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三國之最風流 作者:趙子曰 (連載中)

 
zeroriku 2013-1-6 15:10: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6 577690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12
41 荊州刺史武陵守 魯陽袁術望南陽

    南陽傳來的消息是:荊州刺史王叡與武陵太守曹寅火拚,曹寅兵敗身亡,在戰中,王叡負了重傷,傷重不治,隨後不久也一命歸天,卻是兩人齊亡。

    「這……。」

    荀貞聽了這個消息後,不知說什麼才好。

    那王叡本是死在了孫堅手中,因為荀貞的勸告,孫堅這次起兵沒有殺王叡,可沒想到,王叡終是命中注定,還是難逃一死,與原本歷史不同的是,這回他拉上了曹寅做自己的同伴。

    荀貞細問之。

    卻原來是:王叡這個人性格傲慢,不但看不起出身武官的孫堅,也看不起曹寅,兩人素來不和,此次關東討董,因見義兵聲勢壯大,王叡也就想參一腿,也想起兵響應之,而在起兵前,他放出了話去:一等起兵,就要先殺掉曹寅。曹寅很害怕,於是就先下手為強,先起兵襲攻之,奈何力不如人,雖是王叡尚未召齊部眾,可以他一郡之兵,亦難敵之,反被王叡殺敗,死在戰中,而王叡大意輕敵,也在此戰中負了諿頂_點]小說厴耍煲磺耙緩螅餃司閫觥?br >

    聽完了王叡、曹寅內鬥俱死的起因和經過,一句話浮上荀貞心頭:性格決定命運。

    王叡自視甚高,看不起曹寅也就算了,想殺掉曹寅也行,可你還沒有起兵,就亂嚷嚷,搞的州郡皆知,這不是在逼曹寅先動手麼?如是悄無聲息的,等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再出其不意,突攻武陵,說不定就會一戰功成,順利殺掉曹寅,也不致身死之局。

    孫堅聽了這個消息,和荀貞的表現不同。

    他心情舒暢,笑道:「王叡匹夫,自恃出身高門,素來輕視州郡,數辱於我,要非卿言,我起兵時就會順路把他殺掉。我未殺他,他卻死在曹寅之手,快哉快哉。」

    荀貞心道:「我本以為文台不殺王叡,這荊州刺史就不會落入劉表手中,而今這王叡卻依舊身死,看來再過不多時,朝中就會仍如原本的歷史進程一樣,拜劉表為荊州刺史了。」

    劉表的能力遠比王叡要強,有了他去荊州當刺史,荀貞日後想染指荊州就會不易,不過這樣也好,有了劉表去荊州,荀貞固是不好對荊州下手了,可想那袁術卻定然也會因此而難受一番。

    魯陽城中,袁術比荀貞更早聽說了王叡、曹寅齊亡的事。

    他聞訊大喜,對左右說道:「曹寅不足提,王叡為荊州刺史,今他死,對我卻是大有利也。」

    袁術以為漢室衰微,已不可復振,有意取而代之的不臣心思,他左右親信諸人皆知,都道:「王叡身死,固是對將軍大有利也,可如今擋在前邊的卻還有一個阻撓。」

    「噢?」

    「便是南陽太守張咨。」

    「張咨事我甚恭,凡我所要,他無不應也,何來阻撓一說?」

    「雖是凡將軍有所需,他皆恭敬奉上,可他到底是南陽太守,今將軍屯兵魯陽,聲勢固盛,而卻是客軍之身,萬一有變,恐怕就要不得不俯仰於其之鼻息。我等聞將軍兄在河內延攬豪傑英雄,招聚海內智士,朝夕謀議,欲逐韓馥而取冀州以親領之,又聞潁陰侯、烏程侯在潁川,逼迫孔豫州,其意亦不難測也,又聞徐州牧陶恭祖在徐州,以丹陽兵為心腹,以臧霸諸泰山將為倚,已掌控三郡,並有意繼取彭城、廣陵,以圖握有全州。天下已亂,漢室陵遲,群雄競起,各有異圖,將軍如不及早謀劃,取據南陽,我等恐來日將軍難與冀、豫、徐爭鋒。」

    袁術沉吟。

    左右又道:「冀、豫皆大州,民眾州富,徐州雖稍不及之,然據地利,倚山海之固,有煮鹽之利,倘獲明主在位,亦足可西爭中原。此三州皆強州也,可荊州亦不差之。南陽,帝鄉也,民口數百萬,兵甲精良,將軍如能及早奪據之,便可以之為資,趁荊州現下無刺史之際,號令全州,整頓兵馬,麾百萬之眾,進則可圖謀揚、豫,退亦足能觀望北方,定進退之計。」

    袁術仍是沉吟不絕。

    左右又道:「將軍如遲疑難定,坐視良機空逝,等到將軍兄取了冀州,荀潁陰、孫烏程得了豫州,又或陶恭祖佔了徐方全州,則以此南陽客軍之身,將軍威名雖隆,怕亦將無計可施,唯能南向俯首了也。」

    「今群雄討董,董卓未亡,我如先殺張咨,事傳出去,恐有損名聲。」

    「將軍兄將起兵討董前,曾對曹孟德說:『我據冀州之地,兼烏桓、鮮卑之眾,南向以爭天下,或能成功。』將軍兄謀佔冀州之意,人皆知也。將軍又何懼名聲受損?再則說了,今如事成,天下可取,區區名聲,又如何能與天下相比?」

    袁術依舊猶豫。

    左右又道:「將軍如仍懷遲疑,則一旦良機消逝,日後縱悔,亦難復有為了。」又道,「將軍如慮名望,可使一刺客伏殺張咨,世人誰又能知這是將軍所為?」

    袁術做出了決定,說道:「好,就按卿言。這刺客需得精心挑選,萬不可走露了風聲。」

    左右見他終於決定殺掉張咨,自取南陽,無不歡喜,都道:「將軍放心,事必無洩。」

    關東群起討董,二袁做為領袖,卻一個圖佔冀州,一個謀據荊州,都只顧私利,不顧公義,他二人之下,酸棗諸將也都是各懷私心,包括荀貞在內,亦是別有心思,又及曹操、孫堅,雖是奮勇敢戰,可說到底,卻也不全是為了匡扶漢室,不可否認的亦是各有為自家利益著想的念頭,這討董的義軍聲勢雖大,然最終無功卻亦不難理解了。

    得了王叡、曹寅身死的消息,荀貞、孫堅各有不同的情緒。

    情緒雖然不同,但這都是小事,最要緊的,對荀貞、孫堅來說,卻是兩件事,一個是要盡快打探出曹操的下落,另一個則自就是接著和孔伷鬥法。

    荀貞、孫堅等回到陽翟時,和他們走時孔伷沒來相送一樣,孔伷亦未來迎接。

    荀貞、孫堅暫時的心思都在曹操的下落上,也沒多去理會孔伷。

    他兩人回軍至陽翟的第三天,終於得到了曹操下落的確切消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13
42 固知功業不易立 敗而不餒真英雄

    曹操那日兵到滎陽汴水岸邊。

    洛陽與山東相連的交通要道共有四條,一是孟津渡,由此可過河入到冀州;一是轘轅關道,即河南尹與潁川郡交接處的那個轘轅關,由此可過嵩山入豫州;再一個便是荀貞、孫堅走的梁縣、伊闕關一道,此地乃是從荊州、潁川南部直通洛陽的大道;最後一個就是滎陽這裡了。

    從洛陽東出,沿伊洛河谷經偃師、鞏縣,穿過汜水、滎陽穀道(即虎牢關隘道),可直下鄭、汴。

    這一條路的咽喉地帶正是在汜水關、滎陽一線。

    所以,曹操在到滎陽前,徐榮可以不大舉進攻,然一旦他抵達滎陽,徐榮就必須要進攻了,如再不攻,那就等於是放曹操輕鬆松地過了洛陽東邊的防線,再往西去,直到洛陽,幾乎一馬平川。

    一方面,曹操到了這裡,徐榮必須要大舉進擊,加以阻擋;再一個方面,這一帶也是個險地,基本是處在黃河南岸黃土原的一條狹縫中,每當雨後,泥淖難行,苦不堪言?頂?點?小說 ,換言之,也就是說,對嫻熟兵法的人來講,這裡也是一個對防守一方很有利的反擊佳地。

    故此,徐榮選擇在了這裡大舉迎擊曹操。

    曹操與徐榮在此地鏖戰了一天,因為敵眾我寡,又徐榮統帶的俱為精兵,遂大敗,兵卒死傷過半,鮑韜、衛茲俱皆戰亡,他自己也被流矢所傷,乘的坐騎也受了傷,他從弟曹洪遂以己馬讓之,曹操初推辭不受,曹洪說:「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君」,執意要將坐騎讓與曹操,曹操這才騎上。——由曹洪這句話也可見當時情勢之急,「天下可無洪」的話都說出來了,曹洪這是抱了必死的決心。曹操騎馬,曹洪步從,逃到汴水岸邊,水深,不得渡,曹洪沿著河道搜尋,找到了一艘渡船,於是曹操、曹洪兩人乃得以逃出生天,乘船渡河,回到了酸棗。

    到了酸棗後,曹操見張邈諸人依舊是置酒高會,不圖進取,既惱又怒,氣得不得了,想他曹操為了討董,連命都差點丟了,張邈等人倒好,卻居然還在這兒飲酒清談,歌舞昇平,是可忍,孰不可忍,曹操沒能忍住怒氣,當面指責他們。

    可再指責也沒有用,張邈等人本就怯戰,見曹操、鮑信大敗而歸,更是不敢提「出戰」兩字。

    把曹操氣得,回到帳中,就提筆給荀貞寫了一封信。

    他在信中講述了與徐榮交戰的經過,——荀貞和孫堅便正是從他的這封信裡才知了他戰敗、逃亡的具體過程,講完這些,他筆鋒一轉,直言說道:酸棗諸公非可成事者也,徒擁虛名,而無膽能,不足以謀,討董之事,最終還是得靠我等,只是我兵敗滎陽,士卒折損多半,而今兵少,暫不能再與卿聯軍共進,卿可先在潁川等我,待我去揚州募了兵馬回來,再與董戰。

    去揚州募兵云云,是因為曹操的從弟曹洪與揚州刺史陳溫素善,曹操與丹陽太守周昕又是老交情,而丹陽又是天下知名的產精兵之地,所以他決定去揚州募兵,以補充損失。

    荀貞讀完他的信,對孫堅嘆道:「先時,起兵前,孟德離洛歸家,險死在豫州,今兵擊董卓,他又大敗於滎陽,復險些身死,數月之間,兩陷死地,可觀他此封來信,卻毫無氣餒畏怯之意,仍是雄壯不減,志氣愈奮,所謂百折不撓者,說的就是孟德這樣的人?」

    漢末三國之際,要說「百折不饒」,首先當是劉備,可如細究之,曹操也是一個百折不撓、心志堅毅的人,——事實上,不止劉備、曹操,但凡能於青史留名的,又有幾個是軟弱之人?

    人生一世,不可能事事遂心順意,就如羊祜的那句話: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如果因為一點挫折就放棄了抱負和志氣,那這個人就永遠不可能會有了不起的成就。

    荀貞以此自礪,暗暗提醒自己,心道:「黃巾以來,這些年我雖然受過些挫折,可比起孟德今日所受之難,比起玄德將來所受之困,卻是無法相比的啊,也許有一天,我也會遇到這樣的挫折和危難,但卻絕不可動搖心志,當以孟德、玄德為楷模,磨難愈大,志氣應愈奮。」

    曹操從酸棗去揚州、丹陽募兵有幾條路可走,其中一條會路過廣陵。

    荀貞寫了封信給留守廣陵的袁綏、姚昇、陳褒等人,叫他們好好接待曹操,傾力相助。

    荀貞這是一番好意,只是,他的這番好意卻沒有被用上。

    曹操離了酸棗,先回了一趟譙縣的家中,問他父親和族中要了一大筆錢出來,他從弟曹洪家巨富,也從家裡拿了很多錢出來給曹操,並把原先留在家裡看守門戶的家兵也都悉數帶上,合計千餘,加上曹操本部剩存的人馬,總共幾千人,然後才開向丹陽而去。

    由譙縣東南下,穿沛國而過,到了沛國的北界,面前是一條大河,此即淮水,如再往前走,渡河而南,是揚州的九江郡,如沿著淮水向東,則是徐州的下邳國,過了下邳就是廣陵,再從廣陵南下,可直接到達揚州的丹陽郡。

    在淮水北岸,跟著曹操一起來募兵的夏侯惇說道:「荀廣陵與君交善,我等不如沿水東去,先去廣陵,再下丹陽。」

    曹操卻是不肯,他立在水邊的高地上,按著腰劍,俯瞰淮水浪捲,又舉望對岸山川,復又向東看去,遠眺徐州地界,說道:「我與貞之共出兵擊董,貞之連勝,而我大敗,此已恥也,我怎好意思再去他的地界,受他郡臣的款待?」

