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三國之最風流 作者:趙子曰 (連載中)

 
zeroriku 2013-1-6 15:10: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6 577689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07
31 何機點兵趁夜襲 關羽惜刀不殺賊

    何機趕回轅門,復又登高望之,見前邊遠處的夜色下,本來火亮不多的荀陣三營中先是右邊驟然火光大作,緊接著不多時,中陣、左陣兩處的營中就像被傳染了也似,也火光點點亮起。

    那喧嘩聲就是從荀陣三營傳來,初時聲音並不太大,只隱約耳聞而已,但隨著三陣營中的火光越來越多,這喧嘩聲也是越來越大,不多時,傳到耳中時已幾乎是清晰可聽了。

    這喧嘩聲裡,有人聲,也有馬嘶。

    那軍司馬跟在何機的身邊,見之狂喜,說道:「荀營夜驚了!」

    何機又驚又喜,緊攥腰中的劍柄,睜大了眼,仔細地遠遠眺望。

    軍司馬說道:「校尉,荀營夜驚了,我部當速點兵馬襲之。」

    「……,這是真驚,還是假驚?」

    軍司馬恨不得握拳捶手,說道:「荀侯紮營簡陋,或可疑之,如今夜驚,復又何疑?荀侯統兵東來,入我境內,是客軍,前有我營,後有梁縣和注城,他怎敢以『夜驚』為誘我之計?他就不怕假夜驚變成真夜驚?……校尉,此我部出兵疾襲之時也。」

    營中夜驚向來是兵家最害怕的事情,大半夜的,夜深人靜,伸手不見五指,營中忽然自亂,如無敵人在前倒也罷了,最要命的是如還有敵營在前,那差不多就是必亡之局。

    「荀侯善治兵,怎會無緣無故地夜驚?」

    「那中陣是荀侯之營,左為孫侯之營,右邊據報說是潁川兵掾樂進之營。荀、孫二侯固皆名將,可這樂進卻是名不見聞,既不聞有何戰功,亦不聞有何名聲,料來斷非良將,而他所統之潁川兵也多年都未曾有戰,前些時,轘轅關中我軍遣部襲陽城,竟不但輕鬆功成,而且還能輕鬆退回,已足可見樂進與潁川兵之無能也。適才遠觀之,荀營之夜驚就是先從樂進營中起的,荀侯、孫侯是受其影響,而方才嘩亂。……校尉,此必為真驚無疑。」

    樂進的確是至今名聲不響,可陽城被襲一事,錯卻不在他,而是在那時的潁川太守,是潁川太守無膽,不敢去迎戰,也不敢追擊。只是,何機與這個軍司馬卻不知此節。

    何機同意軍司馬的分析,心道:「荀貞之雖善戰有謀,可也正如司馬所言,前有我營,後有梁縣、注城之兵,一著不慎,他便是全軍覆滅之局,想來他應也不敢膽大到以『夜驚』為誘。」

    可是想雖如此想,卻仍有些許猶豫。

    他又說道:「荀侯主陣的營西五里處是他的主力大營,據報,其營中有兩萬餘步騎,他主陣所亂,然我觀之,他的主力大營那裡卻並無紛亂跡象。如我襲之,他主力來救,如何是好?」

    「他那『主力大營』裡都是新卒,要是白天尚好,現下夜半,他那『主力營中』的主將又怎敢帶著新卒出營,去救荀侯?如真的帶了新卒出來救援,不等我部去擊,怕他們就自亂了。」

    夜戰這種事情不是什麼部隊都行的,半夜三更,視線不良,本來就看東西不清楚,又有那有眼盲症的,更是如個睜眼瞎,旗幟看不到、敵我分不明,如再加上是新卒,沒有戰鬥經驗,越是雪上加霜,確如這軍司馬這言,也許不等何機去擊,他們就自相踐踏,驚亂而逃了。

    軍司馬又道:「校尉如有慮,可不用傾營往襲,留些守在營中,為我後援。荀侯輕我,紮營的地方離我營只有十里地,萬一有事,我營中兵盡可急速援之,如此,即使此真為荀侯之計,我亦可在營中兵的接應下從容退也。荀侯身在客地,又值夜昏,我部一退,他定然不敢追我。」

    何機做出了決定,說道:「就依卿言!」

    他當即回到帳中,傳召諸曲軍候、別部司馬,親點了三千步騎,自帶之出營往襲,留下了軍司馬統率餘眾坐鎮營中,為他後援。

    何機儘管只是個部校尉,可他」智勇兼備」,與胡軫又是同郡,早就相識,所以頗得胡軫重用,統帶的乃是一個「大部」,原本足有五六千步騎之眾,在潁川折了千許騎,現今營中還有四千多、不到五千的兵卒,他領了三千人往襲荀營,留給軍司馬的還有千餘人之多。

    在他想來,有這千餘人在後為援,足可應付各種突發情況了。

    留了軍司馬在營中,何機點起將士,帶著三千兵卒出了營門,急往荀營去。

    十里地不多時即到,在來的路上,那荀貞的中、左、右三營是越來越亂,特別是右營,火光撩天,整個營地都快被火給燒著了,黑煙騰騰,煙火中人叫馬嘶。到了近處,並可看到在營中火光的映襯下,營中到處人影憧憧,似是在奔走逃亡。

    而遠處數里外的荀貞主力大營中,應是發現了主陣的夜驚,此時雖然也亮起了點點的火光,可確如那軍司馬所料,卻是並無一兵一卒出來。

    何機心道:「是我太小心了。看這架勢,荀營主陣的夜驚的確並非是假,而他那主力營中儘是新卒,夜半受此驚擾,想來那營中主將安撫營中還來不及,又哪裡還能出來援助荀貞之?」

    念及此,他精神大振,催促部眾快行,自亦快馬加鞭,催坐騎奔行。

    何機帶出來的這些軍官、兵卒,因了那被割鼻、削耳、剝衣甲的董騎之刺激,早就都羞怒無比,今見荀營主陣夜驚自亂,無不興奮,都覺得受到的侮辱將可得報,不用何機多催,也都或催馬快行,或加快奔行的步伐。

    眼見得荀貞主陣的三營在前了,何機令道:「荀侯右營已快被燒成白地,不需理會,左營孫文台雖有勇名,然不如荀侯威名高遠,也不需理會,我等先擊荀侯營,待破了後再轉擊孫營。」

    他的這番安排不錯,先打最強的,一擊破之後再說孫堅、樂進。

    命令下達了之後,何機連點了三個以勇猛著稱的軍候、司馬,命帶部先擊,直闖荀貞營。

    那三人得令,帶了部曲興沖沖、惡狠狠直撲入荀貞營內。

    荀貞的營門處並無人把守,早前據報說在營前警戒的那數百步卒也不見蹤影,但這三人以為這是因荀營火燒、夜驚之故,並不以為意,反更提高了心勁,皆心道:「荀營夜亂至此,我部必可輕易大勝!雪恥、立功就在今夜了。」

    可在闖入了荀貞營中後,他們一鼓作氣地往前衝了百餘步,卻竟還是不見一人,不但無人來阻,甚至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往兩邊的火中看去,那被燒在火裡的又哪裡是荀營兵卒?分明是一個個掛著人衣的架子。他三人縱再是智緩,此時此刻也反應了過來,頓即驚覺不妙。

    三人急勒兵不進,分出一人奔往後去,去找何機稟報。

    荀貞營中的火都是起在路兩邊的帳篷上,寬闊到足可供四輛輜車並行的營中主幹道上因為除了土外,既無帳篷、也無軍旗和輜重,沒有燃火之物,所以並無火起,這三個先衝入營中的董軍軍候、司馬走的便是這條道路。

    便在此時,留下來的那兩個軍候、司馬忽聞得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急促的戰鼓聲,旋即,他們腳下這條寬闊營道的兩邊幾乎不分先後,一起冒出了無數人頭,竟都是從地下出來的,這些人皆披甲持械,一出來就齊聲鼓噪,同時往這股董兵殺去。

    留下兩人中的一個大叫一聲:「不好,中了荀侯計也!」

    他們剛才沖得太急,渾沒留意到在這條營道的兩邊被荀貞部兵卒挖了許多的一人深的大坑,那從地下冒出來的荀營兵卒剛才就是掀掉了坑上的掩蓋,從坑中跳出來的。

    此時雖知中計,可卻也來不及了。

    打仗,勇猛、智略很重要,可心態更重要。

    董軍兵卒本來是氣勢洶洶夜襲荀營,來佔便宜的,忽然之間,形勢陡轉,變成了荀營設伏,他們上當,四面都是火,這裡是敵營,也不知荀貞到底設了多少埋伏,安排了多少伏兵,從敵明我暗一下成了我明敵暗,這股董軍兵卒剛才的雪恥、立功的心勁瞬間變成了惶恐、驚懼。

    心態一變,膽勇就無,膽勇一無,鬥志就沒。

    這群從地下出來的荀營兵卒不但都是荀貞精選出來的百戰精銳,無不可以一當十,並且帶頭的兩將又一個是劉鄧,一個是關羽,又俱為萬人敵的虎將,這股董兵只稍稍招架了兩下,就抵擋不住,哄散後逃。

    劉鄧統精卒在道左,關羽統精卒在道右,劉鄧只顧著砍殺當面的董軍兵士,關羽卻是懶得理會這些小卒,三兩下殺出一條血路,直奔那兩個帶兵的董軍軍候、司馬而去,將至其前,大喝一聲:「吾關雲長是也,爾等還不快來授首?」

    那個被辱的董騎箭術精良,也算是何機部中的一個勇士,他被荀貞放回營中後,曾被何機問起過,問他是被誰給抓了,又是怎麼被抓住的,他老實回答,說是「在回營路上,被那個先前來我部營外挑戰的長髯荀將給追將上來,拽翻了我的坐騎,因被拿住,聽荀侯說,這個長髯的荀將名叫關雲長」。討冀州黃巾一戰時,劉關張也在,在戰場上表現得非常勇猛、驍悍,何機雖沒見過關羽,可知其名,得了這個董騎的答覆,才知那長髯之將原來便是關羽,——不但他知道了,當時在帳中的人也都知道了,一傳十、十傳百,因而關羽之名現頗震董兵。

    那兩個軍候、司馬聞得前頭這提刀殺過來的荀將便是關羽,俱皆失驚,無人有迎戰之意,不約而同往後奔逃,便不說別的,只關羽拽倒奔馬的那副力氣就不是他倆能比的。

    他二人逃未及遠,聽得身後慘叫連連,抽空回覷了一眼,卻是關羽連斬阻路的董兵,大步不停,緊追在他兩人身後。兩邊火光通亮,映得關羽臉頰通紅,頷下長髯雖被裹在髯囊中,可囊有些破裂了,有稍許髯鬚逸出,面赤如棗,髯黑飄飄,雄姿揮刀,闊步無前,真宛若神人。

    這兩人心膽俱裂,嫌前邊有本部兵卒擋路礙事,各持刀在手,為驅散他們,胡亂砍殺。

    關羽遂傲士大夫,卻恤愛兵卒,見他二人為了逃命,連本部的軍卒都下得了手去殺,極是不齒其為人,喝了一聲,說道:「兩個無義賊輩,殺之污我寶刀。」卻竟是因不齒其人,而連殺都不屑殺了,不再追趕,轉而與劉鄧合為一道,圍殺餘下的那些董卒。

    那兩個逃跑的董軍軍候、司馬終於逃出了荀營,原以為可算逃出了生天,往前一看,卻都心如沉冰窟。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07
32 陽平文謙侵如火 常山子龍穩似山

    只見荀營外不知何時殺出了數路伏兵,在幾員猛將的帶領下,正把何機所帶的步騎圍在其中,吶喊衝殺。

    這兩個剛從荀營逃出的董軍軍候、司馬定了定神,細看去,看出了圍殺何機部軍卒的荀軍步騎共有三路。

    兩路在右,一路在左。

    左邊領頭的兩將,一個猿臂善射,一個披甲舞矛。

    右邊領頭的三將,中間一人身量短小,卻衝在最前,環刀劈砍,無一人可擋,其勢如火,真擋者披靡,其後二人,一躍馬挺戈,是個騎將,一徒步沉刀,分點兵卒進前,乃是員步將。

    這兩人不知,此五人正是孫堅、荀貞部下的五員頭等上/將。

    左邊那兩人是孫堅部下,一為韓當,一為黃蓋。右邊那三人則是荀貞帳下,中間身量短小卻突殺最迅的是樂進,騎馬挺戈的是張飛,徒步分點兵卒往何機部中虛弱處猛攻的則是陳午。

    這五個人,任選出一個來,都能在野戰中把何機殺個屁滾尿流,況乎這時五人齊齊陷陣?

