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三國之最風流 作者:趙子曰 (連載中)

 
zeroriku 2013-1-6 15:10: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6 577688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42
21 惜乎未能諸路共 定了文武建製成

    眾人看去,荀貞手指落處,卻是成睾。

    成睾即成皋,本古東虢國地,春秋時設城制邑,因相傳周穆王曾在此地豢養猛虎,故又命虎牢,前漢在此置成皋縣,入到本朝,改「皋」字為「睾」。

    說起成皋,可能知者不眾,但如說起此地的一座雄關卻是人人盡知,那便是大名鼎鼎的虎牢關了。虎牢關之設可追溯到春秋時的晉國,晉悼公築大虎牢城,屯兵戍守;入到前秦,又因此地北、西臨黃河,南、東為深澗之故,將關名改為成皋,「皋」者,岸邊、高地之意也;楚漢之際,高祖和項羽曾在此反覆交戰,圍繞此地的戰鬥時長近兩年半之久,十分激烈,漢軍數失成皋,又數奪成皋,直到最終牢牢地把虎牢關握在手中,才迫使楚軍議和,雙方以鴻溝為界,中分天下,——只由此,就可見此關之戰略地位。本朝中興,遷都洛陽,此關作為洛陽東面的屏障,地位越發重要,將軍馮異南下河南成皋以東十三縣,重修關城,並派重兵把守,中平元年,靈帝置八關以拒黃巾,八關中有一名叫「旋門」,其實便是此關。

    成睾,又或者虎牢之所以如此重要,是自古兵家必爭之地,說到底,主要還是地勢使然。

    成睾東邊有一縣,名為滎陽,從滎陽往東皆為平地,一馬平川,無險要阻攔,而自成睾一帶開始,越往西去,地勢越高,山嶺愈眾,虎牢、又或現之旋門關便雄踞於其中一座突起的山上,俯視四周亂嶺峭壁,只有一條通道蜿蜒於陡岸深谷之中,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有此險要之地形,成睾在戰略地位上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孫堅見荀貞指處,哈哈大笑,說道:「卿見與我正合!」

    荀貞和謝容等校尉商議了大半天的軍事,戲志才、荀攸、荀彧等人作為他的謀主也皆在場。

    荀彧這時說道:「黔布反漢,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口;元狩初,淮南王劉安欲叛,亦聲言『今我絕成皋之口,據三川之險,招山東之兵舉事,如此,十事九成』,又常言『塞成皋之道,天下不通』。成睾之險,有之久矣!今敖倉之中雖粟米無多,然成睾臨水據山,亦洛陽之東門也,曹將軍兵出酸棗,西向洛都,這成睾非是要先取不可,不取,無以成事。」

    黔布、劉安反漢皆是前漢之事。

    劉安所言之「三川」指的即是洛陽和河南尹,洛陽雖也是位處中原,卻和潁陰這樣的平原城市不同,其周邊山巒密佈,河水眾多,其中遠遠近近的大河有三條,分為涇水、渭水和洛水,此三水悉是源出岐山,亦因有此三水縱橫境內之故,河南尹原本的名字就叫三川郡。

    黔布、劉安時,成皋附近的大糧倉敖倉裡還是粟米滿積,洛陽作為前漢控制關東的要地,號為東都,又有儲存巨量兵械的武庫,那時成皋的戰略地位比現在還重要,不過就算如此,便不說敖倉、也不說武庫,只憑成睾的地勢,這成睾確如荀彧所說,是曹操必須要首先攻取的。

    此地如不下,別說他和鮑信合兵有三萬之眾,即使兵馬再多十倍,打個比方的話,他也還是徘徊在洛陽的門外,無能入也,而一旦打下此關,奪下此地,那就是把洛陽的大門給打壞了,進則可擊洛陽,守亦足能堵住董卓的東向之路,使其空擁強兵,卻只能蹙於洛內,仿如困獸。

    荀貞和曹操兩路人馬,一路由梁縣擊大谷諸關,入洛陽南域,一路出酸棗以擊成睾,扣洛陽東門,如按此謀劃,此番進軍擊董之事,即便不成,也足能使洛陽震動,天下側目。

    戲志才猶嫌不足,說道:「惜乎酸棗諸公怯戰,袁車騎受韓冀州掣肘,袁公路自至南陽,雖招兵募眾,卻至今屯兵魯陽,亦無進擊之意。若是他們肯與我等共進兵擊洛,袁車騎南下孟津,袁公路西入弘農、京兆,則董卓縱兵強將悍,亦無能為也,只有敗亡一途了啊。」

    大谷等關是洛陽的南門,成睾是洛陽的東門,孟津是洛陽的北門,而弘農、京兆兩郡在洛陽的西邊,袁術如果兵入此兩郡,董卓軍的退路就有被斷之危。

    如果真的能夠如戲志才所說的這些,諸路人馬齊動,數十萬步騎共逼洛陽四面,洛陽城內的吏民必定惶恐不安,董卓的部下也肯定會軍心不定,這麼一來,勝算就很足了。

    只可惜,這只是一個美好的設想,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荀貞、曹操、孫堅這樣慷慨敢戰的。

    戰場上瞬息萬變,這次分兵又是兩路共進,所以作為戰前的謀劃,不可能定得太細,只能定下一個大的方向。荀貞的兩個意見都得到了孫堅的贊成,便算是初步定下了此次出軍進兵的基調,只等再派人去和曹操商量之後就可依此行事了。

    這次派去見曹操的使者,不能隨便選個人,關係到軍爭大事,必須得是既有謀略、又能替荀貞做主的,荀貞第一個想到的是戲志才,但大約因近時天氣轉暖,早晚卻仍寒涼,乍暖還涼時節,最易使人患病之故,戲志才這兩天身體不適,略感風寒,卻是不能使他去了。

    ——說起戲志才的身體,荀貞這兩年一直很頭疼。戲志才家早年不富,他為了出人頭地,年少時刻苦攻讀,夜以繼日,春冬不止,對身體不是很愛惜,營養跟不上,以致傷了元氣,早幾年時尚好,仗著年輕,看不出什麼毛病,可近兩年來,一則年歲漸大,人一過三十,身體就開始走下坡路,年少時形成的那些隱患漸現,再一個也是因他身為荀貞最為倚重的謀主,跟著荀貞東奔西走,殫精竭慮,對身體也是一個很大的損耗,所以,較之前些年,他這兩年的身體常出毛病,荀貞沒少提醒他,讓他按時作息,注意身體,也隔三差五地就送給他些補品,叫他妻子日常燉煮給他食用,可效果雖有,卻都不是很好。想及戲志才在原本歷史上的英年早逝,荀貞常懷憂慮。

    因是之故,這兩天戲志才雖然只是略感風寒,稍有不適,可為了他的身體,荀貞還是決定不遣他去了,改而選了荀攸。

    進軍在即,將要用兵,所謂「名不正,言不順」,荀貞此前只是任命了許仲、荀成等一批將領為各部校尉,沒有給戲志才、荀攸等帳中的謀臣、文士們稱號,此次荀攸為荀貞出使,去往酸棗是為與曹操商議討董軍事,代表的乃是「公家」,不是荀貞私人,亦需有個名號,因而,在荀攸出發前,荀貞先把帳下重要的謀士、文臣召集一處,分別給了他們一個任命。

    表戲志才為監軍校尉,表荀攸為參軍校尉,表荀彧為軍師校尉,表程嘉為軍謀校尉,表魏光為昭信校尉。這五個人代表了各自不同的「陣營」,戲志才、荀攸不用說,這是跟著荀貞的「老臣」了,荀彧雖是新從荀貞不久,可既有高名在外,又是荀貞的族親,得一校尉職理所當然,而至於程嘉、魏光兩人,則自分就是趙、魏兩郡諸人在荀貞帳下文臣裡的代表了。

    此五人之外,又因早年在趙國時程嘉地位不及邯鄲榮,又且是因邯鄲榮之舉薦才得以投到了荀貞的麾下,故此,荀貞又擢邯鄲榮為督糧校尉。邯鄲榮日前初來投荀貞時,因手下兵馬不多,只五百人,故此荀貞授給他了一個別部司馬之職,現不過數日,便得擢升,亦一校尉矣。

    對此,邯鄲榮是心知肚明,他知道荀貞這是看在過去的情分和念及他昔日的功勞上,才又拔擢的他,要不然,他雖是舊時的地位高於程嘉,現下來說,卻又哪裡與程嘉這些年跟在荀貞鞍前馬後、生死不棄的功勞和情誼相比?得了此任後,他歸與盧廣、蒲滬說道:「將軍寬厚,

    顧念舊情,因不以我這些年未追隨馬後為過,今再擢我為督糧校尉。時當亂世,明主難逢,更難逢上的是念情寬厚之主。從今之日,我邯鄲榮必不復再離將軍,生死以從。」

    此六人之下,其餘在荀貞帳中掌管文書、冊籍、糧秣等等諸事的眾人亦各有名號,多以「司馬」為稱,包括在潁川來投荀貞的那些士人,荀貞亦從中選了幾個名聲較大的,也各授其職。

    這些人,除了邯鄲榮外,都算是文職校尉。

    文職校尉之餘,荀貞又把樂進、典韋、趙雲、夏侯蘭、劉備等人召來,亦分授校尉之職。

    給樂進授個校尉之職,是為了他能夠領潁川郡兵出郡作戰,荀貞授給他了一個領軍校尉。

    「領軍」二字,意為「領潁川諸軍」,不止他本部的潁川郡兵,江禽、高素所領的潁川壯勇也被包括其內。江禽、高素本就已是部校尉了,這時,又各授名號,以江禽為潁川左軍校尉,以高素為潁川右軍校尉,——這些日又有許多潁川的輕俠、少年來投軍,荀貞盡將之分撥給江禽、高素,他兩人現今帳下的兵馬也各有兩千餘眾了。

    荀貞早些時分置本部義從兵馬的時候,將之分為了前、後、中、左、右、騎五部,前後左右騎五部皆拜了校尉,獨中軍因其自領之故,未拜校尉,現下將出兵,他作為主帥,卻不能事無鉅細皆出於己,所以中軍這一部也需要任命一個校尉了,乃以趙雲為中軍校尉。

    荀貞左右現有八百虎衛,以為親兵,都是從全軍中精選出來的猛士,又以典韋為武衛校尉,統帶總領之。

    又擢夏侯蘭為明威校尉,使其統五百軍法士,掌全軍軍法。

    連邯鄲榮這只有區區五百部屬的都被擢為了校尉,荀貞一向待之親厚的劉備當然也就不能還只是一個別部司馬了。荀貞擢他為雍奴校尉,本欲將關羽也擢為校尉,只是關羽卻寧在劉備帳下為一軍司馬,也不肯獨領兵一部,荀貞亦不強迫,便授給他了一個美號,以為橫野司馬。

    卻說,樂進等武職校尉的名號或以前、後等「部」名,或以督糧、明威等「職分」名,卻為何獨劉備以「雍奴」為名?雍奴是漁陽郡的一個縣,本朝初被封給中興功臣之一、漁陽人寇恂為食邑。寇恂和劉備同州,皆為幽州人,在雲台二十八將中名列第五,文武兼資,為後世盛讚,比之如前漢的蕭何,是以荀貞以此來為劉備的稱號,卻是代表了對劉備寄以厚望之意。

    至此,荀貞麾下共有了十七校尉,其中武職的有十二個,文職的有五個。

    加上潁川郡兵和近日來投的潁川壯士,荀貞帳下的兵馬已有兩萬餘眾,扣掉在郡北和郡南的陳午、臧洪兩部屯兵,亦有兩萬來眾,來日作戰,這兩萬來人不可能聚於一處,為方便部署、指揮,同時也是為了提升許仲和荀成兩人的地位,荀貞又表許仲為「行護軍中郎將」,表荀成為「行撫軍中郎將」。

    中郎將和校尉的品秩雖同,地位卻高,一「護」一「撫」,明是將二人置於了諸校尉之上。

    營有十二部校尉,分掌步騎、糧草、軍法,帳有五校尉,參謀軍事,又有兩個行中郎將並立軍中,荀貞部下的文武建制初成。

    建製成了,這高素卻又來找荀貞,抱怨不已,說道:「君侯言與我部配齊軍械,而今出兵將戰,我部的軍械卻仍大缺。君侯,這卻該如何是好?」

    「軍中原先不但缺軍械,也缺糧。現在糧不缺了,我且問你,這糧是從哪兒來的?」

    「君侯的意思是?」

    「諸部之中,缺兵械的不止你部,伯禽、玄德諸部也缺,我去過文台的軍中,他軍中亦有部曲缺少甲兵,你們可自去商議。」

    高素那是素來驕橫的一個人,早年在西鄉就是個土霸王,現下手底下有了幾千人馬,更是飛揚,得了荀貞此話,有孫堅借糧的前例在,他知道了該怎麼辦,當即大喜,沖荀貞了個禮,便興沖沖地出了將帳,自去找江禽、劉備及孫堅軍中缺軍械的那些將校了。

    不說高素,只說荀攸,在被荀貞表為參軍校尉之後,於當日就離了軍營,往去酸棗。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42
22 喜聞定策掀鬚髯 英雄所見原本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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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沒更,那麼明天還是兩更。

    ——

    荀攸晝夜兼程,幾天後到了酸棗。

    曹操聞報,出轅門相迎。

    入到營中落座,曹操先道聲「路上辛苦」,命人奉來熱湯,待荀攸飲了幾口,稍去體寒,旋即問道:「公達此來,可是帶了貞之的信來麼?」

    荀攸取出荀貞的信,呈給曹操。

    荀貞寫了:這次派荀攸來,是為商議出兵之事。

    曹操讀罷大喜,說道:「本初日前有一信來,信中言說如我與貞之合力進擊,則他可以出兵相助。並他又有一封信,是給孟卓的,信中叫孟卓盡力說服酸棗諸公,諸我與貞之一臂之力。他又在信中對我說,也給貞之去了封信。……,這封信,貞之可收到了麼?」

    酸棗離河內近,潁川離河內遠,袁紹分寫給曹操、荀貞的信是同時送出的,酸棗先到,荀攸來時,袁紹的這封信還沒有到陽翟。他搖了搖頭,說道:「攸來時,軍中尚未收到車騎之信。」