    夏侯惇說道:「勝敗兵家常事,君雖小有一敗,而來日勝負尚未可說,荀侯,人傑也,定不可能會因此而小看於君,君素性寬,今卻怎反計較起此這等小事來?」

    「貞之先前寫信與我,稱天下英雄氣,我獨佔五斗。我計較的不是貞之會否小看我,我計較的是我讓貞之失望了,又怎還再有臉面去厚顏受他臣下的接待?且待我等募過兵馬,返程回時,再過廣陵,與貞之的郡臣相見。」

    曹操雖是敗而不餒,志氣愈奮,可將到荀貞的地界,想起荀貞那句誇他獨佔天下五斗英雄氣的話來,再看看自家這敗軍之身,卻是自覺臉熱,不好意思再去打擾荀貞留在廣陵郡的那些文武臣下,他的這種心態與肚量無關,強要言之,大約更和自尊有關。

    聽他這般說,夏侯惇等遂不復言。

    過了淮水,進到了揚州的九江郡。

    揚州的州治歷陽便在此郡之中,在此郡的最東邊,和丹陽郡接壤。

    揚州刺史陳溫聞報,提前遣了人在郡界相候,接到他們,在前導路,把他們迎到了歷陽州府。

    入到府中,曹操、曹洪道出來意。

    陳溫,字元悌,汝南人,和荀貞、曹操、曹洪都是同州,汝南西邊是潁川,東北邊是沛國,他很早就和曹洪認識,兩人相交莫逆,聽了二曹是來募兵的,他沒二話說,鼎力支持。

    於是,曹洪留在州府,等陳溫給他募兵,曹操則辭別陳溫,東往丹陽,去見丹陽太守周昕。

    周昕,字泰明,會稽人,按說他是南方人,就算和曹操相識,南北相隔,也應該很難會有什麼太過密切的來往才對,不過周昕在他年少時嘗遊學京師,師事陳蕃,而曹操身為貴族子弟,年少時常居洛陽,他兩人因此而便就得以結識,後來,周昕被太尉府所辟,一直都待在洛陽,所以便和曹操過從甚密,兩人交情非同尋常,——不止他和曹操交情好,他有兩個弟弟,一個叫周昂,一個叫周喁,和曹操的關係也非常好,尤其是周喁,更是與曹操相交投契。

    荀貞早先遣姚昇來丹陽募兵,打的就是曹操的旗號,要不然,便是姚昇家是吳郡冠族,與丹陽士人多有來往,卻也定是難以募兵募得那麼順利。

    知道曹操要來,周昕親到郡界迎之,把他接到郡府。

    曹操道出求兵的來意,周昕比陳溫還要痛快,說道:「酸棗諸公皆畏不敢進,唯卿心懷大義,不惜身,偶有失利,何足以意?我丹陽無它物,唯產精兵,卿為義起兵,討董事重,既來我地,又何必再去募兵?我現有郡兵六千,可給卿四千,如不足,容我再募召。」

    曹操大喜,說道:「丹陽素產精卒,四千足矣,如真不足,我到時再來討之就是。」

    兩人相對而笑。

    出身貴族、交遊廣闊就是有好處,曹操、曹洪從兄弟兩人,來到揚州、丹陽,只動動嘴皮子,四千丹陽精卒就到手了,曹洪那邊沒多久傳來消息,陳溫亦給他弄來了兩千廬江上甲,這就是合計六千精銳了,想如換個別的寒門子弟來,便是磨破嘴皮子,怕也是討不來一兵一甲。

    得了這六千人馬,曹操的兵勢復為之一振。

    他心念討董,沒有在丹陽多留,與曹洪會合後邊從丹陽北上,先入了廣陵郡界。

    袁綏、姚昇等得了荀貞的囑咐,對曹操執禮甚恭,諸人親把曹操迎入郡界,一番熱情的款待之後,又親把曹操等送出了郡界。送走了曹操,姚昇給荀貞去信,信中寫道:「曹將軍貌不驚人,而言行豪壯,有龍虎氣,吾觀其人,必非淺水可居之者也。曹將軍兄弟在揚州共募得了六千上甲,吾觀望之,俱皆精銳,今其歸還,想來等到來日再討董時,必能為君侯力助。」

    姚昇的這封信剛送出沒多久,還沒到荀貞的手上,一個叫他驚訝的事情就發生了。

    卻是傳來消息:曹操、曹洪、夏侯惇等帶兵剛回到豫州,入了沛國不久,在龍亢縣這個地方,他們從揚州、丹陽募來的那些兵卒卻竟不知為何,——也許是因思鄉,不想遠離家鄉,去前線與董卓交戰,也許是因為知道曹操早先兵敗給了徐榮,不想跟著曹操去送死,總之,圖謀叛亂,叛兵夜燒曹操大帳,曹操手劍殺了數十人,乃得出營,被聞訊趕來的夏侯惇等人救下。叛亂的兵卒有的被夏侯惇等鎮壓了,有的逃散了,事後檢點,沒有背叛揚州兵的只有五百餘。

    真是屋漏逢陰雨。

    先敗於徐榮,繼又兵卒叛變。

    如再加上最早那一次險死於豫州,這才短短數月,曹操就在生死線上來回三次了。

    但曹操到底是人中之傑,依舊是半點也不氣餒,這已經入了沛國,是他的家鄉了,既然召來的兵卒多叛,那他索性就又在沛國募兵,龍亢往北是蘄縣,從蘄縣開始,曹操一路走一路募,經铚縣、鄲縣、鄼縣、建平等地,前後共募得千餘人眾,兵勢復稍為一振。

    ——在丹陽時,周昕說兵如不足,他可再為曹操招募,而今既然兵叛,曹操卻為何不回去丹陽?這卻是:人皆是有臉面的。就像曹操在召到兵前羞於去廣陵見荀貞的手下一樣,現在揚州兵叛,他也不好意思再厚著臉皮去找周昕了。陳溫、周昕半點沒有推脫地給他了總共六千精卒,是他自己「沒能耐」,這才導致了兵叛,試問,他又怎麼才能好意思再去找周昕要兵?

    到了建平縣,曹操暫時停駐。

    出了建平再往前,就已不是沛國地界,而是梁國了,過了梁國則即是陳留。

    曹操與曹洪、曹仁、夏侯惇、夏侯淵、史渙等人商量:「我等今往揚州募兵,半途兵叛,以現在這點兵力,如再去酸棗,或許會被張孟卓諸公嗤笑事小,難以復振擊董事大。吾觀酸棗諸公終碌碌無為者也,不可成事。以我之意,我等不如舍酸棗而去河內,卿等以為如何?」

    夏侯惇說道:「君意在討董,袁將軍兵勢雖眾,然其意卻不在董卓,便去河內,恐亦難有為也。君與荀侯友善,荀侯、孫侯皆敢戰之士,何不去潁川與荀侯合兵,共謀擊董?」

    曹操說道:「洛陽山河四塞,非是一路可擊之者也。我如去潁川,雖可與貞之合兵,然卻只是一路,直去直去,無有響應,董卓易為應對,不如去河內,也許能說動本初,至不濟也可試試看能否從他那裡借些兵來,如此,便可與貞之南北呼應,兩路並進,方為兵家上策。」

    曹操這番話是真心話,他雖有男人的通病,有點「好面子」,可關係到軍國大事,他卻是實事求是。

    夏侯惇等聞他此言,覺得他說得對,有道理,因便不復再有異議。

    在建平休整了一天,次日,曹操帶兵出郡,過陳留酸棗而不停,徑去河內投袁紹。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13
43 輕收萬眾取來易 亂世清談難為君

    曹操投了河內而去,潁川這邊差點鬧出內訌。

    卻是孔伷見荀貞、孫堅歸來,因連勝董兵、安然撤歸之故,荀貞名望愈盛,他在縣外營中的帳裡常常高客滿座,俱是潁川士人,而孔伷的軍中卻是客人稀少,門可羅雀,完全不能相比,又有那豫州軍中的將校也常與謝容等人飲宴歡聚,提及荀貞必欽慕有加,而對孔伷原本就已不多的敬重則是變得越發漸少了,孔伷因此而坐立難安,起了離潁川、歸州府之念。

    荀貞、孫堅幾乎同一時間就從豫州軍的將校那裡得知了孔伷的此念。

    荀貞對孫堅說道:「孔豫州欲歸州府,我等自不應攔,可他這一走,我豫州義軍的聲勢就會減掉不少,恐將不利討董。為討董計,……文台,你說他走前,你我是不是應該去送送他?」

    孫堅不像荀貞說得這麼婉轉,他直截了當地說道:「孔豫州無能之輩,他想走,由他走去,但他那三四萬的部曲卻不能由他悉數帶走。貞之,你說咱們該讓他留下多少兵馬才是合適?」

    問孔伷借完了糧,借完了兵械,荀貞、孫堅又開始打他部曲的主意。

    荀貞說道:「孔豫州帳下部曲中,半數為郡兵,難以留下,能借給你我的只有他那兩萬餘的州兵,你我總不好全問他借過來,以我看來,就借一半吧。」

    「那就是萬人了?」孫堅覺得少,嫌不足。

    「以你我軍中的儲糧、潁川的儲糧,除養現有的兵力外,最多也就是能再養萬人,如再多,糧食就會不夠用了。」

    「那行吧,就按卿言,問他要萬人州兵。」

    「不是『要』,文台,……是『借』。」

    「對,『借』。」

    荀貞、孫堅相對一笑,孫堅又補充一句:「只不過『有借無還』罷了。」

    說「借」就去「借」,在打聽出來了孔伷帶軍離郡、回去州府的確切日子後,荀貞和孫堅靜靜等待,等到這一天來到,得報孔伷果點齊兵馬,拔營東行,兩人遂也各點兵馬,各帶了三千精銳,從營中出來,抄小道,趕在了孔伷的行軍路前,橫插截住。

    孔伷在中軍得訊,吃驚失色,問從行身邊的孔德、李延諸從事:「我今返州,荀侯、孫侯卻為何當道攔截?」問來報訊的軍官,「荀侯、孫侯說了什麼?可道出了他兩人的來意麼?」

    「荀侯說是來送使君歸府的。」

    孔伷心道:「哪有帶兵攔路、迎面堵截這樣的送法?」

    他猜不出荀貞和孫堅的來意,甚是惶恐,坐不住,站起身,貓著腰在並不算太寬敞的車中來迴繞轉,喃喃說道:「他兩人到底是何來意?這可該如何是好?這可該如何是好?」

    荀貞、孫堅出郡進兵時,他以為他兩人必敗無疑,等著看他兩人的笑話,卻沒想到他兩人竟連勝歸來,聲威更振,現在的他,是早已沒了再和荀貞、孫堅爭鬥的念頭,要不然也不會主動離開潁川,退回州府,可他已經服軟,人都要走了,這荀貞、孫堅卻又為何來攔?

    來報訊的軍官在車外說道:「使君可要請荀侯、孫侯過來麼?」

    「就說我身體不適,不能見客,你去替我對荀侯、孫侯說聲感謝,謝謝他兩人親來送我。」

    這軍官說道:「荀侯、孫侯就在使君車前不遠,使君何不如親口致謝?」

    「啊?……,在我車前不遠?」

    「是。」

    孔伷勃然大怒,不用說,這肯定是前頭的軍卒不但沒有攔荀貞和孫堅,反而主動放了他兩人進來,否則,荀貞、孫堅怎可能會悄然無息入到他的軍中,出現在他的車前?

    可發怒又能怎樣?

