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三國之最風流 作者:趙子曰 (連載中)

 
zeroriku 2013-1-6 15:10: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6 577826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36
1 關東州郡聯兵盛 建威討逆二將軍

    討董起兵的日期雖然拖宕遷延,直到近期方才定下,可「邀孫堅共同起兵」之事,荀貞卻是早就辦成了。孫堅本就是討董的諸侯之一,在非為袁黨成員的情況下,尚不辭千里之遠,從長沙北上,主動依附袁術,參與其事,況乎現下有了荀貞願意向袁紹推薦他,他當然更是喜出望外,認為這是一個極好的抬升自家名位的機會,不會拒絕。荀貞只一封信去就說動了他。

    這段時間裡,兩人信箋來往頻密,不但議定了共同起兵,而且孫堅也接受了荀貞的提議,同意把兩軍會師的地點定在豫州潁川。

    荀貞沒有直接向孫堅保證什麼,可不用保證,孫堅也知,討董這事兒如果成功,袁紹等人就會取代董卓、以至取代袁隗等現有的公卿高宦,成為掌握朝權的「新興政治集團」,那對他來說,只要能在此時躋身其中,將來的富貴就不足言也,而萬一不成,也無需過憂,這麼多人起來討董,兵馬合在一處少說一二十萬,即便兵敗,也不會一敗塗地,仍有東山再起之機。

    凡結盟之約,結盟的不管是雙方或是多方,都需要一個首領,荀貞和孫堅對此雖無明言,可兩人皆清楚,儘管兩人的官銜、爵位沒甚差別,都是二千石太守、縣侯,可無論是族名家聲、抑或是自家人望,荀貞都遠勝孫堅,所以兩人的盟約肯定是只能以荀貞為主,孫堅為次。

    ——便是孫堅麾下和荀貞並不十分親近的吳景等人對此也是沒有異議,就不說潁川荀氏在士林中的名望,也不提荀貞本人的高名,只說荀家早年也是出過好幾個二千石,而荀爽更是在不久前才被朝廷拜為司空,荀貞而今儼然也是公族子弟了,就憑這一點,孫堅就比不上荀貞。

    孫堅的同意聯合起兵在荀貞的意料之中,只是荀貞卻不由又想到了彭城相薛禮,薛禮怎麼說也是一個二千石太守,而且不像孫堅出身寒微,而是和荀貞一樣,亦是個士族子弟,並頗有名望於海內,——他要是一點名望沒有,自也就壓根不會有和陶謙相爭的底氣,並為了抵抗陶謙的奪權,他亦募聚了不少兵馬,又彭城產鐵,部隊甲械俱全,如能再得到他的加入,荀貞這一路的聲勢就會更大,放到整個討董的諸路聯軍中也會是一支極其重要的力量了。

    只可惜兩次遣人去說,都被薛禮拒絕了。

    還記得第一次被薛禮拒絕後,聽了劉備回來的轉述,程嘉當時說了「鼠目寸光」四個字,以之來評價薛禮。鷹凖奮翰也好,鼠目寸光也罷,這是薛禮自己的選擇,誰也沒有辦法。

    荀貞心道:「薛禮不去,我這一路就只有我和文台二人,如論戰力,我二人固是不遜於任何一路聯兵,敢與之爭鋒疆場,可如論人望,卻是有所不足啊。」

    袁紹、袁術兩路不必多說,此二人一北一南,是這次討董的首領;會師酸棗的軍馬最多,張邈、劉岱、橋瑁、袁遺、曹操等等,無不是名聞天下,可謂「英雄濟濟」。

    而荀貞這一路,豫州刺史孔伷和他不是一路人,「自己人」唯有孫堅,孫堅固然猛鷙,卻非士人,沒甚聲望,也即是說,在人望上只能靠他一人,論及影響力自是遠不能與另外三路相比。他心道:「如能再得一兩個具有聲望的人加入我這一路,我便是尊他為首,也強過現在。」

    荀貞倒也不是一定要與兩袁、酸棗聯軍比聲望,只是無論從現在看,還是從將來看,他這一路,換句話說,他這個「軍政小集團」的聲望越高,那對他就會越有利。

    從將來來說,他這個小集團的聲望如果足夠高,那麼當聯軍瓦解、諸路紛爭時,他就可以略與袁紹、袁術相抗,可以不大服從袁紹的命令。

    從現在來說,他到豫州後是要問豫州借糧、借兵械的,如果他一路的名望夠高,高到足能穩壓孔伷,那借糧、借兵械就輕而易舉,可如果不夠高,就算他已提早有了些準備,到時候肯定也是會費些功夫的。孔伷在豫州待了這麼久,好容易等到黃琬走了,他成了有實權的豫州刺史,又怎可能會輕輕易易地就答應荀貞的「無理要求」,把自己的糧、兵械「借給」荀貞?

    荀貞想來想去,只可惜卻是再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

    徐州周邊郡國的長吏中,與荀貞最熟、名望也足夠高的現有兩個人:一個是東平相李瓚,一個是北海相孔融,可這兩個人卻是絕對不會參與到這次的討董起事中的。

    李瓚是李膺之子,最重名德,怎可能會無詔起兵,擊洛犯上?孔融倒是有可能會願意起兵,可北海現在遍地黃巾,他困守一隅之地,擊賊尚不易,又哪裡還有能力起兵出郡?

    「天下不如意事,十之**。……罷了。」荀貞心道,「既不能以『人望』與二袁、酸棗相抗,我便依原本之計畫,用『戰功』來力壓二袁、酸棗以及豫州罷。」

    討董看似聲勢浩大,可結局如何,現下沒有人比荀貞更清楚。可是,明知討董是無疾而終,聯軍自相瓦解,為了日後計,荀貞這次起兵卻還是已經做好了打幾仗的準備。

    十二月底,又下了起雪。

    雪花飄飄,掩蓋大地,放眼望去,遍是瓊樓玉宇。

    北風凜冽,捲動道邊樹上所存無幾的些許敗葉,拋到空中,又墜於地上,星星點點地布落在積雪上。立在府宅的高閣上,荀貞遠觀之,只見風雪彌城,雲日黯然,冰寒刺骨,人覺肅殺。

    「春生秋殺,今至歲末,而春未至,觀望此雪,殺氣凜然啊!」

    陪著荀貞賞雪在側的程嘉笑道:「雪自是雪,殺氣自是殺氣,明公是有所感而有此嘆的吧?」

    荀貞一笑,轉問邊兒上的戲志才、荀攸等人,問道:「歲末將至,郡中、營中都可安排好了?」

    起兵在即,荀貞準備在歲末元旦搞點撫郡、犒軍的活動。

    戲志才應道:「明公放心,諸事已備。」

    「好。」

    荀貞不復再言,轉回目光,又觀望雪景,心中想道:「眼前之雪,潔白無瑕,等到來年討董起事,漢家崩亂,這神州大地上卻不知又將會多染上多少血跡了。」

    雪下了兩天方停,再過幾天就是元旦了,這一天,洛陽詔書送到,卻是朝廷下詔廢除光熹、昭寧、永漢三個年號,仍稱本年為中平六年。

    又過了幾天,到得除夕之日。

    依照風俗,臧洪、袁綏等郡吏組織吏卒,在入夜後舉行了一場「逐儺」的儀式。

    逐儺是一種巫舞,先秦時就很盛行,目的是為了把鬼怪、疫病驅逐出家門,當下不僅流行於民間,連宮中都會每年舉行。廣陵只是個郡府,組織的這個逐儺當然比不上宮中的隆重和盛大,但也頗有氣勢,有紅幘黑衣的孩童列隊持鼓而擊,又有扮作野獸的壯士揮動兵器舞蹈,再有騎士接過從府中傳出的火把送到縣外,丟入水中,以示把疾疫厲鬼都送出了府、縣。

    荀貞等人皆旁觀之,陳芷懷孕有三個月了,已過了妊娠反應最強烈的時期,也陪著荀貞在旁觀看,不過,荀貞今晚不能多陪她,觀完逐儺,又等郡吏給郡府、後宅都貼上了神荼、鬱壘的畫像,以鎮門戶後,荀貞即去了兵營,和許仲、荀成等義從將校以茶代酒,守歲歡宴。

    「一夜連兩歲,五更分二年」,除夕之夜,逐儺、貼門神之外,最主要的活動就是守歲了,無論士庶人家,在這一夜都會歡聚一堂,圍爐團坐,飲酒暢談,通宵達旦,以待天亮。

    荀貞本就是以恩義與許仲等結,現今起兵在即,他當然更是得多向許仲等人示以親厚了。

    除夕過了,就是元旦。

    雖然是在軍中,可荀貞還是叫人提前備了些竹節,雞鳴時分,他親自出到帳外,撿了兩根竹節丟入早就預備下的火爐上,許仲、荀成諸將校隨在他的後邊,也各往爐中扔了點竹節。

    聽著竹節劈劈啪啪的響聲,諸人相顧皆笑。

    緊跟著,以許仲、荀成為首,諸將面向荀貞,紛紛羅拜,這卻是在向荀貞拜年了。

    正旦拜年也是當下已有的風俗,待他們拜完,荀貞又領著他們向著洛陽的方向遙拜,今之天子雖是董卓所立,頗有些人不認可,可該行的禮還是得行。

    拜完洛陽天子,荀貞起身,心道:「此時的洛陽宮中想來會十分熱鬧,群臣畢集,拜賀天子,我聞人最多時,去到那德陽殿朝賀天子的公卿群臣、郡國上計吏、蠻胡使節超過萬人,今年此刻想來不會有這麼多人,可幾千人總該是有的。朝賀完天子,按例會賜群臣酒食,往年在這時也許會滿堂歡敘,可卻不知今年,這宴席上會有幾多沉默,又會有幾多勾斗。」

    荀貞將要起兵之事,許仲、荀成等作為他的軍中股肱,盡皆已知。

    此時剛過子時,夜色尚稠,冷風捲動營中軍旗,颯颯作響,重如黑墨的夜色下,借火把之光亮,可隱見軍帳連綿,冰涼的空氣裡偶傳來巡夜兵卒的甲械碰撞,雖是除夕已過、正旦剛至的舉天歡慶之時,可這眼前的凜冽肅殺之氣卻更濃過那天荀貞在高閣上觀雪時。

    正旦已到,荀貞作為郡守,今天會很忙,他需要祭祖,要拿出時間以供郡吏和各縣的遣使來拜賀他,而且他還準備登門投剌,親去給張紘賀年,所以他不能繼續待在軍營裡了,拜完天子後,他即命車回城,在離開前,他沒有和許仲、荀成等人多說什麼,只在走了兩步後,停下腳步,又回望了眼洛陽方向,淡淡地對披甲帶械,列隊恭送他的諸將說了句:「因在軍中,昨夜無酒,待到春暖花開日,我當與卿等再共飲於洛陽城下,不醉無歸。」

    許仲、荀成等齊聲應道:「諾!」

    數十將校多為虎士,齊聲應諾,聲震遠夜。

    回到郡府,陳芷因有身孕,並未守歲,遲婢、吳妦、唐兒迎了他入到宅中,荀貞陪著她們說了會兒話,等到天亮,陳芷醒來,荀貞先帶著她祭祖,隨後自去前院堂中,郡吏、縣使都等候多時了,以臧洪、袁綏、秦松等為首,依照親疏、品級,齊登堂拜賀。

    中午,荀貞置辦酒宴,賜食諸吏。下午,他親至張紘家,登門賀年。

    新年正旦這一天,在繁忙中過去。

    正月初五,袁紹在渤海起兵,後將軍袁術、冀州牧韓馥、豫州刺史孔伷、兗州刺史劉岱、青州刺史焦和、河內太守王匡、陳留太守張邈、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騎都尉鮑信、驍騎校尉曹操等俱皆響應,一時關東州郡群起,悉以討董為號,推袁紹為盟主,各領兵出州郡,進逼洛陽。袁紹自號車騎將軍,起兵的諸將皆板授官號。

    廣陵太守荀貞、長沙太守孫堅兩人也同時起兵。

    袁紹表荀貞行建威將軍,荀貞與袁紹聯名,表孫堅行討逆將軍。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36
2 郡留四傑內外鎮 兵分六部旌旗揚

    漢家制度,郡國兵無詔不得出郡界,這次起兵討董的多半是郡守國相,荀貞、孫堅亦然,所以這個「將軍號」是一定要上表請授的,不止荀貞、孫堅得了一個「行某某將軍」的銜,餘下如張邈、王匡、劉岱、橋瑁、袁遺等州郡長吏,包括曹操、鮑信這兩個校尉也都互相各表了一個類似的頭銜,當然,至於朝中會不會同意,自就是無關緊要了,而袁紹自稱車騎將軍,一是因如上的緣故,二來則顯是為了壓住袁術的後將軍,好能成為「名實相符」的真正盟主。

    袁紹一呼之下,關東州郡群起。

    雖說無論是朝廷、還是地方,對此都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可真的一旦群雄起兵,卻還是天下震動。一時間,荊、徐、豫、兗、青、冀諸州風煙大起,千軍萬馬席捲了半個帝國,黎民百姓,因之騷動,德行之士,為之驚駭,而鄉野輕俠、豪傑之輩則紛紛奔走相告,攬眾往投。

    徐州境內。

    琅琊郡。

    郡治,陰德、臧霸幾乎同時聽聞了此事,並皆聞知荀貞也是起兵的一路。

    陰德震驚非常,半晌沒有反應過來,揪著頷下的鬍鬚,疼痛不自覺,末了,對左右嘆道:「董卓悖逆,今袁紹起兵,順天行舉,荀廣陵亦在其列,惜乎我有名無實,竟不能共襄大事。」

    他手上無兵無馬,只有一個琅琊相的虛名而已,早就不忿臧霸以兵專權,卻是能非常理解袁紹對董卓的痛恨。

    臧霸聞知此訊後,先是驚訝,繼而拊案,對左右說道:「董卓擁兵十萬,坐據神京,天子在手,呼令海內,袁本初、荀廣陵諸君卻敢起於州郡,揮師逆討,我不如也。」

    臧霸帳下雖有數千兵馬,在琅琊是個霸主,可他沒有什麼太高的野望,所想者只是保住既得的利益罷了,比起袁紹、荀貞等人「志在國家」的壯志雄心,他自愧不如。

    東海郡。

    州府,陶謙在陰德、臧霸前就聞知了此事。

    饒是他頗有城府,聽說了此事後,也忍不住在滿堂的州吏前露出了一點異色。

    他這一點異色不是驚訝,也不是駭怕,而是高興的。

    群雄一起兵,勝則罷,如若不成,天下必然崩亂。他身居徐州刺史之位,天下一亂,以徐州為資,倚海西顧,他就進可逐鹿爭霸,退亦足能自保為真正的一方諸侯。

    此是他高興的之一。

    之二當然便是荀貞就要起兵離郡。只等荀貞走後,他就可以按照早已定下的計畫動手收拾薛禮,再坐等袁紹、荀貞和董卓分出勝負,到時視機而動,就可把整個徐州五郡都納入掌中了。

    陶謙對左右說道:「袁本初固天下名望,然張邈、劉岱諸人,或黨人舊魁,或漢家宗親,或公卿子弟,亦俱一時之雄,各負盛名,今雖共舉袁本初為盟主,沒有王爵之加,實尊卑無序。袁本初、袁公路兄弟又不和。觀彼起兵諸將,善戰者又無幾。以此之眾,何能比之董卓麾下之精兵強將,挾朝廷以為名?事必無成。可笑荀潁陰,卻竟也參合其中,吾且待其事敗。」

    陶謙分析得不錯,他這一番分析的大概意思在不久之後,尚書鄭泰為阻董卓發兵擊討聯軍時也曾對董卓說過。關東聯軍的聲勢雖盛,奈何卻有兩個最大的短板,一個是知兵善戰者不多,一個是袁紹名望雖高,可他的「車騎將軍」是自稱的,不是朝廷所授,難以號令群雄。

    陶謙急不可耐地等著荀貞離郡,可荀貞卻不能立刻就走。

    在離開廣陵前,他需得先把郡事安置妥當。

    郡事有二,一為政事,二為軍事。

    政事方面,荀貞決定以郡主簿袁綏來代理郡中諸事,而以姚昇為其輔佐,此外,一直負責監督郡中各縣農事的宣康、欒固等十一人也都被他留了下來,上則配合袁、姚,下則監視各縣。

    荀攸、戲志才、程嘉等人都是荀貞得用的心腹,荀貞之所以沒有用他們留守卻是出於兩個緣故,一是因為將來討董,荀貞離不開他們出謀劃策,二是因為他們都是外州人,不是本地人,便是留在廣陵也難以得到廣陵郡吏、士人的配合,所以最好的留守主事人只能是袁綏。

