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食王傳 作者:小灰雀(連載中)

lp210723 2013-1-7 16:18: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8 92943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59
第一五二章李世民玩震撼(下)

想對于其他人的亂作一團,程知節卻是臉上開滿了花,和尉遲敬德及秦瓊對視了一眼,又笑瞇瞇的乜了一眼坐對面的長孫無忌,眉毛一挑一挑的,仿佛在調戲他。[吧()瘋子]

長孫無忌那個惱那個悔啊,只因自己偏聽偏信,竟然造成如此之局面,這一切都是那個不成器的小子害的,罷了罷了,就權當長孫家沒這號人罷。他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的,手也握緊了拳頭,以他國舅之尊,何時受過皇上如此的旁敲側擊的敲打?好在到目前為止,皇上還給自己留了點面子,不然又要被那幫武官看笑話了。文武向來是不相容,文官瞧不起武官不懂書墨,武官則哧笑文官四體不勤,自古有之。(憑心而論,長孫無忌如果撇去他心胸狹窄和護短的原因,還是個好官的,而且最后也因其心胸狹窄得罪人,被人害死,如果不是好官,李老二也不會那么一直倚仗他,因此,想在本書中看到主角和長孫無忌斗得死去活來的書友恐怕要失望了。)

長孫無忌是護短沒錯,可也要看護的是什么人,如果是直系親人,那是維護至極,但是作為旁支的長孫淖可沒這么好命,再加上,皇上這一連兩個動作,明顯就是告訴自己,莫要做偏袒之事,如果這點眼力見都沒有的話,他長孫無忌也就不配坐在這朝堂之上了。再說了,自己剛剛也是答應了那三個老家伙,不插手小一輩的事務,現在加上皇上這么一來,就是想插手也不成了,而且明擺著就是讓自己放棄長孫淖這個不成器的小子。長孫無忌深吸了口氣,就待起身說話,李世民卻是沖他擺擺手:“輔機莫慌,有事等下再說。”

長孫無忌臉一紅,自己這是怎么了?連這點把持能力都失去了么?既然皇上說等下再說,看來應該是有了決斷,算了,自家就安心的做個旁聽罷,事已至此,只有回去彌補了,皇上又不是沒給自己彌補的空間。若說那王二郎僅是個廚子倒也罷了,可如今竟然整出了如此神奇的水車來,這水車與國與民都是大利之事,更何況,他現在也隱隱猜測出了,前年的那個將軍柜,說是建安縣令送上的,可建安縣令是誰?是林明,王家二郎現在就住在林府,能說這個將軍柜里沒有王二郎的影子?還有番薯,也是從建安來,這就不由得長孫無忌有了遐想。w/w/w/.小shuoyd/.c/o/m自己切莫為了一個旁支不成器的小子而被天下人恥笑啊。

眾臣們的議論聲逐漸的小了下來,只有蒲熙亮是站在那見皇上沒啃聲,整個殿里除了宦官,就剩他一個站著的,很是顯得突兀,不過也正好是他站著顯眼,眾臣們才醒悟這還杵著個人的事情沒處理完呢,才慢慢安靜下來,不然還不知道要議論到什么時候。

其實這中間蒲熙亮不是沒辯解過自己送給王況的黃玉不是一般的黃玉,只是殿中人聲嘈雜,蒲熙亮說話聲又不敢太大,李世民只見到他嘴皮動了動,還以為他是心有愧疚,而眾臣們又急于討論消化剛剛的震撼,竟然沒一人聽到他說什么。否則真被李世民聽清了,一時間興起,要王況把那黃玉拿來瞧瞧,王況就該郁悶了,以李世民在書畫上的鑒賞能力,豈能看不出來田黃是最適合用來刻印章的石頭?即便李世民看不出,殿中可有不少書畫名家,肯定總有能看出來的。

蒲熙亮最終還是沒有再重復辯解黃玉的不同,他也想清楚了,這回自己無論如何,至少賞賜是沒跑的了,以陛下的大方,肯定不會讓自己吃了虧去,畢竟自己用黃玉換水車,歸根到底還是為國家為天子著想的。罷了,罷了,自己以后差人去關外再尋就是了,有一塊就肯定有第二塊,不可能是絕無僅有的。

殿中話語雖然小了下去,但還是有意猶未盡討論著的,還是唐儉老成,見長孫無忌坐那不吭聲,就大聲的咳嗽了一聲,眾人這才徹底的安靜下來。

唐儉在座位上欠了欠身,手抱笏板,難得的朗聲道:“陛下,老臣記得前年的將軍柜和去年建安獻上的番薯也是這王二郎的手筆。”老家伙跟著李老二父子時間太長了,李老二做個動作他就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這陛下接連拋出兩個重大消息,那還用問,肯定是要為那個王家二郎造下勢了,再看看長孫無忌冷著臉坐那有點尷尬的樣子,他心里就樂開了花:臭老酸,你也有今天。今天陛下肯定是沖你來的了。于是他也很是樂意再在火上澆一瓢的油進去。

臭老酸一直是武官們私下里叫長孫無忌的,而文官通常都叫長孫無忌為相公,但唐儉不同,打太原起兵時就跟在李家父子的帳中,和武官們是熟得不能再熟,而且他自己也曾領兵過,早已經和武官們打成了一片,因此他可以算是文官中和武官關系最好的一個了,所以經常是隨了武官們的叫法,甚至有時候還當面叫臭老酸,耐何他資格也夠老,長孫無忌也拿他沒點辦法,只好隨他去叫。

李世民很是滿意唐儉的反應,看來茂約還沒老么,還可以再干個十年八年的。程知節和尉遲敬德那臉上的得意就別提了,他們并不全是為王況高興,說實話,要不是架不住自家小子的哀求,要不是見這兩三個月來,自家小子跟著王況廝混后就很少惹事讓他們安生不少的分上,他們還不大愿意出這個頭。現在看到長孫無忌吃憋,那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如同六月天里吃下個大冰塊,從頭爽快到腳。

李世民見已經轟炸得差不多了,再轟炸下去也沒東西可拿出來了,就清了清嗓子:“朕昨日聽說蒲熙亮僅用了一塊黃玉就換得了水車,覺著王家二郎未免吃虧了點,就著人送去一個杯子,可王二郎卻言道,杯子太貴重,不敢受。”

“什么?連陛下送去的東西也敢不要?陛下,臣要參這王二郎一本。”御史臺的郎中侍郎們一聽來勁了,好啊,這下有活干了,省得你們這幫家伙老說御史臺的人成天不干活,這皇上賞的東西都敢不要,這是大罪啊。

“退一邊去,王二郎無官無爵,一介白身,爾等憑什么參他!?”坐長孫無忌下首兩位的一個胖老頭發話了,幾個沖上來的御史一聽,對啊,人家一介白身,某憑什么參他?一下就都跟霜打了似的蔫了,悻悻的退了回去。御史臺只能參有官有爵的,就類似后世的監察局一般。所以胖老頭一說話,他們就沒招了。

“呵呵,玄成兄,某家怎么今天就看你這么順眼呢?”尉遲敬德哈哈一笑,沖那胖老頭笑了笑,“改天去某家吃酒去?不瞞你說,某家小子和那王家二郎倒頗有些交情,到時候請王家二郎來,整治幾個小酒菜如何?”

“某生受不起,免了!”胖老頭正是魏征,平日里尉遲敬德總是對他吹胡子瞪眼的,自然對尉遲敬德好感缺缺。

“爾等恐怕不知道王二郎為何不敢受此杯罷?”李世民一招手,就有宦官捧了個鋪著紅緞的托盤上來,上面擺放著一個白色的杯子。

“不就是個普通白杯么?好像還不是玉杯,怎地貴重了?”下面又開始議論起來。李世民拍拍手,宦官們便都一路小跑著去將殿門給關上了,窗上懸著的紗幔也放了下來,還有一些個宦官,兩人一組,舉著厚厚的氈布將窗戶擋住。

開始眾臣是一陣驚慌失措,皇上這是要干什么?但隨即,就有人低聲驚呼了起來:“天哪,夜光杯,天可憐見,某竟然在有生之年親眼見到了夜光杯!老天待某不薄啊!”