    孔伷頹然坐下,說道:「既已至我車前,便請他兩人過來吧。」

    孔德在邊兒上說道:「荀侯、孫侯既言是來送方伯歸府的,那方伯似不宜坐在車中等候。」

    「卿言甚是。」孔伷不得已,起身下車,在車外相候。

    沒用多久,他看見荀貞、孫堅兩人在幾個自家軍中軍官的帶領下,聯袂而至。

    孔伷勉強一笑,說道:「何敢勞二位將軍相送。」

    荀貞溫聲說道:「使君歸府,卻怎也不提前告之我兩人一聲?要非得訊及時,險些不能來送。」

    「兩位將軍操勞軍務,我這點小事不敢打攪。」

    孫堅不樂意了,大聲說道:「今我等共起義兵,相聚潁川,是為國家大義,使君不言而走,折我豫州軍威,這怎麼能是小事?」

    「我身體不適,故而……。」

    孫堅打斷他的話,問道:「使君哪裡不適?」

    「腸肚不適。」

    孔伷這話倒是實話,也不知是吃壞了東西,還是因為什麼緣故,他這幾天腸胃很是不適,常常拉稀。本來他是想說個別的病來當藉口的,可在孫堅的咄咄逼問下,他一慌神,就把實話說出了。

    孫堅大怒,前趨一步,斥道:「今討董所為者乃是國家!堅與荀侯冒矢石,蹈危赴險,臨董兵,突白刃,獻身不顧,縱死而不悔者,正是為了漢室,是為了討逆,而使君卻因一腸肚不適而竟就率軍東返,堅敢問使君:在使君眼中,國家大義竟還比不上你的腸肚不適?」

    孔伷自知失言,面赤如滴血,為孫堅氣勢所逼,連著後退了好幾步,囁嚅無所言。

    他身邊的孔德、李延等從事也都各面帶慚色。

    領著荀貞、孫堅過來的那幾個豫州軍軍官則是面帶不屑。

    孫堅拔劍在手,插入地上,目視孔伷,說道:「既然國家大義尚不及使君一時的腸肚不適,那使君想走,盡就請走,只是,走前,我卻有一不情之請。」

    孔伷很想答一句:「既是『不情之請』,那就不要說了。」到底不敢,恭敬說道,「將軍請講。」

    「董卓兵盛,使君如不走,則使君與我、荀侯合兵,差可與董兵一戰,今使君要走,我與荀侯兵少,不足再與董兵戰,請使君留下兩萬兵馬借給我與荀侯。」

    孔伷說道:「借兵兩萬?」

    「正是。」

    「我部中雖有四萬眾,然半為郡兵,我回到州府後,這些郡兵怕都也要各歸本郡了,實無兩萬兵馬可借給兩位將軍。」

    「除去半數郡兵,不是還有兩萬州兵?」

    孔伷心道:「我就這麼兩萬州兵,都借給你倆,我還當個什麼州刺史?」這話不敢說出,諾諾而已。

    荀貞接口說道:「文台,除掉郡兵,州兵總共才有兩萬餘,你我怎能全部借來?」轉對孔伷說道,「我與文台也不為難使君,兩萬,使君借不出來,那減個半,萬人如何?」

    孔伷看了看把荀貞、孫堅領過來的那幾個軍官,這幾人都是州兵裡的軍官,他心道:「這些吃裡扒外的東西!罷了,便將他們都借給荀、孫,看他們來日怎麼死在疆場!」知道如果不答應借兵給荀貞和孫堅,他肯定就走不了,遂咬牙狠心,應道,「萬人尚可。」

    荀貞又道:「我與文台部中,現下尚稍缺軍械、糧秣,使君如有多餘,也請再借些來。」

    孔伷心道:「你們出兵前,才從我這裡搶去了那麼多的糧秣和軍械,怎可能轉眼缺?」可不答應也不行,應道,「好,好。」

    「那就請使君把借給我和文台的兵馬點出,再請使君取糧秣、軍械出來罷。」荀貞仰臉看了看天色,接著說道,「天尚未午,使君如能手腳麻利點,還能不耽誤使君今天的路程。」

    孔伷把平時對他不敬、或為他不喜的州兵將校悉數點出,湊夠了萬人,給了荀貞和孫堅,又打開輜重,取了糧秣、軍械,亦給荀貞、孫堅。

    確如荀貞所說,等他辦完這些事,天剛過午未久,的確是沒怎麼耽誤他今天的行程。

    得了兵眾、糧秣、軍械,荀貞和孫堅也不再難為孔伷,任他帶兵離去。

    從在孔伷身邊的孔德坐在車中,跟著孔伷一起啟程,拉開車簾,回望立在路邊的荀貞和孫堅,心中嘆道:「孔公高談清論,坐席之間,難逢敵手,而放諸軍旅,置之征伐,論及膽烈雄氣,卻是不及荀侯、孫侯的一支小指。海內如安,孔公不失良主,天下已亂,孔公實非明君。」

    起了離孔伷、改換門庭的念頭。

    看著孔伷帶兵遠去,荀貞、孫堅心情愉快。

    兩人來找孔伷前就已約好,凡要來之兵、物,都二一分作五,一人一半。

    當下,他兩人就在這道邊你一半,我一半,瓜分了那些糧秣、物資,又將那萬人的州兵亦分作兩份,一人五千,隨後,自分別令本部的兵卒抬拿起糧秣、軍械,帶回營中,又各親與那萬人州兵中的將校們歡快敘話,引他們亦歸營中。

    這被孔伷留下的一萬州兵,大多是對孔伷不怎麼敬重,而卻對荀貞、孫堅甚為佩服的,他們對改從荀貞、孫堅不但沒有一點牴觸,反倒是十分歡喜。

    荀貞的營地在城南,孫堅的營地在城東,兩人在城下暫別,各歸己營。

    荀貞回到營中,剛到帳中,才下了軍令,命晚上設布酒宴,以備與那五千州兵的將校們把酒言歡,並打算把謝容、丁猛、劉秉也請來,共飲宴之,帳外典韋走了進來,報導:「轅門守卒來報,說是有數百少年在營外求見君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13
44 龍騰潛淵風雲匯 再得虎臣潘與凌

    聞得有數百少年在營外求見,荀貞問道:「哪裡來的少年?」

    「有言是從廣陵來的,帶頭的自稱是奉有姚昇書信;有言是從東郡來的。」

    「噢?不是從一處來的?」

    「從廣陵來的多些,約五百眾,從東郡來的少些,約二三十眾。」

    原來,這兩撥人分是從北、東而來,卻在同一時間到了荀貞的營外。

    荀貞心道:「廣陵來的既自稱拿有叔潛書信,那應是叔潛遣來的,東郡來的卻不知是何人?」吩咐說道,「叫他們領頭的進來。」

    他在帳中等了會兒,三四個人從外邊進來,伏拜在地,參差不齊地自報己名,說道:「拜見將軍。」

    這幾個人是差不多同時開口說話的,他們自報的己名混在一起,荀貞沒聽太清楚,叫他們起身,端詳打量,問道:「汝等何人是從廣陵來的?」

    四人中一人出列答道:「在下是從廣陵來的。」說著話,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膝行至案前,呈給荀貞,說道,「此是吾兄姚昇奉給君侯的書信。」

    荀貞接過信,一邊打開,一邊又打量這人,見他年有二十三四,氣宇軒昂,笑問道:「叔潛是你阿兄?」

    「是我從兄。」

    「噢。」荀貞打開姚昇的信,見姚昇信中寫道:聞將軍討董連勝,廣陵上下歡騰,為助將軍聲威,昇特使家中募召吳郡壯士,得勇敢五百,以從弟姚攽領之,投效軍前。在信中,姚昇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姚攽,說他雖然年輕,不好經術,但頗有勇武,可堪使用。

    姚昇的這封信寫於他見到曹操後寫的那封信之前。

    他在聽到荀貞雖在梁縣一帶取勝,可兵馬卻亦稍有折損的消息後,即叫家中在吳郡募召勇士,得了五百人,叫姚攽統之,來潁川補充荀貞的損失。

    要說起來,姚昇其實是大可以在廣陵募兵,叫人帶來潁川給荀貞的,而他卻叫家裡在家鄉吳郡募兵,並誰也不使,單叫他的從弟姚攽親帶之來投荀貞,卻是另有一層深意的。

    荀貞看出了他這層深意,心道:「叔潛先叫他族中散家財,募召壯勇,又使其從弟統之前來投我,這卻是傾家以托的意思了啊。」

    荀貞看完信,抬眼見那個叫姚攽的年輕人還伏拜在案前,便把信收起,放在案上,自從案後繞出,親手把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胳臂,笑道:「汝兄誇汝,說汝勇武超群,足堪大用,……我看汝兄說得不錯,確是相貌非常,體態熊虎,非是常人可比。」

    伏拜在帳中的另外三人中,其中一個卻哼了聲鼻子。

    荀貞瞧去,見哼鼻子的那人比姚攽還年輕,雖已加冠,然鬍鬚稚嫩,看起來至多也不過就是二十出頭,或是剛加冠未久也不一定。姚攽是姚昇的從弟,荀貞誇獎姚攽,這個年輕人表示不屑,荀貞不能給姚攽難堪,便就怫然不樂,說道:「此誰人也?無禮帳前。」

    帳門口的典韋大步進來,抓起這人的脖子,就要把他拖出去,卻不意剛使出力氣,便忽覺手上一鬆,竟是被這個年輕人給掙脫了出去。典韋頓怒,提拳就要打。荀貞止住了他,心道:「阿韋適才雖未使全力,然此子卻能掙脫開去,亦非常人。」於是就又問道,「汝何人也?」

    這個年輕人掙脫了典韋的手,也沒起身,依舊伏在地上,此時抬頭大聲說道:「在下東郡潘璋,久慕將軍威名,聞將軍起兵討董,便為將軍募了數十郡中猛士,特來相投。」

    潘璋?這名字耳熟。荀貞略一思量,便就記起,孫吳軍中有一猛將,便是叫得此名。那人好像也是東郡人。莫非這個潘璋就是那個潘璋?

    荀貞示意典韋先退出去,冷著臉說道:「你既言稱是久慕我的威名,那怎還敢在我面前無禮?」

    「璋豈敢在將軍面前無禮。將軍說的是璋方才發出的那聲鼻哼麼?那聲鼻哼實非是璋無禮而發,而是璋因見將軍贊此人勇武,而璋自覺比他更為勇武,故此沒忍住,有了那聲鼻哼。」

    姚攽是個好俠尚氣的人,潘璋剛才那聲冷哼時,姚攽就已大怒,此時聞得他又直言說比自己更勇武,更是大怒,臉漲得通紅,要非是荀貞在這裡,他怕不立刻就抽刀來與潘璋死鬥了。

    便是荀貞在此,姚攽也是氣忿難平,上前對荀貞說道:「這豎子既自誇比我勇武,便請將軍賜刀,由我與他比試一陣。」

    潘璋意態不屑,說道:「何用刀也?我空手讓你。」

    荀貞說道:「你自言勇武,可我看你年紀輕輕,我且問你,你今年多大了?」

    「英雄豈在年高!」

    荀貞轉怒為喜,哈哈大笑,上前把他扶起,說道:「好一個『英雄豈在年高』,好,好啊,汝此六字,深得我心。」

    他把姚攽叫過來,令他兩人握手,笑對他兩人說道:「汝二人一家吳郡,一家東郡,今能在我帳中相見,亦是有緣,既然汝二人都是來投我討董的,董卓未死,兩虎豈可相鬥?我做個東道主,從今以後,我願汝二人相交相好,如真想掙個高下,那便軍功上見,如何?」

    姚攽、潘璋都是年輕人,又都是剛勇尚氣的,一見面就鬧個不對付,好在荀貞久與輕俠之輩打交道,卻是輕而易舉就化解了他兩人的矛盾。兩人齊聲應諾。

    荀貞便就任姚攽為別部司馬,統那五百吳郡勇士,又以潘璋為帳前吏,留在中軍使用。

    這潘璋是東郡人,大老遠地來投荀貞,而不去投臨著東郡、在東郡西邊河內的袁紹,也不去投亦臨著東郡,在東郡南邊酸棗的諸侯,卻是有兩個緣故。

    一個是他家境貧寒,非士族出身,又方過弱冠之年,無顯赫之名,自知便是去投袁紹等人,也難獲其用,可荀貞不然,荀貞帳下的不少將校都是寒門出身,在用人上,荀貞並不拘泥於門第之觀,潘璋對此是早就打聽清楚得了。

    再一個緣故,那就得說到中平元年時了,那一年,荀貞從皇甫嵩討黃巾,至東郡,兵威壯盛,潘璋時於城外曾親眼見之,那會兒他還年少,可就已做出了將來要投荀貞、建功立業的決定。

    這第二個緣故,荀貞初是不知的,後來聽潘璋說起,這才知曉。

    得知了還有這段「故事」後,荀貞饒是城府深沉,當時也不禁有了點「沒想到我是潘璋年少時英雄偶像」而來的自得。因了此層緣故,荀貞對潘璋自也更加地另眼相看。

    卻說回帳中,入到帳內的共有四人,荀貞又問餘下兩人的名字。

    這兩人都是跟著姚攽進來的,是姚攽帶的那五百吳郡勇士中的佼佼者,姚攽代他們回答荀貞的問題,給荀貞介紹他們的名字、籍貫,年紀大點的那個倒也罷了,說到那個年約二十**的人時,荀貞卻是又聽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名,此人卻是吳郡餘杭人,名叫凌操。

    凌操這個名字,荀貞有印象,但記不太清此人的事蹟,只記得好像有一說,說他是被甘寧射殺的,他有個兒子名叫凌統,因而與甘寧結仇,卻也不知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這些念頭荀貞心中一閃而過,他臉上並沒有流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只是對姚攽說道:「吾觀此二人皆勇士也,欲留為我帳前用,卿意如何?」

    姚攽哪裡有什麼不同意的?他帶來的人被荀貞一眼看中,留在帳前使用,這是他的榮幸。他自無反對。荀貞因以凌操及另一人俱為帳前吏,留在中軍使用。

    荀貞晚上是要宴請那五千州兵中的將校的,姚攽、凌操、潘璋剛好來到,因叫他們也一併參與,權當是給他們接風洗塵。

    是夜,荀貞破例飲酒,滿席俱歡。

    次日,姚攽、潘璋帶來的那些勇士被荀貞編入軍中,和甘寧、文直帶的部曲一樣,都暫時先留在中軍,交由中軍校尉趙雲負責指點、督視他們操練。

    那五千州兵是故豫州牧黃琬留下來的,雖未經歷過什麼大仗,然在黃琬任上時卻亦操練不懈,並有過些平討州中賊寇的作戰經驗,荀貞在熟悉了他們的操練程度和目前的戰鬥力強弱後,讓他們休整了兩日,然後命之也加入到了整個部隊的操練安排中,開始正常訓練。