    而又之所以用姚昇為輔,卻不用宣康這等親信為輔,則是因為姚昇年歲較長,以前做過縣長吏,並出身名族,其家鄉又還挨著廣陵,能力、出身、名望、人脈都比宣康等強。

    軍事方面,荀貞留下了兩千人,其中一千是郡卒,駐在郡治廣陵縣,由姚昇指揮,另一千是分別由五百義從和五百丹陽兵組成的新營,由陳褒統帶,命駐東陽。

    東陽縣在廣陵郡的最西邊,臨著下邳國,荀貞令陳褒屯兵此地,一是為呼應廣陵縣的駐軍,以鎮郡中,二則是為了震懾下邳國的笮融。要說荀貞最需防備的陶謙,可陶謙帳下兵強馬壯,又有臧霸為爪牙,如他真想趁荀貞離郡之機而進取廣陵,荀貞便是再多留下兩千人也是無用,所以,他乾脆就不理會陶謙那邊,而專門盯防笮融這裡,省得笮融搞點什麼噁心人的小動作。

    荀貞帳下諸將,陳褒不以勇武著稱,其所長者在「機敏」二字,荀貞此次出郡,留守部隊不需進擊擴張,重點是看好地盤,所以生性機敏、靈活細心的陳褒是統軍鎮疆的不二人選。

    郡吏中,秦松也被留下了,他能言善道,在州中、在郡中都交遊頗廣,萬一有事,他可以擔負起轉圜、出使之任。

    袁綏主政,陳褒主軍,秦松主外交,有此三人留守,只要陶謙不大舉進犯,郡中足能保無事。

    荀貞本部義從四千,姚昇從丹陽募集來了五千人,臧洪等在郡中前後共募得了六千壯勇,各縣精銳縣卒編成的「定郡營」有千餘人,經過裁汰、擴充,郡卒共計兩千,這總共是一萬八千餘步騎,留下了兩千人,還有一萬六千餘人,這一萬六千餘人就是荀貞此次起兵的力量了。

    這一萬六千餘人成分挺雜,有義從、有丹陽兵、有廣陵壯勇、有郡卒、有縣卒,沒有出兵時,可以各部自行其事,而今要出兵作戰了,卻就需要再整體地編制一下,以方便指揮。

    荀貞和戲志才等幾經商議,早有定案,當下便將定好的部曲編制頒下。

    共將此一萬六千餘人分成六部,外加一個別部。

    首先,從義從中選出一千五百人,從丹陽兵中選出四千五百人,共計六千人,平分為二,每部三千勁卒,這是作為主力使用的前、後二部,分以許仲、荀成兩人為此二部校尉。

    其次,餘下的兩千義從,去掉騎兵,還有一千餘人,加上「定郡營」、剩下的五百丹陽兵和剩下的一千郡卒,不到四千人,荀貞留為中軍,是為「中部」,由他親自統帶,分以典韋、趙雲、陳容等為部中各曲軍候。

    再次,六千廣陵壯勇中選出五千人,分為兩部,各二千五百人,以之為左、右二部,分以臧洪、陳到為此二部校尉,——便不說陳到早就投到了荀貞麾下,跟著荀貞南征北戰,只說他早前和陳容、陳褒共平郡中賊寇的功勞,現提拔他做一個部校尉也在情理之中。

    前、後、中、左、右五部,依漢家軍制,這是「一個軍」的慣常編制。

    此五部外,又將軍中的所有的騎兵,包括原本義從中的和郡兵中原有的,共計千騎,又編成一部,名為「騎部」,以辛璦為此部的部校尉。

    五千廣陵壯勇還剩下千人,荀貞實現了之前答應給劉備的承諾,又將此千人編成了一個別部,以劉備為此一別部的別部司馬,簡雍、關羽皆在此部中,張飛則不在,他被荀貞編入了騎部中,在辛璦手下做了一個曲軍候。

    這六個部和一個別部,前、後、中、騎四部是作戰的主力,骨幹都是由荀貞的義從組成,餘下如丹陽兵、定郡營、郡卒等組成部分也皆為青壯敢戰之士,並且甲械多全,左、右和劉備的別部是替補部隊,這六千人雖也都是精選出來的壯勇,可既沒受過多久的操練,也不像丹陽兵常年居住深山,剽悍勇猛,甲械亦基本沒有,都是伐木為兵,等著到了豫州再補充。

    郡中軍政留守諸事辦妥,諸部編成,已是正月初十,荀貞不再拖延,當日即點兵出郡。

    陳芷諸女不能隨他出戰,登上城頭目送。

    荀貞一馬當先,諸部兵馬絡繹出營,緊隨其後,或行或馳,一萬六千餘人加上輜重,佈滿道上,旗鼓鮮明,塵土飛捲,城外、道邊,俱是聞訊而來看望的士人、百姓,觀者如堵。

    陳芷立在城頭,望著荀貞遠去,輕輕撫摸小腹,喃喃自語。

    她聲音太小,便是近在身側的唐兒也沒有聽清。

    唐兒問道:「夫人,你說什麼?」

    陳芷沒有回答唐兒,只是默默地望著荀貞在萬眾壯夫、旌旗如林的簇擁下漸行漸遠。

    她剛才說了什麼,她這會兒心中在想些什麼,其實她不用說出來,唐兒、遲婢、吳妦等女也能猜到,因為即使她們不像陳芷懷了身孕,可陳芷之所想和所說也正是她們的所想和所想說。

    亂世將至,男兒爭雄天下,或將浴血百戰,或將九死一生,留在後方的妻女們什麼也做不了,她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日夜為他們擔憂,朝夕盼著他們的歸來,便是如吳妦這樣曾在軍中行走、街頭行刺、膽氣不遜鬚眉的巾幗,在這個亂世序幕已然揭開的時代所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37
3 董卓兵掠潁川地 孔伷借兵陳國中

    荀貞領兵西進,出下邳、過沛國,入汝南,至潁川。

    一路行來八百多里地,到得潁川郡最東邊的郾縣時已是正月二十了。

    郾縣即後世的郾城,也就是岳飛大敗金軍的那個地方。

    被荀貞提前派回潁川的荀攸、陳群、辛璦在郾縣等候已久,他三人之外,樂進也來了。

    此外,迎接荀貞的還有不少郾縣的士人以及郾縣令與郾縣縣寺的縣吏們。

    到了郾縣,就是回到家鄉了,荀貞早就下令各部,命嚴守紀律,不得喧嘩紛亂。

    那六千廣陵壯勇、五千丹陽兵雖是新募,沒有經過長久的嚴格操練,可他們的部、曲、屯等各級軍官多為荀貞舊部義從,在他們的約束下,只從表面看去,卻也是像模像樣,士氣高昂。

    遠遠得聞哨探回報,聞知荀攸等在前等候迎接,荀貞即令各部緩行,自帶了戲志才、程嘉等人,在典韋、趙雲諸多勇士的扈從下,勒馬急行,先到了郾城縣外。

    荀貞此前去廣陵上任時曾路經郾縣,郾縣令當時拜見過荀貞,荀貞以堂堂二千石太守、縣侯之尊而卻對他甚是禮敬,這份開襟下士、謙退禮讓的風範讓郾縣令心折不已。

    此時遙見前方塵煙大作,而十餘騎離開部隊,當先馳來,若是迎接別人,郾縣令或許還拿不準這馳來的十餘騎究竟是將主親來抑或是過來問話的偏裨,但以荀貞的作風,郾縣令卻心知,這十有**定應是荀貞聞有士、吏相迎,故此保持一貫的謙退作風而先馳過來與諸人相見了。

    待得這十餘騎馳至近處,郾縣令拿眼細看,果然不錯,當先一騎披甲帶劍,可不正是荀貞。

    他忙和身側的荀攸、樂進等打個招呼,帶著眾多迎接荀貞到來的士、吏疾步迎上,拜倒路前。

    「希律律」一聲馬鳴,荀貞勒住坐騎,騙腿從馬上跳下,快步來到拜倒地上的諸人身前。

    雖是冒風沖寒,十天趕了八百多里路,荀貞卻是精神抖擻,毫無半點疲態,說起話來,不但中氣十足,而且語音清亮。

    他請諸人起身,親手扶起郾縣令,笑道:「何德何能,敢勞足下出迎?」

    「將軍為國奮武,起兵討逆,駕臨鄙縣,士民騰躍,下吏忝為邑長,豈能不迎。」

    荀貞哈哈大笑,打量郾縣令,笑道:「數月前一別,每當思及當日與足下對酒清談,懷及足下的高才風流,我都頗是感念啊,宦海如萍,身不由己,雖當日與足下一別後便時常想念,可本以為再與足下相見已不知是何年何夕了,卻不意今日就能與足下重見。」

    荀貞的年齡雖比郾縣令小得多,可他的名頭而今卻是天下皆知,不知比這郾縣令高出多少,郾縣令得他這般褒譽,受寵若驚,歡喜不已,連聲說道:「下吏不過是個粗鄙的人,哪裡敢言『高才風流』?倒是將軍,數月不見,英武更勝往昔。」

    荀攸、陳群、辛璦三人立在邊兒上,笑吟吟看著荀貞和郾縣令寒暄。

    從見到荀貞到現在,樂進一直沒有機會和荀貞說話,此時等到荀貞和郾縣令的對談告一段落,他再次伏拜,大聲說道:「進拜見主公。」

    荀貞前世時讀三國類的書,如《三國演義》,常見書中有「主公」一詞,而穿越到這個時代後,無論是他位卑為亭長、有秩薔夫時,又或他位尊如太守、縣侯時,卻都幾乎無人以此二字來稱他,不過因身處這個時代日久,荀貞很瞭解當下的稱謂習俗,所以對此倒也並不奇怪。

    「主公」和「明公」看起來挺像,只差了一個字,可意思卻截然不同。

    明公里的「明」字是褒義詞,意謂對方「賢明」,通常是被下吏用來稱呼長吏的,而「主公」裡的這個「主」字卻和「公」字一樣都是尊稱,是「主上」、「主人」之意,只有自居為「家僕」、「家奴」和一些自居為「家人」的人才會以此二字來稱呼那個對應的「家長」。

    事實上,在真實的歷史中,三國群雄裡邊,只有劉備手下的人才常以此二字來稱呼他,如曹操、孫權等的手下卻極少有人以此來稱呼他們,由此也可見劉備和曹操、孫權等的不同,劉備用人是「以性情相契」,換言之,是把對方當成了兄弟、家人,他把對方當兄弟、家人,對方也就把他當兄弟、家人,所以,如關羽、張飛、諸葛亮等等,就常以「主公」來稱呼他。

    簡單說,「明公」是公家的稱呼,下吏稱長吏;「主公」是私家的稱呼,家人稱家主。

    樂進現為潁川郡的郡吏,卻當著眾人的面稱荀貞為「主公」,他這是在藉機向荀貞剖明忠心。

    也難怪他會有此舉動,他雖和荀貞相識甚早,是最早投到荀貞手下的人中之一,比陳到、程嘉這些都早得多,可他這些年一直都待在潁川,沒有跟在荀貞身邊,時間一長,他難免就會有點「不自安」,擔憂會因此而和荀貞疏遠,故此今日與荀貞一見,他即以「主公」稱之。

    荀貞一聞此稱,即明了了他的心思,上前也親自把他扶起,細細打量,笑道:「文謙,上次在潁川見你就覺得你比以前瘦了不少,這才幾個月沒見,你怎麼更瘦了?」

    「日夜思念主公,豈能不瘦?」

    荀貞失笑,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今我回潁川,大概不會很快就走,等到了陽翟,你我再把酒歡飲。」

    「諾。」

    郾縣令在旁說道:「又何用等到陽翟?下吏已在縣中備下酒宴,為將軍洗塵。樂君既思念將軍,今晚便可與將軍把酒歡敘了。」

    荀貞搖了搖頭,說道:「足下好意心領,我卻不能在郾縣多停。」他問樂進,「文謙,我前日在路上聽到消息,說董卓數日前遣軍至陽城,殺良虜女,舉郡震驚,此事可有?」

    「確有其事。」

    「卿掌郡兵,今來迎我,郡界安穩如何?」

    「董卓軍至陽城時,正逢陽城民集會於社下,董卓兵驅民圍殺,悉就斬之,掠縣中財貨,搶縣中婦女,車載回洛,稱是攻賊大獲。我聞訊晚,來不及救,一直追到郡界也未能追上他們,只能回兵陽翟,不過在回陽翟前,我已分遣了五百郡卒分別增駐陽城、輪氏二縣。」

    陽城、輪氏兩個縣是潁川最西邊的兩個縣,挨著轘轅關,過關向西就是司隸校尉部。

    關東州郡剛起兵不久,很多兵馬還未能抵達會師點,有的甚至還沒有做好出郡的準備,豫州的孔伷也是如此,他沒有軍事才略,又是剛掌住實權不久,威望亦不高,至今尚未能把州中各郡的郡兵聚攏完成,目前為止,潁川郡還是只有潁川的郡兵在駐守。董卓在這個時候遣軍來潁川擄掠,明顯是要給孔伷、荀貞一個下馬威,同時也是在震懾酸棗、河內等的聯軍。

    荀貞點了點頭,對郾縣令說道:「郡界不穩,董卓軍隨時可能再來,足下的酒宴今天我是去不成了,尚請見諒。待討定董卓之後,我一定再來貴縣,叨擾足下。」

    郾縣令連道不敢。

    荀貞位高身尊,麾下雄兵精騎,他賞臉固好,不肯賞臉,郾縣令也沒有辦法。

    荀貞與郾縣令說畢,又和郾縣的士、吏說了幾句話,連縣城都沒有入,便就帶了荀攸、陳群、辛璦、樂進等人辭別而去,打馬歸軍,繞開郾縣,自往陽翟兼程趕去。

    目送荀貞等離去,郾縣的一個士人說道:「關東州郡討董,討董的盟主是袁渤海,董卓不去擊他,反卻遣軍來我潁川,殺我郡人,冒為軍功,擄我衣冠婦女,配與甲兵為婢妾,實在可恨!樂文謙治軍雖嚴,然卻到底比不上潁陰侯,荀君昔被呼為我郡乳虎,汝南許劭評之為荒年之谷,多謀勇敢,戰功赫赫,黃巾不足定,黑山不足擊,威震豫、冀,今其率眾抵郡,遙觀之,步騎甚眾,旗甲如龍,想來董卓應是不敢再擾我郡地,害我郡人了。我郡可保平安矣!」

    本來關東諸侯起兵討董,潁川郡的士人裡邊有支持的,也有反對的,亦有覺得不關己事的,可董卓前些時這一遣軍入掠,聞聽到陽城的慘狀,潁川各縣的士民吏員卻都頓覺危險,便是之前反對討董和覺得不關己事的,也為董卓軍隊的殘暴而感到震恐。樂進在潁川掌兵這些年,月月練軍,潁川的郡兵已可稱精卒,戰鬥力並不差,可樂進到底比不上荀貞的名氣,更不如荀貞乃是本地人,所以荀貞的這次帶兵入郡,卻是確確實實地得到了潁川上下的真心歡迎。

    離開了郾縣,荀攸打馬近前,不及向荀貞匯報這些時在潁川的工作情況,先問了荀貞一件事:「君侯,幾天前董卓鴆殺弘農王並在日前議遷都長安,此兩事,君侯在路上可曾聞聽了麼?」

    正月初五,關東州郡傳檄起兵,消息傳開,為應對此變,到目前為止,董卓共做了四件事。

    第一件是初十那天,也即荀貞出兵廣陵的那一天,他宣佈大赦天下。

    漢家故事:「大赦」通常是在新帝登基或天下出現了大規模的疫病災害後。去年九月新帝登基,朝廷在那時已經大赦過一次天下了,而這次又大赦,顯然是為了宣示恩德,和袁紹等爭奪天下人心,也是為了盡力避免那些觸法亡命的人「鋌而走險」,加入到討董的聯軍中。

    第二件是在宣佈大赦後不久,董卓使郎中令鴆殺了廢帝弘農王劉辯。

    這是為了斷掉一部人討董人士的「政治幻想」,同時分化討董聯軍。

    戰爭從來是為政治服務的,討董的人很多,他們雖是共舉了討董大旗,但在政治目標上卻並非一致,而是隱然分成了幾派,其中有如袁紹、袁術者,可能已生異心,其中有如荀貞者,別有所圖,其中有如孫堅等者,可能只是一心為了提升聲望族名、忠烈討賊,而又有不少人,他們的目標卻是為了扶立劉辯重登帝位。劉辯是先帝的嫡長子,先帝所立的皇太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沒有失德卻被廢掉,這是禮教儒家所不能接受的。然而,如今董卓殺掉了劉辯,這部分人看一下子失去了政治目標,劉辯一死,董卓固是罪大惡極,可卻沒有了扶立的對象,他們接下來該怎麼辦?難免就會徬徨無措,這仗還怎麼打?就算打贏了董卓又能怎樣?