“哎呀,真的啊,竟然是夜光杯。”一下子,驚呼聲此起彼伏,大家這才明白皇上為何要緊閉門窗,又要用氈布擋住光線了,不然這夜光杯是怎么也瞧不出來。

“這可真是貴重了,難怪那王家二郎竟然不肯受,有見地啊,有見地,如此沒有貪圖之心的人,難得啊,難得。”就有機靈點的官員這會醒悟了過來,敢情今天皇上就是要捧王家二郎啊,接二連三的拋出如此爆炸性的消息來,于是趕緊的暗暗拍起了馬屁,大聲贊揚起王況來。

“正是,正是,既不貪財,將皇后娘娘的病幀調理得大有起色,又先后獻上水車,將軍柜和番薯,都是對國家社稷有大用之物,于過于民都是大功啊,陛下,臣請重賞王二郎。”剛退下的御史本來還沒精打彩的,這下一見,娘咧,又有事情可做了,這下傻子也知道,最好的話就是趕快為王二郎請功,陛下先后拋出這么多個大消息,那還不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嘛?于是一個御史跳了出來,接著就跳出第二個,不大功夫,御史臺的官員們全跳了出來,搞得魏征這個御史臺的大老板是尷尬之極,哦,某家還沒吭聲呢,你們倒好,全跳出來了?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8:00
第一五三章王況當官

御史們這一帶了頭,許多人就醒悟了過來,對呀,今天陛下接二連三的提到這王二郎,還都只提功勞,沒說什么過錯之類的話,那自己還等什么?趕緊的,于是幾乎整個大殿一面倒的附和:“臣請陛下重賞王二郎。”只有幾個老成持重的老臣們你看我我看你,并沒有隨便的附和,其中就包括了程知節,尉遲敬德,唐儉他們幾個。

程知節他們三個沒有附和,那是剛剛尉遲敬德當眾說出了自家小子和王二郎關系還不錯的話來,這會兒肯定是要避嫌了;唐儉魏征他們幾個沒附和除了因現在整個殿上的大臣們幾乎都已經為王二郎請賞,多他們幾個不多,少他們幾個不少,而且作為老臣,他們還有其他的考慮。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看了幾個沒附和的老臣一眼,問同樣沒附和的長孫無忌:“輔機你看如何?”

見李世民問到臭老酸,尉遲敬德狠狠的盯了他一眼,含著威脅的意思。長孫無忌只當沒看見:“臣以為當賞,但卻是不能重賞。”

“長孫老兒,你這是夾私報復,你這是以怨報恩。”一聽長孫無忌說不能重賞,尉遲敬德就跳了出來,當著皇上的面,不好再罵臭老酸,但也是用長孫老兒的稱呼。不怪他怒不可遏,只怪尉遲保琳昨晚給他灌了太多湯,說什么王二郎最是講兄弟情分,有什么好東西都是拿出來和兄弟們分,讓他和程處默平白的得了不少好處云云,所以尉遲敬德一聽賞心思就活絡開了,按自家小子說的,王二郎有什么好東西全都會拿出來,那如果這會賞得多的話,王二郎今后豈不是會更積極的搗鼓新鮮玩意?自家小子跟著不就能粘光?雖然陛下今天沒提新的燒璃法之事,但自家小子可是說了,陛下對燒璃新法很是滿意,只是不讓外傳。不讓外傳的原因他也能猜測出個一二來,不就是以后賞賜大臣們都盡量用璃器么?但這功勞肯定是少不了的,陛下絕不會就這么墨了幾個小子的功勞,肯定會有所補償。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尉遲敬德也明白自己得罪的文官不少,除了唐儉老兒,幾乎所有文官都得罪了個遍,對于魏征這樣的文官他倒不擔心,就擔心其他的文官,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撒手西歸了,自家小子豈不是要被人欺負?玩武的咱不懼,但這些文官哪會跟你明著玩武的?肯定都是來陰的,或許兒子還有陛下護佑著沒什么事,但孫子呢?重孫子呢?要是換了個天子,誰知道會是個什么態度?再說老哥哥他們,年紀也是不小了,或許一代兩代的,他們也能幫著看顧點,但再往下,再下一輩兩輩的心思可就沒法保證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自家小子能有份產業,能早早的進入陛下的視線內,以后也多道保護傘,不會被陛下認為只是個紈绔子弟。

很明顯,這個王二郎心中必定還有許多好東西沒拿出來,他才不信這世間真有這么無私之人,有好東西全拿了出來,就說烹飪技藝罷,哪個廚子不是秘技自珍的?像王二郎這樣絲毫不顧忌的傳了出來,那最大的可能就是,這些東西在王二郎眼中不值得一提。魏老兒夠正直了罷?可這老兒哪回不是有好東西都自己捂著?圣人?圣人也是有私心的!孔圣人若是沒私心,為何游歷七國的時候自己坐牛車,而弟子只能步行?

程知節心中轉的竟然也是和尉遲敬德同樣的心思,只是他平素里并沒得罪過什么人,也就沒有尉遲敬德那樣的緊張,但若自家小子能沾了王二郎的光,自己博出名聲而不是靠了老爹的蔭庇,那是最完美的了,他們幾個老將向來是同進退的,有尉遲敬德跳出來,也就代表了他們幾個了,所以也就沒吭聲,只是用目光配合著尉遲敬德狠狠的盯著長孫無忌。

“臣也以為不能重賞。”唐儉清了清嗓子,一舉笏板,也附和起長孫無忌來。

緊跟著,房玄嶺,杜如晦也附和起來,說是不能重賞。

尉遲敬德登時心頭火起,好你個唐老兒,枉費某家看在往日同在一軍帳下的情分下平日對你算是尊敬有加,沒想到這會你倒是倒打一耙了,你若要是不符合,房老兒和杜老兒說不定也就不附和了呢。深吸了一口氣,這就待要發作。

“愛卿莫急,且待他們說出個子丑寅卯來。”李世民太了解尉遲敬德了,這個老家伙,分明就是要暴跳如雷了,對于尉遲敬德,他是又敬又恨,敬的是往日里身先士卒,沖鋒陷陣一往無前立下赫赫戰功,恨的是他也太居功自傲了,根本不將一眾文官放在眼中,公然在殿中咆哮,若要是換了其他戰功沒這么顯著的武官,早就被他貶到十萬八千里去了。現在見尉遲敬德就要暴發,擺手制止了他。

“輔機,你倒是說說,為何不能重賞?”李世民其實在唐儉附和說不能重賞的時候,心里就知道了個大概,但如果讓這個不能重賞的原因由長孫無忌說出來的話,說不定還能緩和一下這倆家伙的敵視心呢,他可不愿意自己手下一文一武兩大臂膀鬧得太過了。

“臣以為,不能重賞原因有三。其一,王二郎年紀尚小,雖是接連有大功,可常言道,好事不出門,禍事傳千里,如果是在長安,百姓或許不用多久遍知王二郎獲重賞的緣由,但如是稍遠的地方,可能百姓就只知道筆下重賞了王二郎,而不知道重賞的原因,難免會因此引起諸多無端猜疑,于陛下不利。”

“其二,正是因為王二郎年紀尚小,心性不穩,然觀其所作所為涵蓋范圍之廣,天下恐無出其右者,因此王二郎必定是有大才之能,但若是重賞之后,恐怕會使其滋生驕縱之心,于王二郎今后有所不利,前有夢筆生花,江郎才盡的故事,臣恐王二郎步了江郎后塵,大唐就此失去一天縱奇才。”

“其三,依舊是因王二郎年紀尚小,今后若是能繼續保持才干,怕是會有許多新鮮事物出自其手筆,陛下如今日給予重賞,那么第二次呢?第三次呢?恐怕最后。。。。”長孫無忌說到這里就頓住不說了。

最后怎么樣?長孫不忌不說大家也都明白了過來,最后恐怕就只能是賞無可賞了,賞無可賞的后果如何?如果還是當今陛下的話,王二郎還能高枕無憂,但是很明顯的,王二郎年紀尚輕,下一任皇上登基了如果不出意外,他還會活得好好的,若是明君倒也好辦,可若新帝脾氣稍微差那么一點點呢?那王二郎的下場幾乎就可以現在預見了。

更有考慮得遠的,想著想著后背就一陣發涼,縱觀歷史,哪個皇帝不是在駕崩之前將威望過重又有點桀傲不訓的老臣貶的貶殺的殺?為的是給新帝鋪就一條坦途,只有那些沒有絲毫野心,循規蹈矩低調的臣子會被留下來。

于是,就有文官盯向尉遲敬德的眼光中充滿了幸災樂禍之意:尉遲老兒,且看你能猖狂到幾時?若是新帝登基,恐怕第一個對付的就是你,又或者,都不用等新帝登基,你就會沒得個好下場,某家這幾年暫且忍著你,嗯,低調點,低調點,今上賢明,若說是殺老臣應該不會,但是被貶到蠻荒偏遠之地去為官,那也不是好受的。

李世民聽了這沒說完的其三,轉念一過,臉就冷了下來,輔機啊輔機,朕是這樣的人么?恐怕整個朝中大臣,大概也只有你能如此想也敢如此說罷?但長孫無忌畢竟是他最親信之人,而他又是時常標榜自己從諫如流的賢明君王,所以也不好責怪長孫無忌,相反,他還得做個表態,看看現在階下眾臣們的臉色,想都不用想他們肯定是在擔憂著。李世民心里暗恨不已,這下可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賞無可賞那便不賞就是,相信到那時,王二郎若真是有能讓朕再賞無可賞,則天下富足安康是指日可待,若到那時,朕就算封他個王,賞他個世襲鐵券又如何?”此言一出,滿殿嘩然,封王啊?陛下這餅畫得可真夠大的了,要知道,只有皇子及陛下的親兄弟,那才能封王的,而皇孫則只能封個郡王。像程知節這樣勞苦功高,功勛卓著的猛將,現在也只是封個國公而已,而秦國公,雖然是稱為國公,但這個國公卻是沒受封的,以他在玄武門中替皇上擋下一箭的功勞,如今也僅是個右護衛大將軍而已,只不過因皇上曾說了這么一句:叔寶之功,當封國公。但秦瓊是以病體在身為由拒不受封,所以大家私底下依舊叫他國公罷了。