    又過了兩日,接到了姚昇的第二封信。

    這封信就是在姚昇在送曹操後寫給荀貞的。

    荀貞看畢,知道曹操募來了六千揚州兵,也很是為曹操高興,不過卻就在沒多久後便又得知了曹操兵叛之事,以及曹操舍酸棗,往河內投袁紹之事。

    荀貞不由為之感慨,替曹操嗟嘆:「數月之中,第三次險些身死,孟德起兵,大不易也。」

    曹操召來的兵馬既大多叛去,那短時間內,想來他是無法再復振擊董了。

    荀貞尋思想道:「孟德不能與我共進,只我與文台,雖得了萬人州兵為補充,可只靠我兩人這一路,眼下間卻也是難以再出郡進擊啊。」

    他召來戲志才、荀攸、荀彧諸人,徵詢他們的意見。

    諸人皆以為:孔伷東歸,潁川只餘下了荀貞、孫堅部兵馬,那麼如果現下再出郡進擊的話,就不但要考慮進兵作戰的事,還要考慮留守潁川的事,在兵力上原本就已吃力,而曹操現在暫時又指望不上了,這二次擊董,恐怕只能往後放放,看看形勢再說了。

    好在從孔伷那裡弄來了不少糧秣,加上潁川本有的庫存,短期內倒是不必為軍糧擔憂。

    荀彧總結說道:「孔豫州東歸,曹將軍兵勢暫未能復振,今之形勢已不同此前,眼下之計,無它良策,唯靜待而已。阿兄可在這段時間裡先把州兵徹底地融入本部中,再多加操練,訓練新卒,以增戰力,然後等到時局有變,再議出兵。」

    荀攸以為然,針對「時局有變」只說,他又補充了一句,說道:「董兵多涼州人,今駐洛陽已久,天子如未西遷,其或尚可多留,而今天子被迫車駕西去,洛陽又已被董卓燒了個乾淨,料再用不了多久,那董兵便會起思歸之念,待到那時,時局縱然無變,我軍亦可再擊了。」

    天子如未西遷,洛陽如未被燒,則洛陽為天下之都,繁華之地,董卓的部曲可能會樂不思歸,可現下天子去了長安,洛陽又被董卓燒了個乾淨,而洛陽的百姓也都被迫徙往長安去了,可以說,洛陽現已是成了一片廢墟,守著這麼塊廢墟也就算了,還要時刻面對北、東、南幾面的數十萬關東聯軍,董卓的部曲早晚會沒了士氣,會想歸家,等到那個時候,誠如荀攸所說:就是時局無變,曹操仍沒能復振兵勢,袁紹、袁術、酸棗聯軍依然還指望不上,也都不打緊了,便是荀貞和孫堅一路出擊,只要指揮得當,軍略明確,也是有取勝的可能性的。

    荀貞同意他們的分析和判斷,說道:「卿等所言不錯,我等便靜觀候待,或等時局生變,或待董軍思歸。」

    這日之後,荀貞、孫堅等日日操練部曲不息,並時刻觀望洛陽形勢。

    三月中旬,聞得天子已於本月初五那日到了長安。

    得了這個消息,荀貞正在與戲志才、荀彧、荀攸等討論董卓會不會丟下洛陽,西去長安的時候,帳外入來一人。荀貞看去,卻是自己的家丞常林。

    常林入到帳中,神色沉重,面帶憂思,拜倒地上,說道:「求君侯救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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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取天下唯造時勢 圖兵勝當行正奇

    電腦壞了,修了半個多月,剛修好,今天開始正常更,這月還是至少三十更。

    ——

    荀貞訝然問道:「伯槐,卿為何事求助?」

    「林得家中信,林從父為河內王太守收系,舉宗震怖,林實在無法,只能求到君侯這裡,求君侯相助。」

    原來是常林的從父被王匡給抓了。

    荀貞心道:「伯槐是我的家丞,王公節不會不知,那伯槐的從父被他抓了,想來定是有緣由的。」因問道,「卿從父緣何被王太守收系?」

    常林說道:「林從父家中有一徒客,因小事而觸怒了林從父,林從父遂撻之,結果被縣中諸生告之了王太守,王太守因將林從父收系。」

    荀貞與荀攸、戲志才等對視一眼,皆覺錯愕。

    所謂徒客,也就是佃農、食客之類,觸怒了東家,被東家打上幾下,作為荀貞來說,他對常林從父的這個舉動肯定是不讚成的,這是在仗家資欺人,可實事求是的說,確也不至於罪至被收系,——因為當下本來就是一個存在「貴賤等級」的社會,身為東家,別說打幾下佃農、食客,便是把人給打死了,觸犯了國法,只要有錢有勢也能遮掩過去。

    可常林的從父卻竟因此而被收治了。

    常林家在河內也算一個大族了,不看常家的面子,荀貞的面子呢?常林可是荀貞的家丞。王匡也不看?

    細想下王匡到任河內郡以來的各種政令、舉措,他不看荀貞的面子也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奇怪。

    為了給袁紹起兵籌措糧秣、錢餉,同時,也是為了鎮壓郡中的反對力量,樹立威望,王匡這些時在河內著實抓了不少人。王匡年輕時就和蔡邕交情不錯,其為人又有俠氣,輕財樂施,所以在士人中頗有美名,尤其在正值熱血年紀、仰慕大俠名士的年輕士人中很有威望,因此,他就以「諸生」,也就是在郡、縣學校裡讀書的年輕儒士們為耳目,使之探伺郡中,無論士、吏、民,凡有過錯者,一概收捕之,考以錢谷贖罪,稍有延期未繳的便滅其宗族,已經夷滅了好幾個宗族了,常林的從父是正好撞在他的槍口上,也難怪常林的從父一被抓,他族中人便皆震怖,無有敢出頭營救的。

    常林是實在沒有辦法,這才不得不求到了荀貞這裡。

    荀貞心道:「王公節竟真有如此酷烈!」

    當年在潁川,有人說荀貞是酷吏,和今之王匡相比,荀貞自嘆不如。

    荀貞對常林說道:「伯槐勿憂,我這就書信一封,立刻遣人快馬趕去河內,面呈王太守。」

    說著,他鋪開紙墨,提筆給王匡寫了一封信,信中內容大概是:今州郡起兵,誅天下之賊,順應天時是也,河內表裡山河、士眾民殷,佔北國地利是也,倘使能任用賢人,再得人和,則於諸路義軍之中,王匡必能獨佔頭籌,高立功名,常林從父素有清名於州郡,聞今以細過而被抓,恐王匡會失郡中人望,不利討董,因竊以為不如放了他,以示恩德郡中。

    書信寫就,封了口,荀貞即叫人進來,命立即送去河內。

    常林伏拜在地,再三致謝。

    有了常林這一打斷,等他退出去後,荀貞等便不再討論董卓是否會退出洛陽,而改以議論當下的軍事。

    曹操曾在給荀貞的信中說,說酸棗的那些人不思出戰,假以時日,用不了多久,必會因糧盡而散。荀貞、孫堅兩部聯軍現在倒是暫時不愁糧秣,他倆先後從孔伷那裡弄來了不少糧食,可是荀貞卻也不能在潁川多留,孫堅還好,長沙太守已成了他的舊職,他而今是潁川太守,在潁川待多久都行,荀貞的本職卻還是廣陵太守,廣陵遠在潁川東邊數百里外,徐州又不安穩,郡外有刺史陶謙陰伺,而荀貞任廣陵太守這個職亦是去年才上任的,換言之,雖經過種種的努力措施,他在郡中儘管此時已算根基較穩,可卻也不能長時間在外,身不在郡中的。

    所以,主觀上來說,荀貞是希望速戰的,希望能快點把董卓這事兒搞定,該撈的好處撈到,該得的名望得到,然後他就可以趕緊回廣陵,為下一步的群雄逐鹿做準備。

    可是,客觀上來講,卻是萬難速戰。

    酸棗諸軍十餘萬,不動;袁術屯兵魯陽,不動;袁紹意在冀州,也不動,看似聲勢浩大的四路義軍,除了荀貞和孫堅這一路,只有曹操、鮑信敢於出戰,可經過前番之戰,他二人大敗而歸,便是重再分別募兵,銳氣已失,短日內也斷難再戰了,現下敢戰、也能出戰的只剩下了荀貞和孫堅這一路,前時雖從孔伷手裡奪了點州兵到手,可就算把州兵也加上,也不過才幾萬人馬,只憑這點兵馬,卻也是無法再次出擊的,如強要出擊,也是落敗一途。

    荀貞對此,可謂左右為難。

    不過還好,因清楚歷史走向之故,早在出兵前,他對此就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為免後顧之憂,提前在廣陵佈置好了一番局面,至少到目前為止,廣陵郡中尚還安穩,陶謙雖窺伺在側,卻因袁綏和姚昇等理政井然、陳褒等陳兵郡界,以及郡中士大夫多擁護荀貞之故,暫時也還沒有什麼舉動,故而荀貞倒是仍可以安心地待在潁川,等待戰機,以再次出戰。

    「等待戰機」,這個戰機,指得自然是董卓兵「厭戰思歸」之時。

    現在天子剛西遷不久,董卓親坐鎮洛陽,又是散財、又是掘墓、又是賞賜婦人,財貨美人的激勵下,董軍上下的鬥志尚高,可洛陽畢竟已被燒為廢墟,城內外的居民也都被迫遷徙去了長安,待以時日,那董軍的將士中胡人眾多,便是漢人兵士,因多來自涼、並這些漢胡雜居之地,亦有不少都沾染了胡人的習俗、脾性,換言之,大多是野慣了的,肯定會不耐在此人煙罕見的廢墟之所久待,必有思歸之意,而只要他們起了思歸之意,這仗就好打了。

    說到底,打仗打的是士氣、是人心。

    董軍將士都想離開洛陽了,不想在這裡待了,便是他們人馬再多,器械再精,戰力再強,人心一去,士氣一無,便是袁紹、袁術兄弟和酸棗聯軍仍不肯出戰,只荀貞和孫堅兩支人馬,荀貞也有一定的把握擊敗他們,獲取勝利。

    事實上,在原本的歷史中,為何在曹操、鮑信、孫堅接連敗北後,孫堅能敗而復勝,甚而一鼓作氣,抓住機會,長驅直入,進一步地把呂布、董卓都又接連擊敗,終兵入洛陽,成就為後世讚頌的忠烈威名,其中固是有孫堅猛鷙之因,可最根本的緣故,在現今掌兵已久、熟知沙場兵爭事的荀貞想來,應也正是因為那時的董兵已無了鬥志,都厭戰思歸了,要不然,孫堅再猛,肯定也是難以進洛陽半步的,——要知,即使在董卓死後,那涼、並集團卻依舊兵勢盛壯,還又把持朝廷、擾亂天下了很久,由此足可見其強。

    孫堅之勝,非因人力,實因時勢。

    人力有時而窮,時勢卻是無可違逆。

    荀貞這幾年位居高位,通過與曹操等人的結交,也算是親身介入到了朝中高層中的爭鬥,通過親身的感受,加上他對歷史發展的瞭解,兩相映證,他漸漸明悟到:爭權勢也好,爭天下也罷,爭得不是人力,爭得其實就是時勢。

    有那麼一等人物,能夠抓住時勢,借時勢而起,可在荀貞看來,這等人物卻還算不得英雄,至多是個豪傑,真正的人傑應該是不但能借助時勢,還能因力施力,在目前時勢的基礎上再創造出一個有利自己的新時勢,此即所謂之「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

    荀貞之前給曹操的信,信中寫天下英雄氣,曹操獨佔五斗,嚴格說來,這一句話不算「奉承」,漢末之際,群雄並起,可既能抓住時勢、又能創造時勢的實則無幾,曹操為其魁首。

    也因了有此明悟,閒暇時,荀貞現下想得最多的就是這個「時勢」了。

    討董,是個時勢,能夠藉機起兵;董兵思歸,也是個時勢,可以借此名壓諸侯;討董之後,群雄逐鹿,也是個時勢,可借之奪佔地盤;可再之後呢?

    荀貞以為,他就該創造時勢了。

    不能總是順應時勢,順應時勢的豪傑不少,袁紹、袁術、張邈、橋瑁、劉岱等等這些人,包括後來割據各地的諸色人等,他們都可以說是順應時勢的,要想從他們這麼多人中脫穎而出,非得再造時勢不可,只有造出一個有利於自己的新時勢,借助其浩浩蕩蕩、無人可以違逆的勢頭,也即所謂之「天下大勢」,又可稱之為「人道天命」,才能輕取天下,再造乾坤。

    可是,這個時勢他又該怎麼造呢?