    「掐算時日,貞之現也該收到此信了。」

    「不知袁車騎能出多少兵馬?酸棗諸公又是否已被張將軍說動,肯出兵相助了?」

    「本初只說會出兵相助,未言會出多少兵馬,酸棗現有王匡、張揚、於扶羅諸部兵馬,加上本初他本部的軍士,以及韓冀州派去助他的冀州軍馬,合計有五六萬之眾,雖暫缺糧秣,可他既答應助我與貞之擊董,想來派出的人馬應不會少於萬人。……至若酸棗諸公,孟卓已然答應,待我出兵之時,他會遣數千人馬助我。」

    荀攸心道:「袁本初乃此次聯軍的盟主,若是只肯出萬人之數,實在不多,不過話說回來,本來是沒有把他計算在內的,現在他願意出兵,人馬雖少,姑且也算是一路,能稍減君侯、曹將軍這兩路的壓力了。……酸棗諸公聯兵一二十萬,步騎盛眾,而到頭來,即便是有了袁車騎的信到,卻竟還是皆不肯動,只有張邈答應出出區區數千人馬相助,實可發一嘆。」

    他說道:「有車騎、張將軍出兵相助,此次擊董的把握就更大了。」

    曹操說道:「貞之信上言:他與孫將軍和豫州軍的諸校尉初步定下了一個分路進擊的方略。不知此方略是何?」

    軍機大事,當謹慎起見,所以荀貞沒有具體的方略寫到信中,而是交代荀攸由他轉達。

    當下,荀攸將荀貞、孫堅等人定下的方略轉告給曹操。

    曹操聞之,猛地一拍案几,說道:「貞之與孫將軍之見,正與我合!」

    他轉對帳中陪坐的史渙等人,笑道:「這些天,咱們商議進兵之策,定下此略的當時我就對汝等講:『貞之必與我意合』。如何?我說的不錯吧?」

    史渙是曹操的門客,少任俠,有雄氣,以忠勇見稱,甚得曹操信用,現被曹操表為「行中軍校尉」,卻是與趙雲擔任的職務相同。

    史渙笑道:「將軍與荀、孫二將軍皆海內之英雄也,英雄所見略同,正當然也。」

    曹操哈哈大笑。

    一因得了袁紹肯出兵相助,二來得了張邈願助兵數千,三來又總算等到了荀貞、孫堅會師,弄來了糧秣,潁川可以出兵了,連日來焦急氣憤的心情被一掃而空,曹操此時的心情極是暢快,掀著鬍鬚,拍著大腿,歡暢大笑,又盡地主之誼,連勸荀攸飲湯。

    荀攸見他這般作態,不覺心道:「昔於潁川討黃巾時見此公,便覺他雖出身公族,三代富貴,然卻言行輕脫,頗少威重,不似貴家公子,今日再見,仍如是也。」

    不過,雖說覺得曹操少威重,可是荀攸卻並沒有看輕他,不為別的,就沖酸棗諸將都不敢進兵,而獨他一力主張進戰,就足能令人敬重。除此之外,就給人的感覺上來說,曹操儘管顯得有點輕脫,可也正是這份輕脫,不拿架子,性情真露,卻很容易就能使人感到親近。

    曹操令人取來地圖,展開地上,走到圖前,將腰劍連鞘抽出,持之指點其上,對荀攸說道:「我取成睾;貞之、孫將軍擊大谷;本初遣兵逼孟津,三路連進,董卓必左右難顧,這就好比屋漏下雨,屋中處處皆漏,他就算兵馬強盛,也沒辦法全部阻擋,以我料來,他無非只有一策可行。」

    「願聞將軍高見。」

    「那就是『一實兩虛』,揀選精兵一支,用為主力,擊我三路中的一路,此是『一實』,再遣兩支人馬,用為偏部,分別應付我三路中的另外兩路,此是『二虛』。」

    「將軍所言正是,想來那董卓也只有如此應對了。」

    「我三路並進,上應天時,下應民心,乃是以順誅逆,而董卓雖據洛陽,卻被公卿懷厭,吏民不附,所以,他肯定比我們急,這樣一來,他遣出的那支主力,也即那『一實』,定就會以速勝為盼,以期先敗我一路,再轉擊另外兩路。董卓雖惡,兵馬卻強,不管是我們三路中的哪一路碰上了他的主力,仗都不好打,稍有差池,也許便會失利,故此,我認為,應對之上策當是:無論我三路中哪一路遇到了董卓的主力,都應立即深溝高壘,不與之戰,而餘下的兩路則視情勢或戰或守。如此,避開董卓的長處,利用我等的優勢,縱不大勝,亦不敗矣。」

    說完了對董卓可能採取戰術的分析和自己這方面的對策,曹操問荀攸:「公達以為吾此見如何?」

    「誠如將軍所言,此上策也。」

    「好!既然卿無異議,就請回去後將此轉告給貞之。貞之如有異見,我等可再做商議。」

    「諾。」

    曹操把劍收回腰中,叫人把地圖拿走,在帳內踱了幾步,扭臉望瞭望帳外營中的旗幟,又忽然嘆了口氣。

    荀攸問道:「將軍適才所議皆中肯之言,明智之策,攸深以為然,以此擊董,確能如將軍所言之:『縱不大勝,亦不敗矣』。定策既已有,將軍卻又緣何忽然嘆氣?」

    「我所嘆者,非為懼董,不是在擔憂此戰不勝。」

    「那所為者是何?」

    「設若酸棗諸公肯與我共進,豫州孔伷肯與貞之共進,本初、公路兄弟亦各舉兵大進,則我等四路聯兵:本初引河內之眾,臨孟津;我與酸棗諸公取成睾,據敖倉;貞之並潁川諸將塞轘轅、太谷,制其險要;公路率南陽之軍,駐丹、析,入武關,以震三輔,則勝敗立定,大事已成,又哪裡還需要我與貞之苦心謀劃,殫思極慮?」

    荀攸聞得此言,心中想道:「曹將軍此見,卻是與志才相同。」

    類似的話,便在荀攸來曹營前,戲志才就在荀貞的帳中說過。

    只是,設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難以達成的。

    荀攸沒有在曹營多停,只住了一夜,次日一早變啟程回陽翟。

    到了陽翟,將曹操的意見轉告給荀貞,荀貞沒有異議。

    既無異議,就不必再遣荀攸去見曹操了,於是,荀貞只又寫了一封信,遣人再去酸棗,送與曹操,信中表示:贊同曹操的意見,並和曹操約定了起兵的日子。

    當下已是二月上旬,加上袁紹,此次共有三路人馬共進,這出兵之日卻不能太定得太早,需得留下充足的時間給各路預備,因而荀貞將之定在了二月下旬。

    曹操接信,對此也無意見,一面給荀貞回信,一面遣人去告之袁紹。

    臨近出兵,荀貞、孫堅和願意從荀貞進擊的豫州軍各部皆加緊操練。

    高素得了荀貞的指點,拉上江禽、劉備和幾個孫堅的部將早就去找了孔伷。

    他們學孫堅的手段,也是天沒亮就闖入了孔營,直入孔伷帳中,口口聲聲:我等為國家討逆,將擊董卓,離開了家鄉,冒著生死的危險,全因一個忠義,可是直到現在卻連兵甲軍械都還沒有配齊,聽說你這裡有很多富餘的軍器,與其閒置,讓它們生鏽,何不交給我等?

    孔伷惱得不行。

    孫堅來了這麼一次,要了幾萬大石的糧去,敢情是嘗到甜頭了?你們這些豎子居然又來這一出,又是天還沒亮就闖進我的大帳,全副武裝地逼著我要軍械,真是把我當好捏的柿子了?

    有心發飆,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面對高素等人的甲兵相逼,他也只得低頭。

    高素等人順利地從他這裡搞來了幾千套軍械,回去營中後各自分了。現下,他們各部的兵馬雖仍尚有欠缺,可缺者已然不多了,大部分兵卒都已有了甲械在身。

    他們這邊要來了軍械,孔伷那邊轅門的守將卻倒了黴了,上次那個守將因為沒能攔住孫堅,被孔伷降了職,這個守將沒了那個好運氣,直接被孔伷後來尋個藉口砍了頭。能被孔伷委以守轅門重任的都是他的親信,如今一個被降職,一個被砍頭,雖的確是各有過錯,可這其中更多的卻是因為孔伷的遷怒,這麼一搞,連帶著就使他餘下的那些親信各自不安。

    這些都是孔伷軍中的事,不必多說,卻說荀貞這邊整軍操練,準備出戰。

    這一日,忽從洛陽傳來消息一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43
23 自古興亡百姓苦 天子西遷民何辜

    卻是本月初,董卓以災異奏免了黃琬、楊彪,改以以光祿勳趙謙為太尉,太僕王允為司徒。

    趙謙、王允兩人都是荀貞的熟人了。

    討黃巾時,王允是豫州刺史,荀爽、孔融當時都被他征辟,在州府為從事,荀貞那時尚在潁川,接過他的駕,與他見過。趙謙在黃巾亂時是汝南郡的太守,他的從父故太尉趙典在太常任上時舉過荀爽為至孝,算是荀爽的一個舉主,所以在荀貞從皇甫嵩去汝南討黃巾前,荀爽曾特別交代荀貞,叫他不要失禮於趙謙前,荀貞到了汝南,與趙謙相處得不錯。

    要在太平時,王允、趙謙分被拜為司徒、太尉,荀爽又是司空,三公要麼是熟人,要麼是宗親,這對荀貞的仕途會是頗有利的,只可惜,現下董卓專權於朝中,荀爽三人與董卓皆非同道,今所以能為三公者,只是董卓為了拉攏士大夫罷了,實際上是朝不保夕,也不知能在這三公的位上待多久,對荀貞卻是除了能借之提升點自家的虛名外,於實利上並無半點好處。

    和這道消息一起來的還有一道消息。

    董卓要遷都,朝中反對者甚眾,城門校尉伍瓊、督軍校尉周毖兩人亦在其中,固諫之,惹得董卓大怒。他痛罵伍瓊、周毖:「卓初入朝,二君勸用善士,故卓相從,而這些人到任後卻皆舉兵相圖,這是你們兩個人出賣我,我有什麼對不起你們的!」遂將伍瓊、周毖收斬之。

    這是本月十日發生的事情。

    伍瓊、周毖被殺後,之前也曾堅決諫阻過董卓的楊彪、黃琬感到恐懼,——他兩人之所以被董卓找藉口免去公位,其實就是因他兩人反對遷都之故,這時見伍瓊、周毖這兩個素被董卓信用的人都被董卓殺掉了,擔憂自身不保,於是,就到董卓那裡謝罪。

    董卓自到洛陽,雖然恃兵稱雄,擅權朝中,可他也知道他在朝中、地方的根基太淺,如果得不到士人的支持,那是萬萬不行的,所以一直克己忍讓,一方面不給他帳下親信的諸將太高的官銜,至多拜一中郎將而已,另一方面則百般向士人示好,把公卿重位都授給名士,可現在卻因憎怨之怒而殺掉了周毖、伍瓊,這勢必會使他之前的努力毀於一旦,並且還將會大不利於他遷都與抗擊關東聯軍,故此,事後也感到後悔,見黃琬、楊彪親來謝罪,他雖不待見此兩人,然卻也隱忍脾氣,好言應對,非但沒有再收拾他倆,反而還又表他二人為光祿大夫。

    聞知朝中近日發生的這些事,荀貞不覺長嘆。

    戲志才、荀攸、荀彧諸人也在側,亦發浩嘆。

    荀貞嘆道:「本初能為渤海太守,德瑜之力也,設無德瑜,也許就不會有今日之關東起義兵。而今義兵俱起,我等出軍討董在即,德瑜先亡,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又道,「周督軍與董卓同州,深得董卓信愛,董卓擅權朝中,他如圖富貴,早達之也,卻秉持正氣,與董卓虛與委蛇,心向漢室,如此義士,天竟不惜,而與德瑜一日俱亡。一日之內,死二英傑,哀哉惜哉!」吩咐帳外,「設壇,準備祭品,召集各部校尉,我要祭此二君。」

    有道是:哀兵必勝。荀貞大張旗鼓地祭奠伍瓊、周毖,顯露出沉重的哀傷,許仲等雖大多壓根就不知道此兩人是誰,可身為荀貞的部將,見荀貞這般哀痛,受其影響,卻也難免就會提足一口氣,又正如他們受荀貞的影響一樣,他們部中的中下級軍官從而也就會受到他們的影響,再接下去,兵卒因而也就會受到影響。尚未出戰,部隊的士氣就得到了提升。

    祭奠過伍瓊、周毖不久,沒過幾天,又從洛陽傳來了一道消息。

    董卓先是免了黃琬、楊彪的公位,又殺了伍瓊、周毖,顯示了他一定要遷都長安的決心,朝中無人再敢勸阻,遂在十七日這天,車駕西遷。

    長安雖為前漢故都,可當今卻是遠不如洛陽富庶,在車駕西遷的同時,一為籌集軍費,二也是為鼓舞兵卒的鬥志,董卓大出軍馬,縱兵大掠,收捕洛陽富室,盡皆加以罪名處死,沒入其財物,因之而死者極多。

    董卓心知,關東聯軍勢大,其兵馬或許不精,可各路人馬分來自諸州,差不多等同是大半個天下的州郡都在與他為敵,戰爭的潛力卻是極大的,只憑洛陽一地,他或能戰勝於一時,卻早晚難支,故此,他要把朝廷遷往長安,也因為此故,既是為充實長安人口,也是為免在難以堅守洛陽、不得不西去長安後讓關東聯軍佔了「便宜」,他掠奪完了城中富戶,又把剩下的洛陽居民數百萬口悉數驅趕,使徙去長安,派遣了步騎在百姓們後邊驅趕,馬踏人踩,數百萬人互相擁擠,慘狀不可勝數,加上飢餓和搶掠,百姓不斷死去,沿途堆滿屍體。

    天子和大部分的朝臣遷去長安,百姓也被遷去長安,董卓沒有跟著走,外有幾十萬關東聯兵虎視眈眈,儘管至今尚無一路主動進擊,可他也不可能就這麼走了,斷後也好,先與聯軍打仗幾仗,試試他們的虛實也罷,他都得親留洛陽,指揮部隊。