    何機哪裡能抵擋得住!節節退敗。

    好在何機從軍日久,掌軍也頗有段時日了,知些兵法,有些章程,勉強維持住中軍不亂,也顧不上左右兩翼了,命中軍向後,意圖突圍殺出,逃回本營。

    韓當、樂進等五人在外圍,被何機的左右兩翼共計約兩千步騎擋住,急切間殺不入其中,而又因為東面是何機的來路,都是平原,無有丘陵、林木,今晚月色明亮,不好安排伏兵,所以荀貞也沒有在這邊安排人馬來阻截何機的退路,在何機的「當機立斷、壯士斷腕」之下,他最終帶著僅存的五百餘親兵和中軍的兵卒殺出了包圍圈。

    出了包圍圈,何機不敢耽擱,只心情複雜、又惱又懼地往仍還在廝殺振夜的戰圈中看了眼,心道:「遇伏當時,我就已急遣騎回營調司馬出來救我,想此時,司馬應已帶兵出營,我只要能再往前奔出個四五里,至少今夜性命無憂了。」

    他認得荀貞,知道適才突然冒出、共來圍殺他的那三路人馬中並無荀貞在。

    因為不知荀貞此時在何處,雖是殺出了包圍圈,他卻仍是心驚膽顫,唯恐荀貞會突然親帶一部人馬出現,連連拍馬,不敢稍停,帶著逃出來的這五百餘軍卒慌不擇路地一路往本營奔去。

    行了約有四五里地,卻仍不見軍司馬來迎他,何機心中納悶,想道:「莫不是我遣歸營中求救的那兵卒因為害怕而自己逃了,並未歸營求援?」

    他雖是狐疑,卻幸得一直沒見荀貞帶兵出現,前邊再走個四五里,就是本營了,轉頭向後看去,遠處幾里外的廝殺仍在繼續,火光衝天,黑湮沒入夜中,殺聲雖已渺渺,可傾耳細聆聽之,卻猶能聽到,除此外,倒是也沒見有荀兵來追他,他心中略安,又想道,「僥倖!幸虧從我營到荀營這一路上儘是原野,無有丘陵、山林可供埋伏,卻竟是被我僥倖逃了出來。」

    正想間,前頭兵卒來報:「裡許外有一支兵馬來了。」

    何機唬不清來者是誰,不知是荀貞的伏兵,又或是司馬來救,急忙問道:「何人兵馬?」

    「看旗幟,像是校尉留在營中的部曲。」

    何機提起的心又落回胸中,心道:「是我錯怪了那傳訊求援的兵卒,他並非是逃了,只是司馬出來得有些慢了。」見左右兵卒都垂頭喪氣,既驚又嚇,神魂如失,遂鼓舞士氣,說道,「司馬已帶兵出營,到了前頭,待與司馬合兵,便是荀侯軍馬追來,我等亦可安然歸營了。」

    往前行不及裡許,果見對面有一支兵馬奔來,何機心中大安。

    不多時,這支兵馬到了近前,他卻驀又心中一緊,看出了不對:只見這支兵馬人數不多,至多三二百人,旗幟雖有,也確是自家軍旗,可卻旗歪幟斜,而旗幟前後的那三二百兵卒不少丟盔棄甲,形狀狼狽,又哪裡像是來救援自己的援兵?反倒是像剛吃了一場敗仗的敗軍。

    他往這支人馬中看去,不見軍司馬的身影,看見了有兩個屯長在內,急忙召到身前,問道:「汝等為何如此狼狽?司馬何在?」

    這兩個屯長哭喪著臉,說道:「得了校尉求援,司馬即刻點兵,帶我等出營,可剛出營外就碰上了一路荀軍從斜路殺來,我等猝不及防,遂被殺個大敗,司馬欲勒兵還營,以借營壘而自衛之,卻奈何那為首的荀將著實驍悍,只一個照面就將司馬斬落馬下,司馬陣亡當場。」

    「啊!」何機如雷轟雷。

    他勉強定住心神,問道:「營壘呢?營壘現在誰手?丟了沒有?」

    「已被那荀將奪去。」

    營壘被奪,那就是無路可去,只靠這兩路加起來不到千人的兵馬,怕是等不到天亮就會被荀貞部的兵卒追上,殺個乾淨了。何機咬牙說道:「荀將剛奪下我營,他不熟我營中情形,定尚立足未穩,汝等隨我殺去,再把營壘給奪將回來!」

    這兩個屯長你看我,我看你,戰戰兢兢地說道:「校尉兵敗,營壘也被荀兵奪了去,我兩路合兵,尚不足千人之數,便是奪回了營壘,也再難擋荀侯一擊。校尉,不如我等往北,投伊闕關去吧?」

    「糊塗!此地離伊闕關百里之遠,荀侯的兵馬距我等卻只有咫尺之遙,哪裡還能等到我等逃入關中?只怕天還沒亮,咱們就會被荀侯給殺個乾乾淨淨了。而如能把營壘奪回,以我等不到千人之眾固是難擋荀侯一擊,可至多後天,胡將軍的援兵就能來到,到了那時,荀侯兵馬再多,我部兵馬再少,又有何懼?勝負兵家常事,汝等勿要膽怯,振作勇武,從我奪營去者!」

    那兩個屯長無奈,只得應命。

    何機深恐荀貞的兵馬追來,不敢在路上多停,匆匆把兩支人馬編成一部,即帶著奔去本營,想要趁那奪營的荀將不熟營情、立足未穩之機,再把營壘奪回。

    三四里轉瞬即到,很快到了營外,何機望去,卻又是心中一沉。

    他原本提足了勁頭兒,自覺有七八分奪回營壘的把握,這會兒看到營中情況,卻是如當頭被潑了一盆冰水,膽氣頓消,勁頭全無了。

    只見那營壘高牆上並無一個兵卒,而轅門外的高桿上掛著燈火,映照門前,卻是轅門大開,一個黑甲騎馬的年輕荀將正提矛立在門下,身後只從了一個年歲更輕的小將,除此再無別人。

    那兩個屯長喜形於色,說道:「校尉殺來得太快,這荀將不及佈防,連轅門都還開著,只憑他一人,便是再過驍勇,又如何能阻我數百步騎?校尉,我等這就殺進去吧。」

    「糊塗!他既敢獨騎單隨地候在轅門,營中就必定是已經有了埋伏。我等剛中了一場荀侯的伏兵之計,難道轉過頭來,剛衝殺得生,就要自投羅網,再中一場伏兵之計麼?」

    「那……,那現下該如何是好?」

    後頭十里處是荀貞的伏兵在圍殺自家的兩千餘精卒,前頭咫尺地,是轅門大開的自家本營,何機退無路,進無膽,待要走,又心不甘,可看看黑洞洞的營中,再看看營外週遭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本部將士的屍體和就在轅門外不遠處的軍司馬的屍體,再三忖思,卻始終是鼓不起冒著再次中伏的危險而殺進去的勇氣,他忍不住高聲問道:「對面荀將何人也?」

    轅門那年輕的荀將朗聲答道:「吾常山趙雲是也。」

    「君既奪下我營,緣何敞門不守?」

    趙雲笑道:「此荀侯之令也。荀侯說:董將何機膽怯如鼠,我奪下營後,如閉門緊守,他定不敢來攻,會繞營而遁,是故令我敞門相候。請教對面之將,可便是何機麼?既已到也,為何至門不進?」

    何機心道:「又是激將之計!」被趙雲奚落了這一番,他既羞又懼,不敢答話,徹底熄了攻營之心,帶著殘存的那數百部曲退後數百步,繞過營壘,往北邊去了。

    趙雲見他帶兵遠走,喚從在身後的嚴猛小名,說道:「阿熊,速傳我軍令,命各曲上營壘,閉轅門!」

    嚴猛接令,急往營中馳去,給伏在營內的趙雲部曲傳令。

    何機料得不差,他營中留了千餘人,而趙雲來襲時所帶的兵馬也才只有千人,雖因他自家的武勇和打了董軍一個措手不及之故,輕鬆得勝,可到底是剛取勝未久,連那些俘虜都僅僅只是塞了嘴、綁住了而已,根本就沒有時間在營上佈防,所以在得知了何機趕到後,趙雲索性就大開轅門,假托以荀貞軍令,嚇唬何機。

    何機當時如不上當,真往營中殺來,他熟悉營中的地形、情況,趙雲不熟,地利在他這邊,獲勝不是沒有可能,可奈何他接連敗給荀貞,今夜又上了一個大當,損兵折將,身邊只剩下了數百殘兵,因卻竟是被趙雲的鎮定自若給嚇住了,不敢來擊,空空失去了此一最後的良機。

    何機不知他又中了計,帶著剩存的數百殘兵往北邊逃去。

    荀貞沒有在何機退回營中的路上安排伏兵一是因道無遮掩,野無丘林,不好安排,再一個也是因已經派了趙雲帶別部繞遠路去襲奪其營,所以不必再在他的退路上設伏,可北邊卻不同,荀貞這一仗破何機是小,有意打一下胡軫可能派來的援兵是大,故此是絕不可能放一個董軍兵卒逃到北邊、令胡軍得訊的,早就點了辛璦率領五百騎兵北去,守在了董營北面的丘陵中。

    這何機的下場就可想而知了。

    他帶著數百兵卒高一腳、低一腳,逃了小半夜,天亮了不敢停,又往前逃,好容易至了三十里外的丘陵,以為過了丘陵就能安全了,卻未至其前就聞鼓響,抬臉看去,數百騎兵從丘陵中牽馬出來,紛紛上馬,在一個身披紅黑兩色的皮甲、頭帶猙獰面具的騎將帶領下衝殺而來。

    何機這數百兵卒倉皇奔逃了三四十里地,力氣既疲,膽氣又失,如何是辛璦這五百騎兵對手?不過三兩下衝殺就被殺了一乾二淨,何機亦身亡戰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09
33 戰罷將軍色不改 願以剩勇取全功

    強敵在前,後有敵城,腹背受敵,此時「夜驚」確是兵家最懼。

    可荀貞、孫堅、樂進所帶的主陣三營兵馬都是精卒,皆明知軍紀,飽經操練,且多百戰之兵,以此為資,搞一個「假夜驚」,只要提前佈置得當,實也不難。

    此「先簡陋紮營,示敵以驕,復再以夜驚誘敵」之計是出自戲志才的建議,至於最先的那段削董騎之耳、割鼻扒衣甲,並叫他傳話侮辱何機,則是在聽了孫堅的提議後荀貞的即興發揮。

    先挑敵、再辱敵、再簡陋紮營,一步接一步,荀貞的即興發揮和戲志才的既定之計結合在一塊兒,效果出乎意料地好,使得何機的軍司馬立刻得出「荀兵已驕」的判斷,並使得何機亦對此深信不疑,有了這個前提,再接下來的「夜驚誘敵」就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了。

    等到一夜戰罷,知道了整場戰鬥過程的劉備才恍然大悟,心道:「紮營原來只是一個引子,夜驚才是正題,……不對,夜驚也不能說是主題,子龍帶兵奪營才是主題。」

    劉備在軍略上雖稍有欠缺,可畢竟是個人傑,在清楚瞭解到昨晚的整個戰鬥過程後,他很快就看出了荀貞昨晚此戰的真正重點所在:既不是紮營,也不是夜驚誘敵,而是趁虛奪營。

    簡陋紮營不用說,這只是一個引子,是在進一步地向敵人示以驕傲,而夜驚誘敵看似是重點,實則不然,如無趁虛奪營這一著,便是擊敗了何機的來襲之兵,也難以將其全殲,所以,奪營才是殺手鐧,一舉斷掉了何機的退路,從而才能使得此戰獲得全勝。

    劉備心道:「子龍陣斬董營軍司馬,神速奪下董營,在何機轉回後又大開轅門,使何機難辨虛實,不但虎勇,且膽壯如鐵,智勇兼備,人中龍鳳!惜乎我與他相識晚,他又常從侍在君侯帳下,少有閒暇,我因不能與他多多相處。」

    劉備遺憾不能與趙雲多多相處,倒非是起了挖荀貞牆角的意思。

    他現下在荀貞軍中聽命,部曲不多,手下猛士也少,論實力,別說是和許仲、荀成、辛璦、樂進等這些荀貞的左膀右臂相比,便是連陳到、臧洪、江禽、高素等這些荀貞帳中的普通校尉他也有所不如,而論名望,他雖因寬厚重義之故,早年在趙國、如今在軍中都頗得了一些美名,可離如荀貞這樣的「名動海內」卻也還是相差極遠,不可比之,所以,他現在實是根本毫無半點自立的心思,日常所想者唯有一條,便是:怎麼才能更得荀貞重用,以建功立業。

    故此,他之所以遺憾不能與趙雲深交,卻只是因他素來喜交英雄豪傑的脾性使然罷了。

    昨晚營外鏖戰時,荀貞、孫堅都沒在戰場。

    後頭的主力大營中多是新卒,初次出征,沒有戰場經驗,雖已在昨晚入夜後就被提前告之,前頭今晚會有假夜驚,以誘敵來,可荀貞也擔憂他們會受到影響,進而生亂,致使弄巧成拙,反自受其亂,所以他和孫堅、許仲帶了一千五百兵卒去至了主力營中,親自坐鎮。