    他現在還沒有一點頭緒。

    收回思路,把目光重投注眼下,荀貞聽到荀攸正對他說道:「君侯,今我軍雖暫歸潁川,屯駐休養,可為來日與董軍再戰計,以我愚見,似最好也不要空坐等機,不防未雨綢繆,先下些閒著。」

    「下些閒著?」

    「正是。」

    「如何下些閒著?」

    「我有一計,君侯如肯按計行施,來日或可用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13
46 離間難離明智主 讒言每自小人來

    荀貞問道:「是何計也?」

    荀攸說道:「君侯與徐榮為故交,今可多與他書信來往,常饋禮物。」

    「……,公達這是在想讓我行『離間之計』?」

    「正是。」

    「徐榮兵在滎陽,扼守的是酸棗軍入洛之途,便是行離間之計,也用不著行在他的身上吧?」

    徐榮現帶兵屯駐在洛陽東邊,其當面之敵是酸棗聯軍,上次曹操就是被他在滎陽一帶打敗的,而荀貞、孫堅如要再戰,卻是絕不會走滎陽這條路,而還是會選從梁東入河南尹境內的,所以說,便是對徐榮行了離間計,而這個計又即使成功了,對荀貞、孫堅的再次出戰似也無用。

    「正因為此,我才說這是一個『閒著』,……也許沒用,但說不定也會有些用處呢?」

    荀攸這話說得有道理。

    反正對荀貞來說,如按荀攸此計行之,就算事不成,也沒啥損失,而如果事成,又萬一將來真的能碰上徐榮,那就賺大了,——只是,從道義上看,這麼做似是有點對不住徐榮,不過話說回來,兵爭天下,固是不能不講道義,可如事事皆依道義,卻也不成,那就成宋襄公了。

    荀貞嘆道:「公達言之有理,只是如按公達此計行之,那董卓素暴虐酷殘,倘真因此生疑,吾恐會不利徐將軍啊!吾與徐將軍相交多年,見面雖不多,然意氣相投,實不願害他也。」

    戲志才、荀攸相顧一眼,笑而不語。

    荀彧說道:「兄與徐將軍之交是私情,今與董卓所爭者是大義,私情雖重,然較之天下大義、漢室蒼生,卻仍遠不及也,公達之計,固是閒著,或許無用,可萬一真能成、又真能用上,卻是必會極有利於我軍的,兄長,萬不可因私情而忘大義啊。」

    「可我擔憂如我這樣做,或會危害到徐將軍的性命啊!」

    「今我等四路義軍、數十萬步騎環駐在外,聲勢浩大,董賊便是再暴虐酷殘,斷也不敢因一點疑心而就誅前線大將,我料之,縱是計成,真的引起了董賊的懷疑,徐將軍也定性命無憂。」

    「文若言之甚是,也罷,就依公達此計,我這就給徐將軍寫一封信去。」

    荀攸笑道:「君侯信中不需寫太多言語,聊聊數語,足托思念即可。」頓了頓,又道,「送給徐榮的禮物也不需貴重,要是平凡無奇越好。」

    禮物如果太過貴重,這就顯得造作了,越是平常的東西,比如一件衣服,又或一盒特色的吃食,平凡之中,方越能顯出荀貞和徐榮的交情深厚。

    當下,荀貞寫了封信給徐榮,又叫人備了點禮物,即令快騎給徐榮送去。

    卻說了:與其離間徐榮,何不離間胡軫?畢竟胡軫才是擋在荀貞、孫堅入洛路上的董軍諸將。這卻是因為,荀貞和胡軫沒甚交情,就是寫了信去、送了禮去,也肯定是難以引起董卓的懷疑的,想那董卓也是通曉兵法的,必騙不過他,會被他看出這是荀貞在用挑撥離間之計。

    十餘日後,徐榮在滎陽附近的董軍駐地收到了荀貞的來信和禮物,從這天開始,往後每隔個四五天,就會又再收到荀貞的一封來信、一點禮物。初時,徐榮以為荀貞是真的想他了,不以為意,然次數一多,他難免就會警醒過來,明白荀貞這是在離間計,是想讓董卓懷疑他。

    董卓軍中多涼州人,徐榮是唯一一個非涼州籍的重要將領,在董卓軍中,他的地位本就尷尬,不少涼州將士把他視作外人,把他排斥在圈子之外,而今荀貞書信、禮物常到,少不了就會有人犯嘀咕,更少不了會有人向董卓告密。

    徐榮拿著荀貞寫來的信,獨坐帳中,看了半晌,最終無可奈何,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荀侯啊荀侯,你這是在逼我啊。」明知荀貞用意,他也沒有辦法,只是叫來衛士,命之把荀貞寫來的信統統送去洛陽,呈給董卓,希望能以此打消董卓的懷疑,自證清白。

    董卓先是接到密報,繼又接到徐榮派人送來的荀貞信件,示於左右諸將觀看。

    諸將看罷,有人嗤笑說道:「此離間計也!荀貞小兒智拙矣!竟欲以此亂我軍心?可笑。」

    董卓以為然,點了點頭。

    又有人說道:「卻也不可不防。徐榮與荀貞舊年相交,我聽說他倆交情不錯,徐榮非我涼州人,與我等本就不同心,他要真投到了荀貞那邊,卻也是個麻煩啊。」對董卓說道,「相國當早做準備,以防萬一。」

    先前說話那人不以為然,說道:「徐將軍雖非我涼州人,然從相國多年,受相國提拔之恩,忠心耿耿,每遇戰,冒矢石,常先登,我有一次曾與他在酒後袒衣比傷,他的傷比我還多,如此忠耿,戰不畏死,他又怎會背叛相國?況今山東兵馬雖盛,卻各存異心,袁氏兄弟、酸棗諸人皆不足提,唯荀貞、曹操稍敢戰,而亦皆敗北而歸,他們肯定是打不贏這一仗的,此識者之所共知,徐將軍又怎可能會看不清形勢,於此時叛離?……那不是自投死路麼?」

    董卓說道:「不錯,徐榮素來忠心,絕不會叛我的,這不過是荀貞小兒的離間計罷了。」

    卻又有一人說道:「相國,末將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相國知道,我族弟在徐榮軍中為軍候,去年底,我聽他講,說徐榮嘗醉後牢騷,說這些年來為相國出生入死,討叛羌、平黃巾、擊韓遂等,幾次險死,而仍遇危不懼,逢戰皆願為先鋒,相國帳中諸將,論功他本當第一,可相國此次封賞,卻只任他為中郎將,他似意頗不平。」

    董卓狐疑問道:「竟有此事?」

    「真有此事。……另外,我還從我族弟那裡聽說了另一件事。」

    「又是何事?」

    「日前,徐榮擊敗曹操、鮑信,獲勝後,在帳中誇口,說、說……。」

    「他說什麼了?」

    「請相國毋怒,末將才敢言之。」

    「我不怒,你說罷。」

    「他誇口說:相國帳中諸將皆庸碌之輩,設若無他,那曹操、鮑信早入洛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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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董卓難斷涼並事 呂布馳兵入滎陽

    董卓聽得此話,卻仍是不信,說道:「徐榮從我多年,任勞任怨,怎會說出這等話來?即便是真的說了,也只是酒後之言,當不得真。」打住話頭,不再談論此事。

    等到左右諸將退出,帳中沒了別人,董卓起身在帳中來回踱了幾步,按劍看向帳中的地圖,目光落在滎陽一線,卻是面色沉凝,陰晴不定。

    董卓非是昏庸之人,這要換在平時,他是絕不會因為帳中人的幾句話就懷疑軍中大將的,可眼下非比尋常,無論朝中,抑或朝外,他而今可以說是處處皆敵,差不多已成「獨夫」,一著不慎,便難逃覆亡之局,在這麼個心理壓力極大的情況下,就是再「睿智」的人,也難免會因為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就疑神疑鬼,更何況再則說了,那徐榮不是涼州人,從根子上就遠了董卓一層,幾句詆毀徐榮的話入耳,便是明知這極有可能是荀貞的離間之計,又明知進言那人和徐榮不和,那幾句話恐是落井下石、借題發揮的「讒言」,可卻也不由冒出一點疑憂。

    董卓心道:「滎陽北有袁紹,東有酸棗,東南又近潁川,地處要沖,乃我洛陽之東門,非上將不能鎮之,吾帳中諸將,雖多猛鷙,可如論智勇兼備、進退從容,能勝過徐榮的卻不多,徐榮又才剛剛大勝了曹操、鮑信,於理於情,我現在都不能召他回來。」

    他忖思多時,最終做出了決定:「荀貞狡詐,這定然是他的離間之計,當今正是我用人之際,我萬不可中了荀貞的計、上了他的當,反過來卻寒了我將士之心,徐榮是斷然不可調回。」可卻又實在不能做到完全放心,又想道,「奉先自投到我帳下,尚無軍功,我待他甚厚,軍中將士已多有不滿,乾脆趁此機會,我把他派去滎陽,與徐榮共屯虎牢,可為兩全其美。」

    「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呂布相貌堂堂,身材雄壯,便弓馬,膂力過人,號為「飛將」,早年在丁原麾下時就深得丁原喜愛,做過丁原的主簿,今投了董卓,又深得董卓厚待,先是被董卓任為騎都尉,旋即不久,又被董卓拜為中郎將,並被得封為都亭侯。

    董卓這般厚待呂布,其中固有喜呂布勇武之因,但往深裡追究,更主要的緣故卻是因了那些丁原麾下的並州軍將士:呂布殺了丁原,獻丁原首級給董卓後,丁原部下的並州軍就被董卓吞併了,一部分歸到了呂布手下,一部分由董卓自領,涼、並俱出精卒,並州軍是一支和涼州軍不相上下的勇悍部隊,為得其效忠,董卓必須不吝錢財、名爵,所以他是極力厚待呂布。

    董卓厚待呂布是為了能得並州軍之效命,這層用意,他帳下的諸將都懂,都能看出來,可是,懂歸懂,能看出來歸能看出來,卻依然有不少將校對此懷有不滿。

    董卓自掌住朝權以來,出於大局考慮,為了不激起士族的更大反感和阻力,對他本部諸將的封賞本就不多,至多拜個中郎將而已,除了他弟弟之外,沒有一個授以顯貴之職的,這呂布不過是「外人」,且是個「背主求榮」的「無義之徒」,卻不但被董卓拜為中郎將,更被封了都亭侯,董卓待他如子,親賞有加,涼州軍裡的那些驕兵悍將們又怎會不對此多懷不滿?

    涼州軍裡多驕兵悍將,不滿呂布得董卓重用,而那呂布也不是一個良善之輩,丁原是他的長吏,往日也是待他如子弟,丁原為騎都尉時,他是丁原的主簿,主簿等同後世的秘書,這是一個最與長吏親近的職務,朝夕相伴,可在得了董卓的許諾和好處後,他卻說叛就叛,說殺就殺,叛了也就算了,殺了也就算了,還拿了丁原的首級獻給董卓,放到後世,這就好比是一個將軍的秘書把這個將軍給殺了,並獻其首級給敵軍主將,只這一點,就可看出他的品性,實是一個恃勇而貪的無義之徒,他既然自恃勇武,又無義而貪,今並又得了董卓的信愛重用,非常清楚董卓需要通過他來消化並州軍,自也就不會把董卓帳下的那些涼州將校看在眼裡。

    一邊是做為自家根基的涼州將校,一邊是賴以消化並州軍的呂布,他們這兩邊時有矛盾出來,董卓有時也是為難,剛好趁此機會,乾脆遣呂布去滎陽,與徐榮共鎮虎牢,一則可以解徐榮改投荀貞之憂,二來也可讓呂布由此立些戰功,軍隊裡邊,說到底還是戰功說話,只要呂布能立下一些戰功,那麼董卓再厚待他,涼州將士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思忖及此,董卓久在軍中,是個雷厲風行的人,說做就做,當即召來呂布,命他即帶本部兵卒前去滎陽。

    不久,消息傳到了潁川。

    荀貞聞訊,倒是先愣了一愣,心道:「呂布去了滎陽?」

    原本歷史上的「諸侯討董」,荀貞只知道個大概,早就把許多細節忘了,一時卻也分不清「呂布去滎陽」是原本歷史上就有的,還是因為這一世有了他行「離間計」而才出現的。

    如是後者?