    董卓這一招狠歸狠,可單就分化、瓦解關東聯軍的士氣這一點來說卻是很有點作用。

    第三件是董卓毒死了劉辯後即召集群臣,議大發兵,出討關東。

    直到現在關東聯軍的一些人馬還沒有抵達會師地,更別說在董卓召集這個會議的時候了,如果那時董卓遣軍出擊,對關東聯軍定會是個不小的打擊。

    不過董卓之所以召開這個會議,其實只是為了做做樣子罷了,他本意是不想出兵進擊的,他在洛陽根基淺,全靠兵威壓制朝中,如在此時大舉出擊,洛陽說不定就會起亂,因而在尚書鄭泰的奉承和勸說下,他順坡下船地吹了幾句牛、放了幾句狠話,也就罷了。

    第四件則是遷都長安。

    相比大發兵、討關東,遷都長安、以暫避關東聯軍,這才是董卓的真實意圖。

    董卓是涼州人,久在涼州、並州各地擊賊討逆,三輔他也是待過的,比起在洛陽的毫無根基,長安明顯更有利於他,又且長安是前漢故都,山河險阻,擁兵在此,足可俯控山東,便是關東聯軍再盛,關門一畢,也能將之擋在門外,退一步說,即使萬一兵敗,也可由此退回涼州。

    董卓的這個計畫是他自己想到的,也是賈詡、李儒等他的謀士們大力建議的。

    便在日前,董卓又召集群臣,說了欲遷都長安的打算,群臣皆不欲,但無敢言之。

    荀貞點頭說道:「聽說了。」

    陳群說道:「董賊初至洛陽,舉賢薦才,貌似重士,而今原形畢露,竟敢鴆殺陳留王,又議遷都,實人神共憤。」

    荀貞說道:「我在路上聞知,說董卓前時欲拜朱公為太僕,然被朱公所拒,此事可有?」

    潁川離洛陽不遠,消息靈通,荀貞只是風聞了此事,而荀攸等卻是詳知此事的經過。

    荀攸點頭應道:「確有此事。」

    他頓了頓,把聽來的事情經過詳細對荀貞道出,說道:「朱公威望素著,董卓忌之,不欲留朱公在河南,遂遣人拜朱公為太僕,欲以為己副,共去長安,而為朱公所辭。朱公直言對董卓的使者說:『國家西遷,必孤天下之望,反給關東聯軍造成機會,我認為不該這麼做』。」

    這個「朱公」說的是朱俊,朱俊的兵略雖不及皇甫嵩,可也是本朝名將,威望素高,他現為京畿地區的河南尹,把他留在這裡,董卓不太放心,所以遣人拜他為太僕,希望他能當自己的副手,但是,卻被朱俊拒絕了。

    荀貞問道:「董卓有何反應?」

    「沒什麼反應。」

    荀貞心道:「朱俊兵略不足,董卓所忌者只是他的名望,而非其軍略,現值董卓欲西遷長安的關頭,外有關東聯軍相逼,為了保證洛陽不在此時生亂,想來縱是為朱俊所拒,董卓也不好威逼過甚,故而他才沒有再強求朱俊吧?」

    正猜測董卓的心思,荀攸又道:「昨天剛又得了一道消息,說董卓矯詔,征征京兆尹蓋君為議郎,征左將軍皇甫公為城門校尉。這件事,君侯聽說了麼?」

    「噢?此事我卻尚未聞知。」

    聽得這道消息,荀貞立刻把心思收了回來,忖思片刻,說道:「蓋勳、皇甫將軍身在三輔,各擁兵馬,尤其皇甫將軍,帳下三萬精卒,屯駐在右扶風,不但兵馬強壯,而且軍略如神,董卓征他二人入京,這是在為西遷長安開路啊!」問荀攸,「蓋勳和皇甫將軍可受詔了?」

    「董卓的矯詔剛送走不久,應還未到蓋君、皇甫將軍手上,他倆會不會受詔目前尚未可知。」

    荀貞心中嘆道:「早在統軍擊冀州黃巾時皇甫將軍就已決意要做漢家的純臣,前世讀書,我也未曾讀見有皇甫嵩、蓋勳起兵討董之事,……看來這道詔書,皇甫將軍定是會受下的。」

    今關東州郡起兵,從北到東南,對洛陽形成了一個半包圍,如果皇甫嵩不受詔,而是和蓋勳也聯兵共起,在三輔、長安響應袁紹,東西夾擊,董卓再強,也只能成為困獸,束手就擒。

    只可惜,皇甫嵩卻要做漢家的純臣。

    黃巾被很快平定,這是皇甫嵩之功;董卓得以順利西遷長安,亦是因皇甫嵩。

    國家和個人,功過與是非,有時真的很難說清楚。

    荀貞不再多說,轉開話題,問道:「孔豫州現在何處?」

    「在陳國。」

    「在陳國作甚?」

    「陳國頗有強兵,孔豫州要兵去了。」

    陳王劉寵是漢明帝的玄孫,乃是現有的漢家宗室中為數不多的一個勇武之人,善弩射,十發十中,中皆同處。中平初,黃巾起,郡縣多棄城走,劉寵庫藏有強弩數千張,盡數拿出,募集壯士,出軍屯駐國都陳縣的都亭,以鎮國中。陳國人早就聽說劉寵善射,不敢反叛,加上陳國相駱俊在國中素有威恩,所以在他兩人的文武兼施下,黃巾亂中,陳國竟是獨得完全,鄰近郡國的百姓很多避難到了這裡,歸之者十餘萬眾。

    劉寵和陳國相駱俊從這十餘萬人中選取壯勇,編練成了一支頗為強悍的軍隊。

    袁紹起兵,關東響應,身為宗室的劉寵雖沒有加入到聯軍中,但為了保護國中,免受外郡入掠,卻也整頓兵馬,出屯陽夏,自稱輔漢大將軍。

    孔伷雖是豫州刺史,可在豫州的威望不高,他本人又是個清談之士,無甚勇略,身為漢家宗室、素以勇武出名、在黃巾亂中力保陳國無失的劉寵當然就不大看得起他,不服他的調令,故此為了壯大豫州軍的聲勢,孔伷不得不親去陳國,以望能說動國相駱俊出兵相助。

    荀貞頷首,又問道:「孔豫州麾下,現有幾多兵馬了?」

    「豫州六郡國,陳王不從調度,沛相清亮自守,現今孔豫州麾下只有州兵和汝南、魯、梁三國兵,計約四萬。」

    豫州六個郡國,分是潁川、汝南、陳、沛、魯、梁。

    潁川郡的太守懦弱,久畏荀貞聲威,郡中兵權悉在樂進之手,樂進顯是不可能帶著郡兵投到孔伷帳下的。

    沛國相袁忠雖是汝南袁家的人,可昔與范滂為友,乃是黨人一流,以袁氏子弟之身當年也曾受過黨錮之害,素以清涼著稱,早前赴沛國上任,乘一葦車而已,他與袁紹、袁術這等重氣好俠、起居奢貴的袁家子弟不是一路人,此次袁紹起兵,他根本無意響應,自也就不會遣郡兵助孔伷了。

    潁川、沛國、陳國三郡除外,剩下肯從孔伷調令的便只有汝南、魯、梁三國了,而其中最積極的又數汝南和魯國。汝南是袁紹的家鄉,他起兵,以袁家的聲望,汝南郡人肯定是傾力支持,而魯相陳逸是陳蕃之子,早年靈帝在位時,他就和故冀州刺史王芬以及許攸密議過廢帝之事,膽子很大,這回袁紹討董,他是非常響應,和汝南一樣,亦差不多是舉郡相助。

    按說只憑此三郡,孔伷是難以弄到四萬人馬的,但黃琬在豫州為豫州牧時大興軍事,征討州中賊寇,卻是給他留下了一支人數眾多的州兵,因是之故,三國兵加上州兵乃有四萬之眾。

    如果他再能說動駱俊,從陳國要些兵馬來,聲勢還能再強一點。

    荀貞心道:「孔伷清談之士,不識軍略,固無足輕重,然其帳下今已聚得四萬之眾,卻也不能輕視。」問樂進,「潁川郡兵現有多少?」

    中平元年黃巾亂後,潁川多年未再有大的戰亂,郡兵本來不甚多,只有兩千多人,但荀貞上次去廣陵上任、路經潁川時,曾密令樂進,命他擴充兵馬。

    樂進答道:「原有郡兵二千三百餘,現有四千餘。」

    荀貞心道:「我本部一萬六千餘,加此四千餘,計二萬步騎,文台不知會帶來多少人馬,但想來應不會少。如此,我與文台聯兵,縱仍不及孔伷帳下兵多,也相差無幾了。」

    如果荀貞和孫堅的聯兵比孔伷帳下的豫州兵少太多,那問豫州借糧、借兵械,以至將來奪豫州給孫堅都會少些底氣。

    昨天在路上,未到潁川時,軍中管糧的就來找荀貞,告訴荀貞存糧不多,只夠數日所用了。現下總算到了潁川,荀貞問過孔伷的兵馬情況,緊跟著就說起了糧食,又問樂進道:「文謙,郡府儲糧可足?」

    「近年潁川未經兵亂,府庫充實。」

    「軍械呢?」

    「雖方擴軍二千,郡中武庫中仍有存留,夠五千人所用。」

    「糧與軍械皆我現下急缺,既然郡中俱有,你便當先開道,我等兵發陽翟。」

    樂進此來迎接荀貞,隨行帶了二百郡卒,聞得此令,大聲應諾,行個軍禮,拍馬先行,帶著郡卒在前為荀貞開路,直往陽翟而去。

    談罷了近期的朝中變動,又解決了糧、械的當務之急,待樂進先行後,荀貞和荀攸等人這才說起了荀攸等這些時在潁川活動的成果。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37
4 郡吏士民齊聲請 潁川太守掛印歸

    說是去陽翟,半道上荀貞在潁陰停了一下。

    陽翟、郾縣在潁水之南,潁陰在潁水之北,從郾縣去陽翟,本可以沿河西北直上,不經潁陰的,但潁陰到底是荀貞的「故鄉」,他今帶兵歸郡,不能過門不入,再則,陽翟乃是郡治,他一個「外來人」,也不好直接就帶兵入駐,哪怕是走走形式,最好也能先得到潁川太守的邀請。

    這個「邀請」,自有樂進去辦。

    荀貞這次統兵來潁川,潁川太守很糾結。

    荀貞之前就帶兵經過過一次陽翟,即上次靈帝駕崩,他從長沙回來,被朝中拜為左中郎將時,那次,他帶兵上京,順路帶了些騎士馳入陽翟城中,捕誅了陽翟張氏一族,把潁川太守嚇得不輕,這次聽說荀貞帶了更多的兵馬要來,他更是懼怕不已。

    雖然懼怕,可他也不敢拒絕。

    潁川是關東聯軍定下的屯兵地之一,他一個太守,連郡裡的兵權都掌不住,又哪裡敢和袁紹這些人對著干?

    所以,在聽到荀貞將到郡界而當時樂進請他出迎時,他支支吾吾,搪塞推脫。樂進見他不願去,也沒有多說,便自出陽翟,與荀攸等齊去郾縣候迎荀貞了。潁川太守那時可以搪塞推脫,現下荀貞已帶著部隊到了郡中,抵至潁陰,離陽翟只有數十里遠了,他卻是沒法再推脫下去。

    樂進在潁陰和荀貞暫別,帶著郡卒馳回陽翟,馬不停蹄,直奔郡府,入內求見。

    潁川太守正在後宅高臥,忽聞門下來報樂進回來了,在外求見。

    他一點兒不想見。

    可不見又不行。

    無奈,他只得換上衣冠,來見樂進。

    樂進開門見山,說道:「啟稟明府,建威將軍統兵已至潁陰,聞董卓軍掠本郡,建威將軍發怒衝冠,欲與我郡聯兵擊逆。請明府示下。」

    潁川太守說道:「潁陰是荀將軍的家鄉,又是荀將軍的封邑,荀將軍既已至潁陰,便請他暫駐縣中。至於擊逆之事,我實不知兵略,不如等方伯到後再議,君看如何?」

    荀貞威武猛鷙,潁川太守連潁川都不願他來,況乎陽翟郡治?潁川太守現在只盼著孔伷能早到潁川,荀貞兵馬再多,只是一郡之力,還能多過豫州?只要孔伷能及早來到,他就便可暫安己心。

    樂進說道:「方伯尚在陳國召兵,而潁陰距郡西界甚遠,如董卓軍再來擄掠燒殺,吾恐建威將軍救之不及。」

    「卿不是已往輪氏、陽城增派了五百郡卒?」

    「董卓麾下何止十萬之眾,區區五百郡卒,哪裡能擋得住?」

    「卿日前擴軍,陽翟現有三千餘郡兵,郡西倘若有急,難道還不夠去救麼?」

    樂進乾脆直接地說道:「不夠。」

    「這……。」

    正說話間,忽又有郡吏來報:「明府,縣中士民在外求見。」

    潁川太守聞言大喜,對樂進說道:「士民求見,我不能不見,卿不如先去,荀將軍欲與本軍練兵討逆之事不妨容後再議。」

    樂進卻不肯走,說道:「明府自請先見士民。」

    潁川太守無法,只得任由他立在堂上,命來傳報的郡吏召士民入見。

    不多時,數十人從院外進來。

    潁川太守拿眼看去,一眼看到領頭的幾人,心頭登時咯噔一跳。

    這領頭之人卻哪裡是縣中的士民,而分明是郡府的大吏郭俊、杜佑等,另又有郡府舊日的幾個大吏如王蘭等人。

    王蘭、郭俊、杜佑等人俱是荀貞早年在潁川為郡吏時的同僚,王蘭當年的地位最高,是文太守在郡中時的郡主簿,郭俊、杜佑當年的地位較低,曹掾而已,但王蘭已不在郡府多年,郭俊、杜佑而今卻一個是郡功曹,一個是郡上計吏,成為了郡府裡有數的幾個顯赫大吏之一。

    這幾個人之外,人群的前邊還有鐵官令沈容等人。

    荀貞早年整治郡中鐵官,這個鐵官令沈容是被他一手扶植上去的,這些年荀貞雖不在郡中,可有樂進等人在,有荀家的名望在,沈容仍是不折不扣的「潁川荀黨」一員。

    潁川太守心知壞了,不等這些人說,就猜到了這些人的來意。

    他強自露出笑臉,問道:「卿等齊至,可是郡中出了什麼事?」

    郭俊說道:「大事!」

    「什麼大事?」

    「日前董卓軍掠陽城,郡民不安,上下無不震駭,吾等此共來,是受父老、鄉人所托,請明府發兵擊逆,以安郡界。」

    潁川太守乾笑了兩聲,說道:「董卓軍不是已經退走了麼?」

    「雖然暫時退走了,可何時會再來,卻是誰也不知,郡人豈能不提心吊膽,日夜憂懼?」

    「郡兵軍事,吾早悉付之於樂君了,如何討逆安郡,卿等何不與樂君商議?」

    郭俊轉臉問站在一邊兒的樂進:「文謙,你怎麼說?」

    「建威將軍已統兵至郡,我正在請明府傳文,邀建威將軍入駐陽翟,以安郡中。」

    郭俊、杜佑、王蘭、沈容等人皆作出大喜之色,齊齊拜倒,對潁川太守說道:「潁陰侯名震海內,強如黃巾、盛如黑山,都是他的手下敗將,黃巾渠首張角亦死在他的手下,如此威名,足以震懾叛逆,亦足以安撫郡人。明府,事不宜遲,就請你立刻傳文,邀建威將軍入駐陽翟吧!」