眾人心中均想,陛下這話估計就是拿來封上長孫相公剛才無意中捅出的簍子,隨便說說而已,王二郎封王的可能實在是太小,而且,即便陛下愿意兌現諾言,那也得王二郎有足夠的功勛才行,如若不然,怕是諫書都要把陛下淹沒了。因此以往要是李世民提出準備封誰誰誰為王的時候,一大堆的大臣們都會跳出來反對的情形今天竟然詭異的沒有發生,這讓李世民有點措手不及,要知道在這朝堂上發生的任何事情,哪怕是某某大臣咳嗽了一聲,都會被坐在一旁的起居郎如實的記錄在案的,而一旦記錄在案的話,便是貴為皇帝,那也是沒有任何的權利篡改,只有他駕崩之后,下一任皇帝才有權力來改。

這下騎虎難下了,李世民實在是郁悶,本來朕只是這么隨口一說,就等著你們勸阻一番給朕個臺階下,然后這事就不了了之了,哪知你們今天竟然轉了性了?這可如何是好?

其實不是沒有大臣想到過要勸阻,但人都有私心,心中小算盤一打,人人幾乎都在尋思,若是能讓陛下開了先河,給有功之人都賜下鐵券,那自己以后只須安心做事,得了鐵券也不是沒可能,那樣至少,新帝登基后,只要自家老實,不犯下那鐵券不赦的謀反之罪,自家老小首先就沒了性命之憂。也罷,就便宜了王二郎罷,若要不便宜他,自己也沒可能有機會拿到鐵券。

列位,你道是鐵券有那么好得的?李世民登基至今,也只有程知節,秦瓊及李靖李尚書得了鐵券,連尉遲敬德和長孫無忌都沒有,可見這鐵券的條件實在是苛刻,可以說比之于后世的彩票特等級獎還要難上百倍。可人就是這么怪,明明知道中的概率是微乎其微,但總都是存了僥幸心理,幻想著有朝一日大餡餅掉到自幾頭上。

李世民又沒學過心理學,再說了,這時候有心理學這么一說么?當然也就不大明白群臣現在心中所想。

李世民心中這個恨啊,頓時急火攻心,頭腦一熱,大喝道:“擬旨!”

旁邊早有秘書郎早就準備好了一切,不怪秘書郎這么積極,他心想,某一個從六品上的秘書郎,怎么地起點也比你一個白身的王二郎高罷?即便你今日得了大賞,能有個流外二等的典客也就不錯了,更不用說陛下說賞又沒說賞你個官或爵,若是賞銀錢什么的,你王二郎能和某家比么?某家身為秘書郎,可以說天天陪伴在陛下身邊,近水樓臺先得月,立功機會那可是比你多多了,陛下都能許給你未來,難道某家就沒這個才能?鬼才信呢,要沒才能,能做上這秘書郎么?別看秘書郎只是從六品上,但許多中層官員見了秘書郎那也是要笑瞇瞇的主動打招呼,皇上的秘書啊,誰敢不敬?

秘書郎之所以猜測王況最高只能得個流外二等的典客,那是因為自晉隋來一直到本朝,若是無家族在后做靠山,一個白身想要當官,必定是要從流外做起,當然匠官是例外,可看這王二郎所為,做匠官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按部就班的從流外做起,流外九等里,也就只有個流外二等的典客署典客適合王況(典客署類似于后世的智囊團,典客就是智囊團成員,但典客署這個智囊團不是高級智囊團,而是類似試用期的智囊團,所以品級不高,屬于低級散官的一種,里面包羅了各種各樣的不同人才,有許多明經科中了的通常都會被派到這里蹲上三兩年考察考察,要是試用期過了合格了,那就是入品了,有從九品下的將仕郎,從九品上的文林郎,正九品下的登仕郎等等一直到從一品的開府儀同三司,當然從一品的散官是少之又少,而且通常都是由低一品的實職官兼任,就比如現在的長孫相公,官拜尚書右仆射,正二品,但也兼著開府儀同三司,統領天下散官。)

哪里知道李世民開始念的制式文章還好,但隨后念的話讓秘書郎一下就呆得忘了書寫,還是身邊的起居郎捅了捅他,他才收起心神,滿含嫉妒的記錄了下來。

“制曰:。。。。,今有建安王況,上體天恩,下察民情,屢獻利國利民之策,雖其年少,然不貪不矯,赤子之心可昭之于天下,今封王況為宣德郎,儀同諸司史,賞上等良田百畝,由建安縣劃撥,另賞絹十匹,絲五匹,良馬一雙,金百兩。欽此!”李世民念完,不等階下眾臣反應過來,又喝:“請璽!”

一邊的當值黃門連忙恭恭敬敬的將龍案上的玉璽在朱砂中按了一下,雙手捧著遞給李世民。

“陛下,不能啊!”總算有人反應了過來,是魏佂魏老頭,但是為時已晚,那方玉璽早就被李世民在擬好的圣旨上摁了下去。

按好玉璽,李世民解氣的睥睨著階下目瞪口呆的各位大臣,呼的總算是把胸中憋了許久的一口氣給呼了出來。朕讓你們不給臺階下!?你們不給朕臺階下,朕也就不給你們臺階下,彼此兩清了。

見玉璽已蓋,眾臣情知此事再無挽回余地,即便再勸也是白搭,就不再開口,倒是心中暗暗的羨慕起王況來,這個王二郎,怎地就如此的好運,平白的從一白身一躍就成了正七品下的宣德郎,若只是個宣德郎那還罷了,那只是個散官,沒半點實權,但最最關鍵的是儀同司史啊,那意味著王二郎可以有自己的私兵,可以隨意的給別人開路引,可以隨意的廣收門客,從而給那些不法之徒鉆了空子投到他門下以避過稅賦徭役。這可是曠古未曾有過的啊。若是這王二郎心地不壞倒也罷了,可就怕日子久了,這人的心也變了,這么下去,豈不是在萬里之遙放了條惡犬過去?就有心生嫉妒的御史準備從此就專門盯著王況不放了,只要一有異常,就參他一本,以前你是白身,某家參不了你,現下好了,你也是有職在身的了,某家參你那是天經地義。

李世民這樣封不是心中無數的,他清楚得很,長孫五忌對自己忠心耿耿,沒有二心,將王況封為散官,置之于長孫無忌的管轄之下,不怕他掀什么浪花出來。再者給王況個儀同司史的待遇,那是他也明白,王況想要整出點東西來,必定需要人手幫忙,就比如說燒璃新法,據說王況就只是提出些個想法,具體的實施還是要靠他人,而有些東西,那是需要保密的,這就需要信得過的人手,給了王況這個待遇,那么王況就可以把自己信任的人收為門客,那么這些人也就自然的屬于典客署的典客了,也是個官身,隨著王況以后如果有機會升遷的話,這些人的身份也會水漲船高起來,跟著王況也就有了個盼頭,不至于讓人心寒,那樣跟著王況也就更加能一心一意。想要讓馬兒跑,那就一定要讓馬吃草,還要吃好草料,那樣才能跑得快,這個道理李世民懂。

再有,本來李世民也只是想最多給王況個從九品上的文林郎,偏生剛剛群臣實在不懂得配合,讓自己倍沒面子,這一口七賭了下去,不宣泄不行,再說了,皇帝眼中,一個正七品下的宣德郎和從九品上的文林郎沒有任何區別,都是小螞蟻一只,伸個小指頭,一摁就死,既然沒區別,又為了出口惡氣,于是就有了這么個前無古人的圣旨新鮮出爐了。

但是,李世民還是覺得不夠解氣,眼睛掃了一眼眾臣,一絲微笑浮了上來,又道:“宣內府少監徐國緒。”

眾臣納悶,怎么突然宣內府少監了?有知道徐國緒和王況關系好的,心里想:“哦,這是讓徐吃貨去給王二郎宣旨了,這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這徐吃貨,又平白的得了一次蹭吃蹭喝的機會,便宜他了。”

徐國緒的內府監就在大殿的側門外,為的是方便隨時皇帝要賞賜什么東西,好用最快的速度去拿來,這也能增添少許皇帝對臣子們的恩德。大殿里嘈雜一片,他早聽的心癢癢的按捺不住了,這一聽宣,就顛顛的小跑了過來。

“臣內府監聽陛下吩咐。”一邊回話,眼角卻是向程知節那掃了過去,他雖然聽的是殿中一片嘈雜,也知道程知節今天來是為王況討個公道,但就是怎么也沒聽清,因此自然而然的就看向了那邊,卻見老魔王一臉喜氣,尉遲敬德也是如此,心中一下放了下來,二郎沒事,沒事就好,看老國公的樣子,二郎指不定是得了賞了,而且賞賜當是不少。