    與他遷百姓去長安的原因一樣,為不便宜關東聯軍,他又命部下縱火焚燒城內外的宮殿、官府以及百姓住宅,二百里內,房屋盡毀,雞犬不留,他又令呂布率兵挖掘歷代皇帝的陵寢和公卿及以下官員的墓地,蒐羅珍寶,以進一步地充實軍費,並再次地散財以鼓舞士兵鬥志。

    酸棗、河內的義兵雖無大舉進擊的,可卻也不是都呆坐不動,聞得朝廷西遷,不少諸侯都遣出了小支的兵馬繞過關卡,潛行到洛陽左近探看,有一些士卒被董卓的部曲抓住了,董卓命人用十餘匹塗上豬油的布裹到這些山東兵的身上,然後從腳點火,將他們燒死。

    荀貞聞得朝廷西遷後也派出了數十騎兵潛至洛陽周近遠觀。

    兩天後,這批騎兵歸來,報上所見所聞。

    荀貞聞得他們所見的百姓遷徙之慘狀,心痛哀傷,閉目良久,心道:「我終於還是沒能阻止這幕慘事的發生。朝中之亂,全是因宦官、士人、武人爭權,與百姓何干?百姓何辜?百姓何辜?而竟遭此難!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嗟乎,千秋萬古,歷代迭興,可得到富貴的只有那些將相貴族,對千千萬萬的百姓來說又有何不同?仿如長夜,綿綿無盡。」不覺想到了後世,又想道,「真正能做到心繫百姓、與萬民共苦的有幾人呢?千古以來,唯一人耳。」

    這時,已經到了二月下旬,離約定出軍的日子不遠了。

    荀貞收拾起哀痛的心情,請來孫堅、謝容、劉秉、丁猛諸人,商議出兵之事。

    這些天來,荀貞的部眾在加緊操練,孫堅等人的部眾也沒有閒著,都是日日操演,荀貞想了些辦法鼓舞士氣,孫堅等人也都用了各種辦法來調動兵卒的鬥志,或以名爵為誘,或以財貨為賞,又或以義激之,又或通過再三的宣明軍法以使兵卒畏怕,使他們將來不敢怯戰。

    雖說已經把出兵後的戰略、大致的戰術定下來了,可具體到出兵的細節,還是有許多事要商定的,比如兵馬開拔的前後次序,比如糧秣等軍需的供應,比如接敵後各部間的配合作戰,等等等等,不是一天就能議定的,荀貞等人連著商議了兩天方才將各種細節敲定。

    聞得荀貞等人連日商議出兵之事,早就知道荀貞、孫堅等要和曹操一起進擊董卓的孔伷歡喜不已。他的歡喜不是為荀貞等人敢於主動進擊,而是因覺得荀貞等此次出兵是自尋死路。

    他對親近的李延、孔德諸從事說道:「當下群雄起兵,設若各路並進,或有勝算。而今車騎屯河內,後將軍屯南陽,孟卓諸公屯酸棗,諸路各擁強兵,多者數十萬,少亦數萬,而卻沒有一個肯進兵的,車騎為盟主,尚且駐兵不動,荀侯、孫侯卻竟欲連曹將軍共進兵,他們一旦出了潁川,就肯定會引來董卓的打擊,以董卓之兵精將悍,此取死之道也。可笑謝容、劉秉、丁猛諸校尉卻舍我而從他們,此不明時勢者是也。諸卿,就與我一起坐等他們的大敗吧。」

    李延、孔德等皆諾諾。

    孔伷手底下這些得信用的從事中,李延是最有勇氣的一個,前些時孔伷被孫堅從潁川郡府趕出時,就他一個人敢挺劍護主,正如荀貞早前所想的,他雖貌不驚人,膽色實烈。因孔伷是長吏之故,他聽著孔伷的話,口中諾諾,心中卻想道:「正是因為諸路討董皆按兵不進,所以才致使如今天子西遷,洛陽被燒,而諸路聯軍卻仍無進兵之意!諸公鄙矣!唯荀侯、孫侯、曹將軍可稱英雄,謝容、劉秉、丁猛諸君舍使君而從荀侯,亦可謂豪傑。」

    李延是個忠心的人,他既得孔伷信用,便一門心思地要報效孔伷,所以雖不讚成孔伷的話,暗暗稱讚荀貞、孫堅,並覺得謝容等人做得對,可卻倒是也沒有起離開孔伷,改投荀貞之意。

    孔德就不然了。

    他心中想道:「使君坐擁四萬餘眾,據一州之地,卻無進兵之念,不敢戰倒也罷了,反正諸路兵馬大多沒有動,可卻在自家州中,先是被孫侯趕出了郡府,搶去了潁川郡守之位,繼而又被孫侯、高素諸人兩次闖營,強索糧、械,受辱雖怒,卻只是斬了轅門守將之首,而竟不敢對孫、高施以報復,今荀侯、孫侯出兵,又幸災樂禍,以為必敗,實在不是一個明主啊。」

    看了看席上眉飛色舞、心情大暢的孔伷,他低下頭,又盤算想道:「謝容、劉秉、丁猛諸校尉是使君的部曲,今卻棄使君去,使君不以軍法斬之而明威,反欲坐待其敗。這怎麼能是治兵之法麼?原本因為『不肯安營』的謠傳,軍心已經有些散亂,現又有了坐視謝容等人之去,軍心恐怕會更加散亂了啊。謝容等人如從荀侯戰敗倒則罷了,如果取勝?……這豫州將不復使君所有。」

    豫州軍的軍心本就已經亂了,而荀貞如果再取勝歸來,這軍心、民心會向誰一目瞭然。

    孔德做出了決定,又心中想道:「我且先坐觀之,如荀侯真的能取勝歸來,說不得,也只好對不住使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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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旗鼓鮮明三軍出 牛刀小試一戰勝

    再又與曹操書信來往了一番後,二月二十五日,雙方同時出兵。

    荀貞沒有召陳到和臧洪回來,他這一出兵,潁川郡就只剩下了孔伷的部隊,留下臧洪、陳到一來能保證退路,二來陳到所駐的父城在梁縣的東南邊,也就是在梁縣的後方,離梁縣不是很遠,只有一二百里地,萬一有事,比如大敗了,有陳到在此,至少也能得到一讀支援。

    從軍出擊的除了戲志才、許仲等荀貞倚仗的武諸人,如已早從陽翟歸到軍的郭嘉和被荀貞從荀氏私學裡帶出來的一些年輕人也一併被荀貞帶在了身邊。

    荀貞不是因知道郭嘉的後世之名而才帶上了他們,郭嘉現在還很年輕,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書,又所謂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是章,沒有經受過實踐的教育,即便是再天縱奇才的人物也難以立刻就煥發出耀眼光芒,郭嘉也不例外,所以,荀貞這次帶著他和別的些年輕人,主要是為了開開他們的眼界,讓他們親身接觸一下戰爭,亦是個鍛鍊鍛鍊他們的意思。

    同日,河內的袁紹亦於遣兵八千,命由淳于瓊統之,向孟津進發。

    淳于瓊是當年的西園八校尉之一,名列第八,為西園右校尉,袁紹出逃洛陽時,他作為堅定的袁黨一員,也跟著出逃了,跟著袁紹一起到了冀州。除曾為西園校尉,與曹操做過同事外,他又是陽翟人,和荀貞同郡,袁紹選他統軍與曹操、荀貞共進,卻是非常合適。

    荀貞、孫堅、謝容諸人出兵之日,陽翟縣人聞之,鄉人、士人俱出來觀望,遙見諸軍兵甲炫日,耀武揚威,又得知孔伷屯軍不動,不敢擊董,鄉人、士人無不敬佩荀貞等人。

    只不過,敬佩歸敬佩,人人皆知董卓兵強,對荀貞等此次的出擊,卻不是每個人都看好的,有不少人都和孔伷是一樣的心思,覺得荀貞這是在找死。孔伷沒有來看荀貞出兵,只是在聞報後冷笑了幾聲。

    不管觀者如何想,也不管孔伷如何看,卻說荀貞等人拔營出縣。

    孫堅遵守承諾,把先鋒之位讓給了荀貞,荀貞部排行第一,其次是孫堅部,最後是謝容、劉秉、丁猛三支郡國兵殿後。

    三四萬步騎,加上輜重,再加上各軍、各部、各曲間的行軍間隔,隊伍長達幾十里。

    出了陽翟,荀貞等一路向西,行軍並不快,日行十里而已,兩天半後,前頭汝水在望。

    汝水是從潁川郡的西南邊入的境,到了汝水,再前行不遠,就是潁川郡界,而一出郡,只需再行二三十里便是梁縣了。

    梁縣離潁川太近,離袁術屯兵的魯陽也不遠,這裡沒有董卓兵馬屯駐,但是在梁縣西北數十里外,卻有一支董軍屯紮,——這支董軍倒不是早前襲掠陽城的那支董兵,襲掠陽城的是駐守轘轅關的董軍,轘轅關離陽城很近,四五十里地而已,騎兵朝發午至。說到轘轅關,其實孔伷不出兵對荀貞等也是有好處的,至少有他這支人馬在陽翟,陽翟離轘轅關也不遠,二百多里,那麼轘轅關的董軍就不會輕動,不會從轘轅關西南下,插過來擊荀貞、孫堅部的側翼。

    方才接報,說前頭就是汝水,又有一軍報送來:軍前三十里外,探查到了一支董軍,約有千騎。

    荀貞得報,立即遣派親兵趕去正在行軍的各部,召集諸將。

    許仲、荀成等各騎馬從本部趕來,匯於軍。

    道上部隊正在行軍,為不擋住後續部隊的前進,在親衛虎士的扈衛下,荀貞下了大道,針對剛接到的敵情,在路邊的野地上和應命而來的諸將召開了一次簡短的軍議。

    他言簡意賅,先簡單敘述了一下軍情,說道:「接軍報,前三十里處有一支董軍,約千騎上下,料應是從梁西北那處董軍駐營裡來的。」說完軍情,他環顧圍在他身邊的諸將,按劍慨聲說道,「今我與孫將軍、諸校尉共舉兵擊董,尚未出郡,而董兵即先來犯,氣焰囂張,彼輩涼州子,實目無我,我欲迎擊之,以敗其鋒,沮其氣,揚我山東兵威。諸將誰願為先?」

    從年初起兵到現在,一兩個月了,無有一戰,空在潁川消耗時日,荀貞麾下諸多猛將早就憋得氣悶,好容易出兵,一個個心勁兒正高,這時聞得自家部隊還沒出郡,那董軍卻就居然敢先跑過來挑釁,更是無人能忍。劉鄧第一個出來,大聲說道:「我願為將軍斬來犯賊首獻!」

    荀貞大喜,說道:「好!」

    這是首戰,當然得要打勝,一個是振奮士氣,再一個也是讓潁川的士人、百姓和豫州軍看看,孔伷不敢出兵,可他荀貞卻敢,而且一出軍就打勝仗。

    既然想要打一個勝仗,那自然就最好是選派一員猛將去戰。

    劉鄧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他只是個曲軍候,此次荀貞召集的多是校尉,他原是沒資格來的,而荀貞特地把他叫來,本意也正是為了讓他出擊,此時見他頭一個出來請戰,荀貞怎不大喜?

    劉鄧本曲人馬略少,荀貞又撥給他些,合計兩千甲士,俱皆英銳。

    增兵完畢,荀貞命他先行,自統軍在後為援。

    左右有士勸諫,說道:「董卓兵強,今千騎來犯,而將軍卻只遣二千步兵往擊,恐將敗矣。不如召劉鄧回來,再給增兵,或用辛校尉部騎兵迎之,方才穩妥。」

    荀貞笑而不言,只看戲志才送劉鄧出去。

    戲志才親送劉鄧到了人群外,笑道:「昔君從將軍行郡,至陽城,君與君卿共為護衛,突宅殺賊,君因得號為『坐鐵室』,今從將軍討董,又得首戰,此地離陽城未遠,望君能再揚昔威。」

    劉鄧按著劍,昂首挺胸,雄糾糾地應諾,說道:「必不辱昔日之威,必不墮君侯之名。護軍只管在軍陪從君侯,候我捷報就是!」

    戲志才又道:「今我尚未出郡,董兵即來襲,我料其意,必是因聞我出兵,故先來試我軍虛實。既是為我試我虛實,則其軍必然謹慎,董軍兵強,今來者又皆騎兵,若再謹慎,不易取也。以我之見,君趨前,見敵後,不必即率兵猛進,與之硬戰,不妨先示弱於敵,則敵必驕,待其驕後,可誘其入伏,再以精卒擊之,勝之不難也。」

    關東聯軍數十萬,連月按兵無人敢進,董卓部的兵士本多百戰悍卒,目觀此狀,必早輕視聯軍,如果劉鄧在接敵後再示弱於先,加上他帶去的人馬只有兩千步卒,那麼身為騎兵的董軍肯定就會以為劉鄧可欺,為取軍功,十有八就會如戲志才所說的「必驕」,驕兵必敗。

    劉鄧以為然,讀頭稱是。

    戲志才又對劉鄧說道:「君請附耳過來,我有一伏兵、誘敵之計,可告與君。」

    劉鄧附耳過去,聽了戲志才之計,欣然歡喜,說道:「得校尉妙計,勝之易耳!」

    別了戲志才,劉鄧讀齊兵馬,遂乃率部先出,脫離了正在行軍的主力部隊,徑往前迎敵。

    此次首戰,荀貞是決意要全殲來敵,漂漂亮亮取勝的,所以除了劉鄧這兩千人先發,待劉鄧離開後,又讀了樂進,命其帶熟悉地況的本部四千郡兵亦立刻出發,為劉鄧後援,又召來騎部的軍司馬張飛,令之統五百騎士也立刻出發,命他務必要趕在劉鄧前繞到來敵的後邊埋伏,以堵截這千人董騎的退路。

    佈置妥當,各路相繼脫離主力,出發迎敵。

    荀貞自帶主力徐徐在後從之。

    左右有士此時讚道:「難怪將軍先前只遣劉鄧二千甲士先行,卻原來是留了樂校尉、張司馬的後手在此啊。」

    荀貞一笑,沒有解釋樂進、張飛兩路只是為全殲來敵,真正敗敵的殺手鐧其實是戲志才的誘敵、伏兵之計。——戲志才的此計是在荀貞召諸將到前就籌劃好了,與荀貞商量過的。

    行有十里餘,聞得前頭來報,劉鄧部已與敵接。

    董卓兵精,又皆騎士,實為強敵,雖有伏兵計在,荀貞也不知劉鄧這一戰勝負究竟會是如何,心存擔憂,表面上卻從容自若,笑對左右說道:「昔劉鄧護我入陽城,以一當百,號為坐鐵室,今疾擊董兵,必不落昔日威名。」

    再行兩三里,又得前頭軍報,張飛帶的騎兵雖然出營晚於劉鄧,然而行速快,又有本地人為前導,已經繞到了來敵之後,堵截住了董卓兵的後路。

    得了這道軍報,荀貞心大定。

    即便劉鄧失利,有了張飛在後堵截,這一支董兵也是插翅難飛了,等樂進部又或自己的主力到達,也足能將之盡數消滅,最多就是不如劉鄧一戰而勝那麼好看罷了。

    又前行不遠,前頭再有軍報來到:「劉鄧部失利兵潰。」

    荀貞左右不少人聞言皆驚。

    一個前些時投到荀貞帳下的潁川士人失色說道:「劉鄧勇冠軍,實將軍帳下之樊噲、灌嬰也,雖是以步敵騎,而方接敵未及兩刻鐘,竟就落敗?董卓之兵,強竟至斯?劉鄧一敗,樂校尉、張司馬亦難勝也,將軍請快派兵馳救吧!」

    荀貞卻是轉顧戲志才,哈哈一笑。

    卻是劉鄧果用戲志才之計,先示弱於敵,誘敵來攻。

    只是,卻不知此計能否得手?