    直到天亮後,塵埃落定,荀貞和孫堅才回到了前陣。

    昨天扎的營是草草扎就,很簡陋,被火燒了一夜,多已被燒掉,還沒燒完的火也都被撲滅了,立在戰場正中,望著前後左右成千上百的斷肢殘屍,滿地血泥,荀貞是見慣了殺伐的,卻是沒甚太多的心態起伏,只是神色平淡地看了片刻,等昨晚參戰的諸將都來到面前,遂收回目光,先是問傷亡情況。

    董兵精銳,昨晚雖是伏擊,可荀貞、孫堅、樂進部也頗有傷亡,合計折損近兩百人,重傷近百,輕傷過了五百之數。荀貞令道:「戰死的就地掩埋,記下名字,來日回軍後,給他們家中發送燒埋錢。重傷、輕傷的,令樊阿、李當之帶軍醫士悉心療治,不得怠慢。」

    諸將應諾。

    荀貞又問昨晚有無畏敵不進或不從號令的。

    荀貞軍中掌領軍法的是夏侯蘭,他此時在場,回答荀貞,說道:「昨晚並無違令之人。」

    昨晚參戰的三部都是精銳,又是埋伏殺敵,佔著上風,卻是沒有畏敵不進,也無不從軍令的。

    荀貞點了點頭,又問昨晚諸將戰功。

    他帳中掌功勞簿的現是常林,——常林是河內人,荀貞在魏郡為太守時,河內人故太尉張延為宦官所譖,死在獄中,荀貞派了荀攸、徐卓代表自己去河內弔祭,荀攸等回來後給荀貞介紹在河內的見聞以及河內名士,說起了常林之名,荀貞在聞知了常林少年時的事蹟後,遂遣人專程去他的家鄉溫縣辟他為自己的家丞,從那之後,常林就追從在荀貞的左右,一直到今,這期間,荀貞在亡命長沙時曾被奪去了潁陰侯之爵,可常林依舊不離不棄,後荀貞得以復爵,便再次辟他為自己的家丞,此次起兵討董,為顯對他的信愛,就把掌功勞簿的重任交給了他。

    常林已把諸將之功記錄清楚,呈給荀貞觀看。

    荀貞看去,見昨晚一戰,趙雲、樂進首功,辛璦為次,再其次是關羽、劉鄧,再之後是張飛、陳午等將,——辛璦沒有參與主戰場的伏擊,可他運氣好,就像他逼死了張角一樣,這次他又陣斬了此部董兵的主將何機,故此軍功僅在趙雲、樂進之下,而在關羽諸人之上。

    他點了點頭,把功勞簿還給常林,說道:「諸功且先記下,待戰罷,一併行賞。」

    問過了傷亡、軍法、戰功,荀貞最後才問昨晚的斬獲。

    樂進代表諸將答道:「殺敵、俘敵各兩千餘。」

    荀貞已知了何機戰死的消息,所以沒有問他的下落,而只是問道:「俘虜現在何處?」

    「都安置到了俘營。」

    問完了諸事,荀貞叫諸將先回去休息,等孫堅處理完他本部的戰後事宜後,又把跟他和孫堅一起過來的謝容、丁猛請過來,四人聚在一處,議論接下來的軍事。

    荀貞說道:「從俘虜那裡得知,昨天何機就遣騎去伊闕關求援了,胡軫如遣援兵來救,明天即可到達。昨晚戰時,我遣了玉郎帶騎兵去北三十里處的丘陵埋伏,以阻落敗的董兵逃回伊闕,封鎖我軍獲勝的消息,是以,如果胡軫真的遣了援兵來,此時定尚不知何機已敗之事。我以為,滅掉何機一部不算獲勝,如能再把這可能來的援兵打掉,此戰才是全功。」

    說完,他顧盼諸將,問道:「卿等以為呢?」

    孫堅自無異議,說道:「正該如此。」

    孫堅也是見慣了殺伐的,對昨晚的這場勝利雖然高興,可也只是欣喜罷了,而謝容、丁猛就不同了,除了多年前的黃巾之戰,他兩人已經是多年沒有見過這等「大場面」了,並且多年前的黃巾戰時他二人也都還不是主將,這次卻皆是以主將之一的身份參與的,更是激動。

    聽了荀貞的話,他兩人連聲說道:「吾等唯將軍馬首是瞻,悉從將軍軍令。」

    都沒有意見,此事就這麼定下。

    荀貞即傳令昨晚參戰的各部,命皆抓緊時間休息,又叫辛璦先不要休整,與張飛一塊兒帶騎兵再先去北三十里處的丘陵,一方面散出哨騎往北去探查有無胡軫的援兵到,如有,則又是已到了何處,另一方面也是為防胡軫的援兵早到,同時先為隨後就到的主力大軍佈置好陣地。

    辛璦、張飛皆是虎將,雖鏖戰了一夜,尤其辛璦,來回馳行六十里,到現在一眼未合,可卻在接了軍令後都是神采奕奕,半點倦色也無,俱齊大聲應諾,虎虎生風地自去領騎先行。

    謝容、丁猛心情好,看什麼都順眼,又趕上辛璦秀美、張飛體碩,看他兩人更是越看越愛。

    謝容笑顧丁猛說道:「我與校尉麾下卻怎無此等秀士、猛材?」

    丁猛湊趣笑答道:「吾聞物以類聚。你我如是荀侯,則麾下或就會有此等美士了。」

    荀貞哈哈一笑。

    各部休整半日,中午飯後出發,這回除了只留下了荀成統帶萬餘人留駐此地,半入何機原本的營中,半在外犄角呼應,一則照顧傷員、看守俘虜,再一個也是以為後備之外,包括謝容、丁猛兩人帶著餘下的那萬餘新卒也跟著荀貞一道去了北邊丘陵。

    在潁川時擊敵精銳千騎,是首戰,昨晚設伏夜驚誘敵,是行險,這兩戰都必須要用精卒,可此回去北邊丘陵設伏,乃是以逸待勞,攻敵不備,勝券在握,卻是不需再全用精卒了。

    新卒雖不善戰,可如不上戰場,永遠都是新卒,荀貞這次出兵擊董,原本就存了一點碰著機會就藉機練一練兵的意思,眼下,就是一個機會。

    精卒、新卒合共兩萬多人,先是精卒急行至丘陵地帶,繼而新卒亦至,入夜後不久全軍皆到。

    荀貞在來前就佈置好了各軍的埋伏、屯駐地。

    辛璦、張飛也提前給他們做了些準備。

    所以,各部的入駐、埋伏很順利。

    荀貞、孫堅親帶五千精卒埋伏在丘陵左邊,許仲、樂進領三千精卒伏在丘陵右側,辛璦、張飛帶騎兵伏在了丘陵南面,謝容、丁猛則帶著萬餘新卒伏在辛璦、張飛的後邊五里處。

    荀貞的整個作戰安排是:等敵人進入了包圍圈,由他和孫堅主攻,許仲、樂進帶兵疾繞到敵後,斷其歸路,敵如向前衝,辛璦、張飛在前攔截,謝容、丁猛帶兵隨之上陣。

    以荀貞估料,胡軫如派援兵來,最多也就是遣個兩千騎,不可能再多了。這片丘陵是必經之地,敵騎入了其中,中間雖有道路通行,可道路不寬,兩邊皆是崎嶇地帶,先失了騎兵的優勢,再又不占人多,復又是百里奔行而來,已疲,以己方兩萬多人攻之,勝如反掌之易。

    事實上,胡軫會不會遣援兵來,以及到底派了多少人來,這已不是荀貞的估料了。

    辛璦散出去的哨騎不久前剛來回報:在前邊四十多里外見到了胡軫的援兵,約近兩千騎。

    這會兒已然入夜,胡軫派來的援兵便是夤夜奔行,因視線不清之故,也難行快,四十多里地,等他們到了此處,大概已快天亮,又或是已經天亮了。

    因是之故,安排好了各軍的陣地後,荀貞命各部且先休息,靜候胡軫援兵的到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09
34 勝威使梁不戰遁 五更悄然過劉營

    入夜靜寂,二月仲春天氣,已是頗暖,夜風拂來,帶著遠處的林木清香和泥土的芬芳,又有汝水上的水氣亦摻雜其中,尤令人心曠神怡。

    只是,春夜雖美,此時的梁縣城中,卻是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昨晚荀貞大破董營、陣斬何機,具體的戰鬥過程和斬獲,梁縣城中的守軍不知,可是荀貞大勝、何機戰敗的結果梁縣城中的守軍卻是已然得悉,——畢竟梁縣城外的劉秉部只有三千人,不能把梁縣團團圍住,所以城中和外界的消息並沒有被徹底斷絕掉,事關本城守戰和自身安危,梁縣的守將時刻都在關注著荀貞、孫堅部入到境內的動向,荀貞、孫堅過注城不打、直擊何機營壘的事情他知道,昨晚荀貞獲勝的事情他已在今天午時前後得知。

    從午時得知這個消息到入夜前後,守將先後召集軍官,共開了兩次軍議。

    一次自就是在午時得知何機兵敗的消息之後。

    何機一敗,這汝水兩岸,遠近百里方圓,就只剩下了梁縣和注城兩支董軍。

    注城城小,城中只有數百兵卒,可以忽略不計,也就是說,周邊這一帶現存的董兵其實也就是只剩下了梁縣城中的這一兩千人了,何機的營壘在時,梁縣城裡的這一兩千董兵近則可以和何機隔河呼應,遠則亦能與伊闕諸關中的胡軫響應,可現下何機兵敗,就等同是把這支董兵和伊闕諸關中的胡軫給割裂了開來,換言之,從某種程度而言,他們已是成了一支「孤軍」。

    這可是大大不妙的。

    午時前後的那第一次軍議上,各曲的軍候、司馬、屯長們議論不休,爭執不停。

    有的認為:何機已敗,荀貞、孫堅大勝,這個時候,梁縣應該固守城池,萬不可出城浪戰。

    而又有的認為:荀貞、孫堅攻何機時,梁縣就該遣兵出城襲荀貞後陣,那會兒因為反對的人太多,此策未能實行,現在何機兵敗了,只剩下了梁縣這一座「孤城」,孤不可守,那麼如今就應該立刻帶兵出城,或往西去,或往北去,總之,不能繼續留在城裡等荀貞回師圍擊了。

    對這個「帶兵出城而走」的意見,反對者甚眾。

    反對的人說:城外現有三千荀兵,而荀貞、孫堅又獲大勝,如果現在出城而走,首先會被城外的荀兵咬住,其次,荀貞、孫堅已獲勝,那麼他們的主力也就已經騰出來了,一聞知此訊,定很快就會遣部來與城外的荀兵合擊之,待到那時,無城可守,只能野戰,以少敵眾,必然大敗。

    認為此策萬不可取。

    眾說紛紜,爭執不休,誰也說服不了誰。

    最終,守將做出了決定,說道:「現下敵情不明,只知何校尉兵敗,卻不知荀、孫二侯的主力在何處,我等如冒然出城,恐會失利,且等探明了情況,再做決定吧。」

    到了傍晚時分,梁縣的探騎探明了荀貞、孫堅部主力的動向,又來稟報。

    聞知荀貞、孫堅帶兵去了北邊,守將又把軍官們召集到了帥帳,召開了第二次軍議。

    他對諸人說道:「據報:荀、孫二侯統主力兩萬餘往了北邊伊闕關的方向去,現留在汝水兩岸的除了我城外、注城外的數千人馬,還有一支萬餘人的部隊,屯駐在原本何校尉的營內外。」

    有軍官立刻說道:「荀、孫二侯敗了何機,趁勝鼓勇,這必是去伊闕關了。」

    卻也有人懷疑,說道:「伊闕諸關關中有我精卒三萬,荀侯、孫侯不可能不知,他兩人如是欲去攻關,絕不會只帶區區兩萬餘眾,兩萬多人怎麼可能打下伊闕諸關?」

    有人問道:「那你以為荀侯、孫侯是干什麼去了?」

    「何校尉兵敗前,想來定會遣騎去伊闕求援,荀侯、孫侯往北而去,我記得北邊數十里處有片丘陵,是從伊闕到何校尉營的必經之地,荀侯、孫侯會不會是設伏打援去了?」

    「何校尉兵敗,連我等都知道了,伊闕關中豈會不知?即便何校尉曾有過遣騎去請援,現在伊闕的援軍肯定也都退回去了,荀侯、孫侯打個什麼援?」

    「只要遣出些騎兵散在北邊丘陵一帶,斷掉伊闕關的消息並不難,何校尉雖然已然兵敗,可也許伊闕關中尚不知曉。」

    「那你以為我部現下該如何是好?」

    「如荀侯、孫侯真的是打援去了,我有上中下三計。」

    守將問道:「上計為何?」

    「傾城而上,渡過汝水,直撲荀侯、孫侯軍後,與伊闕關的援兵南北夾擊,戰必勝也。」

    「中計為何?」

    「趁荀侯、孫侯主力北去,我部棄城而走,往西去,投陸渾關。」

    「下計為何?」

    「固城自守,以期待荀侯、孫侯兵敗。」

    守將忖思心道:「我部只兩千來人,而城外和北岸的荀兵有近兩萬之眾,要想擊荀侯、孫侯軍後,需得從他們中穿過去,風險太大,難以完成,上計不可取;固城自守,萬一荀侯、孫侯又勝,回師來圍我,我豈不是插翅難逃了?亦不可取。」如此想來,只有第二計可取了。