    「這、這……。」

    看著眼前拜倒在地上的這數十人,其中有郡府的大吏,有縣中的士人,也有郡兵裡的將校,潁川太守頹然嘆氣,只好認命,無力地說道:「好吧,我這就寫信邀請荀將軍入駐陽翟。」

    樂進說道:「建威將軍遠至,糧械有缺,明府既欲邀建威將軍助我潁川,共禦外逆,這糧、械之物卻不能可惜,下吏請明府再下一文,開府庫,取糧械,以供建威將軍兵食用。」

    潁川太守呆了呆,說道:「這……,怕是不妥吧?」

    樂進問道:「有何不妥?」

    「方伯此前曾傳檄於我,叫我多儲糧、械,以備州兵將來所用。現今方伯未至,如把糧械轉與荀將軍,……方伯如怒,該當如何是好?」

    沈容抬起頭,高聲說道:「方伯遠在陳國,而董卓軍就在郡外,此是遠水難解近渴!明府懼方伯之怒,難道就不懼郡人因憂駭而生大亂麼?」

    鐵官不算是郡府的下屬,沈容不怕得罪潁川太守,但對荀貞他卻是久懷畏懼,所以話一出口就很不客氣。

    潁川太守無話可講,只得說道:「好,好,都應君等,都應君等。」

    他書信一封,寫給荀貞,邀荀貞入駐陽翟,又書檄令一道,付給郡曹,命開府庫、出糧械。

    得了這兩份文書,樂進等告辭出府。

    潁川太守在堂上呆坐了多時,越想越覺得憋屈,一拍案几,怒道:「荀潁陰以兵逼我,爾等諸豎吏又挾眾以勢逼我,把糧械給了荀潁陰,方伯到後又也肯定會責罵我,左右為難,進退無路,這潁川太守乃公不干了!你們誰想幹,你們就誰來幹罷!」

    說不干就不干,他起身回到後宅,馬上命家奴收拾東西,載了這些年所得的財貨和家眷,當天就掛印離府,自歸家去了。

    不得不說,這位潁川太守的這個決定是很明智的。

    眼看大亂要起,荀貞、孔伷兩路軍馬來駐,他手上無兵,郡府的大吏、不少士人百姓又早心向荀貞,等於是郡務實權也沒有了,他如還繼續留在陽翟,只有兩邊受氣這一條路,還不如趁著大戰尚未正式開始及早抽身而退,帶著這些年弄來的豐實宦囊歸家享福。

    王蘭、樂進等很快就知道了潁川太守掛印歸家的事,不過他們都沒有在意,更是無一人去追。

    諸人皆是聰明之士,皆知討董一起,天下就要大亂,潁川郡與其由別人來做太守,還不如空出太守之位,由既威名赫赫、又是本地名族子弟的荀貞來暗操郡中實權。

    荀貞將至陽翟,這郡府庫中的糧、械不必送去潁陰。

    留下郭俊坐鎮郡府,王蘭、樂進、沈容、杜佑諸人帶了些郡卒,前去潁陰迎請荀貞入駐。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37
5 三縣吏士迎滿道 閉門謝客因兄傷

    荀貞到了潁陰後,命各部兵馬留駐在縣外二十里處。

    因舊部義從多潁陰當地人,荀貞令許仲、荀成諸部校尉務嚴明軍紀,禁兵卒離部私行。

    這不是他不近人情,而是謹慎起見,潁陰是他的「鄉里之地」,為了能給鄉人一個良好的印象,必須要對部下嚴加約束,不然兵卒亂哄哄地各私歸家門,軍紀上不好看不說,就怕這些征戰慣了的虎狼之士在縣鄉闖下禍事,一旦如此,將會不可收拾。

    荀貞吩咐許仲、荀成等將,對他們說:「告之諸部軍中的潁陰子弟,我知他們思念家人,但今初至潁陰,入駐陽翟之事尚未定下,諸部當以靜為要,叫他們且多忍住思鄉,等得了郡中太守的延請,入陽翟前,我會給他們放假一天,分賞財貨,使各歸鄉里,與家人相見。」

    許仲、荀成作為部校尉,江禽、劉鄧、高素等作為曲軍候,以身作則,也在荀貞的嚴令下守在軍中,他們各自的鄉里雖近在咫尺,卻沒有一人離軍私歸。

    荀貞只帶了戲志才、荀攸、陳群、辛璦、徐卓、文聘等寥寥幾人和典韋、趙雲數十虎士,連臧洪、程嘉諸人都沒有帶,在潁陰令、秦干、劉儒等潁陰縣吏和荀彧等族人的迎接下牽馬徒步入城。

    荀貞不但帶了一萬六千多的步騎兵卒,而且本身是潁陰侯、廣陵太守,地位也要比潁陰令高得多,潁陰還是他的封邑,所以不論從哪個方面來講,他這次至潁陰,潁陰令都得來迎接他。

    荀貞對他倒是很客氣。

    畢竟這裡荀貞的家鄉,面對家鄉的長吏,他不想失禮。

    何況荀貞本身就不是一個傲慢無禮的人。

    聞得荀貞因為討董而率兵來到,潁陰縣民可以說是空巷而出,縣內外擁擠了許許多多的人,陣勢比得上荀貞離開廣陵時,來迎接他的除了潁陰令、縣中的吏卒、荀氏族人,還有劉氏宗族子弟等等潁陰的大姓冠族,離潁陰不遠的許縣、長社等地也有士人特地過來相迎。

    一時間,潁陰縣外旌旗蔽天,潁陰縣內車騎滿道。

    荀貞沒有乘車,潁陰令也不好坐車,只能步行跟在他的身邊,陪著小心說道:「君侯在廣陵起兵前向州郡傳的檄文下吏拜讀了,義正詞嚴,事昭理辯,雄文勁采,盛壯義軍之威,下吏讀罷,雖身為弱儒,無縛雞之力,亦鬥志鼓舞,恨不能投入君侯帳下,進擊殺賊。」

    荀貞笑道:「此檄非我所寫,乃是出自我帳中掌文書者,冀州陳儀之手。」

    「原來是出自陳君手筆,不知陳君可在?」潁陰令往從在荀貞身後的諸人身上看去。

    荀貞笑道:「陳儀現在軍中,沒有隨我入城,君如想見他,我可召他過來。」

    潁陰令忙道:「君侯軍事為重,下吏雖慕陳君手筆,卻不敢以此小事而影響君侯的軍務。」

    荀貞笑了笑,此時他們早已入城,見再往前行不遠就是高陽裡,遂對潁陰令說道:「今我歸鄉,惶恐勞動君竟出迎,家門在望,還請君與我同到家中,稍坐歇息。」

    「豈敢,豈敢。下吏在寺中備下了筵席,君如不嫌微薄,還請賞光駕臨。」

    「我這些年在家日少,在外日多,今天好容易回來了,外有董賊之亂,估計也不能在家久待,族中長輩,我久思之,正當趁此機會領受教誨。君之心意我領了,但這筵席便就算了。」

    「是,是。」

    把荀貞送到高陽裡外,潁陰令停下腳步,請荀貞入內。

    荀貞轉過身,對秦干、劉儒等縣吏和跟著過來的那一大群迎接他的本縣、許縣、長社的士人行了個禮,說道:「勞諸君相迎,貞實惶恐。今貞已至家,諸君且請暫回。」

    眾人知他剛到家,肯定是先要去拜見族中長輩的,因皆還禮,從他入裡。

    荀貞回過身,在荀彧等的陪伴下,步入高陽裡中。

    入到裡中,典韋、趙雲兩人分工,趙雲帶了二十虎士守衛裡門,典韋帶著餘下的十餘虎士打算護從在荀貞身邊,荀貞卻對他說道:「我今歸家,何用衛士相從?阿韋,你也留在這裡。」

    典韋應諾,和趙雲一起留在了裡門這裡。

    荀貞又叫戲志才、辛璦、陳群、徐卓、文聘等先去他家裡休息,自與荀彧、荀攸等族中人前去拜見族中的長輩們,見過八龍這一輩的族父輩,又去見荀衢。

    回來的路上,荀彧就對荀貞說了,不知是否天寒之故,荀衢在月前患了病,至今臥床不起,因不欲荀貞為此擔憂心亂,荀衢沒有叫族中告訴他。

    拜見族父輩的那些族中長輩時荀貞心裡就在掛唸著荀衢,此時終於來到荀衢家裡,他顧不上和荀衢的妻、子們多說,快步登堂入室,來到荀衢所居之屋。

    入到室中,只見床上臥躺了一人,相貌枯瘦,雙目緊閉,氣若游絲,可不就是荀衢?

    荀貞駭了一跳。

    因黨錮之故,荀衢早年耽於醇酒,起居沒有規律,荀貞早知他身體不是太好,可自荀貞出人頭地、重振荀氏家聲以來,荀衢一改往日頹廢,行為振作,精神旺盛,身體似乎也隨之好了很多,族中的族學、家兵等事一直都是由他在主要負責管理的,去年荀貞從長沙歸來,往廣陵去前,待在家中時還見荀衢生龍活虎的,卻不意數月不見,他竟枯瘦病重如此。

    荀貞三步並作兩步,趕到床前,握住荀衢的手,察其面色。

    荀衢的眼皮動了動,朦朦朧朧看見眼前立了一人,像是荀貞,盡力想把眼睜開,卻無有力氣。他的兒子見到此狀,忙上前湊到他的耳邊,說道:「阿翁,族父從廣陵回來了,來看你了。」

    荀衢是荀貞的族兄,他的兒子自就是荀貞的族子。

    荀衢今年年歲不算太大,五十來歲,可因近年操勞族事之故,鬚髮已白,這會兒重病床上,病得眼都睜不開,面色慘黃,兩頰深陷,更是瘦得顴骨高高突出,皮包骨頭,一點兒肉都沒有了,荀貞握著他的手亦感覺不到半點溫熱,就好似一把冰涼的枯骨,不覺頓時淚如雨下。

    「阿兄!阿兄!才與阿兄數月不見,何至於此,何至於此!」荀貞哽咽泣道。

    荀衢像是想說些什麼,可他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更別說講話了。

    荀貞把耳朵緊緊湊到他的嘴邊,也只是微微感覺到他的嘴唇蠕動,卻是一個音都沒有聽到。

    荀彧見荀貞傷心哀痛,垂泣不已,勸說他道:「貞之,阿兄顧念你,為不讓你擔憂,病後不叫族中給你寫信,你當明白阿兄對你的珍愛和厚望。今你歸來,垂泣阿兄床前,阿兄聽到了也會不好受的啊。」

    荀貞擦掉淚水,轉問荀衢的兒子,問道:「阿兄患的什麼病?」

    「自阿翁病後,已連請了十餘名醫,紛各一辭,俱難斷言。」

    「公達,你速去軍中,召樊阿、吳普來。」

    樊阿不必說,華佗弟子,當年荀貞在趙國時得他效力。吳普也是華佗弟子,與樊阿是同門師兄弟,家在廣陵縣,從華佗那裡學成出師後他先是如樊阿一樣游醫各地,後歸家鄉,數月前,荀貞到了廣陵上任,樊阿聞知吳普在家,遂上門邀請,把他也攬到了荀貞的帳下。

    現今,荀貞軍中的那些軍醫就是由樊阿和吳普總領之。

    眼見荀衢病重如是,荀攸也很難過。荀貞只是跟著荀衢讀過經,而荀攸父母早亡,初隨祖父荀曇,荀曇死後,便改由荀衢養他,荀衢雖只是他的從父,卻有養育之恩,他也早已是泣聲不止。此時得了荀貞之令,他抹了把眼淚,應了聲諾,急忙就奔出屋外,往營中趕去了。

    荀攸去來很快,來回四十多里地,不到一個時辰他就回來了。

    吳普、樊阿跟著他一起。

    到了屋中,吳、樊先定了定神,緩了口氣,然後兩人分別給荀衢號脈診斷。

    待他倆診完,荀貞問道:「怎樣?」

    吳普、樊阿對視一眼,樊阿說道:「君侯請出來說話。」

    荀貞心知不妙,和他二人出到屋外,又問了一遍:「怎樣?」

    「荀君並無什麼惡疾在身。」

    「那怎會?」

    「如是惡疾在身,我與吳普或還能一試,可眼下情形,卻是湯藥不能醫也。」

    荀貞頓時明了,樊阿這是在說荀衢已油盡燈枯,或許他起早臥病時是因為疾病,可到了現在已非是病的問題,而是他的身體已經徹底不行,沒有元氣了。

    荀貞如遭雷轟。

    他心道:「是了,阿兄早年飲酒過度,起居無時,身體的底子其實已經壞了,這些年他雖看似身體不錯,實則是在強振精神之下的透支生命,是故月前一病,便難再起。」

    他默然多時,唯淚水垂落。

    穿越到這個時代後,他外無近親,內無家人,幸得荀衢教授經書,又教他擊劍之道,這才有了今日的成就,與荀攸一樣,他也早把荀衢看做了最親近的人,亦師亦兄,可如今荀衢一病不起,聽樊阿的話意竟是無藥可醫,他怎能不傷痛欲絕。

    荀彧等人相勸也是無用。

    過了很久,他才對樊阿和吳普說道:「卿二人歸營,回去後告訴軍中,我這幾天就不去營裡了,我要留在阿兄家裡陪伴阿兄,說起來這些年我久不在家中,就算回來也沒有長待過,很久沒和阿兄親近了,趁著今次歸家的機會,我要和阿兄多說說話。」

    再不多說話,怕就沒機會了。

    樊阿、吳普應諾,辭別歸營。

    荀貞又對荀彧說道:「文若,我今次歸家,本有很多事要和你商量,現在看來暫時是沒空了,你也回家去,我和公達留在這裡即可。」

    荀彧問道:「志才、長文、玉郎他們怎麼辦?」

    荀貞驟然逢此大變,把辛璦等人都給忘了,得了荀彧提醒才想了起來,他說道:「志才、長文、玉郎和你也不是外人,你去問問他們,想留下來的話就留下,勞你相陪,想回營的話就回營。」

    「是。」

    等到荀彧離開,荀貞和荀攸兩人在荀衢兒子的陪伴下,待在荀衢屋中看護荀衢。白天時,兩人一步不出,晚上就在屋中打個地鋪。如此這般,過了兩天,這一日,荀衢病故。

    荀衢本就早已油盡燈枯,之所以吊了口氣直到現在,實為因知荀貞、荀攸將歸郡討董,討董是何等樣大的事?他委實不放心,既為荀貞、荀攸憂,又為荀氏家族憂,是故強撐著,等到了他兩人的回來。荀貞、荀攸現已回來,他雖已沒了氣力再與荀貞、荀攸說話,有很多的叮囑、不捨都無法再告訴荀貞和荀攸了,甚至連看他倆一眼的力氣都沒了,可到底心中清楚,知道他二人已經歸來,並且在這兩天中,荀貞、荀攸亦知其憂,把討董的計畫、將來事成又或如果事敗後的打算都告訴了他,他心中沒了掛念,俗事已了,便不再撐下去,駕鶴西歸了。

    卻是領兵方到潁川,討董兵事未起,荀衢竟先病故。

    逢此大變,荀貞、荀攸哀慟無比,軍務諸事皆無心理會。

    荀衢病故前一天,樂進、王蘭等到了潁陰,來迎軍馬進駐陽翟,荀貞沒有見他們。

    潁陰縣吏秦干、劉儒等一些荀貞昔年在縣中的上司、同僚,曾來訪他,荀貞沒有見。

    那日迎接荀貞的士人中有不少是他的故交舊識,其中並有許縣陳家的人,在這兩天裡絡繹投剌來訪,荀貞也沒有見他們。

    幸有戲志才、程嘉、陳群、荀彧等人在,或暫代荀貞行軍事,或暫代荀貞見吏、士,倒是沒出什麼亂子,也沒引起任何來拜謁荀貞的吏、士的不滿。

    非但無人不滿,反倒因荀貞此舉,不少人四處稱讚他,說他誠厚仁悌。

    荀衢亡故,荀氏族中辦理喪事。

    軍中糧秣將斷,萬餘兵馬不能久留潁陰,得了戲志才的進言,荀貞令給家在本縣的兵卒分發了些財貨,給他們放了一天假,即命許仲、荀成和戲志才、程嘉等人在樂進、王蘭等的引領下先帶著部隊入駐陽翟,到了陽翟,自有樂進、郭俊、杜佑等開庫放糧,分發軍械。

    荀貞沒有去陽翟,與荀攸等數人留在了潁陰。

    直等辦完了荀衢的喪事,他又多留住了兩天,這才和荀攸等離開潁陰,前去陽翟。

    荀彧等族中一些人也跟著他去了陽翟。

    此外,荀貞走前,去了趟荀家辦的族學,從中選了幾個學有所成的人亦一併帶走,其中便有在荀氏族學中已苦學數年的郭嘉。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37
6 壓豫州取佔先機 猛劉鄧拒領校尉