    荀貞心道:「這就說明董卓中了我計也。」

    荀攸、戲志才聞之,來見荀貞。

    戲志才笑道:「董卓還不算昏聵,沒把徐榮召回洛陽。」

    臨敵換將,兵家大忌。董卓如真的這麼做了,那的確可稱一句「昏聵」。

    荀攸卻是惋惜,說道:「呂布殺主求榮,此無義之徒,我聞他素恃勇而驕,與董卓帳下諸將多不和,今他去了滎陽?……可惜,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徐榮不在伊闕,而是遠在虎牢,要不然,說不定君侯和孫將軍就能直入洛陽了。」

    呂布自恃勇武,連董卓帳下的涼州將校都看不在眼裡,想來更不會把徐榮當回事兒,他到了滎陽後,說不定就會有爭侵徐榮兵權之事發生,徐榮在董卓軍中常受涼州籍將校的排擠,要說他是一個早就受慣氣了的,可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性,呂布如果侵逼過甚,荀貞這邊再繡球一拋,他沒準兒還真有投過來的可能。

    只是可惜,徐榮是在虎牢,而不是在伊闕。

    如是在伊闕,離荀貞近,他投過來會很順利,荀貞、孫堅也可借此過關而上,長驅直進;可惜他遠在虎牢,便是如荀攸所料,與呂布產生了矛盾,因荀貞離得太遠之故,怕卻是也難以改投來到荀貞麾下。

    戲志才、荀攸兩人一笑、一惋惜,荀貞也跟著笑了一笑,惋惜了一下,不過隨即,他就把此事拋到了腦後。

    如荀攸所說,離間徐榮本就是一個「閒著」,閒來無事時下的一步冷棋,反正對己無損,將來能用上最好,將來用不上也沒關係。

    卻說不受呂布去了滎陽的影響,荀貞依舊時不時地寫信、送禮給徐榮,同時常遣斥候、探馬深入洛陽近畿,探伺董軍動向、察其士氣,並日日與孫堅各操練部卒,以備二次討董。

    時入三月下旬,這日傳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14
48 袁太尉滿門被斬 賈文和獻策分擊

    說是令人震驚,也只是令其他人震驚而已,荀貞是早就知道會有此一事發生的。

    即:董卓殺了太傅袁隗、太僕袁基及袁家嬰孩以上五十餘口,——凡是在京的袁氏族人,無論長幼,被董卓給殺了個乾乾淨淨。

    消息傳到陽翟,戲志才、荀攸、荀彧諸人俱皆震驚。

    荀彧在得到消息的當時就來找荀貞,他義憤填膺地對荀貞說道:「董賊倒行逆施,竟誅袁氏滿門,連尺口嬰兒也不放過,凶殘無道,天人共憤!」

    荀攸、戲志才也相繼來到。

    荀攸面帶憂色,說道:「袁氏在京者滿門被誅,君侯,司空會不會?」

    「司空」說得自是荀爽了。

    戲志才搖了搖頭,說道:「司空從車駕,現在長安,不在洛陽,司空智深明遠,我聞他又與司徒王公友善,身邊並且又有君侯特意遣去的虎士相衛,料應無危。」

    荀爽沒留在洛陽,而是跟著天子一起去了長安,董卓身在洛陽,便是想殺荀爽,一時也是殺不到,或者說,恐怕也是殺不了的。

    為何說殺不到,甚至殺不了?因為三個緣故。

    其一,是因為王允。

    天子二月十七離開的洛陽,三月初五到了長安,從行的大臣們中,名位高遠的有之,品爵尊貴的有之,而如論「名實兼備」,既有高名、貴位,又有實權的,現下卻唯王允一人而已,王允現為司徒,同時是尚書令,司徒乃是三公之一,僅在太尉之下,地位尊高,尚書令掌尚書檯,是朝中最有實權的職位,現在長安朝中內外的大小事宜皆委之於王允,他外理朝政,內謀王室,行事舉動有大臣之風,極得朝臣和天子的倚仗,是而今長安朝中不折不扣的第一人,——那麼說了,如楊彪、黃琬等等這些士族中的名士,都先後被董卓貶壓,王允也是一個素有清正剛直之名的名士,卻為何能坐到如此高位?無它緣故,只因他與楊彪、黃琬等人的行事作風不同,他一向對董卓曲意逢迎,阿諛拍馬,假裝服從,所以博取到了董卓的信任。

    王允既得到了董卓的信任,而荀爽曾為他昔日的「下吏」,荀爽前些時有一封信寫給荀貞,又在信中隱晦地提到,說他正與王允、何顒等人密議,欲共舉誅董之事,換言之,這也就是說,荀爽和王允的關係是極為密切的,兩人乃是「一黨」,那麼有了王允在外打掩護、說好話,董卓就算對荀貞不滿,想來應也不會連累到荀爽的。

    其二,是因為荀爽本人。

    黨錮之時,荀爽亦受其害,在禁錮之列,遠遁漢濱十餘年,這麼多年,他眼見耳聞,親身經歷了激烈、血腥的朝中政斗,早就深知進退隱晦之道,又精研《易》,是當代有名的一個易學大師,更是明了明哲保身之術,所以在表面上,他對董卓也一直都是並不刻意針對,有時還會「從權」,如王允一樣,奉迎董卓兩句,故而,董卓也並不是很厭惡、痛恨他。

    其三,那便是因為荀貞派去保護荀爽的衛士們了。

    荀貞因知袁氏滿門被誅之事,早有荀爽或會受到自家牽累之憂,故此早早的,就精選了些勇猛忠心的死士,特意派去給荀爽和陳紀,分為他兩人的護衛,一旦事有不測,在這些死士的護衛下,即便外有群敵包圍,他兩人也是會有逃出生天的機會的。

    荀攸、荀彧對顧一眼,兩人心裡都同意戲志才的判斷,面上憂色略收。

    戲志才沉吟片刻,對荀貞說道:「袁氏被誅五十餘口,此固人間慘事,可是君侯,君侯與孫將軍一直在謀議二次討董,我竊以為,單對討董而言,袁氏被誅未嘗不是個機會。」

    荀貞說道:「志才你是說?」

    「不錯。此次關東群起討董,袁本初為盟主,袁氏兄弟分在南北,一以冀州為資,一取南陽為用,如論實力,他兩人當是最強,而上次擊董,袁公路按兵不動,袁本初雖出了數千人馬,卻亦毫無用處,現下,袁氏在京者滿門被誅,袁太傅,袁本初、袁公路之從父也,袁太僕,袁公路之同產兄也,國仇家恨,他兩人想來應不會仍屯兵觀望,依舊不肯出戰了吧?」

    袁隗是袁紹、袁術的從父,袁基是袁術的同產兄,——袁紹是過繼給袁成的,他和袁術本為同父異母的兄弟,袁基名為他的從兄,實際上也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兄,那麼袁隗、袁基兩人被殺,對袁紹、袁術來說,就是國事之外,現與董卓又有了血海家仇。

    依常理而計之,袁紹、袁術這回總不該仍觀望不戰了吧?

    荀貞卻是知道,便是袁隗、袁基等袁家的五十餘口被殺,袁紹、袁術卻依舊是沒有出兵的。

    這看來似是無情,可凡是欲爭天下者,又有幾人會把家事放在第一位?高祖為爭天下,那可是連父親、妻、子女都不顧的,況乎袁隗、袁基只是袁紹、袁術兄弟的從父、兄弟?

    戲志才大約也是知道這點的,所以話裡雖然說「單對討董而言,袁氏被誅未嘗不是個機會」,可表情上卻並無什麼特別的神色,只是淡淡而言之罷了。

    荀貞說道:「為國者,焉能顧家?袁本初意在冀州,袁公路心欲荊州,今冀、荊未定,尚未完全落入他二人之手,袁太傅、袁太僕雖被殺,他兩人恐亦不會起兵為之復仇。……不過,我倒是傳道檄文,以上匡天子,下為袁氏復仇為名,呼倡各路共起兵,同擊董賊,至於事能成否,卻非是你我可能為之的了。」

    戲志才點點頭,說道:「事如能成,固然最好;事如不成,天下亦可知究竟誰才是最忠義之人。」

    這才是戲志才的真正目的。

    身為討董盟主,族人被殺,如果卻依舊按兵不動、不出河內,袁紹的名望必然會稍微受損,而荀貞若於此時傳檄天下,相比之下,其名望卻或會因此而能夠再得到一定的提升。

    荀貞遂叫陳儀寫了一道檄文,和孫堅聯名並署,於次日傳送天下。

    數日後,洛陽董軍營中,董卓看到了這道檄文。

    他粗粗地瀏覽了一遍,隨手將之丟到一邊,問左右:「河內袁紹、南陽袁術,可有異動?」

    帳下回稟報導:「除聞袁紹、袁術祭奠袁隗諸人外,他兩支軍馬至今皆無異動。」

    董卓不屑地說道:「袁家兄弟空擁虛名,較之膽勇,何及荀、孫!」

    帳下一人說道:「相國誅袁氏之意乃是殺雞儆猴,袁氏兄弟、酸棗諸豎皆無敢言也,俱恐駭俯首,而唯獨荀、孫不識好歹,卻敢傳檄天下,倡聯兵擊洛。相國,荀爽,荀貞之族父也,陳紀,荀貞之妻族也,他兩人現皆在長安,何不索性把他兩人也殺了?以示天下,震奸黨之心。」

    董卓看去,說話的是他女婿牛輔。

    牛輔是董卓的親信重將,又是董卓的女婿,知道董卓誅袁氏五十餘口的真正目的,那便是殺雞儆猴。

    董卓殺袁隗等,其意並不在袁紹、袁術,而是在酸棗聯軍,他是想以此來恐嚇張邈、曹操等人。酸棗的那些諸侯們大多出身名族,世代為官,在起兵前,有的還是常居洛陽,差不多皆有家眷、子女、族人在京,別人不說,比如曹操,他就有家眷在洛陽,曹操當日逃出洛陽時情況緊急,是微服而走,沒帶幾個人,他早年在譙縣時納的小妻卞氏和卞氏給他生的次子曹丕等人都沒能跟他走,後來起兵討董,兩軍為敵,曹操也沒辦法派人去把卞氏、曹丕等接出來,所以,他們現皆尚在洛陽,董卓殺了袁隗等人,就是在告訴曹操等:你們要是還跟著袁紹和我為敵,你們留在洛陽的家眷、子女、族人就會和袁隗等人一個下場。

    這是在從心理上打擊曹操、張邈等那些跟著袁紹起兵的諸侯們。

    又有一人說道:「相國萬萬不可。」

    董卓再看去,說話的是討虜校尉賈詡。

    賈詡素有智名,董卓頗重之,乃問道:「文和,緣何不可啊?」

    賈詡今年四十多歲了,他生在涼州,地處邊鄙,年輕時名聲不顯,只有閻忠認為他與眾不同,有良、平之奇,後來,他被舉孝廉,又入朝為郎,因疾病去官歸家,在家待了段日子後,得到公府的征辟,又來到洛陽,數遷為太尉掾,董卓入京,因賈詡和他是同州人,遂對其加以重用,先拜他為平津都尉,命以鎮守洛陽周邊八關中的小平津,前些時把他召回洛陽,改遷為討虜校尉。

    賈詡恭敬地說道:「袁隗,太傅也,袁基,太僕也,明公先已誅之,朝野懼駭,今如再誅荀爽、陳紀,所謂物極則反,必會使內外不自安,或生離心,反壯二袁聲勢。」

    袁隗、袁基兩個是袁紹的族人,董卓殺了,是殺雞儆猴,可荀爽現亦為三公之一,董卓如再殺了,那就是短日內連殺兩個三公,此前朝之所未見,肯定會引得朝中公卿、大臣人人自危,實不利遠在洛陽的董卓加強對長安的控制。

    董卓以為然,頷首稱是。

    賈詡又道:「今次關東起兵,盟主乃是袁紹,如荀貞、孫堅者,不過是附從罷了,既無袁紹之名,又無袁紹之眾,便是再戇悍勇戰,也無關大局,以在下愚見,相國實不必太著意他兩人,只需令胡將軍牢守伊闕諸關,便足矣。當下之要緊大事,還是應當以二袁為先,只要能先把二袁,尤其是袁紹打垮,關東余輩,跳樑小丑,不足相國定也。」

    袁氏世為三公,門生、故吏遍佈天下,政治力量極其強大,是董卓的強敵,而如荀貞、孫堅等,確如賈詡所說:便是再敢戰,也只是他兩支人馬而已,無關天下政局。眼下最要緊的,的確是要先想辦法把袁紹、袁術打垮,只要能將他兩人打垮,關東義軍就是群龍無首,必星散而去,待到那時,以涼州、並州軍馬之強,董卓便可以分別一一擊之,從容平定。

    董卓說道:「文和,卿言甚是。」頓了頓,又問賈詡,「今我已誅袁氏在京者滿門,想來酸棗諸豎應已俱皆膽裂,文和,你以為,下一步我該如何做,才能迫其降我?」

    賈詡早有定計,聞得董卓詢問,當下答道:「確如明公所言,袁隗、袁基等被誅,料那酸棗諸豎必已皆驚駭膽裂,心憂在京之家眷,想來應是不敢再公然與明公為敵,可如想迫其星散,或更甚而,使其自縛求降,以在下看來,還得再往柴堆裡丟一把火。」

    「什麼火?」

    「明公可分遣良將,使統以精卒,分擊袁紹、袁術。」

    董卓哈哈大笑,拍案說道:「卿之所言,正吾意也。」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此次關東討董,其「王」便是二袁,尤其是袁紹,從早前荀貞、孫堅、曹操、鮑信等出兵,而餘者不與合兵共出就可看出關東聯軍氣勢雖盛,內實各懷打算,那麼,在這個基礎上,抓住袁紹、袁術這兩個為首的窮追猛打,先殺袁隗等,從心理上恐嚇餘者,再分別遣兵痛擊二袁,從軍事上恐嚇餘者,雙管齊下,十之**,就能使關東聯軍瓦解,只要關東聯軍瓦解,董卓這邊就會壓力頓減,從而便可以或招降、或進擊,從容不迫地分別一一平定之了。