    他說道:「我欲取中策,諸君以為何如?」

    上策需要極大的膽勇,下策是把期望寄託在別人的身上,要麼太危險,要麼不靠譜,對尋常人來說,都會選中策。

    在場的軍官都贊成。

    何機已敗,梁縣成了「孤城」,既然決定趁荀貞、孫堅北上的大好機會逃命,那就事不宜遲,於是,梁縣守軍就決定今晚便趁夜出城西去。

    城外的劉秉部只圍住了梁縣的南邊和西邊,東邊和北邊沒有圍,北邊是汝水,不能走,可行的道路就只有東邊了。

    走東邊出城有點麻煩,因為為了繞開城南的劉秉部,在出了城後需得先往南邊走一段路,然後再折轉往西,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多走點路就多走點路吧,總強過和劉秉部硬碰硬,直接去衝他設在城西的軍營。

    通常快天亮時是人最睏倦之時,對戰場的兵卒而言之,天快亮時且還是他們「最疏忽」的時候,天快亮了,提了一夜的心也都放下來了,所以,梁縣守將把出城的時間定在了五更。

    經過大半夜緊張的準備,五更時分,守軍悄悄打開了東城門,先是遣了些精銳出去,把游弋在城外的荀兵哨探給殺掉,然後全軍出城,到底多是老卒,這支守軍相當精銳,他們出城時半點聲息也無,靜悄悄地出了城,往南邊走了七八里,然後轉往西去。

    劉秉部三千人,分成了兩營,城西兩千人,城南一千人,他親在城西坐鎮,城南是由他部中的軍司馬坐守。他的這個軍司馬沒有經歷過戰爭,從沒上過戰場,只是因家資而得以被郡中任為了此職,作戰經驗不足,所以雖是日夜守在營中,甚是用心,可在一些諸如警戒等軍事部署上卻很有不足,他營中竟是無有一人發現梁縣的這支守軍從他們營邊悄悄經過。

    這支董軍本是做好了打一仗的準備,可是沒想到不但出城輕易,又見到南營的荀兵竟然如此大意,都不覺納悶,那守將心道:「荀侯、孫侯連敗何校尉,按說他們的部曲應該很是精銳才對,可城外的這支時荀兵卻怎麼這般無用,營防如此鬆懈?」很快就想到了答案,「是了,這支荀兵打的不是荀侯旗幟,而是汝南旗號,料應非是荀侯本部,難怪無用至此。」想及此,覺得有點可惜,若非是有荀貞、孫堅的本部在對岸,那他就大可以趁機夜襲一番劉秉營,然後再揚長而去。

    梁縣守軍卻是輕巧巧就過了劉秉營,西去投陸渾關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10
35 鼓音破曉天欲墜 文聘橫矛定軍旗

    梁縣守軍順利過了劉秉營時,汝水北岸丘陵一帶的荀貞正好剛接到又一道前邊的探騎軍報:伊闕關董軍援兵已到了前方十餘里外。卻是正好與荀貞的預料差不多,此時天已將亮,而董軍的援兵果雖是夤夜趕路,可路上行速不快,走了一夜才將到己方的設伏地點。

    早在一個時辰前,荀貞就傳令,命休息的各部都起來了,沒有生火造飯,吃得都是提早預備好的乾糧,此時各部皆朝食已畢,並都已進入陣地,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又等了兩刻鐘,探騎再又來報:董騎距設伏地已不足五里。

    天色漸亮,東方冒出了魚肚白,晨風吹動,帶著涼意,撲面令人精神一振。

    荀貞傳出軍令,命各部人馬皆伏於丘、林間,偃旗藏身,不許傳出任何聲息,在聽到他這邊的戰鼓響前,也不許任何一個兵卒射出一箭一矢。

    來援的董軍都是騎兵,四五里地一眨眼就到,不多時,就看到了北邊路上塵土飛揚,伏在地上的兵卒感覺到地表似在微微顫動。這支董軍援兵共約兩千騎,兩千匹戰馬奔馳,聲勢很大,他們的隊伍、旗幟還沒有望到,塵土、地動就先出現,還好在丘陵兩邊主戰場埋伏的都是精銳,又剛大敗何機,士氣正高,加上才休息一夜,銳氣方足,倒沒有幾個人因此而感到懼怕。

    很快,董騎的身影出現在北邊。

    最前頭是一支兩百餘騎的先鋒部隊,後邊一段距離後是主力大隊。

    如是在別的情況下,比如是在敵域,這支董騎在進入丘陵前肯定是會派斥候先入,細細探查一番,以防有敵人設伏的,可現下這裡等於是董軍的主場,董軍援兵又不知何機已敗,所以雖也例行公事地先從先鋒部隊裡遣了十幾騎進到丘陵中,但這十幾騎並沒有很仔細地查看,——其實,就算他們仔細查看,一時也是難以發現荀貞、孫堅等部的伏兵的,荀貞、孫堅等沒有在臨路的兩邊埋伏,而是在後邊一點,藏在道路兩邊的沒有騎兵,都是步卒,也好藏身。

    十幾騎斥候入到丘陵不久,那兩百餘騎的先鋒部隊就跟著進入到了丘陵地帶,緊接著,不多時,馳奔到達的主力大隊也繼之入了丘陵中。

    這一塊丘陵地帶是東西寬,南北窄,南北的長度不足以容納兩千騎兵的行軍隊伍,只能容個一千多騎,荀貞為了能全殲此股董軍,戰前做了部署,命在丘陵外南邊埋伏的辛璦、謝容等部不得先行發起攻擊,寧肯先放部分董騎通過丘陵地帶,也一定要等董騎的後陣入到丘陵中。

    只有等這股董騎的後陣入到丘陵中,負責斷其後路的許仲、樂進才好從北邊包圍。

    所以,在丘陵兩邊、南邊埋伏的荀貞和孫堅部曲皆屏住呼吸,看著這股董騎的先鋒安然過了丘陵地帶,又看著這股董騎主力大隊中前邊的三四百騎亦安然通過,這時,董騎的後陣已都入了丘陵中的道上,荀貞舉起手,向下輕輕一揮,伏在他身後的鼓手們頓時躍起,同時擂響了戰鼓,又幾乎是在鼓聲響起的同時,一面黑色的將旗在荀貞身後揚起。

    時當清晨,天尚濛濛亮,遠近無聲,幾十面大鼓忽然同時響起,頓驚動了丘陵道上的董兵,許多董兵的坐騎因而受驚,或猛然站住,揚蹄長嘶,或驚嚇之下往前竄行,登亂成一團。

    埋伏在道路兩邊、南邊的荀貞、孫堅、謝容等部兵卒同時而起。

    先是荀貞、孫堅這邊的部卒喊殺衝出,接著許仲、樂進那邊的部卒也都躍身跳起,除了留下部分兵卒扼守在道邊的丘陵上外,餘下的部眾皆疾往丘陵的北邊入口奔去,以斷這股董騎的退路。南邊的辛璦、張飛亦帶騎兵從兩側衝出,徑去截殺已出了丘陵的那數百董騎。

    謝容、丁猛等則統著餘下的那萬餘新卒守在辛璦、張飛的後邊。

    謝容帶領的陳國兵多強弩,其中一部分現在道路兩邊的主戰場中,弩矢齊發,急射道中的董騎,還有一部分跟從在謝容這邊,列在由新卒組成的陣型最前,亦弩矢齊發,射向當面的董騎兵卒,——辛璦、張飛是從兩側衝出的,他們主要是攻擊那先出了丘陵的數百董騎之兩翼,前邊還有百餘董騎不在他們的攻擊範圍之內,所以得由謝容帶的陳國弩兵先給以打擊。

    ——在謝容、劉秉、丁猛三人中,謝容的部曲雖也沒有怎麼上過戰場,可因為裝備的強弩多,所以卻是相對精良、戰力較強的一支,不過卻也又因他們亦沒有多少戰爭經驗,所以不能用為主攻,只能擔負一下輔助、牽制的任務。

    董騎的主要部隊都被荀貞、孫堅、許仲、樂進、辛璦、張飛等給圍住了,謝容、丁猛這裡的陣地靠外,較為輕鬆,他兩人立在陣中,在這激戰展開之時,還有餘暇觀望其它的戰場。

    這次伏擊董軍援兵與前兩次和董兵的作戰都不同。

    在潁川郡內殲滅那千餘董騎的首戰是在荀貞的主場,又有臨河的地利,故而得以將董騎誘到河邊,使其陷入泥濘,從而獲勝。

    前晚敗何機那一仗也是用計,先摧毀了何機部的鬥志,然後再圍擊取勝。

    而今晨這一仗,雖是以逸待勞,但畢竟天色已亮,視野開闊,道路兩邊雖有丘陵,不利於騎兵奔行,可前後兩邊都有出口,並且即使是在丘陵對峙的道路中段上,騎兵下了坐騎,一樣也能展開反擊,且因有坐騎遮掩之故,還多了一層防護,所以,這一仗打得卻是較為艱苦。

    董騎不愧精銳之稱,馳行了百十里地,陷入包圍後,除了開始有些驚亂,但很快就在各級軍官的組織下穩住了陣腳,並有那驍悍的軍官帶著部曲往兩邊衝鋒,試圖進行反擊。

    謝容、丁猛遠觀之,見從丘陵上衝下來的數千荀、孫二軍的將士中,有一人最為勇猛,雖離得遠、看不太清,然從其身形、手中的軍械也能料到,這人顯是劉鄧。

    劉鄧是頭一個衝下來的,帶著數十個曲中的勇士,位在數千荀、孫部眾的最前,就好像一支利箭的箭頭也似,當先撞入了路上的董軍隊中,近則刀斫,遠則投戟,叱咤奔趨,捲進如雷,當面之敵無論眾寡,皆如被狂風催襲,盡相退折,眼前沒有一人是一合之將,擋者披靡。

    謝容、丁猛本來就知道他的勇猛,而今親眼見之,卻也不由得俱皆讚歎,忽見董兵數十騎兵舍馬不用,在一驍悍小將的帶領下從兩面圍上,把劉鄧圍在了中間。

    劉鄧帶的原本有數十部卒,經過剛才的那陣衝殺,有的傷、亡了,有的跟不上劉鄧的腳步,被他拋在了後頭,此一時刻,劉鄧卻是孤身一人。

    那數十董兵明顯是想趁他落單的機會,把他給圍殺掉。

    立在丘陵高處指揮戰鬥的荀貞也看到了這一幕,謝容遙見荀貞身後的軍旗連揮,又聞他身後的戰鼓變音,辨其旗語、鼓聲,卻是在調劉鄧附近的別支人馬速去救援劉鄧。

    可丘陵中的道路不寬,而此時埋伏的荀兵、孫兵多已衝到了董軍隊中,敵我數千兵馬混在一處,實在是輾轉不開,荀貞雖旗、鼓連催,暫時間卻是無有一人能趕到劉鄧這邊來。

    謝容、丁猛再往劉鄧處看去,見他已被那數十董騎圍住,身影不能見也,俱皆失色。

    兩人不約而同,都想道:「劉鄧雖勇,然今陷入數十董兵精卒的圍殺中,卻恐亦難得保全!」

    如只是尋常的董軍兵卒倒也罷了,可這圍殺劉鄧的數十董兵卻都是精卒,皆披有精甲,劉鄧陷入其圍,一時無人來救,確是危險。

    謝容、丁猛目不轉睛地往劉鄧這裡看,連自家陣前的那些董騎都顧不上了。

    兩人看見,在荀貞的再三催促下,那被劉鄧拋在身後的他曲中勇士中有兩伙拚力殺退了前邊的阻擋,殺到了圍住劉鄧的那數十董騎之外,這兩伙勇士一夥兒有七八人,另一夥兒有四五人,合在一塊兒十餘人,然卻數擊不能衝破那數十董騎,反接連折損,片刻功夫即傷亡四五。

    謝容、丁猛提心到口,屏住呼吸,卻不多時,猛然見圍在劉鄧最外邊的十來個董兵甲士似是發了一聲鼓噪,轉身就逃,露出了其中場景:滿地死屍,那驍悍小將亦橫屍在地,劉鄧立在屍堆中,威風八面,卻是以一人之力殺了二三十個敵甲。