“徐國緒,你就去林府代朕宣旨意罷,另傳朕的口喻,王二郎若是有半點驕燥之心,朕就流他去塞北牧羊去,若是能再建奇功,日后朕還有重賞,去吧,另外問問王二郎還有什么要求,只要不過分,朕許他兩條。等下,去宣旨之前,先辦一件事。”李世民一指殿中眾臣:“喏,諸位愛卿往日里為朕分憂,即便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這么地,四品以上的每人賜一對璃瓶,四品以下的每人一只。對了,他,他,他,還有他不賞璃瓶了,各賞玉瓶一只罷。”他手指之處,包括了程知節,尉遲敬德,秦瓊和長孫無忌,唐儉等幾個剛才出言反對重賞的老臣。

眾臣本來對皇上后面附加的口喻心有不忿,怎么,圣旨還不夠,還又加賞?這一聽竟然殿中人人有份,而且是價比玉瓶還高的璃瓶,頓時心中暗道僥幸,幸好剛才沒有反對重賞,看看,報應來了吧,幾個反對重賞的都只得一只玉瓶,某家得的卻是璃瓶,好在某家嘴巴慢了一拍,不然恐怕就要與這璃瓶擦肩而過了。

程知節和尉遲敬德秦瓊三人相視一笑,都不言語,別人看起來是賞得比他們的還好,可他們心知肚明,如今的璃瓶,怕是連個銀碗的價值也不到,若不是陛下嚴令新燒璃法外流的話,恐怕不用幾年,那璃器的價格和陶器的也是差不多了。

徐國緒當下知道這賞賜是誰重誰輕了,心中也是暗中歡喜,這賞賜一改為璃器后,外人看來是高了,可實際上內府的開支卻是大大的降低了不少,這么一來,以后自己就可以讓二郎給內府也整點什么東西出來,嗯,這皇宮也該修修了,還有后花園里的幾個水池,該掏掏淤泥了,以往聽說內府一般都是入不敷出,沒什么余錢來弄皇宮,現在好了,可以好好的整治一番,也顯出某家這個新上任的少監還是很稱職的,這都是二郎的功勞啊,好兄弟,真的是好兄弟。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8:01
第一五四章難道日頭真的從西邊出來了?

趁著殿中的小黃門跟了去拿璃瓶的時候,徐國緒細細的詢問了殿中所發生事情的經過,這一聽倒讓他吸了口涼氣:二郎這個宣德郎得來得實在是險之又險,若不是臭老酸書話重了點引起朝臣們無端猜疑,若不是陛下為了安群臣們的心,若不是群臣們勸阻慢了那么一點點,若不是陛下急于還眾大臣一個顏色看看,恐怕二郎現在最多只能得個九品左右的官,最大可能還是流外。二郎實在是好福氣,可以說,只要這前面諸多若不是中有一個哪怕生出一點點差池,結果就天差地別了。

“只是這宣德郎也太小了些,以二郎的功勞,給個六品也不為過。”徐國緒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就嘟噥開了。

“徐少監,您說以宣德郎的功勞,給個六品也不為過?!”跟在徐國緒近前的宦官驚疑道。

“某這么說了么?”徐國緒一下被驚醒了,冷汗嗖的下就竄了出來,宦官不能胡亂議論朝政,這是鐵律。等到定神一看說話的是自己的心腹之人,一個名喚小六子的,這才安心下來,轉頭看看,那些殿里出來的和臨時從殿外拉來的小黃門們都距離自己五六步跟著呢,這才放心下來,“噓。此話不可亂說,某沒說過這話。”

“某只聽的少監說過宣德郎功勞大,旁的沒聽到什么。”小六子也是個機靈角色,一聽就知道什么話該從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是啊,不過有些功勞,不可為外人道也,也罷,從今往后,若是某家有什么不便利的,你就代某家常去林府走動走動。”徐國緒說的不可為外人道的功勞主要指的就是燒璃新法,這要給內府省下多少錢啊?燒璃新法他是知道的,不用再去開石英礦千里迢迢的運來,燒起來又省時又省工,燒得的璃器還大,粗算下來,一年最起碼能省下十幾萬貫,足足抵得上一個普通豪門的全部身家,你說這功勞大不大?如今天下剛太平沒多久,百業剛興,整個大唐一年的賦稅收入也不過幾百萬貫而已,分到內府的也就那么可憐的幾十萬貫,哪里夠用。

既然這心腹聽到了自家說的話,少不得總要許他點好處,拉緊了,封了他的口才是,最好的封口那自然就是常帶他們去林府蹭蹭飯了。作為宦官,人根已去,傳宗接代早已無望,那么剩下的無非就是個吃穿二字了,可以說,對宦官來講,吃的誘惑比起黃白之物來說,那可大多了。錢財么,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又沒后代可以繼承,要那么多有什么用?還不如多吃點好的,填自己肚子里的東西那才是真材實料,而宮內宦官的伙食雖然比之于尋常人家那是好上幾倍,但能跟酒樓里的比么?能跟建林酒樓的比么?能跟二郎那層出不窮的新吃食比么?身邊的幾個小黃門早就對自己常能出宮去林府吃好的喝好的是羨慕不已了,現在正好趁著皇后娘娘的病癥已經穩定下來,自己再沒那么多機會出去的機會,甩些好處給心腹之人,一舉兩得哦。小六子聽了這話果然是欣喜萬分,呀,跟著徐少監果然是能吃香的喝辣的。

既然王況都從一介白身一躍而成了宣德郎,那么蒲熙亮從一個從六品下的將作監承升到正六品下的將作副監也就沒有遇到絲毫的阻力,順利通過了,不過這還只是個許諾,必須得等他真的造出能汲水一丈的大水車來,那才能兌現。

順帶著,程處默,尉遲保琳,秦懷玉也因為被皇上強安了個協助宣德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都得了獎賞。程處默的兩個弟弟程處亮和程處弼則以及尉遲保琳的兩個弟弟都得了飛騎尉的爵,秦懷玉,程處默和尉遲保琳因為可以承襲父親的爵位,就加倍的賞賜作為補償。這個賞比起給王況封個宣德郎那可重多了,飛騎尉是等同于從六品上的爵位,比王況的宣德郎還高兩級,但偏生這個封賞卻是沒一個人反對,都是一致的贊同。沒辦法,誰讓王況朝中無人呢?而這幾個小輩又有父輩的赫赫功勛擺在那,所以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呀。

這可把程知節和尉遲敬德給真真正正的心里樂開了花,自家的爵位,只能由長子繼承,其他兒子就沒有份了,現在可好,幾個小子都有了爵,以后再往高了封也就變得更容易了起來,現時的爵位中,除了王,郡王和國公可以世襲外,其他爵位從郡公開始往下都是要世降一級的,也就是說,如果程處亮到死還是個飛騎尉的話,那么他兒子繼承后就變成了正七品上的云騎尉,到了孫子就只能是最低一級的從七品上武騎尉,再往下就沒了。本章節孤獨現在倒好,三個老家伙也不用再費什么心思給幾個小子搞個爵位了,看看,只要跟著王二郎一起做事,沾了他的光,這爵位還不是自動送上門來?得,回去把剩下幾個小家伙都打發了過去,讓他們常去林府走動走動,如果真如陛下所說,王二郎真能得到王的爵位,那么自家再出那么一兩個公估計問題也不是很大罷?雖然滿心不信陛下最后真能在王二郎立下足夠大的功勞后給他封個王,但是,公應該是可以的,嗯,總是個希望,萬一,萬一王二郎真能封王呢?

一個匠官而已,又沒得什么實權,有官員見蒲熙亮歡天喜地的謝了恩下去了,就心中暗淬了一口:陛下只是許諾而已,你以為小水車好造,大水車就是那么好造的么?自古以來,都是中中等的東西好做,越往大了去或者越往小了去就是越難,瞧你那個得意勁,仿佛將作副監已經收入囊中似的。

也不怪蒲熙亮歡喜,在他看來,若是能再得到新鮮出爐的宣德郎的幫助,要造大水車并非難事,他可以肯定,宣德郎對水車那是了如指掌,沒見人家一下就指出了轉軸部位要用鑄鐵么?還說鑄鐵不會生銹,那十分肯定的語氣,絕對不是第一次做水車的人能說出來的。此時他的心態已經完全的從心疼那塊黃玉一下就轉變為要再送點什么禮物給宣德郎了,一是祝賀他步入仕途,二是拉近拉近關系。只是送什么好呢?新得的璃瓶人家肯定瞧不上,那日小公爺不是說了么?宣德郎家不缺璃瓶。既然不缺璃瓶,那送什么好呢?嗯,有了,聽說宣德郎已經和林家小娘子訂了親,如今宣德郎也快束冠了,不若就親造一整套的家什送去,去年不是有什么千里送鵝毛么?某家親自打一套給送到建安去,那可是萬里送家什,禮重情更重了啊。