    荀貞離了潁陰,往去陽翟,短短數十里路,他卻足足走了三天。

    這不是因為他行得慢,而是一路上不斷有潁陰各鄉、別處各縣的輕俠、少年前來投軍。

    荀貞是潁川本地人,其名久震郡中,先時黃巾之亂,郡中賴他以安,後他從軍皇甫、出仕冀州,又各立下赫赫戰功,以軍功取封侯,年方三十出頭,就已是二千石大吏,食邑半縣,他這眼看又要征戰,而且上邊還有袁紹等人牽頭,袁紹的家鄉汝南挨著潁川,汝南袁氏之名,便是潁川的鄉人婦孺也都有耳聞,所以遠在荀貞未到潁川前就已有許多輕俠、少年商定要投到他的帳下。

    只是到了潁川後,荀貞在郾縣未停,至了潁陰,又因荀衢亡故而連日不見外客,這些輕俠、少年無從相投,便一直都等在縣外,終於等到了荀貞出縣,就紛紛擁來相從。

    不但輕俠少年、郡民壯士前來投軍,便是潁川各縣的一些士人也都來了。

    這些士人多是曾在郾縣、潁陰縣外迎接過他的那些人,這些人其實當日在郾縣、潁陰縣時就想投到荀貞帳下了,但還是因荀貞未在郾縣多停、到了潁陰後又杜門謝客,他們無路可投,不得毛遂自薦,所以只能等到現在,這才相繼來投。

    荀貞一到潁川,人未至陽翟,便先逼走了潁川太守,剛出潁陰,就得了這麼民、士相投,固是因為名望高遠,可其中卻也有荀彧、荀攸、陳群、辛璦等人為他造勢、活動的緣故。

    荀貞雖值哀慟過後,可凡是有人來投,他都強振精神,一一親自接見,待之甚厚。

    三天後到了陽翟。

    這時,荀貞身邊已多了兩三千的輕俠壯士和三十多個各縣的士人。

    老實說,來投的士人倒也罷了,潁川士族雲集,哪個縣沒有幾個世傳經術、法律的冠族右姓?當年荀貞在西鄉,後來只西鄉從他的讀書人就有十來個,現下整個郡才三十幾個士人來投,不算多,且這些來投的士人中,沒有一個是能把名字留到後世的,多是中人之才,不值得太重視,但從軍的輕俠壯士在短短的三天裡竟就有兩三千之多,荀貞也頗是為之驚訝,他知道以他的名望,到了潁川後肯定會有人來投軍,可卻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有這麼多。

    到了陽翟縣外,荀貞不入城,先領眾來到兵營。

    這個兵營是在樂進的幫忙下,於前幾天剛搭建好的。

    荀成、許仲、戲志才、程嘉等人出迎。

    樂進聞訊,亦從縣中趕來。

    荀貞先向樂進問了幾句陽翟現今的軍政事。

    樂進答道:「太守雖掛印歸,然府中諸吏如功曹郭俊、上計吏杜佑諸君皆久參郡事,今由他們暫掌政務,一切井井有條。太守在時,未嘗過問過軍事,今其離郡,郡兵亦安然無事。」

    「太守離郡,各縣長吏有何反應?」

    「主公威名素著,郡人無不服膺,今大軍在境,外御董逆,各縣求之不得,長吏無有反應。」

    「我今統軍至陽翟,郡府吏員、縣中士民可有議論?」

    「皆歡喜雀躍,悉言吾郡安矣。」

    樂進本即精明能幹,經過這些年的歷練,更是言簡意賅,短短一兩句話就能把荀貞關心的問題回答清楚。

    荀貞很欣賞他的幹練,又問道:「孔豫州現在何處?」

    「正要稟報主公,陳國借給他了兩千兵卒,他已離陳境,上午剛接其檄文,說是將至吾郡,命太守出迎。」

    孔伷一個豫州刺史,按說是沒資格讓太守出迎的,可他接任的卻是黃琬的位子,黃琬給他留下了一支現成的州兵,他坐享其成,更且現不但手握州兵,還又向各個郡國要了許多人馬,麾下四萬餘眾,名雖刺史,實與州牧無異,所以叫太守出迎。

    「命太守出迎?」

    樂進答道:「太守掛印歸家之事,孔豫州或尚不知,故有此一令。」

    「那郡中打算如何安排?」

    「郡無太守,如何出迎?郡府商議,莫衷一是,尚無定論。」

    聽樂進這意思,他是不想去迎孔伷。一山難容二虎,潁川已來了荀貞,孔伷再一來,他二人各擁兵馬,必會爭個主次,而他兩人又一個是本地土著,佔著地利,一個是州中之牧,佔著名義,這一番爭鬥下來,孰勝孰敗很難斷定。故此,樂進尋思著不如乾脆給孔伷個下馬威。

    荀貞想了下,徵求他的意見,說道:「太守雖掛印歸,但孔豫州既有此一令,郡中不可不理,我意不如請郭功曹前往迎之,我與孔豫州共起兵討董,我既先至,又已知他將到,也不可不遣人出迎,……。」他望向帳中諸人,選中了荀成,說道,「便由仲仁代我與郭君共去相迎。」問樂進,「文謙,你看如何?」

    荀貞話只說到一半時,樂進就明白了他的意圖。

    叫郭俊去迎,又叫荀成去迎,看似是禮敬孔伷,實則也是在給孔伷下馬威:叫郭俊去,是在告訴孔伷郡府已入荀貞掌控,叫荀成去是在提醒孔伷荀貞是潁川本地人,荀氏是本郡冠族。換言之,也就是說,你孔伷雖是豫州牧,可潁川卻是我的主場,你是比不過的。

    只不過這個下馬威比樂進想到的那個下馬威要高明得多。

    樂進那個辦法太過簡單粗暴,荀貞這個辦法卻是綿裡藏針。

    樂進應道:「主公的辦法好,就按此行事,我這就遣人去通知郭君。」

    「不,你親自回郡府,與郭君商量。」

    雖因與荀貞是舊日同僚,又因荀彧等人活動之故,郭俊、杜佑、王蘭在潁川太守和荀貞之間偏向荀貞,在孔伷和荀貞之間也應是會偏向荀貞,可此數人現下卻到底還不是荀貞帳下的人,所以不能「傲慢」,不可隨便找個人去傳令,得由樂進親去和郭俊「商量」,以示對他的尊重。

    樂進領會了荀貞的意思,應道:「諾。」

    樂進並沒有立刻就走,而是又問荀貞:「太守在時,本定下陽翟為孔豫州的駐兵地,今太守掛印,豫州將至,主公,這駐兵地?」

    「既是已定下之事,就不必再改了。」

    潁川就這麼大地方,與其讓孔伷駐兵別處,還不如讓他在眼前得好。況且,就算荀貞不願他駐兵陽翟,孔伷身為豫州刺史,帳下四萬餘眾,荀貞也沒辦法強逼他。

    樂進應諾。

    送走了樂進,荀貞吩咐荀成:「你做些準備去。」

    荀成問道:「我帶多少兵馬去迎孔豫州合適?」

    「不需多,選一千精卒,再從玉郎那裡選五百精銳騎士即可。」

    一千五百步騎,確實不多,但荀貞既連著說了兩個「精銳」,這選出的一千五百步騎就必會是荀貞帳下諸多人馬中最「精銳」的。

    兵不在多,而在精。有此一千五百「精銳」步騎跟著荀成去迎孔伷,只要孔伷不傻,想來就能從中看出荀貞的深意:我的兵馬雖不如你多,可如論戰力,你卻不一定有我強。

    就像樂進預料的,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孔伷、荀貞兩人各擁強兵,一佔名義,一佔地利,只要一碰頭,肯定就會火花四射,非要爭出一個主次不可,更且別說,荀貞這次來還打了要問豫州借糧、借兵械的主意,並有圖謀豫州之意,這番爭鬥更是難免了。

    所以,荀貞對孔伷雖不太重視,輕他不知兵略,可在孫堅統兵到來前,他卻還是得多加注意,禮敬、示威兩手並用,以免在自己與孫堅合兵前被孔伷佔去上風。

    荀成應諾,又問道:「我何時走?」

    「且看郡中怎麼說,郭君何時走,你就何時走。」

    「諾。」

    荀成也出了帳中,去準備了。

    荀貞問戲志才:「志才,文台近日可有信到軍中?」

    荀貞和荀攸不在軍中的這段日子,軍務由戲志才代理。

    他答道:「昨日來了封信。」

    「噢?」

    「孫將軍說他已兵過江夏郡,入了南陽。」

    由南陽再北上就是潁川了。

    荀貞說道:「太好了。」頓了頓,又問道,「路上沒有受阻,未有發生什麼別的事?」

    「沒有。」

    荀貞聞得此言,放下了心。

    他前世讀書,讀到過孫堅起兵,一路北上,先後殺了荊州刺史和南陽太守。

    他原本早已忘了這兩個被殺之人的名字,但現在則已知,一個是王叡,一個是張咨,此二人皆州郡名士,尤其張咨,還是潁川人,如果按照原本的歷史,坐視不理地看著這兩人被孫堅殺掉,將會大不利孫堅的名聲,間接地也不就利於荀貞和孫堅聯兵,是故,荀貞在孫堅起兵前,特地給他寫了封信去,叫他務必要克制「俠氣」,不可妄殺士人。

    孫堅看來是聽了荀貞的勸告,沒有因為王叡素輕視他為武人而趁機報復殺掉王叡,現在他已到南陽,南陽太守張咨與荀貞同郡,荀貞早就提前給他寫了封信去,信中說道:「我與孫堅共響應袁渤海起兵,孫堅不日就會抵達貴郡,如果途中缺糧,還請足下略作相助。」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了荀貞、潁陰荀氏的面子在,想來張咨應不會再如原本歷史上那樣拒絕供應糧秣給孫堅,而孫堅對他應也會客氣得多。

    荀貞見戲志才似乎還有話要說,問道:「可是文台信中另有它言?」

    「不錯。孫將軍提及,他剛到南陽,駐兵魯陽的後將軍袁術就遣人來見他,問他往何處去,邀他不如共駐魯陽,言稱願供其軍需,並言稱願上表朝中,表舉孫將軍。」

    「文台怎麼回答他的?」

    「孫將軍信中說:他告訴袁將軍的來使,他已與君侯約定,會師潁川,所以袁將軍的厚意只能心領。」

    荀貞心道:「討董的諸路聯軍幾乎全是袁紹這邊的人,袁術在魯陽孤苦伶仃,勢單力獨,也難怪他會如原本歷史那樣,又把算盤打在了孫堅頭上。」

    原本歷史中,孫堅投從袁術,一是因袁術也是袁家子弟,二是因他需要有人為他供應糧械,現下,因了荀貞的關係,孫堅搭上了袁紹的線,以豫州、潁川之糧,也足夠他養兵,他自然就不會再接受袁術的延攬。

    荀貞對孫堅是很放心的,他兩人是過命的交情,還說起了聯姻的事兒,袁術再給許諾,料來也是無用,所以他也就是聽了一聽,問了兩句,便不說此事。

    郡中軍政事物、縣人風評議論、迎接孔伷、問及孫堅,這些事情說完,接下來便是要說荀貞之所以不入縣中、而先到兵營的重要緣故了。

    荀貞把左部校尉臧洪、右部校尉陳到兩人叫到近前,說道:「潁川武庫的甲械分給你們了麼?」

    荀貞麾下諸部,前、後、中、騎四部是野戰主力,甲械多全,左、右二部和劉備領的別部是二線預備,原先是伐木為兵,一點正兒八經的兵械也沒有,所以當日在從樂進那裡問得潁川武庫存有足夠武裝五千人的甲械後,他即吩咐樂進和軍中,這批甲械弄到手後,先選精良的補入前、後、中、騎四部,餘下的就都分給左、右二部和劉備所領的別部。

    臧洪、陳到答道:「我二部各領得兵械二千套,現已悉數發下,雖仍未足整部所用,可大半部的兵卒也都已甲械在身了。」

    「餘下不足之數,我再想辦法給你們弄來,現下有幾個當務之急,需交由你二人立刻去辦。」

    「請將軍示下。」

    「文台已至南陽,將入潁川,叔至,你帶你部人馬立即趕去郟縣,分兵父城,以迎文台入境。」

    「諾。」

    「子源,我軍已至潁川,不知酸棗情形如何,你帶你部人馬立即趕去長社,分兵鄢陵,與酸棗通聲氣。」

    「諾。」

    應完諾,臧洪略微奇怪地問道:「明公,迎孫將軍入境、與酸棗通聲氣雖都是要緊之事,可似乎卻也不必各以一部人馬前去?」

    荀貞麾下除了那兩三千新投的潁川輕俠壯士,共有一萬六千餘人,而臧洪、陳到兩部人馬共計五千,一下就分出五千人,只是為了去迎孫堅和與酸棗通聲氣,這未免有點奇怪。

    帳中都是自己人,荀貞也不隱瞞,說道:「後將軍袁術屯兵魯陽,雖同為盟軍,我郡亦不可無人駐守郡界;孔豫州將至,他是豫州刺史,又擁四萬餘眾,對我軍的到來會有何想法,你我現在都不能知,亦不可不防。」

    臧洪、陳到明白了荀貞的意思。

    魯陽在南陽郡的最北邊,挨著潁川郡,離潁川郡的父城縣只有六十里,離父城北邊的郟縣也不到百里,袁術、袁紹雖共舉兵討董,但他兄弟二人不和,今袁術又為孫堅為拒,他會不會幹出什麼「親痛仇快」的事兒,荀貞拿不準,所以必須要分屯重兵在郟縣、父城,名為迎孫堅,實為鎮守郡界。

    長社在陽翟的東北邊,兩縣接壤,而鄢陵又在長社的東邊,這兩個縣是郡東最北邊的兩個縣,

    雖是離酸棗最近,可荀貞分兵在此,主要卻是為了呼應陽翟,與陽翟成犄角之勢,好搶在孔伷入郡前就站穩腳跟。

    同時,陳到在郟縣、父城,臧洪在長社、鄢陵,還能一鎮郡南、一鎮郡東。

    荀貞雖深得潁川郡人的歡迎,可各縣的長吏都是外郡、外州人,他們會怎麼想?荀貞不確定,現有了陳到、臧洪這兩支人馬分鎮南、東,而荀貞自坐守陽翟,震懾西、北,那麼就算有縣長吏傾向本州刺史,也翻不起什麼風浪,或者不敢翻什麼風浪了。

    固然,陳到、臧洪這兩部人馬都是新卒,沒什麼戰鬥力,可到底是幾千壯丁,現又配上了甲械,對付董卓的精兵強將肯定是不行,但鎮壓一下各縣,對付一下同樣是多為新卒的袁術卻是不成問題。

    而至於孔伷將至,他麾下四萬餘人馬,荀貞此時分兵,豈不是自弱聲勢?卻亦不要緊。

    一來,荀貞帳下的精銳都被他留在了陽翟,雖只萬餘人,戰鬥力卻不一定比孔伷的四萬餘人差。

    二來,已經知道了孫堅兵入南陽,很快就會到達潁川,雖因了沒有殺王叡、張咨,沒能兼併他兩人之部,孫堅此回帶的兵馬不如原本歷史上多,可據孫堅早前起兵時的信中說,也有萬餘之眾,荀貞和他聯兵就是兩萬多人,再加上絡繹來投的潁川輕俠壯士,料到最後,兵馬總數少說也會有三萬上下,這就不比孔伷的人馬差太多了,而且孫堅的部曲亦多是老卒,到時兩軍會合,戰鬥力更是會遠勝孔伷,即便出現矛盾和衝突,也足能穩佔上風了。

    「現在需要做的,……。」荀貞心道:「唯二事也,一為提早部署,搶在孔伷入郡前完成對全郡的布控,站穩腳跟,二為在文台到前,我絕對不能在孔伷面前落了下風。」想到這裡,他對臧洪、陳到說道,「卿二人這就各歸本部,帶些糧秣,明日即分赴兩處。」

