚多,對所謂的那幫子當下之「清流名士」也有著遠比孫堅更為清楚地瞭解,故而倒是沒有什麼吃驚、氣憤的心情,他笑道:「文台豈不聞『唇矛舌劍』乎?」

    「唇矛舌劍?」

    「以唇為矛,以舌為劍,此乃彼輩風範,論及疆場廝殺、勇敢任事,本就是不及文台遠矣。」

    說到這裡,荀貞心中一動,想道:「前世我聞之『嘴炮』二字,說的其實不就是『唇槍舌劍』麼?」無論古今中外,總會是有這麼一些人的,「坐而論道」,滔滔不絕,手握輿論,為天下所「重」,而實際上其所講所論卻是空中樓閣,不切實際,放到具體的事上他們「百無一用」。

    得了荀貞此贊,孫堅怒氣稍減。

    他拔出劍來,橫在大腿上,以手撫之,曲指輕彈,喟然嘆道:「聞董卓恃強悖逆,操持朝廷,我義憤填膺,是故卿一封信來,我即起兵響應,不辭千里,來潁川與卿合兵,所為者何?不就是為了與天下英雄共除董賊,以匡漢室?今董賊未滅,而酸棗星散,實令人難抑憤憾。」

    「酸棗聯軍雖散,猶有車騎、袁將軍、韓冀州、孟德,並卿與我,聯軍亦尚有十餘萬,卿可稍待之,等董兵氣洩,然後我等共擊之,勝之不難。」

    袁紹、袁術兩人,他倆是此次起兵的「首倡」,乃是「首惡」,其在洛陽的宗族又被董卓殺了個乾乾淨淨,是完全沒有退路了,所以即使酸棗星散,他兩人也是退無可退,只能撐到底。

    「於今也只能如此了。」

    到得四月底,酸棗的十餘萬兵馬差不多已散了乾淨,留下來的除了張邈,便只有張邈弟弟張超所部了,——從另一方面來說,酸棗兵散倒也正印證了董卓「分而擊之」策略的成功。

    若非關東聯軍裡有孫堅這個「小戇」,有荀貞這個異數,現在董卓就只需要對付袁紹、袁術兄弟即可了。袁紹、袁術兄弟不和,董卓遣精兵再來一個「分而擊之」,不是沒有取勝的可能。只可惜,聯軍裡有孫堅,又有荀貞,所以,董卓「最終取勝」也只能是一個「可能」了。

    五月初,傳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20
62 橋元偉恃功身滅 陶恭祖侵迫彭城

    消息是荀攸帶來的。

    「君侯,橋元偉死了。」

    「怎麼死的?」

    「為劉兗州、陳留、濟陰共攻之,兵敗身死。」

    橋元偉即是橋瑁,劉兗州則是兗州刺史劉岱了,陳留、濟陰則分指的是陳留太守和濟陰太守。

    荀貞細細問之,卻原來是:橋瑁恃眾自驕,和劉岱起了矛盾,劉岱在陳留太守張邈等人的幫助下,遂與橋瑁火拚,結果橋瑁兵敗,身死戰中。

    陳留、濟陰二郡皆屬兗州,橋瑁是東郡太守,東郡亦屬兗州,這一場火拚從表面上來看是兗州內部的一次權力鬥爭,可究其本質,卻是橋瑁自找的。

    戲志才嘆道:「橋元偉公族子弟,性本強橫,我早聞之,他屯兵酸棗時,常陵蔑劉兗州、張陳留諸公,今為兗州、陳留、濟陰共擊之,終兵敗身死,可謂自取其禍乎?」

    橋瑁出身高貴,性格強橫,是個敢冒險的人。

    他的性格有多強橫,有多敢冒險,從一件事就能看得出來:即「此次關東起兵,初時因為沒有藉口,州郡皆不敢動,而卻唯獨只有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矯三公之書、傳檄天下,從而才有了諸路紛起」這件事,——要知道,當時朝廷諸公、今之天子都在董卓的手裡,連袁紹都不敢貿然起兵,可卻就有他,敢矯三公之書,不把朝廷、天子的安危當回事兒。

    由此就可見他的性格了。

    他性格本就是如此強橫,加上又自恃此功,於是和諸路兵馬會師於酸棗後,在平時的聚會上他實在是沒少陵蔑劉岱、張邈等人,——荀貞、戲志才、荀攸、荀彧等人對此皆有耳聞。

    當時戲志才、荀攸等就曾說過:橋元偉性傲恃功,陵蔑同盟,恐怕早晚會和兗州、陳留諸公鬧翻啊。

    劉岱、張邈等人無論是從實權、兵馬部曲來說,又或是從家聲、個人的名望來說,有哪一個是不如橋瑁的了?從實權來說,劉岱等人要麼和橋瑁平級,也是兩千石的國相郡守,要麼品秩雖低,如劉岱,可卻「秩卑權重」;從兵馬部曲來說,各擁兵數萬,也不比橋瑁差,甚至有的兵馬部曲比橋瑁還多;從家聲、個人的名望來說,他們這些人和橋瑁一樣,也大多是公族子弟,或世代衣冠的士族貴家,就他們本人而言之,亦各是有大名於天下的,別的不說,就拿劉岱來說,他不但是漢室宗親,同時亦是一個「公族子弟」,——其從父在朝時曾數任三公之職,並且他又與這回起兵的「盟主」袁紹交情莫逆,試想一下:他又怎可能會忍得下長久被橋瑁輕蔑的恥辱?

    果不其然,他嚥不下這口氣,於是在酸棗兵散後,就有了他和張邈等人聯兵共殺橋瑁之舉。

    荀彧連連搖頭,說道:「酸棗諸公,屯兵數月,幾無一戰,兵散四歸,而又起內鬥。所謂天下英雄,實庸碌無為,難與謀大事。」

    戲志才等人看到的是酸棗諸軍不足以謀大事,荀貞看到的卻是另一件事。

    他心道:「劉岱、張邈等人和橋瑁火拚,這算是拉開了『關東州郡不再口是心非,不再以討董為名募兵備戰,而開始**裸爭搶地盤』的序幕了啊。」

    這件事之前,關東已經起兵的這十來支兵馬,以及那些還沒有起兵的更多州郡,從某種意義來說,可算是處在一個同盟中的,他們共同的敵人是董卓。

    可這件事之後,不管橋瑁、劉岱他們到底是誰對誰錯,橋瑁身死這個鐵一般的事實就說明了:有序的盟友關係將漸漸開始轉變向無序混亂的紛爭內亂。

    事實上,「討董」本來就只是個政治旗號罷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漢室將滅,這天下要換個主人了,如果真是為了討董,酸棗那十餘萬步騎怎麼可能會幾個月不動不戰?擺明了他們這些人大多是明以討董為號,實懷了「借亂謀利、擴充自家實力」的打算,劉岱、張邈等和橋瑁的火拚只是發展的必然罷了,——便是沒有他們的火拚,遲早也還會有別的火拚。

    荀貞心中這樣想著,嘴上問道:「橋元偉兵敗身死,東郡今何人為守?」

    荀攸答道:「劉兗州以王肱領東郡太守。」

    「王肱何人也?」

    「與劉兗州同郡,此次劉兗州起兵,王肱聚宗族、郡人千餘投之,劉兗州因表其為行中郎將,素得劉兗州信用。」

    荀貞一聽這話就明白了,這王肱在劉岱軍中的地位應是和許仲、荀成、戲志才等在自家軍中的地位相仿。

    荀貞心道:「有了此例在先,倒是方便了我日後當有機會時,表我的部曲將士為郡國守相了。」

    之前,荀貞曾和袁紹聯名上表,表過孫堅為潁川太守,可孫堅與王肱不同,王肱只是劉岱的一個部將,而孫堅久為兩千石,還是烏程侯,卻本來就是國家顯貴,而今有了王肱的例子在前,以後荀貞卻就是也可以堂而皇之地任命自家的部曲將士為二千石太守國相了。

    當然,前提是他得有機會、能打下別的地盤才行。

    機會很快就來了。

    就在聽得劉岱、橋瑁火拚的消息之後不久,大概過了有七八天,又一個消息傳來。

    這個消息不是從洛陽,而是從徐州廣陵傳來的。

    被荀貞留在廣陵,坐鎮郡中的袁綏、姚昇、陳褒等人送來了一封急報。

    急報上寫道:徐州表笮融為下邳相,侵逼彭城,兵近我郡。

    卻原來:原本的那位下邳相久病不起,在月前就病故了,下邳相之職本是一直空懸,可在幾日前,可能是效仿劉岱之舉,陶謙忽然表了笮融為下邳相,笮融上任後的次日就遣兵三千,至彭城國界,陶謙亦出兵五千,分三千人亦臨彭城界,另余兩千人則遊蕩在廣陵郡外。

    荀貞將這道急報出示給戲志才等人看。

    戲志才等人看罷,戲志才說道:「陶徐州早不表笮融,晚不表笮融,偏在此時表,又剛上表,笮融便出兵北上,臨彭城南界,而陶徐州亦遣兵至彭城西界,又分兵至我郡北。……君侯,他這分明是想借劉兗州、張孟卓等攻滅橋元偉之機,取彭城入手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20
63 討董未成豈可還 以孝為名事能成

    陶謙的心思應該是很清楚的。

    當諸路聯合起兵討董之初,聲勢浩大,成敗未知,所以他坐觀之,沒有妄動,而今二袁相繼兵敗一場、酸棗兵散,討董之勢已不但是大減,並似有了分崩離析之態,故而他的膽子壯了起來,便選了在這個時候,趁著劉岱殺橋瑁之機,借全天下的目光都轉投到了兗州,包括二袁在內的諸人都暫時無暇顧及徐州之時,先是表笮融,繼而兩路進兵,以圖能一舉拿下彭城。