    因為,此計的最重要處卻是後半截,是這伏兵之地,不知那董騎會否上當?會不會被誘入?

    又行數里,再有前頭軍報來到:「敵輕兵而進,被劉鄧誘至河邊,劉鄧先在河邊布了伏兵,見敵騎到,鼓噪齊出,河畔泥濘,敵騎難行,為我伏兵所圍。敵我正鏖戰河邊。」

    荀貞、戲志才相顧而笑。

    荀攸拍手喝彩,說道:「志才計成矣!董騎將敗。」

    荀彧、程嘉等人亦面現喜色。

    餘下諸多士直到此時,才知了戲志才的伏兵之計。

    兵家言戰,首講天時、地利、人和。現今尚在潁川郡內,荀貞人熟地熟,佔了地利,又兵馬眾多,乃是以眾擊寡,且萬眾一心,再佔了人和,兩利在手,加上又還有戲志才這等謀士,有張飛、劉鄧這等猛將,只要計策能夠順利地得到實施,取勝也是很快,也很容易的。

    劉鄧是午前後出的兵,這時已經暮色將至了。

    荀貞得了此報後,望瞭望天色,便即令軍馬停駐,遣騎通知後邊的孫堅等部,今晚就在此地駐紮了,又傳令叫各部開始紮營,預備晚飯。

    左右士見荀貞先前非常重視來敵,以至有親自上陣與之交鋒的打算,現下聞得前頭交戰正酣,卻叫各部築營安寨,一副不再去理會前邊劉鄧還在接戰的架勢,有不解其意的,乃問之。

    荀貞答道:「敵已被阿鄧所圍,陷進了河邊泥地,以阿鄧之勇,縱不勝,亦不敗也,謙部四千潁川郡兵緊隨在阿鄧鄧部後,現應已到,敵為泥地所困,又被阿鄧所圍,本已紛亂,見謙兵至,旗幟如林,軍卒遍野,勢必驚惶,肯定會無心再戰,奪路而逃,而翼德引五百騎兵蓄銳在其後,以我之逸擊彼之散,此戰已勝。」

    有人說道:「劉軍候部僅二千步卒,敵有千騎之眾,則劉軍候圍住的定非敵騎全部,樂校尉部曲雖眾,可大半為新卒,戰力不強,又是疾行了一二十里地,就算能及時趕到,也不一定會是外圍敵騎的對手,如果落敗,則劉軍候部難免會受其影響,恐怕會有轉勝為敗的可能。」

    荀貞笑道:「不妨。我大軍在後,今距敵騎僅只十餘里了,敵豈會不知?如果他們在與劉鄧初接戰時能夠獲取大勝,那麼他們的膽色或許還能足讀,可現下他們交戰不利,陷泥入伏,又知我大軍在後,哪裡還會有膽勇再逆擊謙?我料之,彼輩一見謙軍到,必就會散逃。」

    荀貞是見過大場面,打過敵我數十萬兵力戰役的人,在這種既佔了地利,又是以眾擊寡,且敵人只有千人之眾的小戰鬥,他雖然也存有擔憂,可在具體戰術的運用上和在料敵上卻根本不需要多做考慮,一念之想,就能找到正確的辦法和得出正確的結論。

    也正如他所料,這場戰鬥的進程與他預料的一模一樣。

    在見到樂進部到後,董兵果然是不敢逆擊,先是外圍的騎兵逃跑,繼而被劉鄧圍住的騎兵也失去了鬥志,突圍逃竄,有實在是衝不出包圍的索性跪地投降。

    逃出去的數百董騎倉皇向西北潰逃,試圖逃出潁川,奔回本營,而逃未及遠,迎面撞上張飛的伏兵,被迎面攔住截殺。

    張飛的騎兵既是負責截殺,又是負責阻擋董兵的援軍。畢竟,這支騎兵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從梁縣西北的董營來的,荀貞目前也不清楚他們到底派來了多少人馬,不知他們還有沒有後援。不過到最終,也沒有見有董軍的援兵來到。

    劉鄧、樂進、張飛合力,盡殲了此千許董騎,斬首八百餘,得俘虜二百。

    此次來犯的都是董卓部的精兵,雖然董軍的軍紀不怎麼樣,可戰鬥力卻是一流的,所以對這二百俘虜荀貞沒有命將殺了,而是叫收入俘虜營,先讓做些苦力,待戰罷再做處理。

    擊董首戰,小試牛刀,荀貞以眾擊寡,取得大勝。

    戰報傳到後邊,孫堅聞知,扼腕頓足,連聲說道:「惜我輸給貞之,讓他搶了頭勝!」

    再傳到後邊,謝容、劉秉、丁猛等聞知,皆喜上眉梢,都道:「敵騎千眾,半日而亡,荀侯真善戰者也!」

    消息傳出,全軍振奮。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43
25 臨水慨嘆古今事 蒞敵思量遠近兵

    殲滅了這股前來試探之敵,再往前行便無阻攔,出了潁川郡界就是梁縣的地面,順著汝水前行不多遠,已可遙見河對岸的梁縣縣城。

    梁縣的縣城在汝水南岸,離水很近。

    戰國時有「三梁」之稱,指的是三座皆以「梁」為名的城,魏之都城大梁和戰略要地少梁是其二,汝水南岸的這個梁縣當時屬楚,也是其一,為別於大梁和少梁,時稱南梁,又稱上樑。戰國之季,楚、魏、韓三國之師常戰於三樑下,這裡經常出現戰爭。

    不止戰國時了,秦末以來,凡當天下大亂時,梁縣這裡仍然是烽火不熄,常是兵家借道、又或相爭之處,因為這裡是從潁川南部和南陽郡去洛陽等地的必經之路。

    秦失其鹿,高祖劉邦自洛陽南入南陽,尋復又從南陽北出洛陽,皆經此地;王莽篡漢,光武起於南陽,亦是由此而收的洛陽,又有赤眉以山東之眾,西出陸渾而去弘農,也是經過這裡,——陸渾是個縣,在梁縣西北二百里外。當其時也,這一帶幾乎是無日不戰。

    那浩蕩不停的汝水由梁縣北邊流過,從古至今,也不知見到了多少戰火,見到了多少悲歡,又也不知流走了多少豪傑勇士的鮮血,又流走了多少人的英雄壯志。

    卻也不知為何,雖是剛打了一場勝仗,可在這汝水北岸眺望南岸梁縣縣城時,荀貞卻不覺有一股愴然悲涼的情緒浮上心頭。

    或許是因為到這梁縣對岸的時機不對,正當落日的緣故吧?

    他這樣想到。

    梁縣在南,長河在其北,壯麗的紅日在西,灑下暮輝,使其黝黑聳立的城牆沐浴其中,又使河水波濤閃爍點點粼光。目睹此景,想到和曹操、孫堅聯手與董卓的大戰在即,回望數萬步騎從眾,因是穿越而來,故知當代興衰的荀貞難免會起一點弔古惆悵的心緒。

    他心道:「今我與文台、孟德聯軍,南北兩路合兵近十萬眾,固一時之盛也,為近來之少見,想來當此之時,應是天下矚目,群雄望我,可兵家之事,成敗固難言也,勝或平手則罷,一著不慎,萬一落敗,乃至大敗,輕則損兵折將,重則性命不保,我這十幾年的拚命努力可能也就會因此而不復再提了。嗟乎!天下滔滔,唯這夕陽不變,獨這汝水依舊東流去。」

    思路及此,荀貞忽然想到了後世那首著名的《臨江仙》,遂下馬直到岸邊,遙望落日下的梁縣,按劍輕聲吟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戲志才等人不知他幹什麼去,沒跟他到河邊。見他在河邊流連踱步,遲遲不回道上,戲志才、荀攸、荀彧、程嘉幾人於是也下了馬,步行過去,到他身邊。

    戲志才順著他目光望去,見他似是在遠望夕陽,笑道:「君侯好雅興,將臨強敵,激戰在前的當下,卻還有閒情賞此長河落日。」

    「志才,我有一話想要問你。」

    「君侯請問。」

    荀貞抽出腰劍,遙指彤紅的落日,問道:「這夕陽一日一落,日日皆落,但是,這每日所落的夕陽可都與昨日同麼?」

    「君侯此問何意?」

    「只是忽有所感。」

    荀彧笑答道:「同與不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每日被這夕陽所照的人卻肯定不同。」

    聽得荀彧此答,荀貞收起寶劍,轉回目光,臨水自映,看著水中披甲英武的自己,喟然嘆道:「歲歲年年日照人,年年歲歲人不同。想我為繁陽亭長、西鄉有秩的那些歲月彷彿尚在眼前,離去未遠,而轉瞬之間,白駒過隙,已經是十餘年過去了。……志才、文若、公達,那時的你們也不過才弱冠未久,而今卻也和我一樣都過了或將近而立之年了啊。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你們說,到四十歲時,咱們能做到『不惑』麼?」

    戲志才、荀彧、荀攸、程嘉幾人中也就荀彧年紀小點,今年才二十七八,戲志才、荀攸、程嘉都和荀貞一樣,已過了三十之齡。他幾人都是聰明人,一聽荀貞提及「不惑」就知他之所思,知道他說的是:這天下已然大亂,再過幾年,恐會更亂,那麼等到那時,我們這些人能夠在越來越亂的時局中辨明形勢,清楚何去何從,知道該怎麼進退才是對的麼?

    荀貞平時很少有感情流露時,但如戲志才、荀攸、程嘉這些跟從他日久的人卻皆知,他的內心其實有時是挺細膩敏感的,說不上傷春悲秋,可偶爾卻也會冒出些感傷惆悵的情緒。此時聞得他這些話,戲志才、荀攸、程嘉對視一眼,心中知:荀貞這是又觸景生情了。

    程嘉徐徐答道:「我雖生性愚鈍,儘管年未四十,可我卻早就已經做到不惑了。」

    「噢?怎麼做到的?」

    「自從明將軍那日起,我就已是『不惑』。」

    荀貞哈哈大笑,說道:「君昌,你又吹捧我。」

    「以明將軍之明,我豈敢虛言吹捧,所言皆實。」

    「我聽說,總說阿諛奉承話的人不是君子,是小人。」

    程嘉斬釘截鐵地贊成荀貞的話,說道:「確乎如此。」話音一轉,又接著故作納悶,說道,「嘉所言者,字字屬實,皆為心聲,又非阿諛奉承,明將軍這話卻是說給誰聽的?」

    戲志才、荀攸見慣了程嘉的拍馬奉承,因而歲是聽他說出這麼露骨的拍馬屁之話,卻皆是面不改色,渾若尋常,荀彧跟從荀貞的時日尚短,見識得少,年紀又還輕,卻免不了頓覺牙酸,甚至臉熱尷尬,有點替程嘉難為情,不過他生性溫厚,沒有說什麼,只是把臉扭到了一邊。

    荀貞大笑道:「好,承你吉言,我爭取讓你以後都能如今朝,一直不惑。」

    道上行進的部隊中奔出數騎,來至近前,卻是前頭開路的許仲帶了幾個親兵過來。

    來到近前,許仲勒馬跳下,問道:「君侯,日已西沉,前邊對岸就是梁縣,我軍是在河這邊先築營,還是過了河去對岸築營?」

    「伊闕、廣成諸關皆在河北,我軍不必去對岸築營。」荀貞喚來親兵,令道,「去找謝、丁、劉三位校尉,傳我軍令,叫他三人分兵一部去河對岸紮營。」

    荀貞等人到梁縣這兒來是為了進擊洛陽,退一步說,也是為了進擊伊闕、廣成諸關,而洛陽也好、廣成等關也罷,皆在河北邊,也就是河這邊,所以沒有必要去對岸紮營,可雖主力不必去,得有一部偏師去,畢竟梁縣屬河南尹,此時城中駐紮的有一部董卓部隊,派支人馬過去一則可以就近監視,二來也可以和主力呼應,迫使這股城中之敵不敢出城,只能龜縮其內。

    親兵接令,自馳馬去軍後找謝容三人傳令。

    許仲也接了軍令,歸去本部,安排部曲築營。

    這一帶數十里方圓內有兩支董軍,一支即梁縣城中的那部,另一支則便是遣出那千許騎兵試探荀貞的那支,此支在梁縣西北邊的陽人聚、廣成聚附近,離梁縣四五十里,駐營是在河這邊,兩支董軍隔河相望,遙為響應。兩者相較而言,後一支的兵馬較多,約數千之眾。