    臧洪、陳到應諾。

    說完這件事,又說到了新投的輕俠壯士,荀貞沉吟片刻,對許仲說道:「君卿,阿鄧、伯禽何在?」

    許仲答道:「各在部中。」

    劉鄧、江禽現俱在許仲部中,各為曲君侯。

    荀貞說道:「你去叫他兩人來。」

    許仲應諾,出了軍帳,去找劉鄧、江禽,很快就把他兩人帶了過來。

    劉鄧、江禽莫名其妙,不知荀貞忽然叫他兩人過來作甚。

    劉鄧心道:「莫不是董卓又擄掠了?」

    他耐住性子,和江禽拜過荀貞後即一躍跳起,大聲說道:「將軍,可是董卓那賊又遣軍來犯了?不需將軍親去,只要給我兩曲兵馬,我即可叫他有來無回!」

    荀貞饒是因荀衢亡故,心情不太好,可見了劉鄧這般攘臂好戰、帳中呼叫的姿態,卻亦不免莞爾,說道:「阿鄧,我不給你兩曲人馬,我給你一部人馬,如何?」

    「啊?」劉鄧呆了一呆,不解荀貞之意,不知該如何接口下去,嘟噥說道,「軍中六部,各有校尉,又哪裡再有一部給我?將軍莫不是在拿我說笑?」

    江禽聞之,卻是心中一動,心道:「給劉鄧一部人馬?我適才來時,聞聽君卿說,君侯在來陽翟的路上新收得了數千壯士投軍,莫不是?」

    荀貞在廣陵時任命的六個部校尉和一個別部司馬中,許仲、荀成、臧洪、辛璦四人或本就位在江禽之上,或為荀貞宗親姻族,又或為廣陵大吏,江禽對此沒話說,可陳到卻也「撈到」了一個部校尉之職,甚至沒有跟著荀貞出郡的陳褒雖無校尉之名,卻領軍坐鎮廣陵郡界,儼然也有了獨當一面之實,而他江禽卻連個別部司馬都沒有得到,他一直為此悶悶不樂,這會兒聞得荀貞口風,似是也要給他和劉鄧每人一部,擢為校尉,他心中狂喜。

    他豎起耳朵,果聞得荀貞說道:「我來陽翟的路上得了數千壯士相投,彼輩皆你我鄉人,我欲將之分為兩部,分由你與伯禽統帶,……這豈不就是給了你一部人馬?」

    江禽大喜過望,忙下拜說道:「必不負將軍之任。」

    劉鄧卻不大願意,他說道:「如是這樣的『一部』,將軍還不如仍舊留我在君卿帳下為一曲軍候。」

    「卻是為何?」

    「彼輩新投之眾,不知軍陣,便是再多人,也沒法帶了上陣,不如我仍帶本曲爽利。」

    劉鄧性猛烈,不喜帶新兵。

    荀貞笑對左右道:「我給他一部人馬,擢他校尉,他反願去做一個曲軍候,……罷了,阿鄧,你既不願,我就將此部授予別人就是。」

    劉鄧剛才說的是真心話,這會兒聽了荀貞要把這一部新卒授給別人,半點也不後悔,伏拜說道:「多謝將軍。」

    劉鄧久從荀貞,為荀貞立下過許多功勞,若非他性躁好勇,在廣陵編制的那六部,就會有他的一部,會由他來取代陳到,只卻沒想到他寧願做個曲軍候,也不願帶新卒,荀貞亦無可奈何,只能由他,心中想道:「阿鄧既不願,陳午是個不錯的人選,只是新投的都是潁川鄉人,卻最好能由本郡人統帶,……這樣,便由高素來帶,高素性飛揚,需給他配一穩當人為輔,……馮鞏是我西鄉時的舊人,亦從我久矣,雖無高智,勝在穩健,就由他為輔。」

    想定,荀貞即命劉鄧回去,叫他把高素、馮鞏叫來。

    等不片刻,高素、馮鞏來到。

    荀貞當下把任命頒下。

    高素、馮鞏卻是不像劉鄧,都毫無異議,大喜應諾。

    高素性本飛揚跋扈,常好自誇,廣陵時見許仲等人各得一部校尉之職,早就豔羨,今亦得此職,雖得荀貞明言告之,是因為劉鄧不樂為之而才輪到他的,卻因素敬劉鄧勇,自知遠不如之,而竟是絲毫不以為意,眉飛色舞,差點就在荀貞面前手舞足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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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夜眠營中敘舊情 郭嘉不辭尊者賜

    荀貞到軍營是下午。

    傍晚時分,郭俊、杜佑等忙完當天的郡務,和王蘭、沈容等人聯袂來拜見荀貞。

    荀貞與郭俊、杜佑之初見是在他當年入到郡府遷升為北部督郵時,後來,經過誅滅陽城沈氏等事,三人的關係漸漸變得熟稔。荀貞此次歸郡,在回來前就先後通過荀彧、荀攸和郭俊、杜佑密切聯繫,暗已收為臂助,——當時荀彧也在郡府為吏,和郭俊、杜佑卻也是舊日同僚。

    因了這個緣故,前些時,郭俊、杜佑才會出頭,帶著一幫子郡吏、士民,幫助樂進逼宮太守,而最終竟致太守索性掛印歸家。

    此時相見,彼此身份已不同往日。

    郭俊早年是郡決曹掾,杜佑是郡賊曹掾,而荀貞當時是郡北部督郵,三人旗鼓相當,地位相近,現下郭俊、杜佑在郡府中的地位雖分別各有提升,尤其郭俊,已是郡府中的頭等大吏,可荀貞的身份卻上升得更快,已是二千石太守、潁陰侯,現又加上了個行建威將軍的頭銜。

    郭俊、杜佑拜倒行禮。

    荀貞急忙上前,將他兩人扶起,笑道:「咱們是舊日同僚,鄉里故人,雖有些時日未見,又何來如此生分?你兩個的大禮我怎敢領受?快請起,快請起。」

    見王蘭、沈容也都拜倒在地,荀貞又上前,把他二人也扶起。

    沈容倒也罷了,他本是陽城沈家的人,陽城縣的主簿,貪生懼死,改投到了荀貞門下,靠著荀貞之力登上了鐵官令之位,不好聽點說,他就是荀貞養的一條看門狗,這些年荀貞雖很少在潁川,可聽樂進說,他卻是整日跟在樂進的屁股後頭,屁顛屁顛的,日常唯恐巴結不到,又聽荀彧等族人說,逢年過節他必親拜高陽裡,奉上厚禮,他這顯是自知底蘊太淺、名聲不好,故此不管荀貞在不在潁川,都抱定了荀貞這條大腿,對這等無用之人,不必太假辭色。

    王蘭是昔日的郡府主簿,今雖已不在郡府任職,可在郡府、郡縣吏中還是有很高的聲望。

    荀貞把他扶起後,衝他揖了一揖,謙恭地對他說道:「當年一別,我雖然中間回過郡中,可卻一直沒有機會去拜謁老主簿,今日再見,不勝欣喜。」

    王蘭笑道:「昔日主簿,今為野人,昔日乳虎,今為將軍。我已老朽了,比不得君侯意氣風發。」

    「老主簿這是什麼話?『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暮年老驥尚且如是,況乎老主簿?老主簿春秋正盛,何出此言?」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王蘭低聲吟了兩遍這幾句詩,問道,「這幾句聽來像詩,不知是何人所做?」

    荀貞真不是存心「顯擺」,他是話到嘴邊,一個不留意,順口就把這幾句後世人皆知的名句給道了出來,一時卻忘了此為曹操老年時所作,此時尚未現世。他面不改色,答道:「只是因見老主簿壯盛愈往昔,感由心發,故隨口道出了此幾句,不敢稱詩。」

    王蘭嘆道:「君侯昔年在族宴上做過一篇四言《短歌行》,文辭斐然,沉穩頓挫,今又出口成章,隨口幾句便蘊味悠然,使我品味再三,英雄雅騷、文武兼資者,無過如是。佩服佩服。」

    「老主簿就別誇我了,快請上座。」

    諸人落座。

    營在縣外,時當暮深,風捲簾幕,帳中愈發涼寒,荀貞又令人加了兩個火爐,命叫呈上熱湯。

    荀貞心知將來掌控潁川離不開這幾個人,打點精神,在荀彧、荀攸、戲志才等人的相陪下,與王蘭、郭俊、杜佑等人暢談歡敘,說說這些年各自的見聞,聊聊舊日同僚時的趣事。

    說起荀貞捕滅鄴趙、誅殺陽翟張氏等事,王蘭諸人無不交口稱讚。

    荀貞問起當年郡中的郡五官掾張仲等人,才知張仲已然辭世,少不了又喟嘆幾句。

    張仲和郭俊、杜佑不同。郭、杜二人出身士族,張仲卻是出身不高,全憑他自己的名德而才被府中拜為五官掾,其人忠厚,清白謹慎,荀貞一直敬重他的人品,惜乎已逝。說到張仲已逝,看著荀貞的面色,郭俊等人免不了提起荀衢,惋惜幾句,安慰荀貞幾句。

    雖已入春,方才正月,白晝尚短,聊了不多時,暮轉夜至。

    郭俊等人邀荀貞入城。

    荀貞卻說:「天晚了,此時入城,怕會驚擾縣人,我明天再進城。」

    一邊說,他一邊示意荀攸下去安排飯食,歉意地對諸人說道:「與諸君重逢,本該置酒助興,只是軍中不得飲酒,今晚就請諸君體諒,你我以水代酒,如何?」

    郭俊笑道:「我等來前,郡裡已經給將軍備好了酒席,我把我多年珍藏的中山清酒都拿出來了,本還想請將軍評點一二,不過將軍既要留飯,那這中山酒便改日再飲罷。」

    荀貞在趙、魏做過多年長吏,中山國離趙、魏不遠,郭俊以他珍藏多年的「中山清酒」來宴請荀貞,珍貴倒在其次,心意卻是第一。

    這郭俊、杜佑昔年和荀貞為同僚時給荀貞留下過「貪財」的不好印象,荀貞那年查抄陽城沈家,他兩人那會兒和荀貞還不太熟,杜佑就夤夜登門,和荀貞談分贓之事,這讓荀貞當時很是吃了一驚,不過略掉這個短處,論起才幹,兩人不愧家學淵源,卻是各有其能,只說這郭俊,諳熟律法不說,在為人處事、交朋識友上亦心思細膩之餘,不失慷慨爽快,是個可交的。

    荀貞心道:「兵亂將起,潁川是前線之一,將會直面董卓在轘轅關內的駐軍,此事已不可更改。潁川太守掛印歸家,表面看是因受氣憋屈,可往深里根究,其中也未嘗不是沒有想及早抽身避亂之故,比起唯知清談闊論的孔伷,我這個戰功素著的『潁川本地人』當然更能讓人放心,郭俊、杜佑、王蘭諸君如此歡迎我之歸郡,昔日同僚的情分是其一,更重要的怕卻應是想借我之力,以保潁川,免使各家受害,避免如董卓軍掠陽城那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有自身利益的,不管郭俊、杜佑、王蘭等人是出於什麼目的,只要他們現下對荀貞的熱情歡迎是真心的就行。

    荀貞笑道:「昔我在魏郡,魏郡郡府裡著實藏了不少中山清酒,只是可惜了,那年我離郡時走得匆忙,沒能帶些出來,要不然,改日倒是可以和郭君的藏酒放在一處,請諸君品賞。」

    話到這裡,諸人又拾起剛才說過的話題,再稱頌了一遍荀貞捕誅鄴趙的膽略功績。

    待到飯食布上,諸人飽食之後,郭俊等辭別欲歸。

    荀貞慇勤留客,說道:「夜深天冷,兵營離縣雖不甚遠,亦十餘里,諸君何不便在我營中暫住一晚,明日再歸?我明天也是要進城的,我等可以一塊兒入城。」

    王蘭說道:「我年老體衰,不耐兵戈之氣,來時我乘有車,歸縣亦快,就不煩擾將軍了。」

    郭俊說道:「文謙和我商量,決定由我明日去迎方伯,我得先回家安置安置。」

    荀貞笑了起來,說道:「只是去迎孔豫州,又不是出遠門,何需歸家安置?文謙和你說了?豫州與我共起兵討董,有同盟之誼,今他將至,我不可不迎,我已決定由仲仁與你一起去迎,你既定下明日出發,那正好,今晚就更不要走了,等到明天,你和仲仁一塊兒去迎豫州便是。」

    郭俊是個爽快人,他只略想了一想,便就痛快應下,說道:「好。」

    於是說定,便只有王蘭一人歸縣,郭俊、杜佑、沈容都留下過夜。

    荀貞親把王蘭送到營外,遣了五十騎士,護從他乘車回去。

    轉回帳中,是夜,叫戲志才找個地方安置下沈容,荀貞和郭俊、杜佑同眠一榻,直聊到夜半,方才睡去,——從傍晚到夜半,郭俊等人卻是除了郭俊之前說了句明天要去迎孔伷外,誰也沒有提過孔伷半個字,說起來孔伷的這個豫州刺史還真是當得沒勁,召令各郡起兵,州中一半的郡國都不響應,而馬上就要到潁川來了,潁川的郡吏們也根本連提都不提他,這卻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黃琬直到月前才走,孔伷剛握住州權不久,他本人又只是個清談之士,沒甚軍略謀勇,當此兵亂大起之際,州郡裡的英豪們輕視他,另擇英雄保境卻也是難免的了。

    次日一早,荀貞等人起床。

    洗漱完了,吃過早飯,荀成點起昨天挑好的步騎,和郭俊一道暫拜別荀貞,出了軍營,徑去郡界迎接孔伷了。

    荀貞送罷郭俊、杜佑,打發了沈容回鐵官去,——沈容臨走前,荀貞命他近日要加緊冶鑄,多鑄兵械,沈容諾諾稱是。隨後,荀貞便和杜佑同車,留下荀攸坐鎮軍中,帶了戲志才、荀彧、徐卓等,還特地叫上了郭嘉,在典韋、趙雲的扈從下,前去陽翟。

    到了陽翟縣中,荀貞叫戲志才、徐卓、郭嘉等陽翟本地人不必再跟著他,給他們放了個假,讓他們先各歸己家。

    戲志才的妻、子都去了廣陵,現在他陽翟的家裡沒什麼直親,可還是有些親戚在的,並有幾個交情不錯的朋友,而今歸家了,不能不分別前去探看。

    徐卓是個孝子,久別家中,早就想念他的母親,上次跟著荀貞回潁川,先因荀貞是亡命潛歸,後因荀貞整軍入京,他一直不得太多的空暇,只偷偷回來,在家裡待了短短的半天,如今再次歸來,肯定是要在家多陪陪他母親的。

    郭嘉在荀氏族學裡學經,他家中雖不富裕,可族學的學費收得不多,特別對他,更是全免,並且日常供應衣食,不但一枚錢不用花,每月還另外再給他一些「學俸」,他手頭並不緊,所以倒是有餘財常募車歸家,這回被荀貞帶到陽翟,他知荀貞這次回來是為了討董,昨天在荀貞營中見了些荀貞帳下的虎狼將士,甚是振奮,一心想為荀貞效命,既報荀氏授學之恩,又也是為施展久藏心中的壯志,在戲志才、徐卓等諸人中,他卻是唯一一個不想回家的人。

    數月前,荀貞在潁川時,抽空去族學裡看了看,專門又把郭嘉叫來,見了一見,勉勵一番,那時郭嘉尚未加冠,而今次歸來,郭嘉已然加冠,卻是年滿二十了。

    二十來歲,正是年輕人熱血沸騰,充滿理想的時候,尤其如郭嘉早慧智絕這樣的人,更是比尋常的青年人有著更高遠的志向。

    荀貞理解他的心情,笑對他說道:「阿黑,忘了問你,你既已加冠,可有字了?」

    「阿黑」是郭嘉的小名,他出生時膚色甚黑,他父親便給他起了這麼個小名。

    不但出生時黑,現在也不白皙,隨年歲之漸長,雖是日夜讀書室內,少為日光曝曬,可到底是天生帶來的膚色,所以郭嘉還是有點黧黑,但並不難看,反給他增了幾許健康向上的味道。

    郭嘉答道:「加冠當日,得賜了『奉孝』一字。」

    「『奉孝』,……好啊,這個字好啊,忠臣自古出孝子之門,不孝何以知忠?今董卓犯逆,正是忠臣志士奮氣,共力匡扶漢室,為天下蕩土澄清之時,我知你年歲雖輕,然心在天下,以卿之才,斷非池中物也,只是現在我雖帶兵到了潁川,急促間尚不能出郡擊逆,你不要急,先在家裡待幾天,陪陪親長,等來日戰火一開,恐怕你就要常從軍中,難以盡孝膝前了。」

    郭嘉雖不大樂意,但他能有今日,卻全是因荀貞的關愛厚待,荀貞的話不能不聽,當下應諾。荀貞叫人取來一盤金餅,命給他,叫他拿回家去奉給親長。

    郭嘉年歲雖輕,可天性使然,卻非食古拘束之輩,既已存了報答荀貞之念,這點錢財他自不會拒絕,大大方方收了下來,謝過荀貞,繼戲志才、徐卓之後亦先歸了家中。

    杜佑和郭嘉是同縣人,郭嘉說起來和郭俊還算是同族,但郭嘉只是郭家的一個遠支,家聲不顯,他又年輕,杜佑並不認識他,見荀貞如此重視厚遇他,稍覺奇怪,說道:「此子何人也?年紀輕輕的竟能得將軍這般厚愛?莫非有異才?」