    十幾個他曲中勇士衝不開的董兵包圍,竟是被他一人殺散了。

    謝容、丁猛鬆了口氣,這才覺到手中生汗,又見劉鄧血污滿身,發亂不顧,拔足急追敵逃者,相顧駭然,說道:「此非人也,真熊虎也。」

    劉鄧破了敵圍,重帶著曲中勇士,四處奔殺,所向無前。

    荀貞、孫堅兩人在戰前就分好了工,等戰鬥打響,荀貞負責左邊,孫堅負責右邊。

    右邊的董騎也組織了精銳反擊,其帶頭的小將頗勇,逆擊孫兵,連殺數孫軍小將,孫軍的攻勢為之一滯。

    孫堅遙指此敵將,呼問左右:「誰為我殺之?」

    韓當持強弓,躍身出,未至敵將前,弓開箭去,敵將應聲而倒。

    ——一箭殺敵,這是很不易的。敵將披有重甲,頭上也有頭盔,射的不是地方,萬難一箭射死,這一箭就倒,可見韓當之準。

    孫堅大喜,待其歸還,撫其背道:「卿真為我解煩也。」

    關羽、江禽、陳午、江鵠等等荀貞部中的其他將校與孫堅帳下的祖茂、黃蓋、吳景、孫賁諸將各帶兵在董騎的隊中橫攪豎砍,相繼打退了四五波董騎的反擊,經過一個來時辰的鏖戰,漸把董騎逼到了一塊兒,使其侷促在一片窄小的地上,再也騰挪不開,難以進行反攻了。

    而此時的埋伏圈南邊,在陳國弩兵的配合下,辛璦、張飛已把出來的那數百董騎殺了個多半不存,僅存數十騎猶在負隅頑抗。

    南邊有辛璦、張飛部的騎兵,又有謝容、丁猛統帶的萬餘兵卒,聲勢盛大,丘陵中道上的董騎不敢往這邊衝殺,遂又一次加大兵力,往北邊的出口突圍。

    北邊出口這裡的荀軍所受的壓力頓時增重。

    許仲在陣中指揮,樂進在陣右坐鎮,文聘也在這支軍中,領了一支別部,守在陣左。

    董騎最先沖的是陣右,被樂進打退,又沖陣中,復又被許仲擊退,沖右、中皆不得過,於是便集中兵力猛攻陣左的文聘這邊。

    激戰多時,文聘部下傷亡不小,在董騎的合力猛攻之下頓時有點難以支撐,左右欲稍退之,文聘橫矛立在自家的軍旗下,瞠目斥道:「汝等因見敵攻強,故欲稍退,然豈不知士氣可鼓,不可洩也?一旦稍退,陣腳必亂,陣腳一亂,我等死無葬身地事小,被敵突出重圍、壞了君侯的軍計事大。又且,如是因我等而使君侯計壞,雖死亦必為三軍罵,與其死於恥,何不死於戰?許將軍、樂校尉就在左近,見我陣急,必會來救我等,或有生途。再言退者斬!」

    他牢牢地站在軍旗下,任對面董軍攻勢如潮,半步不退。

    許仲的陣地挨著文聘,見他事急,果如文聘所說,立即點了兩百精銳趕去支援,得了這股精兵的援助,文聘陣中所受到的壓力立時為之一輕,對面的董軍再攻,也是無能為力了。

    將近午時,丘陵南口外的董騎被全部殲滅,丘陵中道上的董軍也或亡或降,荀貞、孫堅抽出了手,遣人去文聘、許仲、樂進這邊支援,兩面夾擊,很快就把剩存的這股董騎給消滅掉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10
36 爭鋒唯數劉鄧勁 誇功最推高素雄

    出兵以來,這一仗打得最為艱難。

    戰罷,沒有怎麼參戰的新卒上來打掃戰場,參戰的兵士到一邊兒休息。

    一個又一個的傷員被打掃戰場的新卒們從戰場上小心翼翼地抬下來,集中到一處,軍醫士的兩個統帶樊阿和李當之都是一身血污,兩人親自上手,帶著軍醫們加緊給傷者裹創治療。

    荀貞、孫堅等人巡視傷營,因是臨時建築,營中甚是簡陋,上邊沒什麼遮掩物,地上也極少有鋪墊,只在外圍紮了一圈木欄,以與外界相隔,足有好幾百的傷兵就這麼露天地坐、臥於土上,傷口流出的鮮血染紅了腳下,輕者箭傷刀創,重者臂斷腹開,有的傷員傷勢較輕,或意志力較強,還好點,只是在低聲的呻吟,有的傷勢較重,疼痛難耐,發出刺耳的慘叫,更有那傷勢太重了,疼得受不了,偏又還沒有昏過去,恨不得滿地打滾,兩三個軍醫都按不住。

    跟著荀貞來傷營巡視的有幾個在潁川時來投的文士,目睹此狀,都是臉色發白,早先因大勝而產生的興奮之情早不翼而飛了。

    一人嘆道:「『兵者凶器也,戰者逆德也,爭者事之末也』,今吾知其意矣!」

    說話這人邊兒上有一人,卻是郭嘉,聞得此句,他頓時變色,辯駁說道:「無事興兵,此固逆德,然今將軍起兵,是為掃清朝逆,匡扶漢室,此乃順天意民心之舉也,何來逆德之說?」

    先前那人自知失言,看了看前頭的荀貞,不敢再說話了。

    荀貞聽見了他兩人的對話,回頭看了下眼,說道:「郭卿說的不錯,兵者確為凶器,所以聖人云:不得已而為之。今我等起兵,如是為了私利,當然就是逆德,而今我等是為除逆扶正,卻是正合了聖人『不得已而為之』之言啊。」

    那最先說話的人也姓郭,是郭俊的同宗子弟,與郭嘉算是同族。陽翟郭氏是陽翟的一個大族,族人眾多,因了郭俊的關係,到目前為止,已有四五人投到了荀貞麾下。

    荀貞見樊阿、李當之都在忙,沒去打擾他倆,只與孫堅在傷營中巡視了一圈,召來一個軍醫士問道:「高子繡呢?」

    今日一戰,因為激烈,荀貞、孫堅部中各有好些軍官受傷,高素也在其中。

    不過,要說起來,高素的受傷純是他咎由自取,前幾天與何機戰時,他就羨慕關羽、趙雲等的膽勇戰功,今日戰中,他又眼熱劉鄧、韓當等將的猛勇,也想和劉鄧一樣猛往直前,身先士卒,立個大功給全軍看看,奈何技不如人,難以逞勇,只能混在大隊裡衝殺,後來董騎兵敗,潰退逃北,他見之大喜,以為顯威的機會到了,遂不顧左右,挺著鐵矛急追之,一邊奔逐追趕,一邊大叫:「鼠子休走!」叫完,不忘自報己名,還又跟著再叫一聲「吾潁陰高子繡是也」!他追得太靠前,連中了敵兩箭,可為了露臉爭名,卻混不當回事,不改飛揚,依然未停。荀貞當時在高處遙見之,急令人追上他,命他不得輕進,勒部與眾齊擊,他這才停下。

    可雖然停下,先前已中了兩箭,幸得鎧甲精良,沒有傷到要處,只是肩膀、胸側稍有箭創。

    戰後,荀貞叫人把他也帶到了傷營這裡,命李當之等給他治療。

    可此時,荀貞轉了一圈傷營,凡是受傷的將士他都見到了,卻唯獨沒見高素。

    那軍醫士答道:「高校尉說傷勢不重,只讓李醫給他包紮了下,就出了傷營,沒留在這裡休息。」

    「去了哪裡?」

    「這卻是不知了。」

    荀貞很快就知道高素去了哪裡。

    他與孫堅出了傷營,回中軍路上時,碰到了十幾個軍官正聚坐在一塊兒高談闊論,回顧今日此戰,各說自家功勞。高素正在其中。他們這群人聊得太投入,沒注意到荀貞和孫堅等的到來,荀貞等靜悄悄地立在他們外邊,聽他們說話。

    一群人裡,高素的聲音最響,說得話也是最多。

    他手舞足蹈,又是自卸衣甲,袒露傷處,炫耀勇武,又是拍著胸脯,向諸人賭咒發誓,說他在今天這一戰中殺了多少多少董騎,砍了多少多少董兵的首級。

    這群人多是潁陰西鄉人,江鵠、高甲、高丙、蘇則、蘇正、史巨先、原盼等皆在其內。

    蘇家兄弟、原盼性較穩重,聽了高素吹噓,只是笑而不語。史巨先地位較低,也沒說話。高甲、高丙兄弟性格稍微跳脫,但因他倆俱在騎營,在辛璦麾下聽命,不知丘陵中道上步戰的情況之故,亦沒有開口,只是在聽到高素吹牛吹得不像樣時相顧對笑而已。

    江鵠是個直性子人,見高素越吹越離譜,實在忍不住了,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今日戰中,我雖因只顧殺敵,沒看得太清,可卻也知道,戰功最大的該是阿鄧。子繡,衝鋒陷陣的時候,我沒見你衝在最前,倒是最後董兵潰逃時,我見你中了兩箭,被君侯給召了回去。」

    高素正吹得過癮,被江鵠不留情面地揭破,他卻並無尷尬,大言不慚地說道:「你知道什麼!今日此戰,我本是該與謝容、丁猛同陣的,可因我素來勇武,所以君侯特地把我調在了身邊,最後董兵潰逃時,君侯召我回去是愛惜我,不想折了我這員猛將。不錯,今日一戰,阿鄧的功勞的確可以說是最大,可我也不比他差多少啊?那董兵裡有好幾個不畏死的悍將都是被我陣斬的,要非有我,只靠阿鄧,哪兒能勝得這般容易?……。」話剛說了一半,高素見江鵠等人紛紛起身,愕然問道,「你們作甚?」扭頭往後看去,看到荀貞正站在自家身後。

    他忙也從地上起來,與江鵠等一起行禮。

    荀貞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對高素說道:「好你個高子繡,戰前是你求著我上陣,到了你嘴裡,反倒成了我調你上陣!這也就罷了,打完了仗你不好好養傷,卻又跑來這裡自吹自擂,還說什麼你的功勞不比阿鄧小。今日之戰,你高子繡只有錯,沒有功。」

    高素統帶的多是新卒,今日之戰,他本該是與謝容、丁猛為一陣的,可他露臉心切,偷偷跑來求荀貞,想來主戰場殺敵,荀貞初時不允,耐不住他拿出「劉備、關羽」為例子,——劉、關所帶的部曲和高素一樣,也是多為新卒,本亦不該加入主攻,可因劉備急著立功,故此被荀貞特別允許,把他兩人帶在了身邊,見高素以劉備、關羽為例,荀貞沒辦法,只得應了他的請求。卻是沒想到,到了高素嘴裡,反倒成了是因荀貞愛他勇武而特地把他調在了身邊。

    荀貞怎能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高素叫冤,說道:「今日一戰,我捨生忘死,君侯叫我沖,我就沖,君侯不叫我沖,我還是往前衝,這般勇猛殺敵,哪裡有錯了?」

    「就是因為我不叫你沖,你卻往前衝,所以說你錯了。」

    「可我那也是為了殺敵啊!」高素適才卸掉了衣甲,這會兒還沒穿上,又指著自家的傷處,對荀貞說道,「君侯你看,我這裡、這裡,兩處負傷啊!哪裡有浴血殺敵,無功反有罪的道理?君侯,我不服,我不服!」

    荀貞哈哈大笑,轉顧孫堅,孫堅也是大笑。

    荀貞指著高素,對孫堅說道:「此吾西鄉舊人也。中平元年,黃巾攻潁川,時我在潁陰,他憂我或會受賊圍,遂與君卿諸人帶眾雪夜來縣外,以衛我周全。」又環指周圍的江鵠等人,接著說道,「此皆我昔年朋舊,今我之所親愛者是也。文台,這些年如無他們突鋒蹈危,赤膽忠誠,就無有我之今日啊。」最後,復笑對高素說道,「我剛才只是在調笑你罷了。子繡,你負了傷,就不要在這裡誇功了,快回去本部,一面養傷,一面整頓部曲。」

    得了荀貞這幾句誇讚,高素、江鵠等人都是心潮激動,俱皆下拜,紛紛表露忠心。

    史巨先大聲說道:「如無君侯,亦如我等今日!當年在西鄉,我等不過一鄉野鄙人耳,衣無錦,食無肉,寢無小妻,又哪裡能想到有朝一日會因君侯而得出泥淖,平步富貴?」

    史巨先本是鄉中一農人,雖亦好俠,可並不出色,家裡雖稱不上特別貧困,然亦不富,投了荀貞後,現今卻是掌兵數百,荀貞平時對他們這些西鄉舊人照顧有加,時有賞賜,他而今的囊中亦是早已頗豐,衣食無憂,還又討了兩個小妻,較之昔日,已可謂是雲泥之別了。

    他這番話說得很誠實,可也正因為誠實,所以加上荀貞剛才的那番話,兩下結合,彼此映照,卻就顯示出了一個簡單而樸素的道理:他們這些西鄉人與荀貞早已經是結成一個「利益共同體」了,荀貞需要靠他們為爪牙,他們需要靠荀貞來保持自家的「富貴」,誰也離不開誰。