    彭城即後來之徐州,此地的戰略地位如前文所述,是非常重要的。

    不僅戰略地位重要,彭城還產鐵,農業經濟也不錯,人口亦稱得上眾多,這個地方一旦被陶謙拿下,一方面,陶謙的勢力就能得到一個極大的提高,退可守境,進可取青、兗、豫,另一方面,對荀貞來說,他卻將會失去在徐州的唯一一個「盟友」,勢必將會被陶謙徹底壓住。

    荀攸等人都看出了危急性。

    程嘉說道:「徐州五郡,東海、琅琊、下邳已為陶恭祖所得,彭城如再被他奪取,則徐州之地,八分在其囊中矣,舉我廣陵全郡,亦難相抗。」

    荀攸說道:「何止難以相抗!三郡已在其手,而復圖彭城,陶徐州之志,不可測也。世祖云:『人苦不知足,既平隴,復望蜀』。彭城如得,陶徐州下一個要拿的,必將會是廣陵。」

    荀彧以為然,說道:「我和陶徐州雖然沒有見過面,但陶徐州其人,我也略有耳聞,聽說他在做故太尉張公的下吏時曾當眾侮辱張公,此桀驁犯上之性也,若在太平之時,或無大患,於今海內兵亂,天子西遷,而徐州三郡已在其手,復有兵資,不早止之,恐將會成後患。」

    荀貞問戲志才:「志才,你怎麼看?」

    「彭城絕不能被陶徐州得去。彭城雖頗有兵馬,彭城相亦頗有民望,可陶徐州挾三郡之力,有笮融、臧霸等各為爪牙,兵強糧足,料彭城斷然不是他的敵手,……君侯,我等當助彭城。」

    「討董未畢,大軍不能回撤。如何助之?」

    文聘的從父文直也在帳中,他聽了荀貞此話,離席起身說道:「今酸棗兵散,二袁不思戰,討董事恐難成,以在下愚見,將軍何不借此機會,乾脆回兵廣陵,以觀時勢,再謀進取?」

    荀貞如是不知歷史的走向,那麼此時此刻,如果按照文直的話來做,乾脆借此機會撤兵回去廣陵,倒也的確是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可問題是:荀貞知道歷史的走向,他知道董卓的兵馬就快要沒有鬥志了,「光復洛陽」的大勝利就在眼前了,那麼他又怎可能會在這個時候撤兵回廣陵,以致使前功盡棄、功敗垂成?

    因此,荀貞故作沉吟片刻,然後慷慨說道:「今起兵所為者,國事也!董卓一日不除,漢家一日不安,天下一日不寧。陶徐州意取彭城,私利也!彭城的失、得無關國家事,純是因陶徐州一念之私。我豈能因陶徐州之私而罔顧天下之公?為此撤兵回郡,是斷斷不可的。」

    文直說道:「陶徐州圖謀彭城,固是因其私念,為其私利,可彭城如失,廣陵將危,廣陵如危,沒了立足之地,君侯……,又如何能為國家討董呢?」

    荀貞慨然說道:「誠如公適才所言,今酸棗兵散,袁車騎、袁將軍不思戰,我如再在此時回郡,留文台一人在潁川,則文台孤木難支,董卓或會趁此來攻,潁川外無險要,董兵來去自如,文台恐敗,而潁川如失,討董將會更難。因此,我以為,寧失廣陵,我也絕不會撤兵。」

    「這,這……。」文直不知該說什麼好,嘆了口氣,說道,「設若天下州郡皆能如將軍忠義,董卓何足定也?彭城又怎麼會有此一難!」

    荀貞環顧諸人,說道:「撤兵回郡是斷斷不可的。如何應付此次陶徐州謀取彭城,諸卿可有高見?」

    戲志才拈著鬍鬚,思忖了會兒,對文直說道:「陶恭祖謀取彭城這個事兒,其實也不算突然,早在出郡來潁川時,君侯與我等對此就有一點猜測,所以,在出郡前,君侯才特地留下了陳褒諸人統兵在郡,以為留守,……於今想來,大約也正是因有陳褒諸人統兵留守,陶恭祖才會沒有立即進攻彭城,並專門分了一支兵馬到我廣陵郡北遊弋。」

    文直坐回席上,說道:「噢?原來君侯與君等對此早有所料了?」

    戲志才點了點頭,接著轉過頭,對荀貞說道:「君侯,我細細想了想,陶恭祖有三郡在手,不但兵力遠強過彭城,而且下邳、東海皆與彭城接壤,一在其南、一在其東,他如想取彭城,最好的辦法應是奇襲,同時從兩路進擊,分道攻取,打彭城一個措施不及,可他現在卻只是分遣了數路兵馬,做出一副進攻的架勢,而遲遲沒有開戰。以我料來,其中必有緣故。」

    「是何緣故?」

    「他定是顧忌君侯。」

    「噢?」

    「以我料之,他定是擔憂君侯會從潁川回兵,相助彭城,所以他才沒有急於進攻,而只是擺出了一副進攻的架勢。」

    「你是說,他這是在試探我?」

    「正是,他這是在試探君侯,看君侯會不會來救彭城。」

    戲志才的這個猜測是很有道理的。

    荀貞名聲在外,人皆知他善戰,麾下兵精將勇,今在潁川,又吞併了孔伷帳下的萬餘兵馬,更是兵強馬壯,加上還有孫堅為同盟,他兩人合兵,步騎達有數萬之眾,打董卓可能不夠,但回擊陶謙卻是綽綽有餘,因此,也難怪陶謙會有這個顧慮。

    假想一下:陶謙這邊開戰了,正和彭城打著,荀貞或者甚至是荀貞、孫堅的聯兵猛然而至,那這一場仗的戰場就勢必就會從彭城這一個郡擴延到徐州整個州了,到的那時,最終的勝利者會是誰?很難預料。說不定陶謙就會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不但彭城未下,反而丟掉徐州。

    設身處地的想,荀貞如是在陶謙這個位置上,他也會左右為難。

    一邊是討董的聯軍鬧了內訌,天下震驚,完全可以借此機會襲有彭城;可另一邊是荀貞、孫堅兵強馬壯,就屯兵在離徐州只有幾百里外的潁川,仗一開打,他倆很可能會來援救彭城。

    這麼個左右為難的形勢下,陶謙該怎麼辦?他又會怎麼辦?

    試探性的擺開陣勢,先測試一下荀貞的反應,看他會不會來救助彭城,然後再做進攻與否的決定,這看起來是一個最妥當的選擇。荀貞如來救彭城了,那就偃旗息鼓,反正仗還沒開打,荀貞也找不到主動進攻的藉口;而荀貞如不來救彭城,那就可以放心大膽地開打了。

    對戲志才的這個猜測和假設,荀貞很是贊同。

    不止荀貞贊同,程嘉也恍然大悟,表示贊同。

    程嘉蔑然地說道:「既欲得彭城,而又恐君侯出兵,陶徐州貪念有餘,膽氣不足。『知人者智,自知之明』,若是果然如志才所料,陶徐州可謂是『不智』、『不明』者也。……君侯,如是這樣的話,倒也無需回兵郡中。」

    「噢?君昌有何高見。」

    「可遣一支兵馬,以督糧為名,東歸廣陵,留屯駐紮,以示陶徐州如取彭城,則君侯必將回援之意,足矣。」

    荀貞問戲志才等人:「卿等以為如何?」

    荀攸說道:「君昌所言甚是,不過以我陋見,固可以督糧為名,卻不必回駐廣陵。」

    「噢?」

    「廣陵已有陳褒、姚昇統兵在,無需再增兵屯駐。與其遣兵至廣陵,不如屯駐沛郡。」

    屯駐沛郡?

    荀貞、戲志才等人都是打老了仗的,一聞荀攸之話,便知其意。

    戲志才撫鬚笑道:「公達此策,妙也。」

    沛國在徐州的西邊,與下邳、彭城兩地皆接壤,如果能派遣一支兵馬屯紮在此,那麼「陶謙攻取彭城」這場仗的主動權就到了荀貞的手中。

    陶謙如果真的敢進攻彭城,荀貞派到沛國的這一支兵馬就可以配合陳褒、姚昇等,或者進攻下邳,抄笮融的後道,或者進入彭城,直接與彭城相薛禮合兵,共抗陶謙。

    這的確是一個極好的建議,可卻有一個問題,那便是:如何才能駐兵沛國?