    荀貞收回目送郭嘉遠去的視線,轉對杜佑笑道:「君莫以為他年輕,此子之才遠非你我可比,如遇治世,也許不好說,倘逢亂世,一遇風雲便可化龍,他將來的成就,州郡何足限也!」

    聞得荀貞竟是以「人中之龍」來稱讚郭嘉,杜佑嘴上附和,贊稱荀貞慧眼,心中卻是不太以為然,心道:「如真是這般人傑,又豈會不愛惜羽毛?剛才荀君給他的那一盤金餅,他卻是絲毫不加推拒便就收下,年紀輕輕的便這般愛財,將來的名聲可知,成就又能高到哪兒去?」

    杜佑也是好財的人,可剛才如果換了是他,眾目睽睽之下,他為名聲著想,肯定是不會當眾收下那盤金餅的,而郭嘉卻不半點不加推辭。這般舉止,饒是以杜佑之好財貨,也看不大慣。

    他的心思,荀貞不知,便是知道了,至多也是一笑了之。

    諸人車騎前行,到了陽翟郡府。

    郡府得訊,諸吏早在樂進的帶領下,恭迎府前。

    又有縣中士人亦在歡迎之列。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38
8 收得潁川吏士在 酸棗有信急騎來

    荀貞出仕這麼多年,禮賢下士的手段早就熟極而流,簡直變成他的本能了,便是在醉後夢也不會出錯,他這回雖是以「討董」的名義來的陽翟,可對豫州既然存了覬覦之心,又想等孔伷到後務必要壓制住他,對來迎接他的這些潁川郡吏、士人當然就會毫不拿大,卑己貴人。

    無論與他識與不識,郡吏、士人迎了他入郡府,各自退去後,對他的謙退盡皆交口成贊。

    府無太守,都是郡吏,五官掾、主簿帶頭,和杜佑請荀貞到正堂。

    曹史和書佐等小吏沒有資格陪從荀貞登堂,郡吏的頭面人物如各曹曹掾、郡學裡的飽學經師等等陪從在荀貞身後。

    前呼後擁下,荀貞步至正堂院。

    在院,他停了一停,左顧右盼,看院的景色。

    杜佑問道:「將軍為何停步?」

    「心有所感啊。」

    「敢問何感?」

    「你看院角的那棵花樹,我記得是陰府君因懷鄉里,親手所植,那時不過數尺高,而今亭亭玉立,卻已無半點當年青澀的模樣了。木猶如此,人何以堪。時光荏苒,白駒過隙,這些年我起伏不定,蹉跎時日,至今功業未建,憶及在郡府與諸君共參朝事時的志氣,不覺感懷。」

    陰修從南陽來潁川為官,一年也回不了家鄉一次,難免思鄉,這棵花樹是他令人從南陽他的家取來的,親手植在院,以供公務之暇,可以時常目睹,稍紓鄉情,後他遷升到朝,這棵花樹就留在了郡府裡邊,因是故太守手植,郡吏都很上心,這些年把它養得甚是茁壯。

    杜佑笑道:「將軍昔為潁川一督郵,今為海內一將軍,如果這樣都還是『蹉跎時日,功業未建』,如我等之輩,真該找個牆,撞死算了。」

    荀貞直言不諱,說道:「君豈不知?我這個將軍是袁渤海為我表的,只是為了圖個起兵方便罷了,董卓操持朝廷,又怎會承認?說到底,不過是假將軍,又哪裡比得上真將軍?」

    「雖然如此,將軍昔平黃巾、黑山,威震豫、冀,今擁數萬之眾,興師討逆,如此功勛偉績,前朝少有,亦足能留名萬世,『蹉跎時日,功業未建』之言,將軍未免過謙。」

    荀貞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登時做出奮發振作的樣,對諸吏說道:「董卓犯逆,擅廢立天,鴆弒先帝,又殺朝忠良,天下共憤之,今我起兵至郡,所圖者,不瞞諸君,不但是為了建立功業,更也是為了給天下除害!諸君,今袁渤海、袁將軍兄弟各擁兵冀、荊,聚二州之眾,以虎視董卓,張孟卓、曹孟德諸君悉會師酸棗,持青、兗之卒,以迫洛陽,關東聯軍,何止百萬!群雄奮烈,海內洶洶,董卓覆亡之日不遠矣!烏程侯孫堅,世之猛將,今已領兵至南陽,將入我郡,與我會師,諸君,我郡是國家名郡,君等皆英雄俊才,潁川雖只一郡之地,不弱於冀、荊、青、兗諸州,君等如有和我一樣的志向,我願與諸君共立此功業,事如成,則諸君之名勢為天下所頌,縱小受挫,以我關東之盛,亦可徐徐再圖之也。君等以為如何?」

    潁川的郡吏們都是潁川本地人,潁川已成為討董的前線,他們不能像太守那樣一走了之,既走無可走,避無可避,那就只能面對,所以,當郭俊、杜佑等對荀貞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時,他們都不反對,而當需要他們在荀貞和孔伷之間做出一個選擇時,他們也都願意選擇戰功赫赫、又是本地人的荀貞,可這些也僅僅只是不反對、願意而已,要說有多熱切,卻也不見得。

    畢竟,他們不少人和荀貞沒甚交情,做的這些決定、選擇只是出於理智,不摻雜什麼感情。

    而現下聽了荀貞這番鼓動力頗強的話,其有那心思敏捷的,不覺就想道:「袁本初起兵討董,關東響應,百萬之眾或許誇大,二三十萬兵卒總是有的,以此擊董,誠如荀侯所言,縱不勝,亦不會大敗,而一旦獲勝,富貴何足論也!聽荀侯意思,他像是願與我等共立此功勞?」

    又有那心思更敏捷的,從荀貞話裡聽出了另一層意思,心道:「聽荀侯話裡意思,孫堅也要來?孫堅和荀侯一樣,也是以軍功取封侯,平年間擊黃巾,其功居諸將前茅,與荀侯不相上下,誠為今世猛將,他如與荀侯聯兵,孔豫州高談之士,定難敵之,只有束手而已了。」

    諸吏心思各異,但卻都拜倒在地,齊聲說道:「願與將軍共立此功業!」

    經了荀貞這番話,原本對荀貞並不是很熱切的那些郡吏大半都換了想法,更認可荀貞了。

    荀貞到了堂上,杜佑以他地位最尊,請他入座主位。

    荀貞卻不肯,笑道:「我非郡守,怎能坐據此席?」令人取來一個新席,放在西邊上首,這西邊是客人坐的位置,他雖是潁川本地人,但因職位不在潁川,在這郡府裡卻是以客自居了。

    諸吏見他這般行為,皆心想道:「荀侯貴為二千石,位尊縣侯,領數萬虎賁歸郡,卻不驕不躁,謙沖自牧,此真明主相也。」偶有不服氣荀貞的,至此也對荀貞心服口服。

    荀貞在堂上沒有坐多久,只與諸吏說了會兒話,和諸吏那些舊日的同僚敘敘當年的往事,和諸吏那些後來才到郡府的新吏們拉拉親近的關係,隨後就離開了堂上,婉拒了杜佑請他入住後宅的建議,出了郡府,又去縣一些名族高士家走了一圈,日落前回到了營。

    坐郡府正堂的主位、入住郡府後宅之類,這些都是無用的「虛名」,荀貞不在乎,他重視的是「實際」,這一趟陽翟郡府、縣一行,雖只有一天,可成效不錯,荀貞很滿意。

    他心道:「外有陳到、臧洪分鎮,內有我與台聯兵,又有杜佑等心向於我,今日我城走這一遭,又使許多的郡吏、士人心甘情願地親附於我,孔伷便是名位再正,人馬再盛,時勢、人心如此,想來等他入到潁川後也是無計可施了。如他無與我爭雄之心倒則罷了,我禮敬他三分,可如他不識時勢,竟存有妄圖奢想與我較個高低之念,我早晚也能讓他向我服軟。」

    荀貞回到營時,軍剛結束操練,部曲歸營。

    有道是: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荀貞帳下的老卒不必說,操練是習慣之事,那些新卒,在廣陵時操練得不多,起兵前才編好的部曲,現下到了潁川,短期內不會有戰事,便趁這段空閒,荀貞令各部加緊訓練,不圖能使他們立刻明曉戰陣,但至少也要嚴明軍紀,這樣,真到有用上他們時,也不致如一盤散沙。

    那兩三千新來投軍的潁川輕俠壯士,荀攸、許仲等忙了一天,已把他們編好了部曲,交付給了江禽、高素統帶,按荀貞的命令,明天可再歇息一天,後天起,他們也要開始操練了。

    荀貞到各部去看了一看,到新編成的潁川兩部時,高素、江禽相迎。

    一看到荀貞,高素就抱怨,說道:「難怪阿鄧不願領帶,君侯,這些新卒不識軍紀,亂哄哄的也就算了,可你看看,小荀君和君卿他們連軍械也不給我發!這個樣哪像部曲?乍看上去,分明敏是一群群野雞野鵝,一夥一夥游手好閒的無賴兒。」

    「不是公達、君卿不給你軍械,是軍軍械短缺啊。」

    「那怎麼辦?」

    「叔至、源二部不是空下了許多木兵竹矛麼?公達、君卿沒給你們?」

    「給是給了,可那東西怎能上陣殺敵?」

    「且先用著,供平時操練,待過些時日,我想辦法再給你們補充軍械。」

    高素是個好面的人,別的部都是甲械鮮明,原本缺少兵械的陳到、臧洪兩部現今部的兵卒也大多配上了甲兵,卻把那些剩下的木槍竹矛跟丟垃圾似的都丟給了他,他老大不樂意。

    這會兒聽了荀貞的允諾,方才喜笑顏開,他說道:「那就等著君侯給我補充軍械了!」

    說完了軍械,他又說道:「君侯,別的各部都是少則二千餘,多則三千餘,我與伯禽的部卻只有千餘人,僅比玄德的別部多了丁點,我和伯禽這兩個部校尉實在是太有名無實了。」

    「怎麼?嫌少?覺得有名無實?那你去和玄德換個位置吧。」

    高素乾笑兩聲,說道:「雖是有名無實,好歹也是比二千石的一部校尉,君侯莫當我傻,我才不去和玄德調換。」

    荀貞笑了起來,不調笑他了,說道:「你和伯禽兩部現兵馬雖少,但郡定還會有來投軍之人,只要有來的,我就分別撥給你二人。」

    高素大喜,說道:「我就知道君侯不會偏心!」

    「你不要只看軍械,只看人少,明天歇息一天,後天開始操練,你要嚴格認真,謹按操典,不可有誤。你看玄德,他部的兵馬至今也仍有少半無有軍械,而且人數也才只有千眾,可他卻非但無有抱怨,反操練認真,我剛去過他的部,他部的也都是新卒,比你的部卒早成軍沒多久,現在卻竟已了令行禁止的樣。你要多向玄德學學。」

    「是。」

    說到了練兵這個要緊之事,荀貞招呼江禽也近前,對他兩人正色說道:「君卿治兵,素來嚴謹,你二人在君卿帳下多年,今給你兩人各一部兵馬,你兩人如操練失當,使部卒放縱,不堪使用,來日壞了君卿的名聲事小,誤了我的兵事事大,我必以軍法懲之,絕不姑息。」

    江禽、高素知荀貞軍法嚴明,此時聞言,江禽凜然,高素也收起了嬉皮笑臉,俱皆應諾。

    各部操練不提,這晚荀貞在營住了一夜。

    次日,臧洪、陳到兩人備好了輜重、糧秣,預備出發各去郡南北,來向荀貞辭行。

    荀貞交代他倆了幾句,叫他倆到縣後一不得騷擾民家;二不要停了操練;天寒甲涼,卒為新募,遠離家鄉,或會思歸,三是要愛惜兵卒,免有逃兵;四則是需得時刻保持警惕。

    二人應諾。

    荀貞親把他兩人送出營外,目送他兩人各帶本部,分赴南北。

    待得臧洪、陳到行遠,荀貞待要歸營,遠見有數騎馳來,本是在官道上行,近了營郊,拐下了路,穿過雜樹田野,直往營來,有在營外巡邏的兵卒上前攔住,對答了幾句,數騎留在原地,帶隊巡邏的什長奔到營前來報:「將軍,那幾騎自稱是從酸棗來,說有急信送與將軍。」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38
9 聯軍雖盛心思異 孔伷步騎到潁川

    信是曹操寫來的。

    那幾個送信的騎士是曹家的門客,大老遠地來送信,日夜兼程,又累又冷,鼻涕橫流,荀貞命人帶他們下去,溫些熱湯飯食,使其食用。

    荀貞回到帳中,展信細閱。

    荀貞剛到潁川時,給曹操去了封信,告訴曹操自己已經到了潁川,準備屯軍陽翟,順便問了下曹操的近況。

    曹操信中便先感謝了荀貞的關心,回答說道:「我在陳留得衛茲之助,在己吾募兵,募得了不少壯士,加上我從弟曹仁等人的相助,我手下現有五千餘步騎,和張邈一起抵達了酸棗。」

    酸棗在陳留境內,張邈、曹操近水樓台,他兩人是最早抵達酸棗的。

    隨後,曹操簡單介紹了一下酸棗諸軍的情況,他寫道:「在我寫這封信的時候,各路起兵的部隊大多已經到了,只有青州刺史焦和受黃巾之阻,還沒能到來。現下酸棗的諸路軍馬計有兗州刺史劉岱、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行破虜將軍鮑信,還有張邈和他的弟弟張超等部,眾各數萬,合兵步騎十餘萬,旌旗連道,營寨百里,聲勢浩大。」

    諸路人馬各有數萬之眾,包括鮑信也帶了兩萬餘眾,只有曹操的兵馬最少,只有五千人。

    曹操下邊又寫道:「諸牧守大會酸棗,設立了壇場,將要盟誓,但諸公更相辭讓,莫不敢登,都不願做主盟之人,遂共推孟卓主簿。孟卓主簿,雄烈士也,並不推辭,登壇主盟,發表盟誓,辭氣慷慨,聞其言者,無不激揚,我也非常的振奮。」

    原本該是臧洪主的酸棗盟誓,而今廣陵太守換了荀貞,臧洪跟著荀貞來了潁川,卻是沒法兒再去酸棗主盟誓了。

    不過卻與原本的歷史一樣,酸棗的諸多牧守卻仍是無有一人登壇,依舊是由一個郡中的下吏做的主誓之人。荀貞對此很能理解。各路牧守地位平等,自是誰也不願對方去做這個主盟誓之人,如是個牧守來主盟誓,那他就儼然就是酸棗的盟主了,可讓一個郡吏去做則就不同,便好比後世的聯合國主席,此職從來不從五常出人,而多由小國擇之,這都是一樣的道理。

    寫完盟誓的經過,曹操信中一轉,卻是發起了不滿,他寫道:「盟誓的時候,諸位牧守都很激昂,可盟誓過後卻無一人肯議出兵。我和鮑信多次找張孟卓商議,請他出面組織軍議,張孟卓雖然應允,卻遲遲不見動作。聯軍十餘萬,舉義兵以誅暴亂,大眾已合,而卻皆持疑不進,虛耗錢糧。我寫信給了已駐河內的本初,讓本初來號令酸棗,可本初回信說,韓冀州督糧在鄴,明面上答應給他供應糧秣,可實際上卻用各種藉口減扣,他既軍糧不足,難以進擊,恐亦無法號令酸棗,使酸棗聯軍先行。嗟乎,英雄一呼,關東響應,以此之勢,如聯兵擊之,分道聚合,會於洛下,董卓雖強,一戰而可定也,卻各軍留駐,無人先進,坐視良機消逝。」

    抒發過對諸軍坐視良機消逝的痛心,曹操又寫道:「酸棗十餘萬眾,日耗甚巨,諸軍來時雖皆帶有糧秣、輜重,可一旦糧盡,以陳留一郡斷難供應,待到那時,恐諸軍便會各自散去。討董云云,也就成了一場空話。我與鮑信商議,如果再說不動聯軍出擊,我就和鮑信獨領軍出戰,如果能取得到一場勝利,那麼或許就能夠打消掉聯軍諸公的遲疑,使他們分別振奮起來,隨之聯兵進擊。」