蒲熙亮對自己的手藝是信心滿滿的,尋常人家要想尋他幫打個胡桌胡凳之類的那也是沒門,就那些豪門大閥,找自己打家什也得排隊呢,宣德郎年前獻給皇后的躺椅他可是見過了的,那做工,說實話,連自家小子都遠遠不如,送給皇后的物件,肯定是選最好的匠人打造,由此可見,建安好匠人是沒有滴。殿中他可是聽得真真的,陛下賞給宣德郎的良田百畝是在建安,這么說起來,宣德郎還是會回建安的。對了,這送禮么,還得悄沒聲息的送,最好是在宣德郎回到建安前就送到建安,送到的時候還不能說是自己送的,只能隱晦的提這么一句兩句的,讓宣德郎自己來查,方能顯現出自己的誠意來。只是,這該選什么木料好呢?宣德郎送的那個躺椅,那個材料實在是好啊,木料硬不變形暫且不說,紫黑的顏色也不用提,就那花紋也是自家沒見過的,層巒疊嶂,一層層的仿佛活生生的山就這么排了過去,出奇的是竟然還能分出遠近來,中間有些紋理很像是盤繞在山間的云霧。自家要送宣德郎的賀禮,這材料得好好考慮考慮,對,有了,前年內府不是采買了些紅木準備用來修繕用的么?后來因為府庫沒錢就一直擱在庫里,如今的內府少監可是宣德郎的兄弟,就找他通融通融,勻些過來,咱又不貪瀆,比內府采買的價格高些買來就是,一般市面上可難一次性的買到那么多的好紅木。嗯,就這么辦了,回頭找徐少監商量商量。

本來他是騎馬來的,他不愿意坐轎,總覺得那轎子是文官們坐的,自己匠官雖然算是文官之列,可相對來說,還是武官對他更親切些,所以就學了武官騎馬,今天心中想事情,就一路走著了,跟著來照料馬匹的家丁見自家郎君沉思,也就牽了馬在后面跟著。正一路胡思亂想的的慢悠悠走著呢,就聽身邊一聲輕笑:“哎呀,蒲造辦,哦,不對,是蒲副監啊,怎么?陛下許了你升遷,高興得連路都不會走了?”

蒲熙亮轉頭一看,喲,心里正念著你呢,這就來了?敢情某家的誠心感動了玉帝(天上有玉帝那是唐末才開始的說法,本文提前)不成?再一看,可不是,自己想得入神了,走在了朱雀大街的正當間,這還是他著了官服,過往的馬車牛車等都讓著他,要是尋常百姓,那撞死就白撞了。再看看后面,哦,敢情這是去林府宣旨意的,可你去林府怎么走朱雀大街過了?這不是繞彎了么?他又哪里知道,徐國緒那就是故意繞個遠路,第一是好讓先差去報信的小六子先得點甜頭,第二好讓林府上下準備準備,這第三么,那就是要讓長安百姓看看,替二郎夸耀夸耀。當然了,里面還有一條他自己潛意識的想法,那就是,瞧,某家兄弟現在也是宣德郎了,某家也算是很會看人滴。這多有面子?而他底下的小黃門早得了他吩咐,有路人問起,就一反常態耐心而且詳細的說建安王二郎如何如何的屢屢立功,因此陛下破格提拔為宣德郎云云。這樣一來,基本上閑言碎語就能少了許多,還能顯出陛下任人唯賢的心胸來。

但就是這樣一路耽擱,加上自己親自去幫王況挑了兩匹上好五花馬的時間,竟然還被他攆上了早他許久出來的蒲熙亮,由此可見這蒲熙亮走得有多慢了,說是蝸牛爬也不為過。

一見是徐國緒,蒲熙亮就一把拉了他的手,“徐少監,您來得正好,省得某再登門拜訪了。”

徐國緒被他當街這么一拉手,混身雞皮疙瘩就起來了,某是宦官沒錯,可某又不是兔兒,你著當街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因此當蒲熙亮說是想從內府中勻些紅木去并且是高過市價買的時候,他臉一板:“這個某可做不得主,如今內府局銀錢日漸有了節余,說不得過段時日就要開工修繕了呢,你又不是沒見到過,陛下的寢殿門口那幾根柱子已經開裂,底下已經開始朽了,需要及早更換,還是陛下賢明,本來去年就該換了的,可陛下說是先給國子監修修,這么一修,就沒了余錢,耽擱到了現在,如今可是耽擱不起了。”這種私下買賣內府中的東西,即便是公平買賣造冊登記的,依舊是犯忌的事情,御史們要是知道,少不得又要參上一參,雖是不至于有罪,可也是個麻煩,故徐國緒才不想摻和進去。

蒲熙亮一聽,傻眼了,這可如何是好?正一籌莫展之際,徐國緒又不耐的說道:“還請蒲副監讓讓道,你站這路當間的,某還怎么過啊?”徐國緒其實就是雞蛋里挑骨頭,也有對蒲熙亮曾經覬覦辣椒的事情的余恨在內。朱雀大街寬有數丈,足可容六七架馬車并排而行還不會干擾到行人走路,即便是蒲熙亮占據了路中間,兩邊也足足可以容得徐國緒及后面的隊伍從容通行,更何況蒲熙亮雖然是在路中間行走,但也是在靠右一側,左邊還一大溜的空呢。以徐國緒宣旨使者的身份,路人誰個敢擋道的?

咬咬牙,顧不得那么多了,當做沒看見徐國緒的不耐煩,將他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不瞞徐少監,某要這紅木是準備給宣德郎打個全套的家什作為賀禮,先前是想不聲張,暗暗的給宣德郎送到建安去,可這一時是找不到好紅木,就想到了內府中的庫存,徐少監但請放寬心,這紅木某還是以高于市價買來,某也會差人去外地采買,買來后就算是獻于府庫,您看如何?”

“,您個蒲老兒,怎地不早說個明白?”徐國緒學了王況的一句口頭禪,笑罵起來,“既然是要給二郎打家什用的,那還有啥好說的,明天你就去拉就是,至于后面的什么買來獻于庫內,那就休提了,如今時間還來得及,某自會派人再去采買了就是。再有就是,給二郎打的家什可要盡心,否則某家定給你顏色瞧瞧。”徐國緒一聽是給王況打家什的,口風馬上就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完了又問:“還缺什么沒有?有缺的就說,某幫你想想辦法。”

“沒了,沒了,就這個事。哦,還有,那就是某要給宣德郎送家什的事,徐少監能不能不要跟宣德郎說?”

“哦,明白,明白,你這是要給二郎一個舍仆賴斯。某明白的。”徐國緒哈哈大笑。

“舍仆賴斯?”蒲熙亮一頭霧水,這話什么意思?還那么拗口?是胡語么?怎么某家也是懂一點胡語的,就沒聽說過?

“就是驚喜的意思,這是二郎的話,說是極西邊的一個小國鳥語,叫什么英哥里虛,反正就是那的人都說的是鳥語,拗口的緊。”自從王況幾年來無論怎么的打聽試探,再沒發現過有任何其他人也穿過來的跡象后,就漸漸的開始膽子大了起來,以前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免著的后世詞匯什么的從自己口中流出來的忌諱也拋到了一邊,時不時的冒出一兩句讓大家聽不懂的鳥語來,反正全都給他歸到了聽來的奇聞趣事里去了,搞得如今小魔王和小黑碳他們常常派了下人混跡于市井中去,碰到有什么奇聞也回來講給他們聽,這么一來不要緊,竟然被他們發現,許多曾經在二郎口中吐露出的奇聞還真的是有來處的,比如說吐蕃的南面是個極高極高的大雪峰,延綿萬里,終年積雪不化,人跡罕至,連鳥也飛不過去;比如說大唐的東面有個倭國;其人矮小且是光腚的;比如說越往北走,夏天的白天就越長等等等等,全都得到了證實。因此,但凡王況口中吐出個什么新鮮詞,總是被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學了去。

蒲熙亮聽得呆了一呆,宣德郎竟然會極西一個小國的話,極西有多遠,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是,現時長安,即便是天南地北的那么多的小國商販往來,甚至連昆侖奴在大街上都很常見,他還從沒聽說過剛剛從徐國緒口中說的話,那么其博學恐怕是國子監博士也不如了,博士算什么,不過會做些花樣文章滿口之乎者也而已,瞧瞧宣德郎,雖然不會做文章,但人家做的可都是實打實的大利國民的器件,幸好啊,幸好,當初真的沒把宣德郎得罪死了,否則哪有自己今日?以后,嗯,一定要多跟宣德郎親近。打定主意,也不先回家了,就跟著徐國緒的隊伍一起向林府行去,這賀喜也有先后之分的,自己早一步去賀喜,就能顯得自家對新任宣德郎是如何的看重。可惜他并不明白,王況本來就與現在的人的思路隔了千多年,哪里會在意賀喜的先后順序有別呢?