    荀攸說道:「沛相袁忠,素著清名,與潁川士人多友善,昔年和我族中也常有來往,我願與兵馬同行,共至沛國,面謁袁忠,述以陶謙之逆,講以君侯之忠,想來他應是不會拒絕君侯分兵屯守沛郡的。」

    袁忠也是出身汝南袁氏,他的祖父袁彭和袁紹、袁術的祖父袁湯是親兄弟,也就是說,他和袁紹、袁術有著同一個曾祖,即是袁京,他們之間的血脈關係還是很近的,尚未出五服。

    但是,袁忠和袁紹、袁術的作風是完全不同的。

    事實上,也不是袁忠和袁紹、袁術的作風不同,而是自他的祖父袁彭起,他們這一脈就與袁湯這一脈在為人處世、生活作風上等等就有著根本上的不同。

    汝南袁氏世代公卿,自其始祖袁昌以來,——袁氏本是籍在陳郡,到了袁京的祖父袁昌這一代時,袁昌從陳郡遷居到了汝南,從而有了汝南袁氏這一個袁氏的分支,後又在袁昌的兒子袁安時,汝南袁氏開始名聲鵲起,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第一世的三公就是袁安,袁安任過司空,也任過司徒,他們這一脈的袁氏,繁衍至今,族人眾多,可這麼多的族人中,卻並不是人人都如袁紹、袁術這樣錦衣玉食、出入眾從、任俠使氣,一副貴家公子的氣派,也還是有很多人依舊秉持著他們的始祖袁昌、二祖袁安的為人作風的。

    袁彭、袁忠這一脈即是如此。

    別的不說,就從袁忠兄弟的過往經歷就能看出。

    袁忠兄弟三人,他本人行二,有個長兄名叫袁閎,延熹末,黨錮將起,袁閎因一向與名士、清流來往親近,遂決意散發絕世,因其母親年老,不宜遠遁,便築了一個土屋,起居其內,不與外通,乃至飲食都只是從窗口接入,而絕不出門一步,這個「土屋」大大有名,被稱之為「袁閎室」,後人以此來借指避亂之所;袁閎如此,他的幼弟袁弘也是如此,亦是名士清流的做派,從不應朝廷、州郡的征辟,閉門居家、只與名士、清流來往而已,而袁忠本人也是這樣,他當年曾和汝南有名的黨人名士范滂為友,黨事起,他亦在被錮之列,後來黨錮解,便在不久前,他被拜為了沛國相,堂堂二千石的大吏,他卻竟是儉樸到坐著葦車去上任的。

    這與袁紹、袁術這一脈完全不同。

    袁紹、袁術的父輩們,便是在黨錮時,依舊貴居公卿之位,袁紹早年從東郡歸家,送他的人車達千乘之多,袁術昔年為長水校尉時,被人號為「路中悍鬼袁長水」。

    由此即可見,袁忠確是如荀攸所說:素著清名。也正是因此,因為和袁紹、袁術這些袁家子弟的作風完全不同,故而此回袁紹、袁術起兵,袁忠沒有摻和,只是早前供應出了一點糧秣。

    而袁忠既素著清名,與袁紹、袁術這一脈世代公卿的富貴不同,走的是「名士路線」,那麼他往年自然會與潁川的名士們多有來往,也自然就會和荀氏族中有過來往。

    荀貞和他雖然不熟,但那是因為荀貞的祖、父輩只是荀氏的一個小支脈罷了,荀攸則不同,荀攸是荀氏兩大主脈之一的後人,早些年時,他在族中是見過袁忠的,以他父輩和袁忠的交情,再以荀氏的清名,再以荀貞的「忠義」和陶謙的「犯逆」為說辭,十有八九是能夠說服袁忠,讓他同意荀貞遣兵駐到沛國的。

    可這也只是「十有八九」,不能十成十的把握。

    程嘉問道:「若是袁忠執意不肯,又該如何?」

    荀彧這時插話說道:「袁忠之父,昔年曾為彭城相,在任有名聲,而今彭城無過,卻可能要遭兵亂,為使彭城人更念其父之恩德,我料之,公達此去,功必告成。」

    袁忠的父親袁賀早年間曾經任過彭城相,這固然和袁忠沒有什麼關係,可一個「孝」字在前,只要荀攸能把幫助彭城和「孝父」這個事兒聯繫到一起,以袁忠的生性,他肯定就會同意的。

    程嘉拍案叫絕,笑道:「我卻是不知袁忠之父任過彭城相,既然如此,事必能成了。」

    這就是士族、州郡冠族的優勢了,一個是交遊廣闊,人脈充足,一個是消息面的來源廣,能知道很多當下、過去的政壇人物和故事,兩下一結合,自然天然地就高出普通人一頭。

    當下議定,荀貞決定便按戲志才、荀攸、荀彧諸人的意見,選撿一支兵馬赴沛。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20
64 報聞荀兵入符離 徐州群臣心各異

    出潁川郡,向東直行,是陳國,過了陳國,便是沛國。沛國的國都在相縣,從陽翟到相縣道路通暢,而且並不太遠,五百多里地。

    荀貞選了文聘領軍,分給他了兩千兵馬,以督糧為名,使去沛國,荀攸亦從軍行之。

    出了潁川郡界,借道陳國,數日後,荀攸、文聘入了沛國境內,荀攸叫文聘暫停軍在郡界不前,自帶了幾個從騎,先去相縣面謁袁忠。

    見到袁忠後,荀攸以言辭動之,果如荀彧所料,沒費什麼勁兒就說服了袁忠,得到了允許。

    荀攸乃召文聘入府,與袁忠相見。文聘出自南陽大族,也是士族子弟,和袁忠頗有共同語言,文聘經過這麼些年的打磨,言行又十分沉穩,很快就得了袁忠的好感和信任。

    見事情已成,荀攸沒有在沛國多留,只待了兩天,等文聘領兵離開相縣、往去符離後,他也跟著告辭,折返回了潁川。

    符離是沛國的一個縣,是荀貞等人議定的此次文聘之駐兵地點。此縣在沛國東境,處在沛國、彭城和下邳三郡的交界地,往北去三四十里便是彭城,往東去百里上下即為下邳。

    有了文聘的兩千兵馬駐紮此地,遠則可以隔著下邳郡呼應屯駐在廣陵郡西的陳褒部,近則可以呼應北邊彭城郡內的彭城相薛禮部,事如有急,因距陽翟只有五六百里,騎兵數日可至,荀貞、孫堅也可以及時支援,想來應足可以震懾陶謙,使其不敢妄動了。

    ……

    徐州東海郡,州治郯縣。

    州府。

    陶謙沒多久就獲知了「荀貞分兵兩千,以文聘為將,用督糧為號,兵入沛國,屯駐符離」的消息,他召集左右親信、得用的府吏,詢問大家的意見。

    他先說道:「荀廣陵以督糧為名,分兵駐入符離,卿等以為荀廣陵這是何意?」

    座上一人,應聲答道:「若是督糧,當至廣陵,今屯沛國,其意必不在糧也。」

    陶謙看去,見這人高冠偉服,姿態威嚴,卻正是治中從事王朗。

    又一人接著說道:「廣陵道遠,府中亦少糧儲,我聞荀廣陵之糧,實是多得自豫州,自他起兵至今,已數月矣,從未見有廣陵輸糧與之,而今他卻以督糧為名,兵入符離,以我觀之,其意必在彭城。」

    陶謙再看去,說話者是個三十來歲的士子,此人眉眼與陶謙有幾分相像,卻是他的長子陶商。

    陶謙目光轉向座上另外幾人,問道:「元達、元龍、子仲,卿等以為呢?」

    「元達」是別駕從事趙昱,「元龍」是州典農校尉陳登,「子仲」則便是東海巨商糜竺了。

    趙昱、陳登、糜竺三人,或名重州中,或族為冠姓,或家資巨萬,都是陶謙府中可與王朗並名分座的人物,乃是除了笮融、臧霸等人之外,最得陶謙重用的州吏。

    糜竺心道:「我與廣陵多有來往,雖固是因此而更得了方伯重用,可我聞之,卻亦頗為方伯所忌,今方伯意取彭城,荀侯卻分兵遣駐符離,明顯是在為彭城撐腰,……當此微妙之時,我卻不可多言,以免自誤。」

    去年,因被舊友、廣陵郡的上計吏秦松說動,糜竺決定「左右逢源、借力使力、以自抬身價」,遂與廣陵生意來往,賣給荀貞了不少的鐵、糧諸物,解了荀貞的燃眉之急,最後果如秦松之言,他果因此而更得到了陶謙的示好和重用,可卻也同時不可避免地得到了陶謙的一些猜忌。

    些許的猜忌是可以接受的,可如果猜忌轉變成忌厭,那就得不償失了,故而,為了避免發生這樣的事,他於是決定一言不發。

    糜竺不說話,趙昱也不吭聲。

    趙昱素以「高潔清廉」自許,自視為本州清士,早前是被陶謙逼著出仕,這才當了州別駕從事的,老實說,起初的時候還好,他雖是被逼出仕的,可陶謙重其名德,為能借得己用,禮遇他甚重,可隨著接觸的時間越長,他越是反感陶謙的強勢和野心,私下裡他曾對密友說:「陶徐州族聲不顯,成名於軍伍間,性傲而剛,欲遠而強,實非良主」,已是數有掛印辭遁之意,只是迫於陶謙的強硬,害怕會被陶謙抓回,受刑獄之罰,因而才在州府待到今日。

    他既然是越來越反感陶謙,並且他本來就是不贊同陶謙進攻彭城的,——彭城又沒什麼錯,又不是造反起亂了,你陶謙無緣無故地去打它算怎麼回事?別說你不是徐州牧,只是個徐州刺史,你便是徐州牧,也不能無緣無故地去進攻治內一郡啊!這太不像話了。視朝廷為何物?視綱紀為何物?這豈不是把自己看成了土皇帝,把徐州看成了是他陶家的天下?形同反逆。並且,再則還有一樣,你陶謙是揚州丹陽人,可那彭城的百姓卻是徐州人,雖不是趙昱的同郡鄉人,可卻是同州,共在一州,彭城的士人,趙昱也是認識、相熟不少的,兵亂一起,定有亡者,你一個揚州人,為了私利,去打徐州人,因畏陶謙的威勢,趙昱沒強烈反對已是心中有愧,這麼個情況下,又可能還支持陶謙,積極地為他出謀劃策?因是之故,他也不出聲。