    除了這兩支董軍,離梁縣百里上下的伊闕、廣成諸關中又駐紮了一部董軍。

    事實上,梁縣、陽人聚及廣成聚的這兩支董軍從編制、歸屬上來說就是屬於伊闕、廣成關中的那支董軍的,是關中董軍派放到外邊的前哨、據點之類。

    也就是說,關中的這支董軍才是荀貞、孫堅等將要面對的勁敵,也即此次進軍的主要對手。根據情報,這支董軍共約有兩三萬人,帶兵的主將是胡軫。

    胡軫字文才,和絕大部分的董軍將校一樣,也是涼州人,和董卓同州,他與董卓帳下的另一個將領名叫楊定的,兩人齊名於涼州,俱是州中的大家豪右,在涼州很有影響力,在如今的董卓軍中,他是與牛輔、董越、段煨等幾個並列齊位的有數重將之一。

    關東起兵數十萬,董卓除了在政治上有所應對,如遷都等等之外,在軍事上亦有應對部署,軍事上的部署還更早於政治上的,首先一個,他遣派了將領屯駐在洛陽西部,以看住他往長安去的退路,其次一個,他遣了勇將屯駐在洛陽北邊的孟津、小孟津,以御冀州義軍,再次一個,他派了徐榮屯駐在滎陽、成皋、太谷、轘轅一線,以備酸棗聯軍,最後,他遣了胡軫駐紮在伊闕、廣成諸關,以此來阻擋南陽的義軍北上及防備潁川的義軍繞道梁縣北上。

    他派來防禦酸棗、潁川、南陽諸軍的這兩個將領,荀貞都很熟。

    荀貞最熟的是徐榮,交情最好的也是徐榮,不過大概是因為滎陽、成皋、太谷、轘轅一線的責任太重,——既要主防酸棗,又要協防冀州,還臨著潁川,可以說是一線擋三面,所以需得遣一靠得住的、智勇雙全的將領駐守,故而軍事能力更強的徐榮被董卓派去了此線駐守,而相對較次的胡軫則就成了荀貞當面的守軍主將。

    這對荀來說是個不大不小的遺憾,如是徐榮為當面關卡的守將,那麼荀貞就可以試試說降,即使不成,也能借此施個反間計,頗有可上下其手之處。

    荀貞是頗知徐榮之能的,出兵前,他給曹操去的封信中專門提過此事,叮囑曹操一定要小心謹慎,萬萬不可大意,否則恐怕會是很有落敗的可能。

    「徐榮不在當面,我雖不能說降或用反間計,可單從戰鬥的角度來講,我卻是沒有孟德的壓力大啊,這也是件好事。」荀貞回到道上軍中後即又遣了人去請孫堅等人過來商議軍事,在等孫堅諸人的時候他這樣暗暗想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43
26 當過小城取大敵 自領中陣分左右

    孫堅等人踏著暮色來到荀貞軍中。

    此時,中軍帥帳已經建好,諸人皆進到帳中議事。

    謝容、丁猛、劉秉三人中,他們選了劉秉去對岸築營。

    劉秉的部隊已經在絡繹渡河,不過身為本部主將,卻不能只看眼前一點,需得瞭解全局,所以他暫時沒有和部曲一起渡河,也來了荀貞這裡商議軍事。

    諸將齊集,荀貞主持軍議。

    早有衛士在帳中掛上了地圖,圖中所繪的是西至三輔、東至潁川、南至魯陽、北至洛陽這塊區域內的地形、山川以及敵我各部人馬的駐營形勢圖。

    外邊傍晚天色,帳中早早升起了火燭,把帳內、地圖都映得清清楚楚。

    荀貞來到圖前,指點圖上,對諸人說道:「諸君請看:這裡是汝水,水北岸的這裡是我軍現下所停駐之地,水南岸的這裡是梁縣。」他的手指從梁縣往北邊滑動了一點距離,在圖上汝水北岸一個名為「注城」的地方頓了下,接著說道,「這裡是注城。」手指又順著注城往西北去,在陽人聚、廣成聚附近停頓了下,說道,「此處則是董軍在梁縣一帶的主力屯紮處。」

    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敵我所在的位置後,荀貞轉對眾人,又介紹敵人各部的兵力,說道:「經探查,梁縣城中約有董軍一兩千人,廣成聚、陽人聚的董軍主力營中約有四五千步騎,注城城中的董軍人數最少,約數百人,……現在我軍所面對的大概敵情就是這樣。」

    雖然說荀貞、孫堅等人一直所重視的梁縣和廣成聚與陽人聚一帶的兩支董軍,而實際上,在汝水這附近的南北兩岸上總共是有三支董軍的,這第三支就是注城城中的那數百董兵。

    注城在戰國時是韓國的一個城邑,魏文侯三十三年,魏以吳起為將,擊秦,曾在此地大敗秦軍,後至趙孝成王時,被趙國用三個大城從燕國換來的田單率趙軍又在此地大敗韓軍,奪下了此城。不過到了如今,此地已早非縣邑,雖依舊是以「城」為名,現下也屯駐了數百董兵,可事實上卻只不過是個與梁縣隔河相望的董軍據點罷了,並不值得特別重視。

    荀貞回到席上,顧盼諸人,說道:「我軍今已出潁川,進至梁縣,接下來該如何進戰,諸君請暢所言之。」

    謝容說道:「今我軍與曹、袁二軍共進,聲勢雖盛,眾近十萬,而多新卒,我竊以為,當速戰,不可久延。」

    孫堅同意他的觀點,說道:「我等軍中多為新卒,不出戰則已,如今既然出戰了,那就應該速戰,否則,如果拖延時日,不但會給董軍以從容調度的時間,並且還會致使我軍兵卒氣洩。」

    古語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對老卒尚且如是,況乎新卒?

    董卓軍馬眾多,且多百戰老卒,本來對那些沒有上過戰場、見過血的新卒們來說,他們中就不乏有存在畏戰情緒的,通過出軍前用種種辦法激勵,加上之前成功殲滅了千許董騎的那場勝仗,算是好不容易把他們的鬥志給鼓舞起來了,可鬥志這種東西有時和衝動一樣,來得快,去得也快,如不能在「這股鬥志」跌落前就與董軍開戰,那等士卒們「衝動」過去,「理智」上頭,同時當面的董軍也做好了各種防備,甚至可能會有援兵到來,那時,仗就不好打了。

    荀貞點頭說道:「君等意與我同,我也以為當速戰,不可久延。」

    謝容離席起身,到地圖前,手指點在注城上,對諸人說道:「此地的董軍最少,也正好擋在我軍前進的路上,我以為,不如先擊此處。」

    丁猛、劉秉都贊成。

    劉秉說道:「注城的董軍不但正擋在我軍的前邊,而且與梁縣的董軍隔河呼應,如不先取之,也不好看住梁縣。」

    劉秉將要負責看住梁縣,所以他肯定會從這個角度出發來看注城的問題,注城不被拿下,的確不利於他的任務。雖然注城的董軍在汝水北岸,可汝水並不能擋住他們過河南下,待荀貞等部的主力離開此地後,萬一注城的董軍趁機南下汝水,襲擊劉秉部的側翼,同時梁縣的董軍出城進戰,劉秉就將會要面臨到兩邊受敵的窘況,以他區區三千人的部隊是很難擋住的。

    荀貞問戲志才、荀攸、荀彧諸人,問道:「卿等以為如何?」

    戲志才不贊成孫堅等人的意見,他說道:「注城雖小,駐軍也少,然城頗堅也,此之可謂『小硬』。以我數萬之眾,攻此小城,固不難取,然卻也不易速拔,如想克之,少說也得一兩天。這不利於我軍的軍心、士氣。以我之見,不如留一部兵馬圍困此城,然後以主力疾進,直取陽人聚、廣成聚的董軍主力,只要能把這股董軍主力擊敗,此區區小城,不戰即可勝之了。」

    戲志才說得有道理。

    注城雖然小,城不大,城裡的董軍也不多,只能算是董軍的一個軍事據點,可卻也正因為其小,所以不利於發揮荀貞、孫堅等部兵多的優勢,——你兵馬再多,可城的周長就這麼大,你展開不了太多的軍馬同時去攻城,也就是說,只能用少部分的兵馬去圍城、攻城,大部分的只能在邊兒上看著,如果注城不堅,一戰即可取之,那倒也罷了,可根據偵察,主城雖然小,但城牆不低,防禦措施也較為齊全,城裡的又都是精兵老卒,這樣一來,圍城這一方肯定就難以速勝,要說一兩天內就能把此城攻下,其實也算是「速勝」了,可對那些佔大多數的新卒來講,他們目睹此番景況,卻免不了就會嘀咕:「幾百董軍,一個小城就打兩天,那碰上董軍的主力怎麼辦?豈不是會更難打了?」這就對軍心、士氣不利。

    並且還有一條,攻城的相比守城的,通常情況下都不佔便宜,以下擊上,傷亡必然不少,這也不利於還沒經歷過大戰、慘戰的新卒的士氣。

    荀貞問荀攸和荀彧,問道:「卿等以為呢?」

    荀攸、荀彧贊成戲志才的意見。

    孫堅沉吟片刻,說道:「志才言之有理。」

    丁猛說道:「戲校尉說得甚是,不過我卻有一點別的意見。」

    戲志才說道:「校尉請講。」

    「既然注城不易速取,校尉擔憂會有損士氣,那何不圍注城而不攻,誘董軍主力來救?」

    丁猛這個建議從表面上看來是不錯的,圍城打援,這是以逸待勞,把敵軍調動到己軍準備好的戰場上,從而取勝的不二法則,可是丁猛卻忽略了關鍵的一條。

    郭嘉、徐卓等也在帳中。

    郭嘉這時說道:「丁校尉此言差矣。」

    丁猛看去,見是郭嘉說話,因知郭嘉出自荀貞族中的私學,深得荀貞喜愛,所以他倒也不以郭嘉年輕而小看他,端容說道:「噢?不知我何處差了?敢問足下高見?」

    「校尉忘了我軍剛大勝了董軍一陣。」

    丁猛頓時醒悟,一拍腦門,說道:「是了,荀侯剛大勝董軍一陣,殲了董軍千騎,董軍現必正喪膽,畏我兵多將勇,雖見我圍注城,十之八九恐也不會來救。」

    郭嘉說道:「正是。」頓了頓,又補充說道,「如果注城是必爭的要地,那麼我軍雖是剛大勝了董軍一陣,他也極有可能會不得不來援救,可注城並無什麼重要的戰略地位,對董軍來說,丟了也沒多大的害處,如此,董軍就很有可能不會來救援,使我空圍其城,不得其援。」

    陽人聚、廣成聚的董軍才數千人,他們剛大敗了一陣,損失了千騎精卒,膽氣正弱,而荀貞這邊不但是挾大勝之威,且兵馬盛壯,足有三四萬之多,而注城又非什麼戰略要地,那就算是把注城給圍個水洩不通,陽人聚、廣成聚的董軍也肯定不會來救援的。

    注城如是,梁縣也如是。

    圍梁縣待董軍援,除了以上的不可能之處外,還有一個麻煩:那就是梁縣在汝水南岸,董軍如果要來救援還得過河,半渡而擊的故事人人皆知,董軍更不會冒此奇險來救梁縣了。

    所以說,圍城打援,不管是圍注城,還是圍梁縣都不可行。

    孫堅說道:「取注城會不太容易,圍注城則可能會等不來董軍的援救,這樣看來,也的確是只有如志才所說的『繞注城、直取董軍主力』一途了。」

    荀貞問謝容、丁猛、劉秉:「君等以為呢?」

    謝容、丁猛、劉秉皆道:「戲校尉所言乃是上策。」

    荀貞說道:「好!那就按志才之策,舍注城而疾取陽人聚、廣成聚的董軍主力。」

    至此,確定了兩個原則。

    一個是要速戰,不能久延。一個是舍注城、梁縣不理,直擊陽人聚、廣成聚的董軍主力。

    荀貞說道:「陽人聚、廣成聚的董軍雖只四五千人,然多老卒,不可小覷。該如何打這一仗,君等各有何高見?」

    又是孫堅頭一個發言,他說道:「適才如奉孝所言,董軍剛敗了一陣,折了千騎,其膽氣正沮,我軍四萬眾,聲勢強大,如全部壓上去,恐敵會不敢出戰,以我之見,此戰不用四萬兵馬齊上,我等各從本部抽選精銳,合兵不要超過萬人,然後以此至敵壘前邀戰,當為最好。」

    孫堅說得很有道理。

    三四萬步騎如果一起壓上去,那剛剛大敗一陣、折損了千騎之多,又營壘中只有不到五千人的董軍肯定是不敢應戰的,而一旦董軍不敢應戰,緊閉轅門,高掛免戰牌,那這就和「速戰」的原則相違背了,不利軍心、士氣的保持。

    ——然則說了,董軍如果不敢出來應戰,何不乾脆就以四萬之眾攻其營壘?當然可以。但是,這是沒有辦法後的辦法。如上文所說,攻城的一方通常是不佔便宜的一方,攻城是這樣,攻戒備森嚴的敵人營壘也是這樣,所以,能不攻營最好就不要攻營,能野戰最好就野戰。

    荀貞以為然,謝容三人也以為然。

    荀貞說道:「文台之見正與我同。」笑對孫堅說道,「卿與我打賭,我贏來了先鋒之位,今攻董軍壁壘,這主攻之任是不是應由我來擔?」

    荀貞贏來了先鋒之任,按說這次打董軍營壘應是荀貞先攻,不過一來,因見荀貞前次大勝,孫堅早急得不得了,二來,董軍營中有四五千的老卒,只憑荀貞一部也確實不好打,所以當孫堅提出「由各部合兵共擊之」後,荀貞沒有反對,只是提出要擔任主攻之位。

    孫堅打賭輸給了荀貞,又自知本部兵馬中的精卒不如荀貞部中得多,對荀貞的這個要求他沒有辦法不同意,悻悻然地說道:「行,主攻之任就由卿來擔之,我為卿之左陣便是。」

    謝容、丁猛說道:「我二人願領兵為明將軍右陣。」

    荀貞和謝容、丁猛這是頭次聯手作戰,不知他兩人部眾的能戰程度,今次擊陽人聚、廣成聚的董軍,可以想見,必是一場硬仗,卻是不敢把右翼交給謝容和丁猛。他心道:「倘若謝、丁在右翼失利,我的中軍本陣的就必會受到牽累,這右翼卻是不能由他二人鎮守。」但直接拒絕也不合適,他笑道,「我與文台出戰,後邊軍中不可無重將坐鎮,以我之見,兩位校尉不必為我右翼,而應領兵坐鎮後邊軍中,既是以防生亂,也是可隨時為我和文台之援。」