一路被行人簇擁著走,邊走邊向兩邊解釋,本來走近路只需得小半時辰,就是走朱雀大街最多也不用一個時辰的路,竟然走了一個半時辰,要是換了王況,早就不耐煩的叫輛馬車得得地回去了,走三個小時的路,誰能受得了?也就徐國緒他們沒享受過汽車和公交的便利的人,才會這么麻木。

好不容易到得林府,小六子已經在那喜滋滋的吃了兩壺酒,下肚了一碟鹵羊肚,一碟油炸花生和一缽滿滿的鹽水鴨了,那可是整整的一只!吃得小六子肚子溜圓溜圓的差點都站不起來了。這讓小六子深刻的體會到了緊跟徐少監的好處來,因為他剛就看到,另有個今日正好輪到旬假的宦官,也不知道誰透露的消息,也趕來報喜,但林家只給他封了幾吊錢,只上了一壺酒一碟菜在偏廳里吃著,比自家的待遇那可差老遠了,自家那可是坐在新任宣德郎的小院里吃酒,宣德郎還專門派了個家人伺候著,完了還有一貫錢的賞,就連剛剛見到小公爺,小公爺那也是笑瞇瞇的贊了自家一句。現在林家可不比得幾個月前了,別看還是住在東南角的平民住的坊區內,但門前三不五時的就有官員的馬車停在那,基本上都是沖著小公爺常來的份上來的。加上徐國緒這個大唐開國以來最為年輕的內府少監,自然就不把一般的宦官捧得老高了。

當然小六子是個例外,一說是徐少監派來報喜的,那門房對他立馬就熱情起來,很是自來熟的領著他去見宣德郎,還說,既然是徐少監派來的,那就當林府是自家好了,聽聽,這話多讓人暖心,自己家啊,現在自己家里什么情況早已經模糊不清了,好好,以后某就當這是自家了。聽了這話的小六子那眼淚啊就不爭氣的往外涌,倒是把領路的門房嚇了一跳,一路上詢問這才知道,小六子打小三歲就凈身進宮了,阿爹阿娘長的什么樣已經記不得了,只是后來聽宮里的長一輩說,若是他小六子不進宮,怕是要餓死當街了,所以,對于當宦官,他并不埋怨自家阿爹阿娘,好歹總算是沒餓死罷,因此記憶中家這個字對他而言,還是極具誘惑的。

林家早有準備,因此宣旨意也很是順利,最讓王況高興的是,嗯,不用像影視作品里的那樣三跪就叩的接旨,只要著了正裝,點上三柱香,口呼陛下英明然后接過圣旨就算完成了。

當王況聽說還可以提兩個要求的時候,想了想,這一時間哪里想得出什么要求?這兩個要求可是很寶貴的,當皇帝的哪肯隨意就許條件的?得好好珍惜才是,徐國緒也明白這個道理,笑說道:“不急不急,陛下又沒限定二郎你現在就要提,隨時想好隨時提就是,不過也不能拖延太久就是,陛下是不會怪罪,可難免朝中有人會挑事。”就又詳細的說了王況這個宣德郎是怎么得來的過程。

“奇了怪了,今天日頭真打西邊出來了?那臭老酸竟然幫二郎說起話來?別看他是反對給二郎重賞,可那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夸贊二郎,說二郎是天縱奇才,不想二郎就這么被官聲所累的意思。”要是尋常人,一聽說長孫無忌反對給王況重賞,定會以為這老兒心眼小,沒安好心。可程處默是什么人?一聽就知道長孫無忌那是真正的替王況著想,所以就嚷嚷了起來。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8:02
第一五五章幾乎都到了

蒲熙亮就在近前,雖然是空手來的,但聽說是下了朝直接趕來慶賀,所以林家人對他也還算客氣,這會正被留下來坐在偏廳喝茶呢,說是晚上要大宴左鄰右舍和前來慶賀的客人們。#本章節隨風#而程處默就在旁邊的主廳里嚷嚷,肯定會被蒲熙亮聽了去,不過朝中上下都知道老魔王幾個和長孫相公很不對付,所以被他聽去也沒什么,但王況就不能說什么了。程處默也知道這點,嚷嚷一句后就沒再吭聲,時間多的是,等得空了,哥幾個再湊一起商量商量不就得了,沒必要趕著這時候。

人多耳雜,加上這段時間來林府走動比較勤快官員們下了朝后回家準備準備就趕了過來,大家就暫且不去議論賞賜問題了,也不再討論為什么臭老酸今天一反常態的幫王況說話。忙著幫王況招呼起客人來了,這一招呼不要緊,倒是把那些品秩比較低的官員給嚇的誠惶誠恐,兩個小公爺站在門口迎接客人啊,這多有面子?自己眼力好或者家人眼力好的的,早早就下了馬車或是馬,三步并兩步的上前,連稱:“不敢勞動小公爺大駕。”這還沒完呢,一會工夫,嘚嘚的馬蹄聲起,就見李尚書家的也趕來了,把韁繩往林府家人手上一丟,那架式,仿佛這林家就是他家一般,然后也跟著兩個小公爺一起站在王況身邊迎接客人。

這下好了,原本有些官員覺著自己品級比個小小宣德郎高了不知道多少的并不大想來,只派了個小管事來意思意思的,一見架式,不對啊,那些個小管事趕忙著了隨從回去通知自家郎君,哦,人家小公爺都站那迎客了,你還端什么架子啊?

最后的情況就是,還未到飯時,林府不光廳堂內擺滿了桌椅,就連后院里也擺上了,好在林府雖然小,但也夠大,沒必要擺到街面上去。

誰知道老魔王和尉遲老黑見自家倆小子半天沒回來給弟弟慶賀慶賀下封爵,腦袋一轉就知道肯定又跑林府去了,得,既然都去了,那干脆,三家的酒席合一家,還省得自家操辦,自家的酒席能有林家的可口么?而且,還可以趁這個機會,向世人表明自家和新任宣德郎是綁一快的,你們那些想暗中使絆子的招子都給放亮點,這樣以后自家幾個小子跟著王況一起大干特干也能少點麻煩。于是乎,兩撥人馬連帶賓客浩浩蕩蕩的就往林府開去。

本來這是很不合禮制的,但偏巧,經過上午皇宮里的一陣鬧哄哄的,經過一個中午的宣傳,幾乎所有在長安的官員都知道了如今建林酒樓烹得一手好菜肴,許多是想都想不到的,更別說嘗了,本來就有意抽空著便服去吃吃酒,這下好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吃上了,沒必要遮遮掩掩的怕掉了身價,就幾乎都出奇的沒什么人反對,有那么一兩個不和諧的聲音才冒出來就被同僚或是品級比較高的官員喝叱了回去。是呀,既然一個白身都能一躍而成宣德郎;既然一個商賈之人都能被陛下毫不忌諱的任命為官;既然連那出了名護短的長孫相公都好象在維護著宣德郎;既然國公爺都不在乎什么禮制問題;自己又來多哪門子嘴哦?安心吃就是了。瞧這架式,恐怕那些不想親來慶賀而是想著先一步偷偷摸摸的去建林酒樓吃酒的都要吃個閉門羹罷,這么多人,那還不得把建林酒樓里的所有廚子啊小二啊什么的全抽回去伺候著?于是就有人開始幸災樂禍起來,準備回去打聽打聽誰誰誰沒來,然后特地到他府上炫耀一番。

由于賓客中還有不少是帶了女眷來的,這些帶女眷來的都精著呢,知道走夫人路線,還有些不知道王況已經跟林家小娘子定了親的把自家未出閣的女兒也帶來了。一時間林府的女眷就全都出來接待了。因了這個緣故,王況這才見到了林小娘子一面,今天林小娘子倒是沒再躲他,忙著接待那些沒出閣的小娘子們的同時眼睛瞄到王況在接待賀客的同時目光四處搜尋,然后定在她這,就沖王況羞澀一笑,把王況的三魂七魄給笑掉了兩魂六魄,眼睛是直勾勾的一眨也不眨,手不住的拱,嘴巴里不住的機械重復著“同喜同喜。”

“二郎怕是著了魔癥了?歡喜過頭了?”程處默不知就里,見賀客都走遠了,王況還在沖著空氣拱手,嚇壞了。還是林荃淼扯了扯他的袍袖,沖自家小姑的方向呶了呶嘴,他這才反應過來,一看,樂了:“二郎好福氣,小淼淼,你那小姑不賴,要不是二郎捷足先登,某見了也要動心。”

要說林荃淼今天的收獲也是不小,據后來趕來的李業嗣說,陛下還找李業嗣了解了下林荃淼的情況,聽說林荃淼打幾年前王二郎還只是富來客棧的廚子的時候就和他廝混在了一起,贊了一句:“不錯,沒有酸腐之氣門戶之見,光這點就是個可造之材。”

李業嗣將李世民的這句話帶給了林荃淼,一下子連林老太爺也激動的丟了拐杖,仿佛年輕了十歲,這是陛下親口說的啊,那就說明自家孫子如今也入了陛下的眼了,那前途定是要比兒子大多了,因此自個帶著林老太太跑后堂去給祖宗上香了,到現在還沒出來,估計應該是哭得眼睛紅腫不大好意思罷。好在林老太爺年歲不小了,借著年事已高行動不便的由頭,不出面也沒人說閑話。