    不過,趙昱和糜竺雖都是不出聲,本質上卻是有區別的。

    糜竺是為了自家在州府內的地位著想,趙昱則是因為根本就反對陶謙攻取彭城,也正是因了這個緣故,對荀貞分兵遣駐符離這件事,趙昱心中其實是「很歡迎」的。他當然知道荀貞分兵駐入符離,說到底,不是為了徐州人,不是為了彭城人,而也是和陶謙一樣,是為了私利,所謂唇亡齒寒,彭城一下,下一個肯定便是廣陵,所以荀貞出兵符離,可不管荀貞是為了何種緣故,至少看起來他似乎可以遏制住陶謙的野心,這就是好事,對徐州人來說,就可以避免無謂的戰火。

    陶謙目見趙昱、糜竺兩人皆默然不語,心中不悅,只是他頗有城府,臉上沒有顯露出來。

    事實上,陶謙此次欲趁機取彭城,之所以沒有馬上展開進攻,而只是先擺開一個態勢,其中固然是有忌憚荀貞,擔憂荀貞會回師馳援之故,另外卻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正是:在他的府內、帳下,如丹陽人笮融、兗州人臧霸等固然是不反對、或而支持他的,可如趙昱這樣的徐州當地士人,卻有不少都對此明確地表示了反對,甚而是非常強烈的反對,內部的意見不一,陶謙因而也不好輕舉妄動,畢竟他是在徐州為刺史,不能無視徐州本地士人的意見和輿論。

    糜竺、趙昱不說話,陳登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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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私家誰顧公家事 唇齒未必肯相依

    陳登說道:「我亦以為荀廣陵兵入符離,其意必在彭城。%頂%.點%.小說 」

    陳登出身州郡冠族,本身又才華橫溢,年紀雖輕,然已顯露出有命世之才,自被陶謙辟拜為徐州的典農校尉以來,撫農墾田,修繕水利,成績斐然,深得陶謙的重用。

    陶謙見他開口,心中甚喜,緩聲問道:「元龍,那以你之見,荀廣陵如真是意在彭城,該如何應對?」

    「彭城相傲慢,數犯忤明公,固當懲之,可今荀廣陵既已兵入符離,以在下愚見,攻伐彭城這件事恐怕是不得不要緩上一緩了。」

    陶謙不置可否,只「噢」了一聲。

    陶商聽了這話,有點不樂意,說道:「陳校尉未免言過其實。」

    陶謙問道:「怎麼?」

    陶商侃侃答道:「荀廣陵兵雖已入符離,可據報,這入符離的荀兵只有兩千人而已,帶兵之將亦非姜顯、荀成、辛璦等荀廣陵帳下的諸位上將。寡兵弱將罷了,縱入符離,何足道哉?彭城相薛禮自恃郡富、器精,一向來不把父親放在眼裡,多次犯上,早當懲之!豈能因荀廣陵區區兩千分兵之故,便就此打住,偃旗息鼓,班師而還?如果這麼做了,定會為州人笑,為天下人笑!父親,兒以為:壓根就不必去理會荀廣陵那兩千弱兵,只管兩路並進,共擊彭城,彭城地狹,沒有什麼山川大阻,只要父親下了決心,並決心不改,取之易也。」

    陶謙問陳登、王朗諸人:「卿等以為呢?」

    王朗拈鬚不語。

    陳登說道:「明公明鑑:入符離的荀兵固然不多,只有兩千,可荀廣陵善戰,麾下皆精兵強將,這兩千兵馬既然被他派去符離,擔此重任,想來定是能戰之卒……。」

    陶商打斷他的話,說道:「荀廣陵帳下能戰,我軍丹陽兵、泰山兵難道就不能戰麼?」

    「丹陽兵,天下精卒;泰山兵,名聞海內。丹陽、泰山二軍當然能戰,可問題是……。」

    「問題是什麼?」

    「丹陽、泰山二軍雖精,卻也萬難在短日內既敗彭城、又敗荀兵,而若不能在短日內取勝,那麼潁川至彭城只數百里地,荀廣陵今與孫烏程聯兵數萬,正屯駐陽翟,萬一他二人聞訊聯兵來救,數日可到,待到那時,就不是能否取勝的問題,而是將會面臨會否落敗的困窘了啊。」

    陶謙問王朗:「卿以為呢?」

    王朗說道:「陳校尉所言甚是,懇請明公務必三思。」

    陶謙哈哈一笑,說道:「還用得著什麼『三思』?卿等所見,正與我同。那彭城相薛禮傲慢無禮,州人共怒,我雖久欲懲之,可奈何荀廣陵不知詳細,竟被他矇蔽,而因此分兵入了符離,……,我素敬荀廣陵忠直為國,當此之際,怎能與他在存在著誤會的情況下刀兵相見?我當擇機先遣人赴陽翟,面見荀廣陵,分析曲折之後,再與諸卿議進兵之事。」

    王朗、陳登諸人齊齊下拜,口中說道:「明公神武英明。」

    議事畢了,陶商把王朗等人送出,轉回室內,憤憤然地對陶謙說道:「阿翁,王朗、陳登諸輩,枉阿翁那般厚待、重用他等,結果卻要麼閉口不言,吃裡扒外,心向荀貞,要麼巧言亂辯,明著看是為阿翁著想,實卻也是心向荀貞,真是可恨可惱!」

    陶謙搖了搖頭,說道:「非也,非也。」

    陶商愕然,說道:「阿翁此話何意?什麼『非也、非也』?難不成王朗、陳登諸輩不是心向荀貞,倒是心向阿翁不成麼?」

    「他們當然不是心向於我。」

    「那阿翁何來『非也』?」

    「但他們也不是心向荀貞之。」

    「那是?」

    「你難道還沒有看得清楚麼?他們到底心向於誰,我以前可是都已經對你講過了啊。」陶謙看著眼前的這個長子,恨鐵不成鋼,嘆了口氣,說道,「蠢兒!他們心向的既非是我,也非荀貞之,而是徐州士人,是他們自己啊!」

    陶商恍然大悟,說道:「是,是,阿翁教訓的是。」咬牙切齒地怒道,「他們這幫士人,眼裡只有自己,而全然不顧阿翁對他們的恩用,便是養條狗也比他們強!實是可恨可惱!」

    陶謙不覺犯愁,看看這個長子,又想想那個次子,心道:「我怎麼就沒有一個如荀貞之這樣的兒子?長子蠢呆,次子也不伶俐,兩個兒子都只知奢侈使氣,眼看天下已亂,可二子如此,俱不堪用,便是將來我取下徐州,怕也是後繼無人啊。我這一番辛苦,殫精竭慮,又是在為誰忙?」

    想雖是如此想,可就算兩個兒子都不堪用,不是合格的繼承人,眼瞅著天下已亂,群雄就要並起,手中握著大半個徐州之地,陶謙卻也是絕不會空坐其位,碌碌無為的。

    陶謙心中想道:「陳登、王朗諸人想的大概是:用荀貞之來牽制我,再用我來牽制荀貞之,如此,徐州五郡就不會落入一人之手,使我或荀貞之一家獨大,這樣就能夠保證他們可以在這個最有利於他們的局面中左右逢源,借力使力,從而鞏固地位,獲取最大的利益。罷了,既然他們不讚成我取彭城,我就且先不取,荀貞之現屯兵陽翟,而酸棗已散,二袁亦已氣衰,想來董卓早晚是會與他和孫文台有一戰的,便等到那時,我再藉機出兵,掩取彭城。」

    陶謙這邊定下決議,他是個乾脆的人,既然彭城眼下取不了,便也不消磨時間,很快就傳下令去,命那兩路兵馬各歸本營,解了對彭城的威脅。

    不過,雖是解了圍,暗地裡,陶謙卻繼續之前的策略、措施,一邊持續地把下邳、東海境內的賊寇趕入彭城,一邊指示親信的兵卒扮作盜賊,也不斷地侵入彭城境內擄掠燒殺,以此來消耗彭城的實力,靜待來日大舉進攻之時。

    ……

    彭城國內。

    彭城相薛禮聞得陶謙撤兵,對左右說道:「陶恭祖人心不足,已得三郡,復又望我彭城,卻不知我彭城豈能是東海、琅琊、下邳三郡所能比的?我郡兵強馬壯,糧足械精,便是沒有荀廣陵來助,他陶恭祖也定從我這兒討不去什麼好!」

    左右有人說道:「明公所言甚是。只是,荀廣陵不辭道遠,特地分兵遣去符離,為明公助陣,壯聲勢,今陶恭祖之兵既然已退,下吏竊以為,明公當應遣一人赴陽翟,面謝荀廣陵。」

    薛禮不以為然,說道:「廣陵郡地雖廣,然郡貧,民少、產出稀,無鐵、乏糧,又與下邳、東海、琅琊三郡皆接壤,我聞在其郡東的海島上並有許多海賊盜寇嘯聚,時有入境侵掠,可謂三面受敵。較之我需要他,荀廣陵更需要我。如無荀廣陵,陶恭祖也得不了我彭城,而如無我彭城,廣陵恐難支半年,所以,此次荀廣陵兵入符離,與其說是他在助我,不是說他是在自助,再則說了,又不是我請他出的兵,是他無請自來,自己出的兵,我又何需再遣人遠路迢迢的走幾百里地,跑到陽翟去謝他?」

    有人又再勸道:「話雖是如此說,可廣陵與我郡就好比唇齒,上次荀廣陵邀明公共起兵討董,明公已然拒絕了他,這次荀廣陵身在陽翟,雖東面董卓,卻在一聞陶恭祖動兵事後,依然立刻就分兵來了符離,為我郡壯聲威,在下以為:為日後計,遣一人去陽翟面謝似無不可。」