    不得不說,董卓確算是個人傑,有野心,有能力,也有手腕。

    先採取守勢,觀望關東聯軍的動向,在看出關東聯軍內實各懷打算,並非是鐵板一塊後,當機立斷,馬上就誅袁氏在京者滿門,以為威嚇,再改守勢為出擊,以更進一步地從軍事上來對聯軍進行打擊,以迫其分化瓦解。他這一整套對付關東聯軍的辦法是很有章法的。

    只可惜,他忽略了一點,最終導致了他的失敗。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15
49 郭公則拍案痛斥 曹孟德座上借兵

    這個被董卓「忽略」了的「一點」,就是「大勢」。

    其實,也不能說董卓忽略了這一點,整個天下的大勢現今如此,幾乎所有的士族都在或明或暗地反對他,與他一心者幾無,他又會豈會不知?只憑他一人之力,是萬難與之為敵的。只是,他現在已經上了船,「上船」容易,要想再「下船」可就難了,就算他已明知時勢如此,事恐難為了,可現下的形勢對他來說,卻也是「退不得也」,政斗是你死我活的,但凡他露出一點「退卻讓步」的架勢,袁紹等人恐怕就會馬上撲上來,毫不留情地把他撕成碎塊。

    所以,他現在雖是已明知「事不可為」了,可卻還得硬著頭皮繼續幹下去。

    而又因此緣故,「天下時勢如此」,他應對的章法即使再好,也是沒甚用處的,頂多能應一時之急,早晚還是落敗一途。

    涼州兵精,荀貞在等他們士氣低落,一待其士氣低落,便會立刻發動二次討董,——荀貞為何料定涼州兵會有「士氣低落」之時?事實上,也正是基於對「天下時勢」的判斷。如果「時勢」在董卓,所謂的「大義」在他,涼州兵又怎可能會士氣低落?只會是「士氣如虹」。也正是因為「時勢」不在他,所以涼州兵如今之精勇剽悍,說白了,不過是一時之表象罷了。

    卻說荀貞和孫堅聯名署文,傳檄天下。

    在董卓看到這道檄文的前後,袁紹、袁術、曹操、張邈等人亦相繼看到。

    這些人的反應不一。

    袁紹出示此檄給左右,說道:「貞之以『上匡王室,下為我家報仇』為名,倡天下英雄共進,齊舉兵討董。卿等以為如何?」

    座上一人首先答話,這人開口就是大罵,拍案說道:「荀貞豎子!此是欲陷將軍於不孝不義,其心可誅!」

    諸人看去,說話的是陽翟郭圖。

    郭圖話音剛落,坐在他對面的一人不樂意了,接口說道:「公則此言,所為何發?何為『欲陷將軍於不孝不義』?吾兄倡天下英雄共擊董,既是為國事,也是為將軍的家事,赤誠忠義之心,天日可表,如何卻是『欲陷將軍於不孝不義』?」

    諸人再看去,說話的是潁陰荀諶。

    眾人皆知,郭圖早年在潁川為吏時與荀貞不和,又皆知荀諶是荀貞的族弟,此時聞得他二人一開口就是爭執,俱皆面面相覷。

    郭圖說道:「荀貞明知因韓冀州掣肘之故,將軍現兵、糧不足,難以進擊,卻以將軍的家事為名,邀天下共擊董卓,這不是欲陷將軍於不孝是什麼?」

    座上又一人開口說道:「公則此言,未免誇大。本初,我素知貞之為人,他斷非此等樣人,他今次所以與孫將軍共聯名傳檄天下,號召擊董,必是因見董卓倒行逆施,竟殺卿家五十餘口,太傅、太僕諸公無辜遭誅,甚至連卿家的尺口嬰兒都沒能逃過此劫,故義憤填膺,悲憤難以自抑,遂乃有此檄之出,其意斷非是欲陷卿於不孝不義,實是為給卿家報仇也。」

    諸人又再看去,說話的是曹操。

    曹操在丹陽募完兵,知酸棗諸人難以成事,遂舍酸棗不去,徑來了河內投袁紹。他和袁紹自少相識,交情莫逆,袁紹見他來投,待之深厚,留在帳下,倚為臂助。

    諸人亦皆知,曹操和荀貞交情甚佳,上次義軍擊董,二袁、酸棗諸人皆未動,出兵者唯荀貞、曹操數人而已,曹操兵敗,去丹陽募兵,歸來途中,還在廣陵得到了荀貞屬吏們的熱情款待,他兩人可以說是意氣相投、志氣相仿,或難稱「死友」,然卻足能稱得上「同道知己」四字。

    郭圖說道:「就算是像孟德說的那樣,荀貞是為了給將軍家報仇,『義憤填膺,悲憤難抑』,故出此檄,這道檄也不應該由他來寫!當今討董,盟主是誰?是將軍!他荀貞何德何能,竟敢代將軍而出此檄?我還是那句話,這個人其心可誅!」

    郭圖一句一個「荀貞」,提名點姓,又一句一個「其心可誅」,座上又一人不滿了,猛然起身,揮袖怒道:「荀侯領軍潁川,貴為縣侯、行建威將軍、廣陵太守,郭公則你口口聲聲荀侯『何德何能』,吾敢問之:你又『何德何能』,敢於滿座之中、將軍帳下,直呼荀侯名諱?」

    郭圖看去,見說話的是鄴城審配。

    諸人都知道,審配早年時曾為荀貞的下吏,乃是荀貞「故吏」,又都知審配為人剛正,因而見他為「舊主」說話,憤然維護舊主荀貞的名譽,卻也都不奇怪。

    郭圖可以和荀諶爭執,也可以和曹操爭執,也可以和審配爭執,但在荀諶、曹操、審配都為荀貞說好話時,他卻是獨力難支了。他轉目座上,目視斜對面的辛毗、辛評兄弟。

    袁紹帳下現今是人才濟濟,武將不說,只說文臣謀士,南陽許攸、逢紀,潁川郭圖、辛毗,冀州審配等人,無不是一時之選,盡皆為當代之秀,隨便拿出一個,都是一等一的能士,套句俗話,可謂「謀士如雲」,如果這麼些智謀之士能夠被擰成一股繩,勁兒往一處使,那麼便是以荀貞現下手中的謀士力量與之相比,也最多是只能抗衡罷了,亦佔不得上風。

    只可惜,「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和荀貞帳下不同的是,袁紹手底下的這些文臣謀士很多是新近才投到袁紹手下的,雖然大多與袁紹有舊,可彼此間卻並不相熟,如此這般,難免就會出現「分別結夥」,互相爭權的現象。

    眼下來說,已經隱然形成了三大派。

    一派是以逢紀、許攸為首的,可稱之為「南陽系」,因逢紀、許攸又都是跟從袁紹已久的老人,所以這一派似又可稱之為「袁紹舊黨」,曹操雖非謀士,可也算是這一派之中,且論及在袁紹軍中的實際地位,因他出身公族、帳下有兵之故,還比逢紀等高上一點。

    一派是以審配為首的冀州當地士人,可稱之為「冀州系」,這一派雖是大多新近才投到袁紹帳下的,可他們是冀州土著,袁紹要想在冀州立足,離不開他們,故而他們現而今很得寵用。

    再一派便是以郭圖、辛毗、辛評、荀諶等為首的「潁川系」了,這一系不但有潁川人,也有一些汝南人,又或可稱之為「豫州系」,因他們是袁紹的同州、同郡老鄉,也很得重用。

    荀諶、曹操、審配三人分別出自三個不同的派系,卻異口同聲都在為荀貞說話,也難怪郭圖沒辦法招架,只好尋盟友出來,為自己助力。

    潁川系中,荀諶和郭圖的交情倒也一般,辛毗、辛評兄弟和郭圖都是陽翟人,三人不但同郡,且是同縣,因而他三人的關係不錯,可辛氏與荀氏是姻族,所以辛氏兄弟和荀諶的關係也很不錯,並又因辛璦現在荀貞軍中之故,辛家兄弟見到郭圖「求援」,二人對顧一眼,一時卻不好出頭說話,——不支持郭圖不合適,說荀貞的壞話也不合適,只能默然無聲。

    郭圖氣急,對袁紹說道:「將軍,我昔與荀貞同郡朝為吏,素知其人,這個人外誠厚而內實奸邪,他為潁川督郵時,郡人目之為酷吏,實在是一個為己利而不擇手段之人!將軍……。」

    一直沒說話的逢紀打斷了他,說道:「荀侯檄文已出,不管荀侯是欲為將軍報家仇也罷,無論荀侯是『其心可誅』也好,只就眼下看來,公則,我且問你:當務之急是何?」

    逢紀的這句話說到點子上了。

    荀貞的檄文已經出來了,現在重要的不是爭論荀貞的目的和用意,重要的是袁紹該如何應對。

    郭圖早年和荀貞不和,只顧著說荀貞的壞話,卻是還沒空去想該如何應對,聞得逢紀此問,頓時語塞。

    袁紹久居上位,養有城府,適才郭圖等人爭執之時他臉上神色不變,誰也看不出他是怎麼想的,此時聽到逢紀的這一問,他徐徐開口,從容說道:「貞之忠義之士,他這一檄顯是內憤外露,斷非如公則所言。公則啊,你想多了。」對審配笑道,「貞之為人,我久知也,卿毋怒,且快落座。」最後問逢紀,」元圖,卿以為現下的當務之急是何?」

    郭圖受到眾人的圍攻,胸中有萬千的委屈之言,可見袁紹轉開了話題,卻也只能作罷,漲紅了臉,氣鼓鼓坐在席上,時而怒視荀諶等,時而「恨鐵不成鋼」地轉看辛毗兄弟。

    逢紀拈鬚沉吟,說道:「荀侯以上匡王室,下為將軍報仇為名,倡天下擊董,將軍不可不應只,以我之見,將軍應亦修檄一道,傳示四方。將軍為國事,而家遭不測,檄文一出,定能引得天下心向,待到那時,這討董就不難了。」

    逢紀這話說的不錯,袁隗等人被殺,對袁紹來說,固是家仇慘事,可就政治號召上來說,卻是一件對袁紹極其有利的事。就別說「修檄一道,傳示四方」了,便是眼下,就有不少冀州等近地的豪傑士人因為「感其家禍」之故而蜂擁來投。可以想見,等袁紹的檄文再一出,來投他的海內義士、豪傑肯定會再掀起一個高峰。

    曹操聽出了逢紀話裡的另一層意思,說道:「『修檄一道,傳示四方』,固應當也。可是元圖,我聽你話中意思,似是不建議本初應貞之、孫將軍之倡,現下出兵?」

    逢紀說「待到那時,這討董就不難了」,意思很明顯,袁紹現在不應該出兵擊董。

    座上都是自己人,皆為袁紹親信,逢紀也不藏著掖著,見曹操問起,索性便直言說道:「董卓雖悖逆天道,為天下所厭,可他不吝財貨、婦人,重饗兵士,現下他兵鋒尚盛,士氣猶高,韓冀州明擁將軍為盟主,暗實忌之,常為將軍掣肘,以我當下之兵擊之,恐不勝也。」

    曹操是個主戰派,最討厭的就是聽到有人以種種理由為藉口反對袁紹出兵,因而遂又問道:「那以元圖之見,何時才是我軍出兵之時?」

    「夫舉大事,非據一州,無以自立。冀州一日不安,則一日不可出兵。」

    座上荀諶、辛毗、辛評、郭圖、審配等人剛才雖因荀貞而產生了爭論,此時卻又同一立場,俱皆贊同逢紀之話,都說道:「元圖所言甚是。」

    曹操心道:「酸棗諸公各存私心,河內諸君亦俱懷別意,袁本初分明是以討董為旗號,實意在冀州,故而即使袁太傅諸人慘死,我觀他也無一丁點的出戰復仇之意,……我早前曾與貞之相約,待我募兵歸來便二次討董,只是我兵馬不足,難以再次出戰,雖久有問本初借些兵馬之意,可一直不得機會,眼下倒是正好可趁貞之倡『共舉擊董』之機,問本初借些兵馬了。」

    早在起兵討董前,袁紹就對曹操說過:如果舉大事不順,那麼他就會佔據冀州,再南向以爭天下。所以,曹操知道袁紹久屯河內不戰,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別的,而就是為了冀州。既然清楚袁紹的想法,曹操瞭解他,知道再勸也無用,也就不做那些功了,但袁紹不戰,而他的本部兵馬又太少,不足以二次出戰,所以,他是早就有問袁紹借兵的想法了,只是一直不得機會開口,今次正好趁荀貞倡天下為袁紹報家仇的機會,倒是可以開口出言,問袁紹借兵了。