李世民這么說不是沒道理的,他李家雖然是借了豪門大閥之力奪得了天下,但自上位這些年來,深知豪門大閥之害甚過于苛捐雜稅,因此一直有意提拔平民出身的士子為官,好逐步削弱豪門大閥的影響。林家只是個小家小戶,家中也只有林明這么一個縣令出身,因此在聽說林荃淼竟然不象其他秀才一般沒有什么門戶之見時,李世民就有了想法,要知道,縣令在皇帝眼中是小,但在民間,一家里能出這么一個,也是光宗耀祖的大事,而且和那些最底層的平民差距是極其的大的,這就說明這個小子對待平民那還算是不錯的,至少,如果一日為官后,基本上不會和那些豪門大閥站在一邊,所以這才說他是個可造之材。如若不然,他也不會在群臣面前說出什么若王況真的立下不世功勛,封王也是可能的這番話來。說這話是有賭氣的成分在里面,但是他也是想借這個機會向天下人傳達一個信息,我李家天下子民,不論富貴貧賤,但凡有寸尺之功,必定能得到寸金回報。

當然這些事情李世民是背著眾臣問的李業嗣,前來道賀的客人是不知道的,許多人只是看著林荃淼竟然和小公爺也是有說有笑的,因此也都對他客氣有加,以為是哪家勛貴不常露面的子弟,等落座后一打聽,原來是林家的獨孫,就開始留意了起來,當官的哪個不精?尤其是京官。在他們看來,不論其他,就憑能和小公爺勾肩搭背這一點,此人就可堪交結一番。

這么幾個因素作用之下,最后的結果是,林荃淼竟然在今年秋的常舉中一舉名列三甲,大大出乎他自己的意外,本來中舉那是肯定的,但并沒抱什么名列前茅的希望,除非你是天下名士,天下士自歸心之人;要么就是家中背景極厚,考官都要賣幾分面子。否則哪怕文章做得再好,再怎么花團錦簇,言辭精辟,那也是和三甲無緣的。當然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不光光是林荃淼,就連王冼和黃大也被人注意上了,品級不夠到能和小公爺套近乎的也就沒法與和小公爺站一起的王況及林荃淼套近乎了。但也被他們從林家下人中輾轉打聽到了這個精瘦卻又是氣勢凌人的漢子以及被他護著的粉雕玉琢般的孩童,一個是宣德郎的把兄弟,曾幫宣德郎手刃仇人的;一個是宣德郎的親弟弟,如今正在讀書,是跟了宣德郎來行萬里路的,就都圍了上去,個個贊嘆,有說黃大狀極精悍,若入軍中必定是屬于那種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的人物;有說王冼聰明伶俐,這么小就知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日后必定有個好前程的。等等不一而足,反正是有什么好話就盡挑什么好話來說。這些品級低的官員平時都是沒什么油水好撈的,天子腳下,誰敢名目張膽的撈?因此這一來給王況道賀,就幾乎都是拖家帶口的來,他們心中清楚得很,經過今天這么一折騰,建林酒樓必定名聲大振,日后想再和以前一般的常去吃酒以自家那不多的薪俸恐怕是不能了,那還不趕快的趁這個機會讓妻兒老小大吃特吃一把?因此有小孩子的就都帶了過來讓他們和王冼一塊玩耍,拉過來前還暗暗叮囑,切莫要得惱了王小郎君,這可關系著阿爹日后的前程呢,即便是幫不了阿爹,那你自個和王小郎君處好了關系也沒壞處,瞧見沒有,那幾個小公爺,那可是極其的疼愛這個王小郎君的,看看,招呼客人的同時,還不忘隨時回頭看著王小郎君呢,那是怕王小郎君有個閃失。和王小郎君搞好了關系,那就是等于間接和小公爺搞好了關系,明白么?

總而言之,但凡是被人發現和宣德郎或是小公爺關系菲淺的人全都被人盯上,一個沒跑,連帶著留下來幫忙的小六子在那些官員中的身份也是水漲船高起來,就因為小六子在被人問到怎么他一個宦官會跑來幫忙的時候回了一句:“怎地?不行啊?這是咱家!”事后王況聽說了這句之后,問過徐國緒知道小六子是可靠之人,干脆鼓動林翰認下了小六子做干兒子,給小六子起了個名字,就叫林荃陸,正好合了他的小六子的名,又和林荃淼的淼字相對應。唐時對宦官并沒什么歧視,有的只是可憐他們人根沒了。而且現在的情況是,林家地位還是很低,小六子一個小黃門,品級比起林明的一個下縣縣令來也是差不多的,因此這時候小六子認了林翰做干爹,并不存在什么攀附嫌疑,也不存在內外勾結的說法,倒是沒什么不妥,若要是等到以后林家發跡了,小六子再想認干親,那是絕對犯了忌,不能夠了。因此,當第二天小六子回宮里如實稟報后,李世民也只是笑罵一句:“喲,不錯嘛,如今小六子也有了家了,以后不能再叫小六子了,得稱大名林荃陸啦。”還賞了他一貫錢,話是說不能再叫小六子,但宮內依舊是小六子小六子的叫著,這也是后話,也暫且不細提。(突然發現到現在,這章已經挖了不少坑了,汗個,不過還得繼續挖。)

這邊熱鬧非凡,那廂兩路國公爺的人馬也殺到了,一時間整個升平坊雞飛狗跳了起來,來的是什么人啊?國公爺,而且不是一個,而是三個,程知節,尉遲敬德和秦瓊這三個大唐的英雄人物,一來就來了三個,秦瓊是混在程知節的隊伍里被人抬著來的,所以說是兩路人馬。這下林家的空間就遠遠不夠了,于是坊間鄰居們就紛紛的將自家庭院都給清理了出來,排上桌椅板凳,眼巴巴的期望著從來不邁入升平坊的國公能進自家坐席,雖然他們明明知道這國公爺來了肯定是要在林府正廳用餐的,但是那些跟著國公爺來的官員們也是他們平日里想見都見不著的啊,能來一個自然也是好的,以后就可以寫在家譜上添上一筆,某年某月某日,某品某官到訪,多有面子啊,日后自家在族人面前那也是腰桿挺拔的。

還沒完呢,這兩路人馬還沒坐定,那坊口又傳來嘚嘚馬蹄聲,眾人一看,下巴都掉了下來,來的誰啊?當朝兵部尚書!這位爺可是輕易不去別家做客的啊,怎地今天竟然也來了?嗯,后面還有?誰啊?瞧瞧,快瞧瞧,轎子落地了,簾子掀起來了,腳邁出來了,出來了,出來了,天呀,那個鐵面魏老兒竟然也來了?

魏老兒來了,還有誰?還有誰?

眾人并沒期盼多久,一窩蜂仿佛商量好了似的,唐老尚書,杜相公,房相公全都來了。大家伙的眼珠子是掉了一地。雖然心總明白這些大佬們全是沖著三位國公來的,若是國公爺不來,他們也不會過來,但心中都暗嘆,這個王二郎實在是福氣啊。

要說李靖是看在李業嗣和王況關系好的份上來捧個場,這個王況還是有點相信的,畢竟李老頭對自己心中有愧不是?哪怕讓李業嗣參進一分不是他的本意而是李老二的意思,哪怕這個事情到現在是峰回路轉三天就不了了之,但以李老頭的脾氣,那肯定是心中過意不去的,所以借這個機會來間接表明:某心有愧,這回來給你捧捧場,算是某的一點補償。

但房杜兩位,那絕對是沖著老魔王他們來的,看他們和老魔王前后腳差不多時間到的,就知道他們肯定是遵循了品級越大就要越晚一點去道賀的潛規則,晚了一點跑到老魔王或者是尉遲敬德府上,哪知道這倆老家伙早就領了人馬殺到升平坊了。既然已經到了人家府上道賀,總不能就這么打道回府罷,于是沒奈何之下緊趕慢趕的也趕了過來。

這下那些到場的官員們個個暗中慶幸,還是某有遠見啊,這會沒白來,嗯,說不得,等下開席后,某就借個名頭,一桌桌的敬過去,就是今天喝趴下了,那也得扛著,往日里哪有什么機會和這些相公大佬們同席吃酒啊?即使不是同席,這會也被他們很是牽強的想成了同席了。

還有些先前就著人去催自家郎君趕來的見自家郎君還是沒個影,又派了人去,這次只說是連國公爺都來了,還怕你們不來?派完人后,心中個嘆息,郎君啊郎君,某說你怎么就爬不上去呢?原來還是個眼力問題啊,瞧瞧,郎君你今要真不來,恐怕日后更難上去一步了,跟著你這樣的主家還能有什么盼頭呢?說不得,某家只好辭了另尋好主家了。那些原本只打發了些個管事去賀的,正在家中郁悶自個白跑了一趟建林酒樓呢,趕上人家今天歇業,想吃好的沒吃成,頭一撥家人來報說是小公爺也在,心中正沒好氣,就沒去,這第二撥一報,說是國公爺和幾個相公都去了,好么,這還了得,趕緊的整理著裝,想想不行,先前的賀禮似乎薄了點,再備,文官也不坐轎了,還是上馬罷。頓時,可以說整個朱雀大街兩邊的坊區內蹄聲嘚嘚,這邊方一遠去,那邊又響了起來,把守衛的坊兵搞的面面相覷:今兒這是怎么了?怎么這些官員全都往一個方向跑?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可聽聲,竟然是往東面跑的,那是平民坊區啊,要出什么事情也該是沿著朱雀大街往北跑才對。