    「董卓兵強,豈能勝之?酸棗十餘萬兵馬已散,二袁先後連敗,由此就足可見董卓之強。荀廣陵不識輕重,舉郡而至陽翟,在我看來,此取死之道也,兵敗是早晚之事。我又怎可能與他共起兵討董?一旦兵敗,荀廣陵重則身死,輕亦必損兵折將,就算能退回廣陵,也肯定聲勢大減了,等到那時,又何來『唇齒』之說?……,卿等無需再說了,我記著他今日的『相助』,待到那時,再還以『相助』就是了。」

    薛禮起身揮袖,自出堂外去了。

    留下堂上諸吏面面相覷。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20
66 燕雀安知鴻鵠志 雍季之言百世利

    陽翟,荀貞營內。

    程嘉對荀貞說道:「陶徐州素有貪取徐州五郡之意,這倒也罷了,若非君侯之力,彭城而今怕已早起戰火,那彭城相薛禮卻竟不遣一使前來,面謝君侯,實是不識好歹。」

    雖然因為迫於形勢,薛禮與荀貞結成了事實上的同盟關係,以共抗陶謙,可薛禮這人對荀貞一向來都是不冷不熱,比如這次討董,荀貞好心好意地邀他共起兵,他卻絲毫不帶委婉的,直接就拒絕掉了,故此而言之,荀貞對此早就「習慣」了。

    老實說,荀貞這次援助彭城,本來也就沒指望薛禮會「感恩戴德」,所以薛禮遣不遣人來謝,對荀貞來說,都無關緊要,對此他並不介意。

    荀貞笑道:「薛彭城謝不謝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彭城我不得不助啊!」

    程嘉看不得薛禮這副自恃彭城國富而「傲慢自大」的樣子,心中很是生氣,可既然荀貞說了他並不介意,程嘉便是再對此不滿,也沒什麼可多說的了,最終悻悻然地說了一句:「君侯寬宏,固是不與他計較,可在我看來,來日卻必有他後悔之時!」

    「來日卻必有他後悔之時」,程嘉這句話到底何意?

    程嘉沒有進一步地做解釋,荀貞也沒有問,只是一笑置之。

    前邊討董未定,後頭徐州起火,好在荀貞處置得當,及時滅掉了這把後院將起之火,可以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在洛陽和董卓的身上了。

    潛伏在洛陽周邊的斥候把董軍的近況源源不斷地送回,荀貞、孫堅每天都必會聚一聚,根據最新的情報分析一下敵情的變化。兩天、三天,短期看來,董軍似無什麼變化,可如放在一個較長的時間段裡,卻能夠明顯地看出董軍的士氣確如荀貞所料,正在一天一天地變得低落。

    士氣低落的一個重要表現是在軍紀方面。

    董軍的軍紀本就不好,隨著在洛陽一帶駐紮日久,軍紀越發不堪,兵卒私自出營擄掠幾乎已成常態,一邊是擄掠增多,一邊是日常的操練鬆懈,甚至包括營區內外的警戒,也漸變得鬆弛十分,漏洞百出。

    如是外無諸關卡為阻,荀貞、孫堅就不但完全可以於此時此刻遣出一支精銳,偷襲其營,而且成功的可能性還會不小。

    只是可惜,董營外有虎牢、轘轅、伊闕諸關為屏障,卻是難以過關偷襲的。

    這日,從荊州傳來消息。

    卻是劉表被朝中拜為荊州刺史後,他單人匹馬,入了荊州,——而今董卓起亂,到荊州的路上遍地盜賊,幾是道路不通,劉表沒帶什麼隨從、甲士,隻身長途遠行,卻竟然能夠平平安安地抵達,既使人敬佩於他的勇氣,也令人驚嘆於他的運氣。

    到了荊州後,劉表在宜城這個地方請來了周邊的名士蒯良、蒯越、蔡瑁等人,和他們商議時事。蔡家不必說了,乃是荊州冠族,蒯家亦是名門,在荊州之地是數得上的右姓士族,蒯良、蒯越二人與蔡瑁一樣,俱是久享盛名於州郡了。

    此時荊州的形勢很不好,對劉表非常不利。

    荊州最富庶、人口最多、戰略地位最重要的郡是南陽郡,而現在袁術盤踞在此,盡有其眾,留給劉表的就只剩下了其餘那些不太富庶、人煙也較為稀少、戰略地位亦相對不高、離中原稍遠的郡縣,——亦正是因南陽在袁術手中,所以劉表才跑來了宜城。

    而在這些剩下的郡縣裡,大約因天高皇帝遠之故,其境中素來是宗黨勢力強大,於今天下亂事已起,更是宗黨猖狂,盤踞各地,只擁眾在千人以上的怕就不下數十股之多。

    最膏腴、最重要之地為外人所佔,餘下之地又是宗黨之地,而入荊州之日,劉表身邊又無一兵一卒,僅他一身而已,在這個亂世初始之時,擺在他面前的局勢不是一般的惡劣。

    荀貞與蔡瑁認識,自相識以來,他兩人時有書信來往,尤其是荀貞到了潁川後,在這麼一個時局不穩,形勢越來越動盪的背景下,為互通消息,彼此書信來往的更加頻繁,荊州的許多消息荀貞都是從蔡瑁那裡得知的,在和劉表議過荊州時局後,蔡瑁給荀貞寫了一封信,信中較為詳細地記述了這次會議。

    劉表和蔡瑁、蒯越、蒯良諸人一樣,也是出自高門,因而他此前雖未曾在荊州為官,卻和蔡瑁等人是早就相識,會議上他不必遮遮掩掩,直接就道出了他的憂慮,他說道:「如今袁術在南陽蠢蠢欲動,江南宗黨勢力十分強大,又各自擁兵獨立,假如袁術借助他們的力量乘機來攻,必然會大禍監頭。我想徵兵,但恐怕徵集不起來,你們有什麼高見?」

    當時第一個發言的是蒯良,他回答說道:「民眾不歸附,是寬仁不夠;歸附而不能治理,是恩義不足。只要施行仁義之道,百姓就會歸附,像水向下流一樣,為什麼擔心徵集不到?」

    蒯越第二個發言,他說道:「袁術驕傲而缺乏謀略。宗黨首領多貪殘凶暴,部下離心離德,若讓人顯示好處,這些首領必然會率眾前來,您把橫行無道者處死,招扶收編他們的部下,州內百姓都想安居樂業,聽說了您的威望和恩德,一定會扶老攜幼,前來投奔。聚集兵眾後,據守江陵和襄陽這南、北兩處,荊州境內的八郡,發佈公文就可平定。即使那時袁術來攻,也無計可施。」

    蔡瑁在信中提到,說在聽完蒯良的意見後,劉表稱此是「雍季之論」,而在聽完蒯越的意見後,劉表則稱此是「臼犯之謀」。

    雍季和臼犯都是春秋時晉文公手下的謀臣。晉、楚城濮之戰前夕,晉文公曾向二人問計。臼犯主張用詐謀。雍季說,詐謀雖能得逞於一時,但不是取勝的長久之術。後來,晉文公用詐術取勝,但在行賞時,卻把雍季排到臼犯前面。左右不解,晉文公解釋說:「雍季之言,百世之利也;臼犯之言,一時之務也。焉有以一時之務先百世之利者乎?」

    在信末,蔡瑁說:劉表採納了二蒯的意見,在會議結束後,就派蒯越去引誘各宗黨首領。

    因為在寫此信時,蒯越剛出發未久,所以成效如何,尚不可知,蔡瑁自也沒在信中提及。

    荀貞把蔡瑁的信遞給孫堅,待他看過,慨嘆說道:「劉景升,英雄也,雖是隻身入荊州,而荊州已入其手矣!」

    只從劉表把蒯良的意見比作雍季之論,把蒯越的意見比作臼犯之謀,就可看出他的雄心勃勃,也可從中看出他這是決定要用詐謀定荊州,而又用仁義治荊州的戰略和政略。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21
67 操以兵戰振郡氣 報得長安急信來

    二袁,特別是袁術,本來就無與董卓硬拚之意,自起兵以來,他屯縮在魯陽,即使在袁隗等被董卓殺掉、又在吃了一個敗仗後,他依然無絲毫的進兵之意,現下劉表單騎入宜城,憑藉其個人的出身和名望,迅速得到了荊州當地士人的支持,隱然已有了和袁術爭荊州的底蘊,這麼個情況下,想來袁術是更不會出兵北上、進擊董卓了。

    「皆云董卓武夫,而觀其行事,卻亦多計。」程嘉感嘆地說道。

    荀攸接口說道:「不僅多計,而且計多得售。」

    拜袁紹為渤海太守,挑起了韓馥和袁紹的暗鬥;分兵擊敗二袁,給酸棗聯軍造成壓力,促其更早的解散;又以劉表出任荊州,成功地牽制住了袁術。

    董卓的這幾個計謀都是很成功的。

    戲志才說道:「董卓匹夫,雖有小黠,料無大謀,其種種行事,以我度之,此必是賈詡諸輩之計也。」

    荀彧嘆道:「設若真是賈詡之計,賈詡真可謂是一個『識人心』的人了!」他又嘆了口氣,「昔太史公云:『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袁本初、袁公路、韓冀州、劉荊州、酸棗諸公,皆海內豪傑,四方英雄是也,而卻竟皆因私利而不顧公義,致使內鬥,無暇討董,惜乎?惜哉!」對荀貞拱了拱手,又道,「幸有阿兄、孫侯,一意為公,生死不顧!」