    荀貞將他們一一扶起,對他們說道:「你們也各歸本部,整勒部曲去吧。今何機雖覆,董軍的援兵雖滅,可真正的大敵猶在伊闕諸關,待我與孫將軍、謝校尉、丁校尉商議過下步進止後,很快就會有新的軍令傳下,汝等不可懈怠。」

    諸人得了荀貞的軍令,皆應諾,遂拜別荀貞,各歸本曲、本屯。

    荀貞、孫堅等回到中軍,商議下步進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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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士疲不宜再強進 騎往東北問袁曹

    「今戰既勝,伊闕以南已無大敵,以我之見,我軍當高奏凱歌,趁勝勇進,休整個一日半天后就拔營起軍,直去伊闕諸關,以扣洛陽之門。」謝容說道。

    丁猛同意他的建議,說道:「董兵號為凶悍,而將軍連勝之,我等連戰連勝,士氣正高,正應該再接再厲,此去伊闕諸關不到百里,我願領兵先行,為將軍開道。」

    荀貞問孫堅:「文台,卿以為呢?」

    孫堅雖是猛鷙,可他久經沙場,又是親眼見過董卓部中精卒的驍悍程度的,所以並不贊成謝容、丁猛的樂觀,他說道:「我軍雖是連勝,可那是因為歷戰上陣者多是老卒,新卒多旁觀而已,因是才能與董兵抗衡,數勝之。伊闕諸關中董軍三萬,就算並非全為精卒,可倚諸關之險,兵馬又多過於我,而我連戰之下,兵卒已疲,當此之時,卻非是進擊伊闕之時。」

    謝容問道:「那以將軍之見,我軍現下該當如何?撤回去麼?我軍三日兩勝,殲敵近萬,士氣正高,此時後撤,恐《頂〈點《小說 有傷士氣啊。」

    丁猛亦道:「不錯,士氣可用,如此時後撤,似為不妥。以我看來,與其後撤,不如進軍,

    我連勝董兵,想那胡軫定已震懼,料來是絕不敢再出關來與我戰的,便是如將軍所言,我軍累戰,軍卒已疲,可既無胡軫出關之虞,我軍便自可先到關外,然後築營,再從容休養體力。」

    孫堅不以為然,覺得謝容、丁猛太盲目樂觀了,心道:「此二人雖忠烈敢戰,非孔伷諸輩可比,然卻不知兵法。」說道,「昔我從故太尉張公討邊章、韓遂,董卓同在軍中,屯營雖不在一處,可我也是見過胡軫的,此人雖難與我和貞之相比,卻亦沙場一老將,豈會料不到我軍連戰,兵馬已疲?我軍如現在就進軍伊闕諸關,他連敗之下,為提振士氣,必然會遣精兵逆擊,以我連戰之卒,又行近百里之地,一旦遇襲,必敗無疑,……斷然不可於此時進軍!」

    謝容、丁猛兩人是豫州人,是因為荀貞而才與荀、孫共進的,而孫堅也是因為荀貞而才與荀、謝、丁合兵的,無形中,荀貞作為他兩方的紐帶,加上他本身的族望、威名,早已是成了這支聯軍的領袖人物,孫堅和謝容、丁猛意見不一,三人便齊看向荀貞,等他決定。

    荀貞先對謝容、丁猛說道:「二君所言不錯,我軍目前士氣正高。」又對孫堅說道,「然文台所言亦對,我軍連戰之下,已成疲兵,不可冒進。」

    對荀貞,謝容、丁猛是很服氣的,謝容說道:「那我現在該怎麼辦?撤軍麼?」

    「此次擊董,非只有我等一路,孟德、本初亦各為一路。我軍現既已打開了通往伊闕的道路,那麼以我愚見,暫時就不必著急,可先遣騎去孟德、本初處,看看他們兩路現下的情形如何,都各是進到了何處,等探清楚了之後,可再商議擊伊闕之事。」

    荀貞說著這番話時,心中想道:「我記得在原本的歷史上,孟德似乎擊董不利,兵敗險亡,他如仍與原本的歷史進程一樣差點戰死,那隻我與本初這兩路人馬是斷難獲勝的。」

    袁紹只遣了八千人去孟津,人數少不說,離荀貞這裡還頗遠,荀貞是指不上他這一路來幫忙的,唯獨能指望的只有曹操這一路。

    如果因為自己的參與而改變了歷史的進程,——荀貞依稀記得在原本的歷史中,袁紹好像是根本就沒有派兵進戰,而現下雖然少,可好歹也是遣了八千人出戰,這應該已算是因為他的到來而改變了一點歷史的進程,那麼曹操在原本歷史上的命運會不會也因此而得到一點改變?不再戰敗?如果會,曹操這次沒有兵敗,那麼有他在滎陽、轘轅關一帶頂住徐榮,同時分走部分坐鎮洛陽的董卓的注意力,荀貞和孫堅倒是可以進擊伊闕,試試看能否取勝,可如果曹操仍與原本的歷史進程一樣,兵敗了,荀貞自忖之:「我也就唯有立刻撤退一途了。」

    「唯有撤退一途」,這不是因為荀貞怯戰,而是形勢使然。

    曹操如沒有敗,他一方面可以拖住徐榮這一路人馬,另一方面也可以分散董卓的注意力,可他如果敗了,一方面,徐榮這一路董兵就空出來了,另一方面,董卓也就可以不再考慮轘轅關的安危,而可以集中力量對付袁紹和荀貞了。

    袁紹派出的兵馬只有八千,又是在黃河對岸,對洛陽的威脅實在不大,董卓十有八九會先對付荀貞。

    因為現今是三面受敵,荀、曹、袁三路兵馬初起不久,各處戰場的戰況尚未明了,所以董卓留在洛陽的精銳都還沒有出動,在靜觀變化,李傕、郭汜這些董卓親信的悍將就不用多說了,只說那呂布,呂布這個人的氣節雖不怎麼樣,可在戰場上卻是一個強敵,「馬中赤兔,人中呂布」,他帶的並州兵,論精悍程度絕不在涼州兵下,他本人的武勇更是出眾,麾下又有高順、宋憲、魏續、郝萌、成廉、魏越等一班猛士,皆號為健將,遠非何機諸輩可相比。

    一旦曹操仍如原本的歷史上那樣落敗,僅以身免,董卓很有可能就會調徐榮部來與胡軫合兵,並極有可能會再遣出呂布等將也來與荀貞戰,以圖給荀貞以雷霆打擊,震懾河內、酸棗、潁川、魯陽的諸路義軍,到得那時,憑著麾下那幾千精卒,荀貞就是有三頭六臂也難以抵擋。

    所以,荀貞早在這次出兵前就已經暗裡定下了此回進戰的總體方針:曹操如不敗,可試攻伊闕,曹操如敗,便立即撤軍,待時局變化,然後再說二次討董之事。

    所謂「二次討董」,這也是荀貞早就想好的,如果這一次失利,那就先退回潁川,等董卓退出洛陽後再二次出郡,去爭個「光復洛陽」的美名。

    總而言之一句話,荀貞現今手頭上的實力就這麼多,有取勝機會的時候,他不怯戰,可如甚取勝機會的時候,他卻也不會浪戰。

    謝容、丁猛雖很想趁勝再進,可因服膺荀貞的軍略智謀,見荀貞既然這麼說了,也就沒有再強求,都說道:「將軍所言乃是持重之言,就依將軍之略。」

    荀貞說道:「今雖非進軍之時,可卻也不是就此偃旗息鼓,那梁縣、注城二城中各有董兵,我既已滅了何機、又滅了伊闕援兵,現在可以騰出手來,把這兩城奪下了,也算是為來日進軍伊闕做個前期的準備。」

    來日如進擊伊闕,必是硬仗,這後路必須要先保住安穩,所以梁縣、注城二地先下。

    伏擊何機、埋伏打援,都是荀貞、孫堅主攻,謝容、丁猛也想立點功勞,躍躍欲試,請戰說道:「梁與注城小敵耳,不需兩位將軍親戰,由我二人與劉校尉共擊之,便足可勝之。」

    荀貞笑道:「好,此兩地就交由兩位校尉與劉校尉擊之。」

    這邊剛剛議定回師,由謝容、丁猛、劉秉攻梁縣和注城,那邊就來了一道劉秉的軍報。

    劉秉派來稟報軍情的是個部中司馬,他到了荀貞軍中,滾落下馬,在荀兵的帶引下,奔到荀貞等人近前,下拜說道:「報將軍,梁縣敵今早趁夜出城,遁往去西了。」

    荀貞吃了一驚,忙問道:「劉校尉可與交戰了?」

    這司馬面帶慚色,說道:「董兵出城時悄無聲息,過我部南營時亦人馬無聲,我部卻是不知,等到天亮後才發現,然已追之不及,因未有與戰。我家校尉守敵不利,自知有過,請領將軍責罰。」

    孫堅聽了,心中想道:「不止謝、丁不知兵法,這劉秉亦不知兵法。哪裡有敵人已出城過營遠去,而圍城的營中卻居然懵然不知的?還好這梁縣董兵急著逃命,沒有趁機攻劉秉營,要不然他非慘敗不可。」

    謝容、丁猛聞之,皆驚,對顧了一眼,都想道:「董兵出城,劉校尉居然不知?」又想道,「如是換了我,我又會否能知?」自覺在軍事上並不比劉秉高明多少,又自知本部兵士的戰鬥力與劉秉部相差不大,兩人得出了相同的結論,「劉校尉如不知,則恐怕我兩人亦會不知。」

    想起剛才因為荀貞、孫堅連勝而盲目樂觀,以至竟提議進軍伊闕的「獻策」,他二人頓覺羞慚,皆又心道:「這數日見荀侯連勝,我兩人卻竟是由此輕視了董兵,不意董兵實是精銳至此,只是因碰上了更為善戰、多智的荀侯,因才接連敗北。還好荀侯英明,勝我二人百倍,沒聽我兩人的建議,否則,就算真得進到了伊闕關下,恐怕也是會如孫侯所說:兵敗無疑。」

    荀貞心道:「梁縣的董兵如不走,我可以藉機練練新卒,但既已逃了,也就罷了。」

    他溫言對那報訊的劉秉部司馬說道:「此非劉校尉之過,實因董兵太過狡詐之故。君且請先歸還本營,告訴劉校尉,我等明日便南返注城。」

    那司馬領命,自回轉本部去了。

    荀貞遣了幾騎,分去北邊、東北邊找袁紹、曹操,問他們的情況。

    全軍休整了一夜,次日南下返回。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11
38 名將不必後世知 取義安雅各有道

    荀貞、孫堅等帶部南下,回到了注城附近。

    荀成仍留在注城西邊的董營裡,與荀貞、孫堅部成犄角之勢,以防胡軫遣兵出關來襲。

    在注城這邊紮好營地,荀貞等開始攻城。

    注城小而堅,城中守軍雖不多,可皆精卒,不易速攻,反正要等曹操、袁紹那邊的消息,荀貞也不著急,先是由謝容、丁猛、劉秉帶部圍攻,隨之,讓他們下來,又換本部和孫堅部的新卒上去圍攻,——沒了梁縣,而今只剩下了這麼一個現成的練兵之地,荀貞自是要善加利用。

    要說這注城裡的董兵守軍和那梁縣的守軍比起來,倒稱得上「節操滿滿」,幾百人困在城中,眼看是死路一條,卻寧死不降,竟是任由荀貞等部輪換猛攻,縱傷亡漸多,而仍堅守不懈。

    打到後來,荀貞都起了愛才之心。

    注城的守將在董卓麾下並無大名,荀貞以前沒聽說過他,對他本是並不在意,可見他御兵有術,——城中的董兵只有數百,外邊的義軍有數萬,兩下相差懸殊,並且城中的守兵現在是外無援軍,沒有援兵的守軍往往都是士氣低沉的,注城此時已可被稱為「死地」,此兵家之絕地也,可在這麼個情況下,城裡的那數百董兵卻竟無人嘩亂,在明知必死的局面下,還肯依舊聽從守將的命令,死戰不降,由此足可見此守將的御兵手腕了。

    拿荀貞部中的諸將來說,單在御兵、得部曲死力這一條上,沒幾個人能比得上這個注城守將。

    有能力的將校不一定位高兵眾,想那呂布帳下的高順,統帶陷陣營,軍紀嚴明,甲械精良,每所攻擊無不破者,他本人清白有威嚴,不飲酒,不受饋遺,既作戰凌厲,又德行高出,非尋常將校可比,可謂名將了,然其部下的陷陣營也不過才只有七百餘人罷了,尚不足千。