    曹操說道:「本初,元圖所言固是,然貞之既倡天下為卿報家仇,卿如無一兵一卒出,卻似亦不妥。」

    「噢?然以卿見,何為上策?」

    「我願領兵與貞之共出戰,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我兵馬不足,難為一路,還得請你借我些許兵馬,以壯聲勢。」

    「卿欲借多少?」

    「五千足矣。」

    袁紹沉吟片刻,說道:「五千太少,我撥淳于瓊部與卿,卿看可好?」

    淳于瓊部約有八千步騎,比五千多三千人。

    曹操心道:「我說的是借五千兵馬,本初卻撥淳于瓊部與我,……他這顯是信不過我啊!昔在洛陽,本初豪俠意氣,寬宏下士,從善如流,我以為他是難得一見的海內英雄,可事到亂起,他先是召四方豪傑入洛,以至董卓生變,遁出京都,來至冀州,居屯河內,他又久不出戰,輕重顛倒、舉止失措,我為了給他家報仇,今問他借兵,他復又疑我,竟是無半點英雄之氣了,難道果如古人所言:唯有遇到大事,才能看出一個人的底細麼?」

    曹操問袁紹借兵,袁紹如直接給他五千兵馬,那就是把自己的兵馬交給曹操暫時統帶了,可他看似大方的說「五千太少」,撥淳于瓊部給曹操,這實際上卻是不肯把自己的兵馬交給曹操統帶,仍是以淳于瓊為那八千步騎的主將,換言之,這是在與曹操「聯兵」,而非「借兵」。

    曹操心中對袁紹的這股「小家子氣」很看不起,臉上沒有流露出來,而是做出大喜之色,說道:「如能得淳于將軍相助,我此次出兵,更添三分勝算了。」

    「孟德,卿欲何時出兵?」

    「我這就給貞之寫信,與他商議。」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8:15
50 忠勇士捨身忘死 善戰者後發制人

    荀彧來到荀貞的帳中,見戲志才、荀攸等人已經先到,他坐入席中,問道:「阿兄召我等來,是為何事?」

    「孟德給我來了封信。」

    「信中說了什麼?」

    「他向本初借了八千兵馬,欲應我之倡,共出戰擊董,問我打算何時出兵。」

    「阿兄準備怎麼回信?」

    「時近四月,將要夏收,等到夏收後再出兵吧。」

    潁川、廣陵等地的夏收時間差不多,早的話,四五月份就該夏收了。

    「二次討董」這個事兒,荀貞雖然肯定是要做的,但這次他傳檄天下,其目的卻只不過是想借此機會,再提高一下自家的名望罷了,究其本意,實是沒想著立即就出兵的,所以他打算以夏收為藉口,暫以此回信曹操,把再擊董卓這件事稍微拖延一下,以待董軍士氣低落之時。

    戲志才等人點頭說道:「以此回信,最為恰當。」

    荀攸不覺嘆道:「諸路義軍,除君侯與孫將軍外,唯曹將軍為匡扶社稷,討逆慷慨,捨身忘死,可稱忠勇二字。」

    曹操已經大敗了一場了,幾乎戰死,在二次募兵的過程中,遇到兵亂,又是差點身死,可在帶著新募的兵卒到了河內後,卻依然積極主戰,敢於進擊,確實稱得上忠勇之稱。

    荀貞心道:「漢末群雄逐鹿,成事者唯曹、孫、劉三家,如袁紹、袁術諸輩,初時雖聲勢浩大,而最終卻落得一場空,不過是『為王先驅』,這不是沒有原因的啊!」

    正說話間,外邊有人來稟:斥候上報,董軍似有異動。

    諸人停下話頭,荀貞問道:「有何異動?」

    「伊闕關胡軫部約有五千人出關南下,轘轅關部董軍亦有約三千人出關,似有東向之意。」

    荀貞命展開地圖,一邊看地圖,一邊問道:「轘轅關部董軍現在何處?」

    「在轘轅關西。」

    「可入了我潁川郡內?」

    「尚未。」

    轘轅關就在潁川郡和河南尹的交界處,出關稍微向東走一點,就是潁川郡陽城、輪氏二縣的轄地,所以荀貞先問轘轅關部董軍現在何處。

    荀貞看了會兒轘轅關一帶的地形圖,接著把視線投到了伊闕關一帶,轉而又問道:「胡軫部現在何處?」

    「沿伊水而下,此時大約已到新城附近。」

    新城離伊闕關約六十里,從新城往東南去,約百里上下便是梁縣。

    荀貞注目地圖多時,問戲志才等人:「轘轅、伊闕諸關的董軍忽有異動,卿等以為董卓這是意欲何為?」

    當下敵情不明,只知道轘轅關、伊闕關的董軍各有異動,要說「董卓這是意欲何為」,戲志才等人暫時之間也難以斷定,粗略算來,至少有三種可能性。

    戲志才說道:「要麼是欲合兩關之力,分西、南兩路,共擊我潁川;要麼是欲分道進擊,以轘轅關之董軍東向擊我潁川,以伊闕關之董軍南下擊魯陽袁公路;要麼是欲以轘轅關之董軍牽制我部,而以伊闕關之董軍進擊魯陽。」

    荀攸、荀彧點頭稱是,皆道:「志才所言正是。」

    荀貞問那來稟報之人,說道:「轘轅關出的兵馬是步是騎?」

    「步騎皆有,以騎為主。」

    「伊闕關呢?」

    「也是如此。」

    「以騎為主,這就是以奔襲為目的了,……傳我軍令,命文謙立刻帶兵西進,入駐陽城、輪氏縣外,以備轘轅關的董軍來犯;再令陳午牢守郡南父城,以防胡軫部偷襲。」

    來稟報軍情的這個軍官接令,待荀貞寫好軍令,即出帳外,遣人分去給樂進、陳午傳令。

    戲志才琢磨了會兒,對荀貞說道:「君侯,我以為董卓這次分道出兵,其意應不是在我潁川。」

    「噢?」

    「義軍諸將軍家眷、族人在京者多矣,而董卓之前卻只殺了袁家在京者五十餘口,這分明是『嚴懲罪首』之意,殺了袁家五十餘口後,他旋即又於今時分道出兵,依我看啊,他此次出兵之目的應也是『嚴懲罪首』,其意應在袁公路,……那轘轅關的三千步騎,想來應只不過是為了牽制我部,使我不敢出援魯陽的罷了。」

    荀攸說道:「志才說得有道理。只是,我軍剛連敗了胡軫數陣,斬獲董兵數千,卻也不能排除董卓有報復我軍之意。」

    荀彧說道:「轘轅關三千步騎,伊闕關胡軫部五千步騎,合計八千,如是為我潁川而來,這一仗不可輕視啊。阿兄,當下之要緊是不管董卓意在何地,我軍先嚴防守備為上。」

    戲志才、荀攸俱道:「正是。」

    荀貞也頷首贊同,他把在帳外值戍的典韋叫進來,吩咐說道:「遣人去請孫侯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典韋應諾,出帳派人去請孫堅。

    孔伷走了,孫堅已是潁川郡內唯一的長吏,但討董在前,他卻很少住在郡府,常在軍營。得了荀貞的邀請,他很快從自家軍中來到荀貞軍裡。

    從長沙出來時,孫堅兵馬不少,可與荀貞一樣,卻是甲械不足,缺了不少,來到潁川後,先後從孔伷那裡弄來了不少兵械,又弄來了不少糧食,最後還又吞併了孔伷五千兵馬,加上之前和荀貞出兵、共擊董卓時,又是連勝幾場,他如今的精氣神都很高,大闊步來入荀貞帳中,人未入帳,笑聲已經先入,只聞得他笑問道:「貞之,叫我來作甚?」

    待他來到帳內,荀貞先請他落座,然後把軍報轉述給他。

    孫堅真是一員猛將,聽得董卓可能分兵兩路、共擊潁川,他不驚反喜,大喜說道:「正說上回進擊,打得太不過癮,董賊此回自送上門,實是最好不過!」

    「轘轅關離潁川郡一步之遙,因事態緊急,適才我沒來得及與卿商議,已遣了文謙先帶郡兵去陽城、輪氏縣外駐守,以防董軍來襲,卿以為可否?」

    孫堅現在的心思多在討董上,對潁川郡的郡事不太關心,只就眼下來說,卻是並不介意荀貞插手潁川郡務,又知樂進是荀貞的爪牙,所以對荀貞調「潁川郡兵」西進屯駐之舉,他也沒有太過在意,沒覺得荀貞這是在越庖代廚,答道:「董軍如出轘轅,快則半日可至陽城、輪氏,遲則亦至多一天,先遣樂校尉帶兵馳往,以防不測,正是應該。」

    「現下還搞不清楚董卓到底是想幹什麼,不知他是欲來擊我,還是欲南下擊袁公路,文台……,卿以為我等當下該如何應對,才是上策?」

    「以我看來,不管他董卓意欲何為,當下之上策,莫過於你我分兵,卿屯駐陽翟,以防胡軫部擊我郡南,而我則自帶本部,西至陽城、輪氏,與樂校尉合兵,共擊出了轘轅關的那三千董軍步騎。如此,無論董卓是不是來攻我潁川的,進退戰守則都已在我手中矣。」

    孫堅的這個提議看似有點粗暴,可細想之,卻不失為是一條「好計」。

    打仗打得是主動權,如坐駐陽翟不動,那就是把主動權讓給了董卓,董卓想打潁川就打潁川,想打魯陽就打魯陽,可如果按孫堅的這個提議,卻便是將主動權握在了自家的手中。

    不過,孫堅此策雖可稱好計,然卻難稱「上策」。

    荀貞心道:「文台此策,固為好計,可如董卓意在魯陽,那麼文台貿然出兵,卻未免就有些魯莽了。」他說道:「文台此計,誠然善策。」轉問戲志才等人,「卿等以為呢?」

    戲志才、荀攸等也都不讚成孫堅的提議。

    戲志才心道:「孫侯起自寒微,以軍功起家,急於邀名,故一聞董卓或將來犯,便勇鷙求戰,可眼下還沒有搞清楚董卓的出兵目的,貿然出戰,卻是失之於急,不利於後啊。」

    荀攸開口說道:「善戰者後發制人。當下形勢未明,以我之見,最好還是先不要貿然出戰。」

    「噢?公達有何高見?」孫堅問道。

    荀攸答道:「董卓此次出兵,其意如是在袁公路,以我看來,他必就不會只分兵兩路。」

    「此話何意?」

    「袁車騎是我等此次起兵的盟主,董卓如欲擊袁公路,怎會拉下袁車騎?」

    「你是說?」

    荀攸對荀貞說道:「君侯不妨遣快馬探騎,往去河內方向,偵伺有無董軍行動。如有,則董卓此次出兵,其意便定不是在我潁川,而是在二袁了。」

    董卓兵馬雖眾,將士雖精,但袁紹、袁術、荀貞、孫堅等卻也無一弱者,只要董卓沒得失心瘋,他就絕不可能同時進攻河內、潁川、魯陽三地,至多同時進攻兩處,料應已是他的上限。所以,如果河內方向有董軍的活動跡象,那就說明董卓這回是要進攻二袁,和潁川無關了。

    孫堅點了點頭,同意荀攸的分析,卻仍不肯放棄主動進攻轘轅關董軍的提議,說道:「便是董卓意在二袁,也不妨礙我進擊轘轅關啊。」

    「確是不礙。不過,以我之見,將軍與其先擊轘轅關,不如暫且稍等,等先探察清楚了董卓的意圖,然後再議進軍事不遲。」

    「此話怎講?」

    「將軍如出兵轘轅,那麼倘使董卓此次南下之軍意在袁公路,我軍就難以再分兵馳援之了。」

    孫堅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公達之意,我知之矣!」

    荀貞、孫堅兵馬有限,又要守住潁川這塊地盤,防止伊闕關的胡軫部趁機奔襲,所以不能分兵太多,至多能分兵兩路。如果孫堅先去擊轘轅關的董軍,那麼倘若董卓此次出兵的目的是在袁術,荀貞、孫堅兩人就難以馳援袁術,只能坐看袁術與董卓相爭了。

    「只能坐看袁術與董卓相爭」,這看起來是「坐山觀虎鬥」,好像和荀、孫沒什麼關係,似是無害於潁川,可實則不然。

    魯陽挨著潁川,袁術部隊的戰鬥力不知道怎麼樣,萬一他戰敗,唇亡齒寒,下一個被董卓全力進攻的就極可能會是潁川了。所以,儘管荀貞對袁術的觀感不佳,為大局起見,倘使董卓此次的目的真是要進擊袁紹、袁術兄弟,卻也是不能冒著袁術戰敗的危險,坐視不理的。

    故而,荀貞以為孫堅此策雖算是好計,然難稱上策,也所以,戲志才等人皆不贊同孫堅的這個提議。

    當下諸人議論定,先以樂進鎮守郡西,以陳午坐鎮郡南,守好郡界,然後遣斥候往去河內,探看有無董軍動靜,再觀望轘轅關、伊闕關兩部董軍的具體動向,待形勢明朗之後,再議出兵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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