    董卓獨步朝中、把持漢室,這的確是招引起了天下士人的公憤,可這份「公憤」,說到底,不是為了漢室的安危,而是為了士人階層自身的政治利益,亦正因此,正是因為士人們起來討董名為扶持漢室,實為個人私利,也所以才給了董卓分而擊之,以利挑撥的機會。

    設若士人們皆無私心,都是為了公義、為了漢室,一個個都大公無私,捨生忘死,那麼韓馥就會和袁紹密切配合,劉表也不會視袁術為荊州的禍患,至若酸棗聯軍,更也就不會坐視曹操、鮑信獨自出兵而不管,如果冀州、荊州、豫州、兗州這幾個州,真的能夠擰成一股繩,四面齊進,共擊洛陽,數十萬兵馬臨關,董卓兵馬再精,斷然也是難以抵抗的。

    只是可惜,讓二袁、韓馥、劉表等放下私利,共舉大義,這明顯是不可能的事情。

    退一步講,曹操、鮑信肯主動出兵,固可看做是「忠於漢室」之舉,可同時卻也可看做這是他倆的「求名」之舉,換而言之,他倆的出兵,實際上其中也是有私利存在的。

    荀貞、孫堅亦如是。

    只不過,不同的是:有的人求的是眼下,是兵強馬壯、地盤人口,有的人求的則是將來,是天下名望。

    聽了荀彧的讚譽,荀貞的臉皮是早就厚了的,倒也沒甚慚愧之色,微微一笑,說道:「今劉景升入宜城,與袁公路爭荊州,在我看來,倒也是一件好事。」

    程嘉不解其意,問道:「君侯此話怎講?」

    「明著看來,有了劉景升在荊州,袁公路定是更無心擊董,這好像是一件壞事。可袁公路本就是沒甚擊董之意的,所以無論劉景升無論到不到荊州,這實際上對我等討董都沒什麼影響。」

    「確是如此。可這也最多是沒有影響,何來『好事』一說?」

    「君昌,我且問你,如你是董軍將士,在聞聽到『劉景升入了宜城、與袁術荊州』之事後,你會怎麼想?」

    程嘉恍然大悟,說道:「我必是會想:袁術此一路兵馬,從此就不需憂慮了!」

    「正是。先是酸棗兵散,繼之王匡大敗,今又是劉景升與袁公路爭荊州,討董數路兵馬,現已可以說是折了兩支半,所存者唯袁本初與我潁川兩路了。董軍本就已有了厭戰思歸之意,而今又壓力大減,……君昌,你說,董軍接下來會怎麼樣?」

    程嘉拍手大笑,說道:「外壓既少,內必懈怠,加上董軍本就多已厭戰思歸,……恭喜君侯,出兵滅董之日,為時不遠矣!」

    荀貞笑道:「所以我說劉景升與袁公路爭荊州,卻是倒也可以看做是件好事。」

    說到這裡,荀貞朝坐在帳下的許仲、荀成招了招手,問道:「各營將士如何?」

    兩人起身下拜,許仲答道:「日夜操練,兵猛士銳。」

    荀成答道:「飽食終日,朝夕思戰。」

    「軍心、士氣皆可用?」

    荀成答道:「步騎各營,皆羨陳褒、文聘。」

    陳褒偏師,文聘數營,都只是幾千人馬,而卻使得陶謙不敢南下半步,並逼迫陶謙退兵,不敢進擊彭城。荀成答之所謂「步騎各營,皆羨陳褒、文聘」,說的自是步騎各營的主將都希望能立下陳褒、文聘這樣的戰功,顯赫功名。既有此渴立戰功之望,那士氣當然是高昂的了。

    「軍中多新卒,只閉營操練也不行,這兩日天氣甚佳,明日汝二人可分選部卒出營,與孫侯帳下列兵對陣,實戰操演。」

    荀成、許仲應道:「諾。」

    荀彧說道:「何不請孫侯傳檄郡中,請士人、黔首共觀之?」

    「文若此議甚好,便如此罷!我這就去找孫侯,與他商議此事。」

    在可以預見的未來裡,在一段較長的時間裡,潁川都會是荀貞、孫堅討董的大後方,董卓連敗二袁,兵馬之強,世人皆知,潁川郡的士人、百姓中,事實上是有不少畏懼董卓,不支持荀貞、孫堅的,只是因為荀、孫二人大兵在境,孫堅又成了潁川太守,他們不敢反對而已。故此,在這個時候,邀請些士人、百姓來看「操演實戰」,讓他們知道荀、孫的部下有多能戰,通過此,大概可以扭轉一些人的觀念,從而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將會有利於來日的討董。

    荀貞見到孫堅,說起這兩件事,孫堅自無不同意之理。

    兩人很快議定:明天各出五千人馬,在陽翟縣外的開闊野地上進行一場實戰演練。同時,孫堅即刻傳檄郡中,歡迎郡人來看,並專門遣人去邀請了一些陽翟和鄰近縣中的士人來觀戰。

    待到次日一早,荀貞裝束完畢,正要準備出帳,卻有一人急匆匆跑來,一見到荀貞就說:「君侯,長安信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21
68 司空病薨長安裡 相國倒行洛陽城

    來報長安有信來的這人形色倉皇,面帶哀戚。

    荀貞心中一跳,問道:「何人來信?信中何事?」

    「司空公薨了!」

    「……,何時之事?」

    「便是數日前的事,司空因病而薨,薨後,長安加緊快信,剛剛送到。」

    本是約定要操演實戰,忽聞得荀爽過世了,這操演肯定是不能去了,荀貞即喚來戲志才、許仲,命由他兩人全權指揮,又召來荀成、荀彧、荀攸等一干軍中的荀氏子弟,把荀爽病故長安的消息告與他們知曉。一時間,驟聞此噩耗,荀成、荀彧、荀攸等人無不哀傷落淚。

    諸人雖皆荀氏子弟,可並非都是出自一脈,如論親疏血脈之遠近,荀彧和荀爽的關係最近,荀爽是荀彧的從父,荀攸與荀爽的血緣關係稍遠,荀成、荀貞又更遠之。

    親疏雖有別,遠近雖不同,可諸人對荀爽大多是有真摯感情的,不管怎麼說,繼荀緄過世之後,荀爽已是潁陰荀氏的領頭人物,博學儒雅,對待族中子弟一向關愛照顧,而今他值此風雨飄搖之日、四海雷動之時,忽然病逝,在長安撒手仙遊,對荀氏整個家族來說顯然肯定是一個不小的損失,對荀貞等受過他關愛照顧的族中子弟來說,則更是對此多了一份悲慟。

    荀貞對此,事實上是有心理準備的。

    因為他有前世的記憶,他隱約記得荀爽好像就是在討董期間病故的。

    所以,荀貞雖也哀慟,但不像荀攸、荀彧、荀成他們那樣因為「措手不及」而一時之間只有悲慟充塞胸腹,別的都想不到、也顧不上,相比之下,他在言行態度上要鎮定許多。

    等荀彧等人痛哭了一陣,荀貞擦去眼淚,說道:「文若、公達、仲仁,事已至此,司空已逝,徒然傷悲亦無用也,當今之時,以我看來,應是立刻通知族中舉喪,並議該如何迎司空靈柩歸鄉,……這兩件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啊。」

    荀彧抹去淚水,哽咽說道:「阿兄所言甚是。我這就立刻回鄉中族裡報喪。」

    荀攸抽泣著說道:「長安道遠,中有董卓相隔,舉喪易也,迎司空靈柩歸鄉恐是不易。」

    荀貞說道:「今我等與董卓所爭者,國事也;司空病故,迎柩還鄉,此家事也。我當書信一封,遣人送給董卓,請他把司空的靈柩送來潁川郡界。」

    「只怕他不應。」

    「豈有三公病逝,而靈柩不得還鄉之理?我會在信中告訴他:如不應之,必失天下之望。」

    「如他仍不應?」

    「賈詡,涼州智士,即便董卓不肯應,他也定能看出其中利害,為我勸說。」

    「如董卓仍還不應?」

    「那就只有最後一途:徐榮與我交善,我可請徐榮幫忙,為我轉圜。」

    因為荀貞的「離間之計」,徐榮已吃了苦頭,雖不致因此而怨恨荀貞,可荀貞再找徐榮幫忙,估計十有八九徐榮是不會幫的。因而,荀貞說這是「最後一途」,沒有辦法的辦法。

    「現在也只能做這些了。」

    見議定了如何應荀爽靈柩歸鄉之事,荀彧即辭行歸鄉,往族中前去報喪。

    荀爽名滿天下,他這一病故,不能只通知族人,太遠的也就算了,可潁川郡和汝南、南陽等這些鄰近的郡,卻還是需要遣人分別前去通報的。陳寔病故的時候,天下來弔喪的達三萬餘人,車數千乘,如荀爽、韓融這樣披麻戴孝、執子孫禮的數以千計,荀爽的名望雖因年齡的關係,可能稍不及陳寔,沒有陳寔那樣的「年高德劭」,——陳寔病故時年已有八十四歲,荀爽今年才剛六十三歲,雖然如此,可如是太平之時,以荀爽之名望,來弔喪的想來至少也會在萬數以上,至不濟也得有幾千人,可現下戰亂之時,一來如司隸、冀州、荊州等這些地方可能通知不到,二來,便是通知到了,可能因為戰亂阻隔之故,大部分的人也來不了。