    荀貞心道:「這注城守將莫非便是如高順一般的人物?」

    起了愛才之心,荀貞遂有招降之意。

    這日攻罷,他叫來帳中掌領文書的陳儀,命寫招降書一封,綁在弩上,遣士射入城中。

    陳儀文采斐然,招降書寫得既申明大義,又情深意切,奈何這注城守將卻是個忠貞之士,「來而不往非禮也」,他倒是寫了封回書給荀貞,然回書中卻只有四個字:君子安雅。

    「君子安雅」四字出自《荀子》,表面的意思是君子習慣於優雅,這個「雅」字也可理解為君子的美德。守將拿潁陰荀氏的祖先荀子的話來回答荀貞,其意可明了。

    荀貞看到這句話,又想起回到注城後,曾聞包圍注城的程普言之,說:當荀貞、孫堅等往北去伏擊胡軫援軍時,城中守將數欲出戰,似是想要趁機突圍,可都被他擋了回去。

    荀貞望著注城,因乃嘆道:「得士之死命,善戰守於城中,知書達禮,視死為雅,此古之君子也。」

    這守將既然不肯降,雖然可惜,卻也是沒辦法,只能繼續攻城了。

    謝容等三部、荀貞和孫堅兩部的新卒,替換進攻,攻了五天,注城到底城小兵少,這日午時城破。此時主攻的是孫堅部曲,荀貞見他的部卒衝入城中,急找孫堅,叫他傳令:見到那城中守將時,叫部下兵卒萬不可失禮,更不可殺之,當請來中軍,與荀貞相見。

    荀貞在中軍翹足以待,等了多時,不見孫堅部曲送城中守將來,卻只聽到了一道稟報:城破兵敗當時,守將就自刎當場了。

    荀貞連連喟嘆,為之惋惜,厚葬而已。

    注城已破,城中苦戰數日,守卒存者無幾,荀貞敬重那城中守將,吩咐軍中善待彼輩,不可因其為俘而辱之,又令:如有欲歸者,可給錢與贈,任之離去。

    孫堅笑道:「何機諸輩皆董卓帳下校尉,各有勇武之名,此城中不過一別部司馬罷了,默然無聞,貞之卻緣何對何機諸輩頗視若無物,而對此司馬卻甚是雅重?」

    「何機諸輩,徒有勇名,此城中司馬有古君子風也,正我輩中人,他們兩者怎能相比?」

    「卿既敬其有古君子風,又為何還一定要攻破其城?城不如破,他也不一定會死。」

    「城中司馬安雅,我輩起兵是為天下,風骨雖同,志向不同。」

    孫堅頗以為然,哈哈大笑。

    攻下/注城,全軍休整一日。

    不久,遣去找袁紹、曹操部的使騎先後歸來。

    荀貞召來詢問:「孟德現兵在何處?」

    「曹將軍出酸棗後,進軍甚順,現已將至轘轅關,正與董將徐榮對陣。」

    「可有交戰?勝負如何?」

    「小有交戰,勝負未顯。聞得將軍與孫將軍等進擊連勝,斬獲愈萬,曹將軍欣喜非常,叫我帶回話給將軍:兵家貴重,伊闕諸關有董兵三萬,胡軫號為悍將,將軍雖連勝,卻最好不要急進,可稍待之,等他這邊出了戰果,再與袁車騎那裡聯兵三路,共議擊討事。」

    「淳于瓊現兵在何處?」

    「在河陽津。」

    「可有與董軍交戰?」

    「與董軍隔河相持,並未有戰。」

    袁紹說是遣淳于瓊去孟津,實際上淳于瓊並沒有去孟津屯兵,孟津在黃河南岸,現是由河內太守王匡的部曲韓浩統兵在駐,淳于瓊沒有去和他合兵,而是停駐在了孟津對岸、黃河北邊的河陽,他這裡不是與董軍對峙的前線,與董軍隔著黃河,當然就不會和董軍有戰事。

    可問題是,他如不去孟津,只韓浩一人在孟津,靠他的那點兵力,守城尚且勉強,又哪裡還會有餘力再出擊董軍,策應荀貞、孫堅和曹操?

    荀貞聞之,心中不由想道:「今我三路擊董,而淳于瓊留駐河北,不肯南渡,這就是先自折了一路,幸虧我先前沒有直接進軍到伊闕關下,否則,前途難料。」又想道,「袁本初身為此次討董的盟主,卻是真沒有擔當,縱其有糧秣不繼、韓馥不配合等種種的困難,但現下我、孟德、文台共進擊,他作為盟主卻也不該坐視而已,論其胸懷膽略,遠不如孟德和文台。」

    堅定了決心,除非是等到曹操獲勝的消息,他絕不會再往北進軍一步。

    伊闕關中,胡軫召集諸將,商議軍事。

    他出示董卓的軍令,說道:「相國剛下了一道軍令,說:此番關東州郡起兵,諸路皆不足憂,悉碌碌無為之徒,唯荀貞頗狡,孫堅小戇,不可輕覷,今他兩人聯兵北上,扣我關卡,我部萬不可浪戰,當嚴守關門,只要能把荀、孫阻在關外,就是我等的大功一件。」

    「荀貞頗狡」,換句話說,就是荀貞多智;「孫堅小戇」,「戇」是吳語,傻瓜的意思,換句話說,就是孫堅不知保存實力,只知一味進戰,是個不要命的莽夫。不得不說,董卓對荀貞、孫堅的這兩句評語頗為貼切。

    胡軫宣示完董卓的軍令,對諸將說道:「相國軍令如此,汝等還有何異議?」

    前幾天,何機戰敗、援兵覆滅的消息傳到關中後,關中的董軍守將素來驕橫慣了的,哪裡忍得下這口氣,盡皆嘩然,許多請戰,不少人都嚷嚷著要帶兵出關,去狠狠收拾荀貞、孫堅。胡軫好不容易才把這股軍中的忿氣給彈壓了下去,今日得了董卓軍令,便立刻宣讀給他們。

    董卓在自家軍中的威望無人可比,他帳下的涼州將士與其說是國家的部隊,不如說早已成了他的私兵,見他這一道軍令下來,那些此前嚷嚷著出戰的將校們也都無話可說,只能從令了。

    胡軫見諸將皆無話說了,也不多言,便就要散會。

    就在這時,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一人衝入室內。

    胡軫抬眼看去,見是親信的一個謀士,不樂說道:「我正在軍議,你這慌慌忙忙的是作甚?」

    「捷報,捷報!」

    「什麼捷報?」

    「徐將軍大破曹操、鮑信,陣斬鮑韜、衛茲,曹、鮑部卒傷亡殆盡,其二人僅以身免。」

    鮑韜是鮑信的弟弟,衛茲是張邈的部將,他兩人是曹操、鮑信軍中僅次於曹、鮑兩人的軍官,連他兩人都陣亡了,可見曹操與徐榮的這一仗是何等的激烈。

    聞得此報,室內本要離散的諸將登時精神大振,立即就有人叫道:「曹操、鮑信兵敗,淳于瓊屯於河陽而只步不敢南下,現今三路逆兵就只存荀貞、孫堅這一路了!將軍,我等既已後顧無憂,便可全力擊荀、孫,還不速速發兵,即往奔襲之?」

    胡軫遲疑不決,說道:「相國的軍令剛下,我等怎可便就貿然出戰?」

    「此一時,彼一時也。相國軍令下時,徐將軍還未大敗曹操、鮑信,相國自就會令我等嚴守關卡,不得出戰,可現今曹操、鮑信已敗,荀貞、孫堅孤掌難鳴,正是我進擊之時。」

    「且待我報信給相國,等相國決斷。」

    「伊闕離洛陽往返近百里,等相國的軍令下來,荀貞、孫堅必也已得知了曹操、鮑信兵敗的消息,我軍便是那時出關,也追之不及了。」

    「追之不及?」胡軫喃喃自語,心中想道,「不錯,曹操、鮑信一敗,荀貞、孫堅部的確就孤掌難鳴,唯有退軍一途。如能在其退軍之時,我軍追殺一陣,也是一場軍功。」

    撤退和進攻比起來,撤退更難,尤其是在得知友軍大敗的消息時,軍心浮動,撤退更是難上加難,這個時候如果再加上後有追兵,那一著不慎,就是全軍覆滅。

    胡軫也是個當機立斷的人,既想到了這點,馬上就做出了決定,說道:「點精卒萬人,立即出關,我親帶之,往擊荀、孫!」

    連著被荀貞、孫堅敗了兩三陣,胡軫心裡也是憋著一口氣的,這個尾敵追擊、大勝凱旋的軍功他要親自去拿。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12
39 忽報胡軫襲追到 進去不知何其神

    胡軫點兵出關,來襲荀貞。

    一則,荀貞築營處比伊闕關離滎陽遠,二則,曹操大敗,僅以身免,一時間連自家性命都差點難保,自也就顧不上想起給荀貞報訊,所以荀貞得知曹操兵敗的消息卻是比胡軫晚了一天。

    聞得曹操兵敗,謝容、丁猛、劉秉諸人皆大驚。

    孫堅亦顏色微變,說道:「前番得訊,曹將軍、鮑將軍方與徐榮對陣滎陽,沒想到短短數日,他兩人就兵敗了。」

    謝容說道:「曹、鮑二將軍兵敗,我軍現下該當如何是好?」

    他越發佩服荀貞的持重謹慎,如果按照他和丁猛當日的提議,荀貞真的帶兵進至伊闕關下,那麼現在曹操兵敗,他們就算想撤退,亦不易也了。

    荀貞心道:「孟德卻還是敗了。」說道,「孟德、允誠兵敗,淳于瓊駐於河北,洛陽八關之外,而今就只存下了我等一路兵馬,董卓再無它憂,我料他定會點大軍來與我戰,我部連經鏖戰,兵不如他眾,亦不如他精,難是他的敵手,以我之意,我軍當先退回潁川,然後再議進止。」

    諸人皆同意荀貞的意見,遂各傳下軍令,預備拔營回郡。

    軍令剛下,斥候飛馬來報:「小荀將軍營外二十里發現了一支董軍。」

    小荀將軍說的自是荀成,荀貞舉他為了中郎將,故軍中亦以將軍稱他。

    荀貞心頭一跳,心道:「如是從洛陽發兵,難以如此迅捷,此必是伊闕關的胡軫聞知孟德兵敗,知我將會撤軍,故遣兵來擊。」問道,「打的誰人旗號?」

    「胡軫。」

    荀貞心道:「果然如此。」又問道,「兵馬多少?」

    「約有萬人之眾,步騎各半。」

    「傳我軍令,命仲仁不得妄動,既不許出擊,亦不許撤退,叫他安然在營中,等我接應。」

    荀成部中多是新卒,此時如退,必然倉皇,唯敗而已。

    這斥候接令,飛馬趕去荀成營傳令去了。

    孫堅等人這時還沒有走,荀貞對孫堅說道:「文台,今胡軫來襲,仲仁不可輕動,我自帶兵前去接應之,請卿為我壓陣。」

    孫堅說道:「有我在,卿勿憂。」

    和孫堅說定由自己帶兵去接應,而孫堅留在此處為壓陣,荀貞卻沒有立刻就帶兵出營,而是略顯躊躇。

    帳中的戲志才、荀攸等人很瞭解他,皆知他定是在想該如何去接應荀成才是上策。

    戲志才在聽到胡軫兵離荀成營只有二十里時,就起身走到了地圖前,他拈著鬍鬚察看了片刻地圖,已然得計,轉對荀貞說道:「君侯,曹將軍兵敗,董兵士氣正高,君侯如以堂堂之陣前去接應仲仁,恐難免會要與董兵戰上一場,一旦交戰,我軍就難速退。我有一計,可使君侯不但不用與董兵交戰,還能將之嚇退。」

    胡軫帶了萬眾精銳,一旦被他纏住,荀貞、孫堅就難以迅速脫身,而洛陽的董卓又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必然會遣兵來助胡軫,等到那時,一待董卓的大軍殺至,荀貞、孫堅就不再是脫身的問題,而是該怎麼保命的問題了。

    「噢?何計也?」

    「君侯不必去仲仁營外,可親領兵往北去,擺出要與董兵野戰的架勢。董兵士氣雖高,然君侯連勝,彼輩定亦忌君侯威名,見君侯親至,肯定就不會再襲仲仁營,而是會改與君侯對陣了。君侯可於此時,令仲仁出營列陣,擺出要與君侯合力共擊董兵之態。」

    「然後呢?」

    「君侯與仲仁擺開陣勢後,可先與董兵對陣,待到入夜,仲仁就可趁此機會,帶兵從容東撤,與孫將軍會師了。」

    丁猛問道:「按校尉此計,小荀將軍固然可以脫身了,可將軍呢?」

    「等仲仁撤歸後,君侯可布疑兵,迷惑胡軫,然後徐徐退歸。」

    「如何布疑兵?」

    「入夜後,君侯可選精卒數百,詐夜襲之,董兵不知虛實,必集結自固,君侯便可藉機後撤。」

    「如董兵獲悉,尾隨追擊,該當如何是好?」

    「可設伏兵於道,衝殺一陣,他肯定就不敢再追了。」

    荀貞大喜,說道:「志才此真妙計也!」

    戲志才的這條計策確實不錯,把握住了人心,胡軫部雖是來佔便宜的,可荀貞本就有善戰之名,今又連勝,胡軫等將肯定也會很忌憚他,一旦被荀貞迎面攔住,必定會萬事小心,他們這一小心,荀貞就有機可趁了。