    謝容、丁猛應道:「是。」

    荀貞又對荀成說道:「卿與兩位校尉一道,亦留守後邊軍中。」

    荀成應道:「諾。」

    孫堅見荀貞開始安排自家本部軍中的留守事宜,卻不提右翼之事,遂問道:「卿為中軍,我為左翼,何人為右?」

    荀貞微微一笑,點住了帳中一人,卻是樂進。

    他對孫堅說道:「我意以文謙統潁川兵為右,卿以為可否?」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44
27 將之慎者其有五 君侯良計在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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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進所統的是潁川郡兵,按理說該歸「潁川太守」孫堅指揮,可孫堅明知樂進是荀貞的死忠,自是不會提出這等要求,而樂進當然也不會主動跑到荀貞面前說他應該聽孫堅的軍令。

    所以,荀、孫軍中眼下就形成了這麼一個「不正常」的局面:潁川兵不從「本郡太守」之令,反而卻聽從荀貞的命令。

    不過話說回來,儘管如此,樂進統帶的畢竟是潁川兵,而他本人雖得了荀貞表為「校尉」,可論其本職,卻也是在潁川郡府任職,所以,荀貞在決定用樂進為本陣右翼後,並不是直接用的下軍令之方式,而是以「徵詢意見」的口吻來詢問孫堅的意思。

    孫堅自無異議。

    樂進本人的軍事能力,孫堅可能還不太清楚,但對樂進沉勇果毅的性格卻已是有所瞭解,但凡有這等性格的人,都絕非庸人之才,並且,潁川郡兵中的那些「老卒」,也就是樂進這些年來一直在操練的那兩千多「正牌郡兵」的精銳程度,孫堅也是親眼所見過的了。

    由樂進和他的本部潁川兵來當荀貞本陣的右翼,荀貞放心,孫堅也放心。

    左、中、右三軍定下,出戰的陣勢已成。

    荀貞為主將,統中軍之眾,孫堅、樂進各領精銳,分為兩翼。

    中軍做為主陣,擔負的是主攻任務,兵馬應該稍多,荀貞從本部中抽選出了五千步騎,儘是敢戰精銳,他的舊部義從幾乎盡在其中;孫堅、樂進則各從本部抽選了兩千精銳。

    如此,出戰的三軍合眾共計九千。

    劉秉的三千本部在汝水南岸,其任務是看住梁縣城內的董軍;又留下了兩千人,由孫堅帳下的猛將程普統帶,命之駐守在注城城外,以看住注城城內的董軍。除掉這五千人,餘下還有兩萬多步騎,多為新卒,這些人馬就是此戰的後備力量了,由荀成、謝容、丁猛諸校尉統帶。

    各軍議定,荀貞又來到地圖前。

    他指著陽人聚、廣成聚中間的董軍大營,說道:「董營北為汝水,地狹潮,南三十里為丘陵,地崎嶇,我如進戰,南、北皆不可列陣,西邊更不可也,唯一可選的戰場只有、也只能是董營的東面。我早已遣斥候去探看過了,董營的東面是一塊平地,雖頗有農田,然今天氣尚涼,土地未軟,亦足可鏖戰其上。故此,我意便列陣董營之東,與之戰也。諸君以為如何?」

    北為汝水,「背水而戰」是兵家大忌,不是每個人都是韓信,也不是每場戰爭都需要用此險計的,所以北邊不可取。

    潁川郡內多是平原,可出了潁川郡,入到河南尹地界就漸多丘、山,稍遠一點如洛陽周圍不說,山川環繞,乃是四塞形勝之地,就說梁縣、注城附近,梁縣東南有霍陽山,注城往西十五里有鳴皋山,往西南十五里又有空峒山,方圓百里之內也實是山嶺眾多,陽人聚、廣成聚的董營南邊三十里處就是一片丘陵地帶,這裡地勢崎嶇,顯也並非佈陣之所。

    北、南皆不可取,西邊更不能取。

    西邊就是到了這支董軍的背後了,一旦到這支董軍的背後,那便是前有此支董軍阻擋,後有伊闕諸關的董軍主力為威脅,此乃是自陷死地,萬一前邊的敵營未克,後邊董軍的主力襲到,非得大敗不可,比「背水而戰」還更不可取。

    故而,綜合來說,出戰此支董軍的戰場就只能選在東面。

    孫堅等人無有異議。

    荀貞當下說道:「既諸君皆贊同我意,那明天休整一天,後天一早我等便繞注城直取董大營。」

    孫堅諸人皆齊聲應諾。

    送走了孫堅等,荀貞叫荀成、許仲等本部的諸將留下。

    他先召荀成近前,叮囑他說道:「伊闕諸關距陽人聚、廣成聚的董營不過百里之遠,騎兵一日可至,縱緩,兩日亦可至,關中守將胡軫久從董卓征戰,雖非天下名將,亦可稱得上一個『良』字,昔於冀州討黃巾,董軍涼騎的驍悍勇敢是你我所親見,今我與文台、文謙出戰,需得防胡軫遣騎出關來援,你與謝、丁二校尉統兵於後,不可只是觀戰,亦需做好戰鬥準備,一旦胡軫遣騎來援,你需得迎面截之,萬不可使其衝我與文台、文謙的兵陣。」

    荀成凜然應諾。

    伊闕諸關離陽人聚、廣成聚的董營只有百十里地,雖然現在他們還不知道荀貞、孫堅等決定既不攻梁縣、也不攻注城,而是要直接進攻陽人聚、廣成聚的董營,可一旦等到戰事開始,坐鎮此諸關中的胡軫卻必能很快得到訊息,他如遣騎來救,確如荀貞所說,至多兩天可到。

    胡軫如果派出援兵,兩天就可以到達,而因為董軍精銳的緣故,荀貞現下卻尚不能確定他需要多久才能把陽人聚、廣成聚的董營給攻敗,如果能在兩天內,甚或是在一天內就能將之攻敗,那當然是最好,可如果不能,就需得把胡軫可能會派來的援兵給考慮進去了。

    荀貞又道:「梁縣、注城附近的山谷中頗有蠻人居,今我與董營將戰,這山谷中的蠻人亦不可不防,仲仁,你不但要戒備胡軫可能會派來的援騎,也要戒備戰場左近山谷中的蠻人。」

    伊闕以南多大山長谷,早在先秦時,這裡的山谷中就多有蠻人聚居,直到現在也仍還有不少野人出沒,甚至在原本的歷史中,直到三國魏時,魏國還曾專門在注城西北百里外的陸渾城中置了一個防蠻都督,所防的,就是周圍山谷中的那些蠻人、野人。

    荀貞等將要與陽人聚、廣成聚的董營大戰,從常理而言之,這敵我萬餘精兵的鏖戰,那山谷中的蠻人必是不敢來摻和的,可戰勝則罷,萬一落敗,這蠻人見到機會卻說不定會趁火打劫,襲擊敗軍,所以,不止伊闕諸關中的董軍,這山谷中的蠻人也需要防備。

    荀成應諾。

    荀貞又道:「董兵精悍,我與之戰,勝敗兩可間,如我敗,仲仁,你不需來救我,看好後路即可,是我可從容後撤即可。」

    「諾。」

    「我如勝,你也不可急麾軍殲追,可待我軍令,然後再諸部紛動。」

    「諾。」

    留給荀成、謝容、丁猛統帶的那兩萬多人大多是新卒,新卒有兩個特點,一個是可以打順風仗,難打逆戰,一個是沒上過戰場,平時操練得再熟,頭回真刀實槍地與敵人血戰,難免心慌,這一慌肯定就會出現各種的錯誤、漏洞,進而便有可能會導致整個的陣型大亂,因了這兩個特點,所以,荀貞交代荀成,叫他不管自己是勝還是敗,都萬萬不可立刻帶兵上陣,否則,如果荀貞敗了,只會雪上加霜,而如果荀貞勝了,也很有可能反會因此而轉勝為敗。

    荀成這回雖是肩負的留守軍中之任,看似不用上陣,似乎很輕鬆,而其實他擔負的責任並不比荀貞、孫堅、樂進的輕。荀貞三人只管在前殺敵就是,而可能會出現的種種變局卻都得由荀成來負責應對。

    自早些年因得了荀貞「亂世將至,族中不可無人掌兵」的話後,荀成這些年雖然不再想轉武職為文職的事了,也的確一直都是在踏踏實實地掌領兵馬,頗得軍心,可因其在此戰中的責任重大,荀貞沉吟了下,又對荀彧說道:「文若,後日此戰,你不必從我左右,與仲仁一道也留守軍中吧,事如有變,你可佐助仲仁。」

    荀彧知留守的任務重要,肅容應諾。

    荀貞又交代荀成:「仲仁,文若性持重,此卿所素知之者也,倘有事變,你一定要多聽文若的意見,萬不可輕動,亦不可焦亂。切記:將之所慎者五,其四曰戒。」

    「將之所慎者五」,這是戰國時名將吳起所著兵書《吳子》中的一句話,「五個需要慎重對待的」分別是「一曰理,二曰備,三曰果,四曰戒,五曰約」,「理者,治眾如治寡;備者,出門如見敵;果者,臨敵不懷生;戒者,雖克如始戰;約者,法令省而不煩」。五者之中的第四個——「戒」,吳起講得雖是戰勝後的事情,可在戰中、戰敗後也是適用的,簡言之,就是為將者應該勝不驕、敗不餒,一直保持冷靜的理智和從容的態度。

    荀成應諾。

    這是荀貞頭次將要與董軍「大規模」交戰,不但當面董軍的數量遠多於未出潁川郡時碰到的那支董騎,而且在「地利」上也調了個個兒,不再是荀貞佔地利,而是董軍成了「地主」,所以,也難怪他如此小心謹慎,事無鉅細,再三交代叮囑荀成。

    以荀貞適才提到的那「將之所慎者五」來衡量他,「備」、「戒」兩條他都親身做到了。

    許仲見荀貞叮囑完了荀成,當下起身問道:「君侯,後日就要出戰,雖然定下了出戰的中、左、右三軍,也定下了留守的將校與部隊,可正如方才軍議時所說的:『君侯剛在潁川郡大勝了董騎一陣,董軍而今必懷畏怯』,今我出戰的三軍雖不足萬人,合計卻也有九千之眾,而董營之兵才僅五千不到,依然是我眾彼寡,如他仍懷畏懼,竟還是不肯出戰,該如何是好?」

    如果把全部兵馬都壓上去,三四萬之眾,董營的董兵可能不敢應戰,可現下換了只選用精銳去戰,卻依然有九千之數,仍舊比董營裡的董兵為多,差不多是其兩倍,那如果董兵依然懷怯,不敢出戰,那該怎麼辦才好?

    許仲的這個問題問得很好。

    荀貞笑顧戲志才、荀攸諸人,再轉對許仲,說道:「彼如肯出戰,自然最好,彼如仍畏我兵眾,不敢出戰,君卿也無須擔憂,……。」他自指肚腹,笑道,「我已得良計在此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44
28 三軍兵至董營外 劉關馳挑敵將前

    陽人聚、廣成聚董營的領軍主將是胡軫帳下的一個校尉,名叫何機,亦是涼州人,與胡軫乃是同郡,早年從胡軫共投到了董卓麾下,勇悍敢戰,數先登,歷戰頗有功,因得以被胡軫親點,被派到了此處把守伊闕、廣成諸關的東南前沿陣地。

    董卓到洛陽,掌握住了朝權後封賞帳下諸將,各給陞官加爵,分授中郎將、校尉,何機因為此前多有戰功,也在被封賞之列,被董卓表為了校尉,原本號為「振武」,今次山東諸侯起兵,為壯本部聲勢,宣以正朔之名,董卓又給他改了一個校尉號,而今名為「討逆」。

    荀貞記得在原本的歷史上,孫策好像做過「討逆將軍」,天下戰亂,諸侯紛爭,皆欲以「大義」為號,可到底誰才是「正」、誰又才是「逆」,卻也是難以說清了。

    荀貞、孫堅等部在注城東駐營,當日商議完進軍的方略,次日休整了一天,然後在第三天一早全軍開拔,除留下劉秉統三千人看梁縣、程普統兩千人看注城外,餘下三萬多步騎悉數進軍至了陽人聚、廣成聚中間的董軍營外。

    在營外十五里處,荀貞傳下軍令,命各部暫停,遣了哨騎去董營外再探。

    由此地至董營,來回三十里地,哨騎快馬疾馳,未及一個時辰便折轉回來,向荀貞回報。

    「稟將軍,董營聞我軍繞過注城、忽至營前,營中頓亂。」

    「董軍可有出戰之意?」

    「我等遠遠在營外聞得營中鼓聲大作,料應是董將在召將聚兵,不過董營的轅門緊閉,卻似無出兵之意。」

    荀貞轉對身邊的孫堅說道:「看來志才、奉孝所料不差,這董兵敗了一陣,確是收起了驕縱之心,一改前態,現下卻是變得膽怯懼戰了。」

    如非懼戰,以董兵的驕傲勇銳,一聽說荀貞到了,怕還不立刻就出營逆襲?而今卻是緊閉轅門,分明就是膽怯不敢戰了。

    孫堅說道:「我聞董將何機在董卓帳下亦頗有勇名,號為敢戰,今觀其舉,先驕後怯,卻非良將。」

    就像荀貞叮囑荀成的那句話一樣,為將者其慎有五,第四為戒,應是勝不驕,敗不餒,而

    何機先是驕縱,派了千騎長驅直入,竟招搖過市地到潁川郡內去挑釁荀貞,戰敗之後,又一下變得膽怯畏懼,縱是荀貞已殺到營前,卻仍閉門不敢出戰,舉置失據,的確難稱良將。

    荀貞說道:「昔於冀州從皇甫公討黃巾,我在董卓軍中見過胡軫、徐榮諸將,但對此人卻是沒甚印象,不過也曾聽說,此人確是以勇武出眾,……,文台,涼州多驍士,將勇兵悍,今他雖先驕後怯,非為良將之材,你我卻也不可小覷之也。」

    荀貞從皇甫嵩討黃巾時,何機才只是董卓帳下的一個曲軍候,以荀貞那時獨領一軍、為皇甫嵩所重用的地位,當然不可能認識他,不過在偶爾與徐榮等閒聊時,講起各自軍中的勇士,卻也的確是從徐榮等那裡聽到過何機的名字,知道他在董卓軍中也算是一個出眾的猛士了。