    故此,對荀氏族中來說,這回給荀爽舉喪,卻是不必太過大動聲勢。

    送走了荀彧,荀貞即刻親筆給董卓寫了封信,寫成,命人立即快馬送走。

    ……

    兩日後,洛陽營中,董卓收到了荀貞的信,展開觀之。

    看罷,董卓把信提起,掂著一角,在手裡抖動,顧對左右說道:「二袁不敢戰,酸棗兵散,唯荀、孫小戇,與我作對。今荀爽故去,荀貞小兒卻竟還敢對我指手畫腳,叫我送靈柩給他!」

    座中李儒問道:「相國是不肯給他了?」

    「除非他低頭認輸,否則只是妄想。」

    賈詡拈鬚不語。

    董卓看到了賈詡的舉止,問道:「文和,怎麼?莫非你有異見?」

    「荀侯的書信,在下可否一觀?」

    「有何不可!」

    董卓示意左右甲士,把荀貞的信拿給賈詡。

    賈詡一目十行,很快看完,對董卓說道:「在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有話就說!」

    「在下竊以為,荀侯信中有一言頗是。」

    「噢?哪一言『頗是』?」

    「荀侯說:豈有三公病逝,而靈柩不得還鄉之理?公如阻之,必失天下之望。」

    董卓輕蔑地一笑:「我在這天下,還有『望』可言麼?」

    賈詡默然不語。

    被說起這個話頭,董卓氣憤難平,他按著桌子,由左右甲士扶起,踱步到案前地上,扶肚憤然而道:「周毖、伍瓊、何顒諸輩,稱我當廣徵天下豪傑,舉辟海內英士,以佐漢室,為天下望,我按他們說的辦了,結果如何?此諸輩鼠子皆暗通袁紹!中平以來,先是黃巾反逆,繼而州郡紛亂,盜賊蜂起,四海不安,能安天下誰也?是那些用錢買來的三公,還是如袁紹這般無用的公族子弟?所能安天下者,捨我其誰?卻一個個地反我!如他們真是忠貞,倒也罷了,韓馥亦名士也,劉表亦名士也,此皆所謂之『清流潔士』,為冀州、為荊州,卻為何竟與二袁相爭?又那酸棗諸輩,各顧私利,實話說吧,我都替他們丟人!……何謂名士、英雄?也就是曹操、鮑信、孫堅、荀貞數子,雖其小戇,而亦正因其小戇,才稍值得我之敬佩。」

    賈詡說道:「周毖諸輩,固無德也,公既重荀侯,以其可為敵手,今何不稍讓之?雖兩軍對壘,歸司空靈柩與之,來日相傳,亦可謂青史一段佳話。」

    董卓嘿然,說道:「念及周毖、伍瓊諸輩之相背,反正天下『名士』都在罵我,今我早不求佳話云雲了,我現只圖快活意氣,荀貞小兒越是求我,我越不理!」

    董卓的心態,賈詡很能理解,本是「我本將心對明月」,隱忍個人的**,拉攏、抬舉、重要士人,卻接二連三地被士人唾棄、背叛,得到的結果只是一個「奈何明月照溝渠」,既然如此,反正是再付出也沒用,已然是罵名滿天下了,眼看著山東州郡起兵,料來也不可能將他們全部平定了,那麼幹脆就不再隱忍本性,不但不再隱忍本性,甚至更變本加厲,即使人說其「倒行逆施」,也無所謂了,所以明知送還荀爽的靈柩只是舉手之勞,董卓卻就是不肯。

    賈詡不再勸說,心中想道:「今山東皆叛,雖二袁不戰、酸棗兵散,可有了這個『叛』的底子在,相國以關內之地,與海內為敵,又任性自棄,雖有勝算,恐亦不多也。」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21
69 孔公緒鬱積染病 荀貞之喜得麟兒

    董卓「被士人傷得太深」,決意倒行逆施,不聽賈詡勸說,堅決不肯送還荀爽的靈柩。

    他給荀貞回了封信,在信中自言道:「昔伍子胥日暮而途遠,故倒行而逆施之,今吾為天下所齎恨,故無人望之可惜。」

    讀完董卓信中這兩句,荀貞也不知是該說他「自暴自棄」的好,還是該說他成了一塊「滾刀肉」的好,總之沒有了辦法,只好遣人去找徐榮,而果如他之所料,徐榮婉拒了他的請求。

    荀爽堂堂國家三公,死後卻無法歸鄉下葬,不能入土為安,本朝以「孝」治天下,在重視孝道的當下,對荀氏族人而言之,這是一件憾事,也是一件恨事,可卻也無可奈何。

    荀氏家在潁川,潁川士族和荀氏來往著甚多,有姻親者也甚多,荀爽學高望重,樂於提點後輩,其本人在潁川的德望也非常高,董卓不肯送還他靈柩歸鄉的消息傳出,卻是激起了很多潁川士人的義憤,一些原本懼怕董卓,不支持荀貞、孫堅以潁川為後方討董的士人也因而改變了立場,轉以支持起了荀貞、孫堅,——這倒是荀貞事先沒想到的,亦算「收之桑榆」了。

    雖是戰亂之時,道路不寧,來弔喪的各地士人仍有不少,直到五月下旬,荀氏族中才正式舉行了荀爽的下葬儀式,——因為荀爽的靈柩沒能歸來,所以這個下葬,只是儀式性地下葬了幾件荀爽以前穿過的衣服、冠帶,乃是個衣冠冢,至若真正的下葬,也只能等到世道稍微太平,或者董卓敗亡後,在等到可以迎回荀爽的遺體之後才能進行。

    荀貞和荀爽的血脈關係較遠,不及荀彧、荀攸等,可他是目前荀氏族中官位、爵位最高的一個,而荀爽無子,所以此次荀爽的葬禮,卻是以他為主導而進行的。

    參加葬禮的有潁川本地士人,有汝南、南陽、陳留、陳國等周邊鄰郡的士人,荀爽病故的時候是國家三公,因此除了沒有出仕的士人、名士之外,還有許多地方州郡的官吏或親自到來弔唁,或遣人代表出席,孫堅作為潁川太守,是肯定參加了的,孔伷以豫州刺史之身,按說也是該來的,可他厭恨荀貞,所以沒有親來,稱患了病,派了他府中的從事孔德代表參加。

    孔德雖是孔伷的門下從事,可因為之前一系列的事情,本就已覺得孔伷不似人主,只有空談只能,無實幹之才,而認為荀貞明智神武,是個將來能夠成事的人傑,加上荀貞前些時以區區兩千之兵就逼退了陶謙,解了彭城之圍,現下對荀貞更是觀感不同,所以對荀貞的態度極是恭敬。程嘉私下裡問他:孔伷自稱有病,到底是真是假?他也絲毫不做隱瞞,如實回答說道:自歸州府之後,豫州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此次未能親來弔唁,確有身體不適的緣故。

    除了孫堅、孔德等外,二袁、曹操等也遣了人前來弔唁,陶謙聞訊後也派了人來,此外,還有留在潁川的陰修也參加了荀爽的葬禮。

    葬禮舉行完畢,已是五月底,即將六月初。

    因為董卓不肯送還荀爽的靈柩之故,許仲、樂進、江禽、陳到、陳午、辛璦、臧洪、劉備等等諸將,包括遠在廣陵的陳褒等人,以及戲志才、程嘉、郭嘉等等文士,本著「君辱臣死」的心態,俱皆氣憤填膺,在葬禮結束後,相繼上書荀貞,都請求進兵,與董卓死戰。

    荀貞召荀攸、荀彧諸人,對他們說道:「將士雖憤,可如論『憤』,他們又何及你我?我恨不得現在就提兵進擊,與董賊一決死戰,奈何六月季夏,暑熱難當,實非宜戰之時。昨日文台與我商議,他說不妨且先等到秋收之後再進擊決戰。……卿等以為如何?」

    秋收後進擊決戰有三利:一來,通過秋收,府庫可以充盈,軍糧無需擔憂;二則,隨著秋收的結束,天氣會漸漸變得涼爽,利於兵馬進戰;最後,董軍現在已經心浮氣躁,再等幾個月,等到秋收結束,想來他們的士氣會更加低落,戰爭的進程也就會更有利於荀貞、孫堅這方。

    荀攸、荀彧等人皆明智之士,自然曉得「將不可因怒興兵」的道理,所以雖是對董卓咬牙切齒,可卻也還都是同意了荀貞的意見。

    於是,暫就定下秋收後出兵進擊。

    荀爽病故,是為一悲,時入六月,又來一喜。

    這日,荀貞正與孫堅在帳內議論近日來的潁川郡內情況,帳外進來一人。

    荀貞看去,這人卻是認得,乃是姚昇的一個老鄉,現在廣陵郡府聽命用事。

    大老遠地從廣陵跑過來,來之前又無書信先到,荀貞不知他此來是為何事,心頭一跳,首先想到的是陶謙,心道:「莫不是陶恭祖又有什麼異動?」

    再細看去,見這人雖是風塵僕僕,但臉上卻滿帶喜色,荀貞轉念一想,想起了一件事,心道:「莫非、莫非是?」強自抑住心頭的情緒波動,徐徐問道,「卿怎麼來了?可是廣陵有事?」

    這人拜倒地上,大聲說道:「恭喜府君,賀喜府君!」

    「噢?」

    「夫人於五日下誕下一子,子重十四斤十二兩,母子平安!」

    孫堅從席上站起,哈哈大笑,沖荀貞一揖,說道:「貞之,恭喜你了啊!喜得麟兒!」

    荀貞又驚又喜,心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真的是阿芷生了。『誕下一子』,『十四斤十二兩』,給我生了個大胖小子,哈哈,哈哈……。」心中喜樂,嘴上也忍不住歡喜笑出了聲。