    即按戲志才此計,荀貞點本部三千精銳,又問孫堅借了兩千精卒,合計五千敢戰之士,立刻出營,趕去攔截胡軫。

    胡軫在半道上聞得荀貞親帶兵來截,果如戲志才所料,不再前進,而是停了下來,等荀貞帶部到來。

    荀貞到後,在胡軫部的側面擺開陣勢,又叫荀成從營中出來,亦在營外擺開陣勢,做出一副要合力與胡軫死戰的模樣。

    胡軫馳馬陣前,觀望荀貞陣型,感嘆地對左右諸將說道:「不意荀侯膽勇至斯!今曹操、鮑信兵敗,唯余他這一路,他還敢與我軍逆戰,而不思急撤。」吩咐左右,「荀侯能戰,不可輕敵,命步騎各部小心警惕。」

    有將說道:「荀侯兩陣合兵,計有兵卒萬五千餘,雖兵多於我,然精卒不如我,而今我兩軍陣勢已開,何不現就衝殺荀陣?」

    「荀侯精兵雖不如我眾,然其兩陣隱成犄角勢,我如沖其一,必受另一陣之攻,不可冒然進戰,又且,我部馳近百里而來,將士也需要休整一下,再又,相國的大軍很快就能至,等到相國軍至,優勢就穩在我軍之手了,現下急戰的是荀侯,而不是我等,敵之所欲,我焉能給?」

    胡軫不肯立即進軍,兩軍遂對壘野上。

    入夜後,三更時分,荀貞揀選了八百猛士,以劉鄧、關羽分統帶之,奔襲胡軫陣,又叫辛璦、張飛統五百騎兵,繞在胡軫陣的外圍奔騰卷馳,又叫荀成陣鼓噪吶喊。

    胡軫聞亂,急登高望之。

    他隱約看到近處有數股荀兵來襲本陣,又依稀見到遠處似有群馬奔馳,再往荀成營看去,見其營中燈火通明,聞得喊聲如雷。他大驚失色,唬不透荀貞用意,忙令三軍:穩固本部,不得擅動。

    荀成營的鼓噪聲響了半個多時辰,漸漸停歇。

    來夜襲的荀兵在破了幾個董兵營壘後撤退回去。

    遠處的馬蹄聲亦漸不聞。

    待到天亮,胡軫又登高遠眺,荀貞、荀成的陣在遠處,他看不清楚,遣人去探,得報:荀貞、荀成陣中不知何時已是人去陣空。

    胡軫愕然,已知昨晚中了荀貞的計,頓足扼腕,急召諸將,說道:「荀侯昨夜使計,已與荀成共遁去。」

    諸將聞之,一片嘩然。

    有將說道:「荀部多步卒,現下應還沒有回到注城大營,將軍可點騎兵急追之,或有斬獲。」

    胡軫卻不肯聽從,說道:「荀侯能戰,相國以之為『狡』。今我等出關來襲,皆謂其將撤,誰知他忽復來進,再謂其將戰,誰知他又忽復而去,何其神也!今汝等又謂其宵遁,焉知他是真遁、假遁,有無埋伏?我料之,他就算真遁,也必會留有伏兵,我軍如追,恐將正墜其伏。」

    「那就眼睜睜看著他走了?」

    「至少強過再中他計,損兵折將。」

    胡軫也是被荀貞給打怕了。

    何機、援兵,接連被荀貞用計,連連落敗,他親帶兵來襲,又被荀貞用計,不但輕而易舉地救下了荀成,還撤退得不令他知,他現下是完全不願再與荀貞過招了。

    這卻也不能說他膽小,要知:戰場是死生之地,一念之錯,也許就是身死軍滅的結局,不是心智堅強的人,還真不敢拿冒險當飯吃。

    荀貞竟因此而得與荀成安然退回注城。

    荀彧笑道:「只惜乎志才的伏兵之計未能得用。」

    諸人笑了一場,見胡軫既不敢再來襲追,遂整兵勒眾,從容向潁川撤退。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12
40 路畔相投父子俱 賊名水上號錦帆

    未入潁川郡界,前頭斥候來報:道左停駐了一支軍馬,約五六百人。

    荀貞心道:「莫不是郭俊、杜佑諸君聞我歸來,故出界相迎?」

    荀貞、孫堅此次出郡擊董,留守在潁川的文臣便是以郭俊、杜佑、王蘭等人為首。

    荀貞問道:「打的可是潁川旗號?」

    斥候答道:「有面軍旗,上寫著卻是一個『文』字。」

    「『文』字?」荀貞頓時想到了文聘,心道,「仲業家在南陽,此地離南陽不遠,莫非是仲業家中有人來投?」遂道,「請那領軍之人到中軍敘話。」

    不多時,斥候帶了兩人過來。

    荀貞看去,當頭的是個熟人,卻是文聘的從父文直。

    荀貞在潁陰為亭長時,當時的潁陰令朱敞是南陽宛縣人,與文直、文聘家同縣,文家是宛縣的大姓,朱敞與文家交情不錯,而文直在宛縣亦頗有聲名,文直因得以從朱敞來到了潁陰為吏,由此與荀貞相識,——也正是通過文直,荀貞才認識了文聘。

    後來,朱敞任滿離職,文直也跟著一起走了,前兩年聽文聘說起,說因見天下將亂,文直辭了吏職,回到了南陽家中。

    今日在道上與他相遇,想來定是他聞荀貞起兵,故來相投了。

    荀貞歡喜前迎,一面與他見禮,敘別後之情,一面叫人去召文聘來,令他叔侄二人相見。

    多年不見,文直見老,頭髮白了許多,不過當年溫文謙雅的風範卻是半點沒變,精神頭兒也亦不錯,荀貞與他敘了會兒話,見從在他身後的那個年輕人氣象不凡,眉眼間與他有些相似,因便笑問道:「此君狀非常人,英氣內發,吾觀他與公似頗為相像,卻不知是何人也?」

    「這是我的犬子,名魏。」

    原來是文直的兒子,叫文魏,荀貞讚道:「虎父無犬子!」問道,「敢問表字為何?」

    文魏氣昂昂地答道:「賤字治象。」

    「治象……,好字啊。『乃縣治象之法於象魏,使萬民觀治象,挾日而斂之』,君父對君期望甚高也。」

    說話間,文聘來到,他們叔侄、從兄弟相見,自有一番親熱。

    文直對荀貞說道:「聞將軍起兵討董,至潁川,我即招募勇壯欲來投之,只是募勇費了些時日,故此直到今日才能來到。」

    荀貞心道:「我從廣陵起兵,到潁川,再到出郡討董,中間這麼長的時間,怎會不夠你招募勇壯?之所以到現在才來相投,不過是因見我連敗董兵,聲威大振罷了。」

    他想得不錯,文直家離潁川不是太遠,且南陽是孫堅北上潁川的必經之處,如不是為了觀望時勢,看荀貞成敗如何,早在孫堅到南陽時,文直就能帶眾與孫堅合,共至陽翟了。只不過,正如本朝初年馬援對光武帝說的那句話:亂世之際,不僅君擇臣,臣亦擇君。擔負著一族興衰的重任,不好好考察清楚,便是文聘就在荀貞軍中,文直也不可能輕易就來相投的。

    荀貞亦知此理,所以沒有半點不高興的意思,反是笑道:「討董,乃義事也,今得文公來助,來日再擊董時,我必事半功倍。」

    文直帶五六百人來,不足編為一部,荀貞遂任他為別部司馬,仍由他統帶這數百人,為示親厚,又把文魏留在帳下,用為帳前吏。

    安頓好文直父子,讓他們帶部從在中軍,部隊繼續往潁川開去。

    行未及多遠,離潁川還有四五里地,前頭斥候又來相報:南陽方向來了一支人馬,約八九百人。

    荀貞心道:「南陽方向?是南陽的郡兵,還是袁公路的人馬?」問道,「帶兵者誰人?」

    「自稱名叫甘寧。」

    荀貞心道:「甘寧?」

    邊兒上的文直說道:「此我南陽豪俠是也。我素聞其名。他本南陽人,其先客居巴郡,在巴郡時,他輕俠尚氣,藏匿亡命,聞於郡中,後被郡舉上計掾,補蜀郡丞,前不久棄官回到了南陽。」

    「噢?公與此人相識?」

    「我只是聽說過他的名字,並不相識。」

    荀貞心道:「聽文直說這人過往的簡歷,必是那個甘寧無疑了。」

    如果說文直的來投,還在荀貞的意料之中,甘寧的來投實在就是出乎他的意料了。甘寧在南陽,南陽有郡守、有袁術,荊州亦有刺史,按理說他應該投他們中的一個才對,卻沒想到他是誰也不投,卻竟來投奔既與他不是同鄉、也非是在荊州為吏、並且根本就不認識他的荀貞。

    荀貞忙叫人相迎。

    很快,甘寧到了中軍。

    荀貞看去。

    見他內著精甲,外披錦繡,美冠帶,帶玉懸囊,腰上寶劍,劍鞘華麗,珠光寶氣,逼人雙目。

    荀貞心道:「聞甘寧昔在巴郡時,豪奢異常,人稱之為『錦帆賊』。今見之,果是個奢華人物。」

    甘寧知道對面之人便是荀貞後,推金山、倒玉柱,伏拜在地,口中說道:「南陽甘寧拜見明將軍。」

    「快快請起。」荀貞上前把他扶起,上下打量,笑道,「吾與君雖分處兩州,然吾久聞君名矣!」

    「想來定非是什麼好名。」

    荀貞哈哈大笑,心道:「甘寧固好奢侈,然觀其舉動,聞其言語,卻開亮爽朗,有俠士之風。」笑道,「大丈夫行事,豈是庸人可能理解的?好名也罷,惡名也罷,英雄只看本心。」

    甘寧心道:「我聞荀潁陰開襟下士,雖名出儒門,卻有俠風,今見之,果然如此。」心中歡喜,說道,「聞明將軍起兵討逆,寧不自量力,願為明將軍獻上犬馬之力。」

    甘寧帶了八九百人,比文直帶的人太多,可也不夠一部,且他是新來相投,雖有重名於後世,卻也不可立即就拔之於顯位,荀貞因也就與對待文直一樣,也任他為別部司馬,令其統領他自帶來的那數百壯士。

    此正行軍途中,路上不可太多耽擱,甘寧得了任命,便即帶了部曲合入軍中,跟著部隊前進。

    他帶部曲合入軍中時,荀貞見了一眼,見他的那些部曲也多是豪奢打扮,內著鎧甲,外披錦繡,不覺心道:「我部中最飛揚好奢的可算是高子繡了,可子繡與他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

    再行四五里,到了潁川郡界。

    探馬又來相報:數百人正在郡界相候。

    這數百人卻就正是潁川的郡吏、士人了。

    郭俊沒來,陽翟郡府需得有他留鎮,這數百人中帶頭的是杜佑、王蘭等。

    此外,又有棗祗、趙儼、繁欽、杜襲等等許多郡中的士人。

    荀貞出郡時,可沒這麼多士人來送他,而他此番歸來,卻有這麼多士人來迎他,不用說,這必是因他連敗董兵、聲威愈振之故了。

    杜佑等人接住荀貞,一行人往陽翟去。

    來迎接荀貞的還有坐鎮父城一帶的陳到派來的人,荀貞叫這些人不必跟著去陽翟,而令他們先歸父城,並叫帶話給陳到:叫陳到仍先鎮守父城一帶,如對他有別的安排,會有軍令傳去。

    數萬人浩浩蕩蕩,車騎甚盛,由潁川西南入境,開向陽翟。

    沿途百姓聞之,多出來觀看。

    有那消息靈通的,繪聲繪色對觀者們講述荀貞數敗董兵、斬獲「數萬」的勝利。

    荀這次討董,雖然沒有獲得什麼實際的進展,只是敗了何機、胡軫幾陣,連伊闕關的關門都沒見著,更別說「攻入洛陽」了,但在諸侯群起討董卻大多不敢進兵,而唯一敢進兵的曹操又大敗而逃的背/景下,他和孫堅的這幾番連勝、毫髮無損地順利歸來卻是極其亮眼的表現了。

    也就難怪文直來投,也就難怪甘寧捨南陽郡守張咨、舍袁術、舍荊州刺史王叡,而獨來投他,也就難怪棗祗、趙儼等郡中士人聯袂來迎。

    當然了,文直、甘寧、棗祗、趙儼等等這些人或來相投、或來相迎,——那相迎的說不定此時也已經有了投奔之意,他們倒並非全都是因為敬重荀貞的「忠義扶漢」,往深里根究,亂世將至,荀貞忠義也好,不忠義也罷,對一些儒士來說可能很重要,但對很多的豪傑壯俠來說卻是半點也不要緊,他們更看重的是荀貞在此次討董中表現出來的膽略和能力。

    這日將到陽翟城下,一道消息忽從南陽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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