    孫堅心道:「貞之諸般皆好,就是有時太過謹慎。」笑對荀貞說道,「卿言固然甚是,不過以我看來,這等無用之將也不值得太過重視,待交戰時,卿且看我如何取他首級。」

    荀貞心道:「文台交友以義,生性豁達,諸般皆好,就是有時未免輕脫,失之於重。」想起孫堅在原本歷史上的的死因,有心提醒他幾句,卻又深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且今已至董營外,大戰在即,也不太適合在這個時候講這些話,遂也就罷了,只是笑道,「萬軍陣中,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此文台是也。」

    有的將校在碰到將要開戰時會很緊張,有的會很謹慎,而也有的會越是碰到將要開戰,反而約是會興奮,孫堅就是這類人,他顧望身後、遠近的步騎兵眾,眺望前邊、左右的開闊原野,只覺胸懷大開,心情暢快,躍躍欲試,手癢難耐,恨不得現在就與敵人拚殺鏖戰,哈哈大笑,說道:「『萬軍陣中,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好!這句話說得好。知我者,貞之也。」

    荀貞此番行軍的次序是按的前天定下的軍略,前邊為九千挑選出來的出戰精銳,後邊是餘下那兩萬多的後備軍馬以及輜重等物,此時聞得董營兵士並無出營,似沒有迎戰之意,遂即傳下軍令,命後頭的許仲、謝容、丁猛諸將統帶後備部隊就地駐紮列陣,而與孫堅、樂進帶著準備出戰的中、左、右三軍又往前行了五里地。

    距離董營就只有十里地了。

    荀貞又遣哨探再去探看。

    不多時,哨探歸來,回報說道:「董營兵卒上了營壘,挾弓設弩,正在做守營的準備。」

    「仍無出營接戰之意?」

    「其轅門依然緊閉,並無出戰之意。」

    孫堅說道:「貞之,你與文謙且領兵暫駐,擺好陣勢,待我引一支人馬前去董營外挑戰,等我把他誘出之後,再三軍合戰,共滅此賊!」

    所謂「挑戰」,不外乎在營外謾罵、示威,以挑起對方的怒氣,使其按耐不住,率兵迎戰。

    荀貞心道:「我軍已至董營外十里,而何機仍閉營不出,幾句謾罵、幾樣示威一時間卻怕是難以挑動地他出營來戰,不過文台既提出了此議,卻倒也可試試。」因對孫堅說道,「卿為左陣主將,豈可輕身冒險?此挑戰之任,遣一偏裨去足矣。」

    說完,荀貞心中盤算該派何人去挑戰,想道:「要說示威、謾罵,高子繡是最好人選,只是他武力稍遜,萬一失陷,反損我士氣。」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下令道,「傳我軍令去給玄德、雲長,叫他兩人帶三百精卒往董營外挑戰敵出。」

    高素生性飛揚,早年在西鄉時為一土霸王時就好耀武揚威,這種事他很拿手,只是他武力不足,萬一真的激怒了董兵,被董兵出營來追,他很可能就會折損當場,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他性格雖然適合,卻也不能派他去。

    不能派高素去,那最好的人選就是關羽了。關羽矜傲,他甚至不需要開口罵人,只要橫槍立馬地、仰著臉在董營外那麼一站,一副「睥睨豎子」的模樣說不定就能把人激怒。

    劉備、關羽的部曲多是新卒,按說他倆是沒資格跟著荀貞、孫堅出戰的,但是劉備卻再三請戰,所以荀貞就單單把他兩人帶在了身邊,留於中軍聽命。既然劉備立功心切,他這次隨軍出戰又沒帶部曲,只和關羽兩人一道,荀貞也不好單派關羽去,故此索性就把他兩人都派去。

    那邊派人去給關羽傳令,這邊荀貞、孫堅、樂進三人各領本部,分成中、左、右,除留下了騎兵在前警戒外,皆豎旗擂鼓,指揮安排,開始排列步卒佈陣。

    卻說關羽得了荀貞軍令,對劉備說道:「此大兄立功之時也。區區一小小董營,何需帶三百精卒往去挑戰?兵多,則難顯大兄之功,且董軍本就已懼怯不敢出戰,如我兩人再領兵太多,他恐怕更不會出來迎戰,以我之見,也不用帶三百精卒去,選那瘦小的,帶個七八人足矣。」

    前番殲滅那千許董騎的一戰,好幾人都立了功勞,劉鄧不用說,張飛也立了功勞,劉備、關羽卻無甚功,這回關東群雄討董,聲勢浩大,眼看建功立業就在眼前,劉備此時的心情和孫堅相仿,也是急切求戰,渴望早能與敵展開戰鬥。

    這時聽了關羽的話,他心為之動,卻猶豫說道:「叫我兩人帶三百精卒前去挑戰,這是君侯的將令。君侯素軍紀森嚴,你我二人如擅改軍令,恐是不妥。」

    「這怎是擅改軍令?君侯是叫我兩人去董營外挑戰,帶多少兵卒並不重要。」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好,就按你說的來辦。」

    劉備、關羽拿了荀貞的軍令,從軍中選了七八個身形瘦小的,前去董營外。

    荀貞正在指揮各曲、各屯列陣,忽得適才去給劉備、關羽傳令的軍士來報,說是劉備、關羽只帶了七八人去董營挑戰,頓時吃驚,初時以為是軍士傳錯了自家的軍令,隨即想道:「我軍令清楚,他定不致傳錯,此必是玄德、雲長求功心切,故擅改我令,只帶了數人前去挑戰。」

    他問道:「玄德、雲長去了多久了?」

    「去了有兩刻多鐘。」

    荀貞本部五千人,本來排開後就佔地甚廣,加上正在列陣,不能直來直去,這軍士回來時繞來繞去的,又耽擱了一些時間,卻是用了兩刻多鐘才得以回來荀貞面前覆命。

    已經去了兩刻多鐘,此時追之已是來不及,荀貞無奈,只得喚來候在左近的文聘來,令道,「董軍雖怯戰不敢出,而其將亦頗有勇悍之名,玄德、雲長只帶了數人前去挑戰,或會有失,你速點三百精卒,往為他二人之後援。」

    荀貞之前定文武之制,文聘雖是久從於他,乃是「元老」一級了,可一則因其年歲稍輕,今年才二十出頭,二來也是因荀貞對他有厚望,想把他帶在身邊再「耳提面命」地鍛鍊他一段時間,因而並未給他「校尉」之職,沒讓他獨領一部,而只是任為了一個中軍的曲軍候。

    叫文聘去追劉、關,倒不僅是因為擔心劉、關的安全,更主要的是,和不派高素去一樣的原因,荀貞擔心劉、關失陷,如他兩人挑戰不成反而戰死,必將會大傷三軍士氣。

    文聘得令,即點了三百精卒,去追劉備、關羽。

    荀貞看著他帶兵出陣,遙見很快就要追上了劉、關,這才放下了心。

    約用了不到一個時辰,佈陣完畢。

    剛把陣型布好,文聘領兵歸來,荀貞往他身後看去,卻是不見劉備、關羽的身影。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45
29 關雲長一身是膽 劉玄德暗猜玄機

    「玄德、雲長何在?」

    文聘答道:「在後頭為我等斷後。」

    荀貞細問之。

    原來:劉備、關羽到了董營門前,百般辱罵,再三耀武,終激得營中董軍大怒,何機遣了三四十騎出營來襲,從劉、關去的那七八個步卒很快就被殺死,唯余劉、關二人呼喝奮戰、關羽著實驍悍,一面護住劉備,一面與數十董騎游戰,竟是不落下風,反更連斬敵騎於馬下。

    就在這個時候,文聘帶兵卒趕到,救下了劉、關,往本陣而走。

    見有荀軍的援兵到,那數十董騎稍稍退卻,然因見來的皆是步卒,並無騎兵相隨,於是又跟從迫上。劉備、關羽遂叫文聘帶步卒先走,而他兩人則主動留在後頭為文聘斷後。

    荀貞陣中的望樓已經搭好,荀貞登到樓上,遠眺望之,遙遙見前頭四五里外,有兩股騎兵一前、一後,正朝這邊馳來。前頭是兩騎,雖看不太清,卻也知道此必是劉備、關羽,後頭三十多騎,應就正是尾隨追擊的董騎。

    只見馬蹄奔騰,煙塵滾滾中,劉備、關羽以少敵多,卻怡然不懼,時不時還放緩速度,把刀、矛置於鞍前,扭身挽弓,朝後頭射上幾箭,只是他兩人的箭術並非超等,騎逐馬上,顛簸之下,射得不太準,七八箭裡或能有一箭射中敵騎。

    那數十董騎卻也並非只是被動挨打,亦時時挽弓射箭。

    敵我兩方你來我往,箭矢不停。

    董騎中有一人射術甚精,連著幾箭都是緊擦著劉備坐騎的馬屁股邊兒上過去,一看這人就是在打「射人先射馬」的主意。——馬屁股的範圍比劉備人身的範圍要小,射起來難度更高,可劉備披的有鎧甲,便是中上兩箭也無所謂,所以這騎射他沒披甲的坐騎,坐騎如被射中,必會因痛而驚,鐵定會撂個橛子,那劉備沒準兒就會被拋落馬下,一掉下馬那就凶多吉少了。

    劉備也是膽大,半點不怕,箭雨中,依舊從容不迫。

    荀貞傳下軍令,令道:「叫益德速領百騎前去接應玄德、雲長。」

    張飛和辛璦統著騎兵現正在陣前戒備,因他們處在陣型最前,沒有人、物阻擋視線,所以不必登高,也能看到劉備、關羽現下所處的險況。張飛正準備要請令去救他二人,荀貞的軍令適時即到,他忙點了百騎精銳,飛身上馬,一疊聲呼喝催奔,卷馳往去迎救劉備、關羽。

    荀貞在望樓上高高望之,見張飛帶百騎出陣後,那數十董騎頓放慢了馬速,似乎是商量了幾句,不敢再往前追劉備、關羽了,勒馬轉向,往本營歸馳而去。

    一邊是張飛接住了劉備、關羽,一邊是那數十董騎折頭歸還本營,兩邊分開,各往東西,這一場小追逐戰就算是就此宣告結束了,荀貞輕吐了口氣,心道:「雲長勇武,膽勇不足為奇,卻未想到玄德亦竟這般悍勇。」

    其實,這並不奇怪,劉備出身輕俠之流,本就是個好勇尚氣的,說不好聽點,他本就是個觸法犯禁的「亡命之徒」,膽大實屬正常,只是荀貞受前世看到的那些書、影視劇的影響,把他當成是了一個「仁厚長者」般的人物,而自劉備投到荀貞手下以來,他也一直都是以「寡言寬厚」的形象示人,從來沒有過「過火」的行為,故此荀貞卻是不覺忽略了他的輕俠出身。

    事實上,劉備如真僅僅只是個「仁厚長者」,關羽、張飛這樣的萬人敵也不可能和他那麼投脾氣。

    荀貞正要下望樓,忽聽得前頭陣上一陣驚呼,忙抬眼看去,卻見竟是便在剛才他走神低頭的那一瞬,關羽離開了劉備、張飛,獨自一騎反向離開退走的那數十董騎追去。

    關羽剛才往本陣來時並沒有一味疾馳,而是時快時慢,因而此時坐騎的力量尚足,這會兒在他的催馳下猛然發力,急追之,片刻功夫就趕上了那數十董騎。那數十董騎萬萬沒料到關羽居然敢一個人反而追過來,剛才是他們追劉備、關羽,這會兒是關羽追他們,卻就變成了他們背對關羽,不好應對,登時慌亂起來,有扭身挽弓的,有忙不迭朝左右分散奔逃的,也有懼關羽射箭,連忙伏在馬身上,一個勁兒拍馬快走的。關羽卻不理會餘眾,催馬只追一人。

    荀貞看去,依稀認出,這被關羽追的似乎正就是剛才連著箭射劉備的那一董騎。

    這個董騎不如關羽馬快,很快被關羽追上,離得遠,荀貞看不清楚細節,只見關羽的坐騎剛剛超過那個董騎的馬尾,關羽好像是一俯身,緊接著便遙聞一聲馬嘶,那董騎的坐騎轟然倒地,那董騎頓被摔落地上。旋即,關羽馬到其邊,又一俯身,把他夾起,兜馬轉回,從容奔向張飛、劉備。那餘下的數十董騎眼見同袍被抓,卻俱皆落魄,無一人敢來救之,自管逃散。

    荀貞陣前看到這一幕的將士無不歡呼喝彩,左、右兩陣也幾乎同時傳出了歡呼之聲。

    立在荀貞邊兒上的程嘉驚道:「雲長剛才是拽著馬尾,把那董兵的坐騎給拽倒了麼?」

    儘管沒有看清楚,可樓上觀戰的諸人卻都猜得出來,定是如程嘉所說。

    荀攸讚道:「力勒奔馬,雲長真虎士也。」

    荀貞等人下瞭望樓,回到將旗下,等了會兒,劉備、關羽、張飛回到了陣中,過來覆命。

    劉備伏拜在地,說道:「備等到了董軍營外,百般挑戰,最終卻只引出了數十董騎,非但未能將其大隊引出,不能完成君侯的將令,還又把從備、羽前去挑戰的兵卒折損了,請處責罰。」

    荀貞把他扶起,上下觀之,見他除了額頭冒汗,身上並無半點傷損,說道:「我本叫卿帶三百精卒過去挑戰,卿卻只帶了七八兵卒過去,幸得卿無事,要不然,我悔之莫及也。」頓了頓,又笑道,「卿不遵我軍令,雖為吾弟,我本亦該責之,然雲長於兩軍陣前,單騎逐敵,擒敵勇士,大壯我軍士氣,功勞不小,堪可功過相抵。這責罰,便且繞過你罷。」

    劉備拜謝。

    荀貞又將他扶起,再又去到關羽、張飛前頭,把他兩人也扶了起來,看向關羽臉上,見他面不紅、氣不喘,雖是剛經過一場頗為危險和激烈的戰鬥,卻是神色如常,不覺嘆道:「雲長非只有虎力,更有虎膽,真一身是膽。」踢了踢被丟在關羽腳邊的那個董騎,說道,「汝可知擒你者何人也?吾帳下虎臣關雲長是也。」