    漢承秦制,秦漢之「一斤」約合後世的「半斤」,「十四斤十二兩」差不多是後世的「七斤六兩」,七斤多重,放在後世也能稱得上「大胖小子」了,在當下來說,更是如此。

    帳外侍衛的典韋聽到了帳裡的對話,掀開帳幕進來,也是拜倒賀喜,他嘴笨,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滿臉喜色的,只是一迭聲地連道:「恭喜君侯,賀喜君侯。」

    荀貞雖早知陳芷懷孕,可到底陳芷懷的是兒子還是女兒,卻是一直都不知道,現在知道了,是個兒子,這真是一件大喜事,——荀貞倒也不是重男輕女,相比來說,他其實更喜歡女孩兒,可當今之世,卻由不得他不重視兒子,特別是現下已入亂世,從政治層面或者從更好地團結和凝聚自己這個政治小集團這些個方面來講,兒子做為繼承人,明顯是遠遠地勝過女兒的。他把這個來報信的人和典韋扶起,嘴都樂得合不攏了,說道:「起來,起來,快起來!」

    不多時,消息傳出,戲志才、荀攸、荀彧、許仲、荀成、辛璦、程嘉、郭嘉、陳群等等眾人,俱皆絡繹趕來,一個個進帳拜賀,許多人都是興高采烈,連許仲這類平時不苟言笑的也都露出了歡喜的笑容,甚至有的人看著比荀貞還高興,只差手舞足蹈了。

    程嘉就是「只差手舞足蹈」的人中一個,他拜賀完荀貞,拈著鬍子立在人群中,喜滋滋地大聲說道:「君侯,今喜得佳兒,不可無名啊!」

    孫堅聽了,也道:「不錯,不錯,貞之,這是你的頭子,是該好好起個名字。」

    倉促間想不出什麼好的名字,反正才剛出生,不用急著起大名,荀貞略一忖思,說道:「時當季夏,將以討董,便以『季夏』為名。」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22
70 土為季夏序主養 將臨戰至紛請前

    「季夏」只是荀貞因為時節而隨便想出來的一個小名,實在是平淡無奇,但在場眾人多是博學之士,只要他們想,卻也能將之誇出花來。

    程嘉撫著手,連連讚歎,說道:「好名,好名!『春主生,夏主長,季夏主養』,君侯的這個賜名實在是妙不可言,小公子將來定能健健康康地成長,前程亦必顯貴。」

    季者,末也,通常來說,季夏指的是夏天的最末一個月,也即六月,但同時,在戰國時期的陰陽家學派看來,「季夏」又是一個具有特定含義的月份。一年本有四季,可依照「五行相生」的理論來說,「四季」卻不夠,所以戰國時的鄒衍就把「季夏」也做為一個季節,加入了「春、夏、秋、冬」的序列中,從而使「四季」變成了「五季」,這就與「五行」配上了。

    春為木德,夏為火德,季夏為土德,秋為金德,冬為水德。

    「春主生,夏主長,季夏主養」,程嘉說的這幾句話不是他原創的,是他引用的,原文出自前漢大儒董仲舒所著之《春秋繁露》,這幾句前邊和後邊還各有幾句話,整句是:「天有五行,木火土金水是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為冬,金為秋,土為季夏,火為夏,木為春。春主生,夏主長,季夏主養,秋主收,冬主藏。」

    「季夏」是「五季」中的一季,這本是陰陽學派的理論,後來被儒家吸收,同時也就成了儒家的東西,但是荀貞在隨便道出此名的時候卻真是沒有想那麼多。

    現下被程嘉這麼一誇,荀貞自己再順著程嘉的話細細一想,琢磨了一下,還真是這麼回事,「季夏土德、主養」,這名字一下似乎就變得高大上,有內涵了。

    荀貞哈哈大笑,自謙地說道:「一個小名罷了,哪兒來的『妙不可言』?稱不上,稱不上!」

    年初離得廣陵,到現在好幾個月了,陳芷誕下一子,荀貞既想兒子,也想陳芷,遂修書一封,寫給陳芷,信中提到給兒子取了個小名,叫做「季夏」,又在信末言道:「營柳鬱鬱,潁水逶迤,羨嫉此信,可見卿面,事功未成,不能速歸,登高南望,思卿欲死。」盡訴相思之情。

    書成,遣人送走。

    戲志才建議道:「君侯得子,滿營歡動,在下淺見,當賜錢三軍,以增喜慶。」

    荀貞被戲志才提醒,心道:「秋收後就要大起兵討董了,確倒也是可趁此由頭,賞賜軍中,一增喜慶,二也是增兵士鬥志。」當即允諾,吩咐下去,命帳下取錢帛出來,廣賜三軍將士。

    荀貞軍中素來講的是雷厲風行,一道命令下去,很快就有一大筐一大筐的錢被搬了出去,擺在各營轅門,兵士們排隊領取,依軍職高低,分別得到了不同數目的賞錢。有了錢、帛的賞賜,三軍將士更是歡聲雷動。

    孫堅明白荀貞賞錢的目的,因也在他的軍中打著「為荀侯賀喜」的旗號,亦大舉賞賜兵士。

    卻說荀貞軍中,新近來投的那些虎士們,如甘寧、姚頒、凌操、潘璋等人,自投到荀貞麾下以來,一戰未有,寸功未立,而時得荀貞賞賜,今次又得了一份厚賜,俱有「自愧」之感。

    凌操跟著姚頒來到潁川後,因被荀貞記起了他是誰,遂被留用在帳前,這日抽了個空,來到姚頒營裡,對姚頒說道:「自至潁川,寸功未有,而常得君侯恩賜,這次君侯得子,又厚賜吾等,吾雖位卑,而君侯不以小人視我,給我的賞賜竟與高、馮諸君等,我實懷慚。」

    高、馮,說的是高素、馮鞏。

    姚頒說道:「君侯與我之賜與江、劉諸君等,我亦懷慚啊!」

    江、劉,說的是江禽、劉備。姚頒是姚昇的從弟,看在姚昇的臉面上,荀貞待他更是恩厚。

    凌操於是說道:「江、高、馮諸君,君侯之鄉里故人也,劉校尉,君侯撫待之如弟,此數君與君侯相識既久,復皆有戰功加身,吾等何德何能,能與此諸君同?既得君侯重賜,唯有以義報之,吾聞之,軍中言:『君侯意於秋收後進兵擊董』,吾等何不自請為先鋒?來日與董卓戰於陣前,不但可以以此來稍報君侯的厚養之恩,亦可使君侯觀我吳郡男兒的勇敢!」

    姚頒以為然,說道:「卿言甚是,正該如此!」

    潘璋與姚頒當時是前後腳到的潁川營中,他倆都年輕氣盛,特別潘璋,更是剛猛尚氣,他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就搞得很不愉快,雖因荀貞說和之故,兩人沒有鬧得更凶,可後來潘璋與姚頒卻也是除公事外幾無來往。和姚頒雖無來往,潘璋與甘寧倒是脾味相投,兩人時常相見。

    姚頒、潘璋、甘寧,包括早前文直帶來的部曲,現都暫在中軍,由中軍校尉趙雲督視操練,潘璋、甘寧兩人之營相鄰甚近,出個營門就到,這日領了賞賜,潘璋直接去了甘寧營中。

    「興霸,自到將軍帳下,將軍三日一小賞,五日一大賞,恩賞厚重,……你看,今因將軍得子之故,我又得了一大堆賜錢,這固是將軍仁厚,可於我而言之,卻是慚愧不安啊。」

    甘寧點點頭,說道:「文珪,不但你不安,我也不安啊。」

    他兩人現在很熟了,彼此以字稱呼對方。

    「文直是將軍的故人,將軍昔在潁陰時,就與文直相識了,且還有文聘這一層關係,非你我可比;姚頒是姚昇的從弟,與將軍的關係也是不同尋常,亦非你我可比。興霸,將軍軍中虎臣雲集,以你我之能,大約雖是不遜於他等,可要想於將軍帳下超出眾人,也是不易。」

    甘寧對此有點以為然,又有點不以為然,說道:「將軍帳下固多虎士,而能如你我者,卻也不多。」

    甘寧當代虎士,荀貞軍中的猛士雖多,可能被他看上眼的卻是沒幾個,除了許仲、荀成、辛璦這些軍中上將之外,也就是劉鄧、典韋、趙雲、關羽、張飛等有數幾人罷了。

    「就算不多,可你我新投之人,身無戰功,便雖是得君侯厚視,要想出頭,卻也難啊!」

    軍中講的是戰功,許仲、江禽這些人雖是荀貞的鄉里故人,可荀貞的故人很多,為何卻只有他們幾個能在軍中位居高職?正是因他們幾人勇銳敢戰,皆有軍功在身,同時又也各頗有一些不同的治兵手段,所以才能得居高位。放到甘寧、潘璋身上來說,就像潘璋說的,即使荀貞帳下能如他兩人這樣的武勇之士可能不是太多,就算他兩人得到了荀貞的重視和青睞,可在沒有足夠軍功的情況下,要想出人頭地,得居高位,卻也是會很難的。

    甘寧對此倒是完全同意,他說道:「確是如此。」

    潘璋說道:「我聞將軍將要出兵擊董,這是難得的良機啊,興霸,你我何不求見將軍,求為先鋒?倘能因此而立下一些戰功,既可算是稍不負將軍的厚恩,也可由此立足軍中了啊!」

    甘寧從席上起身,按劍說道:「卿言正合我意!走,你我現在就去求見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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