    說了自己和鮑信的商議、計畫,曹操又寫道:「卿為當代名將,軍略勝我,孫堅是世之虎將,猛鷙無雙,不知你兩人願意不願意和我共起兵擊董?」

    這卻是在邀請荀貞和孫堅也加入到進攻董卓的隊伍中,想和荀貞、孫堅一起出兵,分擊董卓。

    孫堅將到潁川與荀貞合兵的事情,曹操是早就知道了的,也正是通過曹操,荀貞才得與袁紹共表孫堅為行討逆將軍,——袁紹公卿子弟,在他眼裡,孫堅雖有勇名,但也只是「一介武夫」,他現為聯兵盟主,盟中英才濟濟,俱天下名士,對孫堅並不重視,只是為了給荀貞個面子,所以才同意在荀貞上奏朝中表舉孫堅為行破虜將軍的表中署上他的名字。

    荀貞自己其實也是可以表舉孫堅的,但加上袁紹的名字,份量顯然不同,更重要的是,有了袁紹的名字在上,就可以更進一步地避免孫堅被袁術拉走。

    看完了曹操的信,荀貞心道:「也不知是不是和我那封稱讚孟德獨佔天下五斗英雄氣的信有關係,孟德近來幾封信中的言語都比以前顯得更與我親密了。」

    這不是說曹操以前信中的言語與荀貞疏遠,以前也很親密,但現在更親密了。

    他思忖了會兒,提筆給曹操寫了封回信。

    在信中,他寫道:「兄奮厲威猛,銳意進取,我不才,願與兄共擊董卓,只是文台路遠,現尚未到潁川,我軍中也乏糧,暫不能立刻就起兵出戰。等我從豫州借來了糧食,再等文台到了,我和他商議過後,短則十日,長亦不出半月,我想我就能整軍從兄進戰了。」

    又在信中安慰曹操,叫他不要心急。

    信寫成封好,命人拿給那幾個送信的曹家騎士。

    這幾個騎士在荀貞營中只休息了半天,下午便離開回酸棗去了。

    數日後,他們到了酸棗,曹操正在軍中操練兵卒,聞得荀貞有回信來,馬上回到帳中,頭上、臉上、身上雖滿是塵土,卻顧不上洗,先取信觀看。

    看罷,曹操拍案說道:「酸棗諸公各有盛名在外,而論之膽略忠義、英雄豪氣,卻不及貞之半成!我當日就不該來這酸棗,而該是去潁川與貞之合兵。」

    得了荀貞回信,曹操胸腹中的郁氣稍散。他把信放下,叫人去請鮑信來。

    趁鮑信未到的空兒,他問這幾個送信的騎士,問道:「汝等是在陽翟見到的貞之,還是在營中見到的貞之?」

    「我等先到了陽翟,聞荀侯在軍中,又到了營裡。」

    「可見到了貞之帳下部曲?」

    「見到了些,我等走時,正好路經荀侯帳下部曲的操練之地。」

    「如何?」

    「有精卒,亦有新卒。」

    「新卒不說,貞之帳下精卒的戰力較之我部如何?」

    這幾個騎士面現難色。

    曹操說道:「直言說來。」

    「荀侯帳下的精卒都是壯勇之士,我等雖只在路經時看了幾眼,但他們陣法嫻熟,進退有據,聞金鼓而動,隨號令而行,分合變化間隊形嚴整,甲械曜日,殺聲振地,軍旗趨前時如萬流匯聚,極有一往無前之威,銳氣逼人,將軍帳下,恐略不及之。」

    曹操笑道:「聞汝等之言,這等精卒堪稱天下強兵,我帳下多是新卒,又何止略不及也。」

    曹操是個豁達之人,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並不自欺,只是想及或許將要和荀貞聯兵進擊,那孫堅也是世之虎將,他心中想道:「此次進擊是我提議,我卻不能在戰事上弱給了貞之。」站起身來,令道,「等允誠來了,請他去校場見我。」

    他卻是一刻都不想耽誤,要加緊操練部卒,以在未來之戰場上與荀貞、孫堅爭個頭功。

    曹操這邊不必多說,卻說那日荀貞給曹操回了信後,連著兩三日無事,他或在軍中督促各部操練兵卒,或去陽翟與郡吏、士人相見,有時夜赴他人之宴請,有時自趁良宵設宴請人。

    月底,得了消息,孔伷到了潁川。

    荀成、郭俊在郡界接住了孔伷,奉迎他來陽翟。

    孔伷部眾四萬餘,遠比荀貞到潁川時聲勢為大,人方入郡,消息就四處傳開。

    樂進、杜佑、王蘭等人在得了消息後立刻趕來營中求見荀貞。

    他們來見荀貞,荀貞也正想找他們。

    一見他們來到,荀貞不等他們開口,就笑道:「孔豫州抵郡,卿等不在縣中準備迎接,卻來見我作甚?」

    「正是為迎接一事,所以才求見君侯。」

    「噢?」

    「豫州將至,郡中吏、士必是要相迎的,只是不知君侯要不要和我等一起?所以我等特來相問。」

    為免潁川在這場討董戰事中毀於戰火,避免在陽城出現過的慘狀,杜佑、王蘭等人既然在韓馥和荀貞間選擇了更能讓他們放心、更能保護他們利益的荀貞,那現下名義上的豫州刺史孔伷帶著四萬多步騎聲勢浩大地來了,他們自然會過來探探荀貞的口風,看看荀貞有何打算。

    荀貞開口待要回答,忽然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曹操的此前寫來的那封信,驀然有感。

    他心道:「此次關東討董,看似聲勢盛壯,然冀州一路,韓馥與袁紹貌合神離,酸棗聯兵,俱自保實力,袁術獨在南陽,無人理應,我這潁川一路,孔伷還沒有到,我就費盡心思地想要把他壓制,如此聯軍,怎能告捷?聯兵如是,這各郡各縣的士人也如是,杜佑、王蘭、郭俊諸人為何願擁我暫掌潁川?還不是因我是潁川本地人,孔伷名為州刺史,卻是外郡人,他們唯恐孔伷會在攜大軍入境後徵糧、要錢,傷及他們的利益,故此才會抬舉我這個本地人上位。說來董卓操持朝廷,廢立天子,鴆殺弘農王,確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憤慨,可有這樣的聯兵,有這樣的各地士人,便是起兵的諸侯再多上十路,又能怎樣?最終必還是無功而返。」

    見他沉吟不語,杜佑又問了一遍:「豫州將至,不知君侯要不要與我等共迎?」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7:39
10 江東猛虎兵將近 豫州精甲擺車前

    荀貞答道:「豫州與我同盟,又是我州長吏,我豈可不迎?便是諸君不來相邀,我也正要去尋諸君,議迎豫州。」

    杜佑說道:「郡吏有人言:豫州前叫太守出迎,太守已辭,不得已乃由郭、荀二君往迎,今豫州兵馬甚盛,至我郡內,以為該出縣百里前迎。……不知君侯何意?」

    荀貞心道:「出縣百里相迎?這是懼孔伷兵威啊。」故作沉吟片刻,緩緩搖頭,說道,「我以為不妥。」

    「敢聞其詳。」

    「便是州牧駕至,也無出迎百里之制,孔豫州兵馬雖盛,州刺史而已,如何能出迎百里?孔豫州清譽之士,我雖與他未曾謀面,然素敬重,你我如真的出迎百里,不知者說不定還會以為這是孔豫州要求的,你我這不是在禮敬他,而是在污壞他的清名啊。」

    「君侯言之有理,那以君侯之意?「

    「君等出縣三十里迎之足矣。」

    「那君侯呢?」

    「我在縣外候他。」

    荀貞口口聲聲他要和杜佑等共迎孔伷,說了半天卻是「在縣外候他」,這是哪門的出迎?不過杜佑等人卻也理解,荀貞的名位不比孔伷低,爵位更比孔伷高,帳下兵馬雖不及孔伷眾,可勝在兵精敢戰,再加上他存了與孔伷爭一個主次的心思,肯在縣外相迎已是給孔伷面了。

    杜佑等人得了荀貞的答覆,知道事情該怎麼辦了,便即告辭,自回郡府,安排迎接孔伷。

    戲志才等已從陽翟還營,這時他和荀攸、荀彧、程嘉等跟從在荀貞的左右,聽了荀貞對迎接孔伷的安排,他笑道:「君侯此著甚妙。」

    「妙在何處?」

    「郡吏出迎三十里,於禮無虧,而君侯先命仲仁統精卒迎豫州,而後又自親在縣外迎接,孔豫州即便心有不滿,亦無話可說。」

    荀貞嘆了口氣,說道:「我這也是沒辦法啊!志才,你我雖是潁川人,可卻不是在潁川為牧,御軍遠來,實為『客軍』,孔豫州為本州刺史,如不想些辦法,萬一被他壓制,則你我就是寄食籬下,萬事難以自主,孟德前時來的信你也看過了,如不能自主,又何談擊董?」

    討董戰事一起,天下必然大亂,州郡勢將紛爭,對這一點,戲志才和荀貞討論過多次,兩人俱有共識,而荀貞意借此次討董而先取潁川、豫州為用的意圖,戲志才也是一清二楚,此時聽得荀貞把與孔伷爭潁川之權的原因卻歸結到了「是為討董」上,他微微一笑,沒再多說。

    畢竟謀取潁川、豫州這種事,自己知道就行了,卻不好到處亂說。

    因了荀貞說起曹操的信,倒是引起了荀彧的話頭,他說道:「看曹將軍的信上說,酸棗聯兵沒有進擊之圖,袁渤海又因乏糧而不能進戰,……阿兄,袁渤海帳下數萬之眾,酸棗聯兵更有十餘萬步騎,他們不戰,只憑曹將軍、孫將軍和阿兄聯兵,便是出戰,亦怕難克勝。」

    荀攸接口說道:「如能先辦成一事,克勝也不是沒有可能。」

    荀貞問道:「何事也?」

    戲志才、荀彧皆知荀攸的意思,三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道:「豫州!」

    這個「豫州」顯是指孔伷。

    荀貞明白他三人的意思,說道:「你們是說,要想克勝告捷,需得先把孔豫州麾下的那四萬餘步騎收為己用麼?」

    孔伷麾下有四萬餘步騎,如能得其部眾為用,加上荀、孫、曹的本部兵馬,合計兵力就能有七八萬人,以此擊董卓,縱難徹底擊敗董卓,但取得幾場大勝不難。

    荀攸答道:「正是。」

    荀貞說道:「我是客軍,孔豫州是地主,能壓住他就不錯了,想再把他帳下的人馬收為己用?難比登天。」

    「退而求其次,如難收豫州軍為用,那麼如能得到孔豫州的相助也可以。」

    「那也難。」

    荀貞說的沒錯,這事兒確實難辦,幾乎不可能。

    荀攸默然。

    荀彧憂心忡忡,說道:「如不能得到豫州軍為助,阿兄,以兄與孫將軍、曹將軍部這三四萬人馬,如進戰之,勝負難測也。」

    荀貞、孫堅、曹操部下皆是新卒居多,能戰的精銳合在一塊兒也不過才幾千人,以此與董卓麾下的涼州精銳戰鬥,不是勝負難測,是幾難取勝。

    討董的結局荀貞是知道的,他這次答應曹操,願與曹操共進,不是為了勝利,而是為圖名聲。不過,這話不能對荀彧等人明講,他按劍慨然,說道:「董卓狼戾不仁,罪惡充積,禍加至尊,虐流百姓,所行所為,人神共憤,我此次響應袁本初起兵,本是為赴國難,既然袁本初不能進、酸棗聯兵不願進,我雖兵微,卻也不會畏難而退,義之所向,雖千萬人吾往矣。」

    荀貞的這番慷慨陳辭或能騙住他人,如荀彧等不經常和他相見的也許會信以為真,可卻騙不住戲志才。戲志才聰慧絕倫,朝夕與他相伴,早知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知道他雖重義仁厚,可卻絕不是拿著雞蛋碰石頭的那種人,明白他這是在圖求名望,說道:「君侯既踐忠守義,我等便殫精竭慮,為君侯謀之。」

    「卿等皆高謀俊士也,有卿等相助,來日進戰擊董,雖以弱擊強,卻不一定就會落敗。」

    一天後,孔伷兵近陽翟,郡吏、士出縣三十里前去相迎。

    去三十里地,回三十里地,一來一去十里,去迎孔伷的多是吏、儒士,不是騎馬而去,而是乘車前往,路上走不快,等到他們接住孔伷回來,已是次日午時前後了。

    荀貞得報,沒穿鎧甲,黑衣高冠,革帶佩劍,帶著戲志才諸人出營來到縣外,靜候孔伷。

    昨天剛入了二月,早晚雖還寒涼,畢竟已算是仲春,午時的陽光熙暖,曬在身上暖洋洋的。

    陽翟縣北是潁水,遙望之,一帶如玉,波瀾不興,有兩艘小船行於其上,或是近水人家的百姓在河上打魚。水邊垂柳有的已然發芽,吐出點點新綠,與水、日相映,透出淡淡春意。

    荀貞為了能壓住孔伷,在潁川又是部署軍事,又是收攬吏士,費了不少心思,而今正主將到,他卻無半點緊張之色,也一點沒有忐忑不安。

    還在廣陵時,荀貞就自覺有分壓倒孔伷的把握,結果來到潁川後,孔伷的姍姍來遲,不但在客觀上給出了充裕的時間讓他能夠提前再做出多方佈置,而且還讓他終於等到了孫堅的將至,——孫堅昨日來信,說至多一兩天內就會進入潁川境內,待到那時,孔伷唯一的兵多優勢也將會不復再存,荀貞最後的一絲擔憂亦不翼而飛,他的手上現已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既已有了十成十的把握,能夠穩穩壓住孔伷了,他此時的心情當然就會如那潁水,波瀾不興。

    等了沒太久,遠處道上塵土飛揚,戲志才遠望之,對荀貞說道:「孔豫州到了。」

    來的確是孔伷兵馬。

    百餘騎兵當先,馳至縣外,見著荀貞,紛紛下馬,過來恭行軍禮。

    荀貞看去,領頭的是荀成,荀成後邊有十餘騎是他自家的騎士,但和荀成並行的那人以及其餘的騎士他卻都不認識。

    荀成給荀貞介紹:「這位是孔公府的李從事。」又對這人說道,「這便是我家將軍了。」

    這個李從事三十多歲,和荀貞一樣,沒有披甲,穿著黑色的官衣,他對荀貞挺恭敬,行了一禮,自報姓名,說道:「在下李延,孔公聞有勞將軍在縣外候迎,惶恐不安,特令我來請將軍到軍敘話。」

    既然「惶恐不安」,那就該親自來見,還為什麼要派個小小的從事來請荀貞到軍敘話?

    荀貞知孔伷這必是不忿自己派荀成去給他下馬威看,想要報復回來,卻是不惱不怒,笑道:「好。」讓李延在前引路,自與荀成、戲志才等跟在後邊,往孔伷的軍去。

    因已至陽翟之故,孔伷大約是下了軍令,命各軍且駐,遠處道上的塵煙慢慢散去,荀貞等往前行了一兩里,已可看清停駐在前邊道上的豫州兵馬。

    停在最前的這一部人馬不知是州兵還是郡國兵,共約兩千來人,肅立道上,披甲持械,威武雄壯,部前一面大旗,上面寫著五個字:「豫州刺史孔」。

    戲志才小聲對荀貞說道:「孔豫州這是在還以眼色啊。」

    荀貞派了一千五百精銳去迎孔伷,孔伷就布出兩千精甲在前給荀貞看。

    荀貞不以為意。

    到了這部甲士前頭,聞得內有軍令傳出,這兩千甲士或向左退,或往右退,分成了兩隊,間露出一條路來。

    荀貞往這條路上看,見路頭停駐了數百車騎,精騎在外,輜車在內。

    車約七八十輛,各有帷幕,一眼看去五顏色的,而在這眾多的車,又有一輛最為雄麗,余車如眾星捧月,把它捧在最。

    荀成上前,低聲說道:「孔豫州便在那最間的車裡。」

    前頭引路的李延頓了下腳步,回頭側身,對荀貞說道:「將軍,孔公正在車相候。」

    荀貞點了點頭,說道:「孔公遠來,車馬勞頓,不好使他久等,請君在前引路。」

    李延應諾,回身繼續往前走。

    荀貞等跟在後頭,穿過持矛戈林立的兩千甲士,來到車騎群,在那許多騎士和車下的士們的道道目光下,從容不迫地來到孔伷所在的車前。

    李延在車前停了下來,向車行禮,大聲說道:「報將軍,荀將軍到了。」

    關東諸路起兵,為便於跨州出郡,擊討董卓,互表將軍號,孔伷亦得一稱,號為行征虜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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