    關羽說道:「未能完成君侯將令,雖是擒了此賊,不過一無名鼠輩,不值一提。」

    張飛問道:「君侯,此賊該如何處置?殺了麼?」

    荀貞說道:「雲長說得好啊,不過是一無名鼠輩,值不得殺,解開他。」

    在場的都是猛將,一個小小董騎翻不出什麼浪,張飛當即從令,把捆在那董騎身上的繩子解開,揪著他的脖子,讓他站起,又一腳提到他的膝彎,迫其跪下。

    荀貞負手而立,居高臨下,蔑視地瞧著他,對他說道:「我不殺你,放你回去,你且為我給你家校尉帶個話,就對他說:不但你,便是你家校尉在我眼中也不過是一無名鼠子,當年我與董卓共討黃巾時,你家校尉算個什麼東西?今也敢攔我的進路?如果識相,早些投降,我或尚可免他一死,如不肯降,就等著如數日前的那千許董騎一樣,被我帳下的虎士們把他的首級當做一場功勞罷。」吩咐左右,「割了他的鼻子,削了他的耳朵,扒了他的甲衣,放他走。」

    割鼻、削耳,這是慣常用來羞辱敵人的辦法,扒去衣服,更是對有血性之人的極大侮辱。

    左右的親兵得令,按住這個董騎,先是盡數扒掉了他的甲衣,接著手腳麻利地砍掉了他的鼻子和雙耳,也不給他包紮,就怎麼拖著他出了陣外,驅其離去。

    荀貞經歷過的戰鬥不少,在之前的歷次戰鬥中,他很少用此類辱人的辦法,劉備問他道:「君侯割其鼻、削其耳,又扒其甲衣,縱之歸營,命傳話給董軍校尉何機,……君侯是欲用激將之計麼?」

    荀貞笑道:「我與董卓當年討黃巾,鉅鹿戰時,我為頭功,何機在董卓帳下,豈會不知我的威名?之所以前番遣千騎來試探我,只不過是欺我新卒多,以為我軍戰力不高而已,而今他那千許騎兵被我一網打盡,他定已喪膽,不復存輕視之心,故而膽怯不敢戰,卿與雲長只帶了七八人去挑戰,他也不敢派太多人馬出來,只派了數十騎而已,我就再是激他,怕也無用。我料他現必正是在等伊闕、廣成關中的胡軫援兵,希待援兵到來後再內外夾擊,以與我戰。」

    「他既已喪膽,不敢與君侯戰,君侯為何又反更示強辱之?這不是會更讓他不敢出來麼?」

    「且待今晚,卿便知分曉。」

    荀貞、孫堅等大早上出發來的,路上走了多半天,又排兵佈陣,又叫劉備、關羽去挑戰,這會兒已至傍晚,荀貞已知何機斷然是不會出來迎戰的了,遂傳下令去,叫諸部就地紮營,並又把各部的校尉、軍候叫來,叮囑說道:「今次所紮之營不必堅固,越是草陋越好。」

    諸人不解其意,江禽問道:「君侯素有嚴令,凡臨敵築營,必須按操典而為,不得匆忙簡陋,今次卻為何反叫我等越是草陋越好?」

    「我自有用意,汝等按令行事就是。」

    諸人出了帳外,議論紛紛。

    想起荀貞不久前說的那番何機已然喪膽的話,又記起荀貞說的「且待今晚,卿便知分曉」,劉備心中想道:「君侯叫各部草草紮營,可是為誘何機夜襲麼?……是了,定是如此。如此看來,原來君侯先時削那董騎鼻、耳,扒其衣甲,又叫其傳話給何機,罵何機鼠子,侮辱極甚,卻非是在示強,而是在示驕啊!」自覺猜到了荀貞的心思,只是他生性沉穩,卻沒有對那些議論紛紛、不解荀貞用意的諸將們說,只是叫上關羽,兩人自歸本帳。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07
30 怒自羞出堪難忍 非因勇故守此營

    那被割鼻削耳的董騎逃回到了董營,在轅門那裡討了身衣服穿上,狼狽不堪地跑去帥帳。

    沿途的董營兵士見之,有上去詢問的,得知他這副慘狀是因荀貞而來,後又從轅門士卒那裡傳出了他還被荀貞扒去了衣甲,想那董軍兵士從董卓南征北戰,雖有過敗績,可勝仗更多,即便偶有失利,也從沒受過這等的羞辱,常勝軍中自多血性男兒,頓時無不羞惱,營中嘩然。

    一些別部司馬、曲軍候以及屯長之屬得訊,紛紛趕到帥帳,來見何機。

    到了帳中,正見到這董騎伏拜地上,在向何機敘說自家受辱的過程。

    直到此時,這董騎的傷處還沒有被包紮,一身都是血,真是見者叫慘,聞者痛嘆,再聽他說那被割鼻、削耳、剝衣甲的過程,聽到那會兒荀貞左右諸將竟都是在哈哈大笑,來到帳中的諸個軍官更是按捺不住,一個個地大罵起來,有那性躁的,拔出劍來,便向何機請戰。

    這董騎說道:「荀侯叫我傳話給校尉。」

    何機也很惱怒,漲紅著臉,壓住氣,問道:「荀侯叫你傳什麼話給我?」

    「荀侯說,荀侯說……。」

    「直言道來!」

    「荀侯說:校尉在他眼中不過是一鼠子耳,昔他與董國相共討黃巾時,校尉、校尉……。」

    「我怎樣?」

    「荀侯說那時校尉算個什麼東西?而今卻也竟敢阻他進路。校尉如識相,便趁早投降,他或可免校尉一死,如不肯降……。」

    「不降又怎樣?」

    「如不肯降,恐就會如前些日校尉遣出的那千許我部騎兵一樣,被他帳下的虎士取了首級,換成軍功。」

    何機勃然大怒,猛地一拍身前案几,怒道:「我敬他昔年威名,今雖兩邊為敵,卻亦從未失禮,言必稱他為『荀侯』,不料他竟這般辱我!來人啊……。」

    帳中諸軍官齊齊伏身在地,大聲說道:「請校尉下令,我等這就點兵出營,殺他個人仰馬翻!」

    「……去給我問問,我派去伊闕關報訊請援的使騎回來了沒有?」

    諸軍官面面相覷:「校尉?」

    何機轉怒為笑,哈哈大笑,說道:「荀侯多智,他這是激將之法,諸君難道沒有看出來麼?我如受他所激,則必會墮入其計。初我以為荀侯今次來攻,部多新卒,戰力必弱,故早些時才遣了千騎去探他的虛實,卻沒想到,他雖新卒多過老卒,卻竟依然小勝一場,真是不愧『英武善戰』之名,他既取勝,軍中的士氣此時定高,據報,他今又是只帶了數千人馬來挑戰我部,可以想見,這數千人馬肯定都是他部中的精銳,我等如冒然出營與戰,勝算實在不大。諸君不要急躁,汝等皆知:我上午聞得荀侯將至,就已遣了使騎急去伊闕關求援,掐算路程,最遲今晚那去報訊請援的使騎就能抵達關下,胡將軍點兵命將,明日可出關中,至多後天早上援兵就能到達。且等援兵來到,援兵在北猛擊之,我部出營沖其陣,兩面夾擊,勝何難也?」

    「可荀侯辱我等過甚!」

    「且待來日取勝,此小小之辱還愁不能還報麼?」

    「校尉!」

    「為將者當智,因怒興兵是兵家大忌。君等可知為何汝等只能是司馬、軍候、屯長,而我卻能被相國命為校尉,並又被胡將軍親點,來至此處守營麼?」

    「那自是因校尉勇武敢戰,非我等可比。」

    「非也,非也,不但是因我敢戰勇武,更是因我有智略啊。」

    「可是校尉……。」

    「君等各歸本部去罷。荀侯善戰,需得防他夜襲,傳我軍令,叫今晚守營的各部都我打起精神來,餘下各部也皆枕戈以眠,時刻備荀侯來襲。」

    諸個軍官無奈,只得辭退出帳。

    等他們都出了帳外,何機瞧了眼仍伏拜地上的那個董騎,說道:「你也去罷。」

    話說了半晌,不見動靜,那董騎依舊拜在地上。

    兩個親兵過去看時,卻是因失血過多,這董騎昏厥過去了。

    何機叫把他抬出去,命找人給他包紮,等帳中沒了外人,他站起身,猛然一腳踢翻了席前的案几,拔出劍來,往案几上連斫了好幾劍,剛才臉上的笑意早就不翼而飛,換來的是又再次漲紅了臉,低聲惡狠狠地罵道:「辱我太甚!辱我太甚!不報此辱,誓不為人。」

    帳中沒了外人,不代表沒了人,除了何機,還有一人,乃是他素來信用的軍司馬。

    司馬有很多類,品秩有高有低,有百石的佐軍司馬,有獨領一部、秩為比千石的別部司馬,又有也是秩比千石,但地位卻更高一點的軍司馬。軍司馬是校尉的副手,部中如不設校尉,或校尉不在時,軍司馬就是一部之長,所以軍司馬這個職位,只要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比如可自行舉薦之時,通常都是校尉最親信的人,劉備部中的軍司馬是關羽,何機部中的軍司馬也是如關羽一般的角色,在何機的心中也是如關羽在劉備心中一般的地位。

    這個軍司馬深得何機信賴,也非常瞭解何機。

    見何機發怒,他上前勸道:「校尉適才所言甚是,只要等援軍到,便可一鼓而勝,今日之辱不難報也,實不必大發雷霆。」

    「這個道理我豈會不知?可今我先是一敗於潁川,損了千騎精銳,二又被辱於營外,失了董相國、胡將軍的威風,事如傳出,叫胡將軍、董相國怎麼看我?你又不是不知,不知有多少人都在盯著我這校尉之職呢!就算等到胡將軍的援兵來至,就算勝了一場,也說不定會有人揪著我這一敗、一辱大做文章,待到那時,我這校尉之職不僅怕會難保,而且沒準兒還會受到軍法之懲啊。

    「……,況且再則說了,荀貞之既能殲我千騎精銳,就說明其部的戰力絕非我早前以為的那麼弱小,而他帳下的姜顯(許仲)、劉鄧、辛璦諸將,我昔在討黃巾時曾見過,都十分勇猛,不在我下,我聞他帳中又有戲忠、荀攸諸輩,悉為智士,那孫文台也是猛將一員,不可小覷,他既部卒的戰力不弱,帳下又猛士、智士濟濟,便是等得胡將軍的援兵到了,實話說:我等能不能取勝也還在兩可之間。萬一再不能取勝,加上我這一敗、一辱,我這人頭都該不保了!」

    何機能被胡軫委以把守伊闕諸關前線的重任,確實如他自誇:並非僅因他勇猛,也是因他有些智略。

    他的這番分析頗有道理。

    軍司馬以為然,說道:「那依校尉之意,現下該怎麼做?」

    「我如有計,也不致如此惱怒了。」

    「校尉其實也不必太過擔憂,荀侯固然善戰,帳下固多猛士、智士,可他先是在潁川勝了一場,今又在我營外小勝一場,接連取勝,想來亦難免驕傲,——從他割鼻、削耳、扒衣甲之舉,又從他叫那騎卒帶給校尉的話中也可聽出,他現在定已是甚為驕傲了。驕兵必敗。」

    何機提著劍在帳中立了片刻,還劍入鞘,說道:「卿言不錯。荀貞之自討黃巾以來,幾無戰不勝,他看不起我,今又接連小勝我兩場,心意驕傲也實屬正常。哼!好,我就看他怎麼因驕而敗。」說完,叫了幾個帳外的親兵進來,命道,「去荀侯陣外探看,如有異動,隨時來報。」

    這會兒已經入夜,何機與那軍司馬隨便吃了點飯食,他到底是連敗兩場,忌憚荀貞,睡不得覺,因與軍司馬一道,領了親兵巡視營中。

    四五千人只看數字似乎不太多,可「人上一千,徹地連天」,四五千人只拉開隊伍就很壯大了,更何況是還包含了道路、校練場等等的營壘?佔地更廣。

    等何機和那軍司馬巡視了一圈回到帳中,已是兩更前後了。

    去荀貞陣外探看的那幾個親兵回來了兩個,向他稟報:「校尉,我等在荀侯陣外探看,見到荀侯、孫侯等各陣兵卒就地紮營。」

    「就地紮營?」

    「正是。」

    何機心道:「荀貞之知兵法、善能戰,豈會不知這駐營之地應是精挑細選,萬萬不可馬虎,卻怎麼竟就在他早前布的陣上就地紮營?」問道,「他的營壘扎建得如何?」

    「甚是簡陋。」

    「如何個簡陋?」

    「既無高牆,也無溝塹,只草草地在周邊按插了些粗木為柵,放了幾百步卒在營前左右警戒。」

    軍司馬聞之,大喜說道:「不意荀侯竟驕傲至是!校尉,這是天賜良機,我部可夜襲之也。」

    何機遲疑了會兒,說道:「荀侯多智,他下午才羞辱過我,晚上又紮營如此簡陋,這說不定是他的誘我之計,……不可,不可,不可夜襲。」

    「校尉,這麼好的機會……。」

    「且再等等,反正最多後天胡將軍的援兵應該就能到了。」

    「可胡將軍不遣援兵呢?」

    是有這種可能,不過何機認為這種情況的可能性不大,他說道:「我營如失,則荀侯就可直抵伊闕關下,想來胡將軍應是不會不來援我的。」

    軍司馬勸之無用,也只得罷了。

    何機還是不困,因聽了荀貞紮營簡陋,他索性又帶著軍司馬去了轅門,登高遠眺,只見十來裡外,隱有些許不多的火光,星月之下,大多的地方漆黑一團,——時近三更,想來荀貞、孫堅等部的軍士都已睡了,所以看不到太過光亮。

    他遠望對面遠處,心道:「若對面之敵非是荀貞之親帶,今夜月明,倒是個極好的奔襲機會。」

    何機部皆為老卒,不少人有過夜戰的經歷,今晚月光明亮,更是錦上添花。

    「只可惜對面是荀貞之親在,我卻是大意不得。」

    他望了好一會兒,才下瞭望樓,回去帳中,剛走到半路,忽聽得身後遠處隱約傳來一陣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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