等最后探明了說是這些官員都是跑去給新任宣德郎道賀去的,個個咋舌,這宣德郎的人緣也太好了點吧?這么多都急巴巴的趕去?不成,得留意留意,日后見著宣德郎也要恭恭敬敬的問個好,嗯,聽說宣德郎和升平坊的林家關系不錯,就住在林家,以后見了林家的人,那也得客氣點。

最后的結果便是,整個升平坊,一共三十二戶人家,相對大戶點的有十一家,這十一家的廳堂上,前院后院都坐滿了人,就這還不夠,連坊街上也擺了十幾桌,不過秩序到是井然,女眷和孩童么,全都按自家夫君的品級分散在各后院里坐著,堂前及前院自然是大老爺們的地盤,也都按品級高低坐好,品級最高的國公相公等自然是坐在林府的正廳內。這種排坐方式都很自覺,不用林家人刻意去引導,來的人跑一地一看,哦這坐著的瞧官服品級比自己高,得,另找地方,到另一地方一看,哦,這又比自己低了,又轉身去找過。就這么亂哄哄了也沒多久,基本都落座了,再晚來的品級一般的,那就對不起了,誰讓你晚來呢?人家相公早就到了,你晚來了,得,自己在坊街上找個空位坐下吧。

好再小六子通知及時,林家早有準備,一接到通知,就派了人去讓把建林酒樓給打烊了,什么鍋晚瓢盆,桌椅板凳以及所有的食材調料全搬了過來,廚子小二一個沒跑的也來了,就連掌柜的也臨時充當起了跑腿的角色。即便是后來倆國公帶了兩路人馬殺了過來以及隨后匆匆忙忙趕來的后到官員,對建林酒樓的廚子們來說,那是沒半點影響。酒樓最不缺的就是食材,基本上長安每個稍微大點的酒樓,都會有個冰窖用來存儲食材的,加上還有那么些個國公府上派來幫廚的人,雖然開始也被國公府叫了回去,但隨著兩路人馬殺過來,這些人連帶他們準備的食材也都全帶了過來。所以,人手,管夠;食材,管夠;碗筷,有這些街坊鄰居,自然也是管夠;什么,你說鍋灶?整個升平坊三十二戶人家,少說也有百口大鍋,有的大戶點的都有好幾口鍋,光是林府就有十幾口鍋,所以也是不愁,甚至還有那么幾個掌勺的廚子,一人就管兩三口鍋。

今天是個好日子,不由得那些個廚子們不使出渾身解數賣力起來,想想看,國公爺啊,相公啊,竟然能吃到自己做的菜肴,做得好了,得一聲贊,傳了出去,那自個還不是身價倍增?再說了,還有姑爺在呢,還有姑爺的兄弟孫嘉英孫郎君在呢。要說這孫郎君,對烹飪的癡迷簡直讓人咋舌,吃在酒樓,睡在酒樓,成天就鉆在廚房里舍不得出來,今天要不是姑爺大喜,恐怕是兩頭牛也拉他不動的。有這么一尊大神在四處巡視,那做出的菜肴還能差到哪去?唉,也就孫郎君好福氣,攤上姑爺這么個兄弟,得了許多的秘技,甚至姑爺常來手把手的教,自家哪有這個福份啊,好在孫郎君得了姑爺吩咐,也不藏私,會什么就都教了出來。瞧瞧現在建林酒樓每天的熱鬧勁,雖然是比以前忙太多了,但到手的工錢那也是更多了,這日子別提多舒坦。

賓客們見人如此之多,原來還以為這會兒林家怕是會因菜上不過來而在相公們面前出丑了,但這一開席,就見那菜是如流水般的絡繹不絕的上來,沒個停歇的,不由得吃驚,這林家恐怕是早就預料到了國公爺和相公尚書們都會來的罷?故而才準備得如此周全,等有心人細看了下,才發現這些人上菜實在有講究,幾乎是每個有廚子的地方端出來的菜都不相同,一個地方只是源源不斷的端出同一種菜來,估計反正就是每一口大鍋頂多只負責做一兩樣菜,做得了后,除了國公爺和相公坐的那幾桌外,都是從離得最近的桌面上起,就這樣,雖然可能是相鄰的兩桌上的菜不相同,但都保證有菜及時的上來,而且吃到最后,也能保證每一桌都能吃到所有的菜肴。

這就得歸功于王況突然想到的流水線作業了,在林家的管事稟報說席位太多,恐怕上菜會亂了之后,他想了想,就將每一道菜看做是一個工序,那么每個廚子只負責一道,而這個工序又不同于真正的流水作業,必須得傳到下一道工序去,幾道十幾道甚至上百道后才能完成,這個菜式只要一做完,直接按各自的遠近端了上去就是,這么一來,這個效率,那是杠杠的。經過王況這么一指點,負責調派的建林酒樓掌柜這么一實施,高下立判,那掌柜也精明,將此法子暗記在心,這法子好啊,以后若是再有類似的酒席,恐怕就只有咱建林酒樓能應付自如了。經了今晚這一來,建林酒樓能承辦超級大宴的名聲肯定打響了,嗯,別家不行,唯獨咱建林酒樓行,即便是把價格開高那么一點點,別人也只有干瞪眼的機會。算一算,一席多賺個十吊八吊的,那如果是百席呢?娘咧,那就是十貫八貫啊。要說姑爺生就一雙點石成金的手,那也是不為過的。

酒過三巡,就有官員開始起身離席出去敬酒了,原本比較沉寂的席面漸漸的熱鬧了起來,美食水雖好,但是和相公國公打個照面的機會更難得啊,想吃美食,大不了等以后多花些錢去建林酒樓就是了,可敬國公相公一甌酒的機會,那是怎么也沒法拿錢買的。

正熱鬧著呢,就聽得坊區街口突然一聲喧嘩,似乎是坊兵們喊了句什么,然后是突然的寂靜了下來,眾人面面相覷,怎么?有事發生?有思想容易走偏鋒的竟然聯想到了亂黨之類的,一瞧,這么多官員在,幾乎囊括了在長安的大半,這要真是有亂,那還不是一鍋端了,因此臉色竟然有些慘白了起來。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8:02
第一五六章將震撼玩到底

再說李世民早上在朝會中狠狠玩了把震撼之后,那個心情舒暢是不用說,總覺得是心中憋屈了好些年的一個小惡魔將壓在其身上那沉重如山的擔子稍微的給放了一下,中午隨便的用點午膳后,整個下午那是精神抖擻的批著奏章,一折接一折,中間基本沒停下來休息過,旁觀伺候的近身黃門就納悶了,陛下今天怎么了?仿佛有混身用不完的勁似的?

秘書郎在將李世民批過的奏章分門別類好等下分到各部去的時候,也是驚奇,陛下今天心情大好啊,瞧瞧,這個原本該判秋決的滅門殺人犯被批上了一句:“為父兄仇,手段雖殘忍,然其情可憫,情有可原,改徙千里,永不得赦。w/w/w/.小shuoyd/.c/o/m”那個被彈劾說是貪墨公款的縣令被批上了一句:“其所得銀錢用于周濟平民,于法固然難容,但于情可嘉,著上官訓斥,罰其薪俸一月。”罰一月薪俸這不等于沒罰么?完全不符合陛下往日的性子啊。某家是不是該把汪侍郎托的事情提上一提?別,還是別了,趕快去通知汪侍郎,還是讓他自己來罷,告訴他今天陛下心情大好,也算是不負所托了。

等到用晚膳的時候,李世民竟然一反常態的比平日多吃了不少,長孫皇后一旁看了很是欣喜:“陛下今日胃口不錯,看似有喜事?”

“啊?哈哈,喜事是沒有,不過,舒暢事倒是有一樁。”于是便將早朝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通,雖然明知道自己的喜怒哀樂都會被宦官們稟報給關心自己的皇后知道,但其中的喜歡又不是那些宦官們所能知道的。

“這個王二郎,倒還真是走運了,正碰上陛下要泄泄心中邪火。不過說來,那蒲熙亮竟也撿了個便宜,一小塊的黃玉就換的大功一件,看起來王二郎雖然是從白身一躍成了宣德郎,但卻是吃虧了點。”長孫皇后笑瞇瞇的,“說起來,妾身還要感激王二郎呢,若不是他的法子,恐怕妾身如今也就只能躺在榻上看陛下用膳了,陛下賜給的夜光杯也不要,算是個不錯的孩子了。”

“瞧觀音裨說的,倒是朕虧待了王二郎了?放心吧,朕不會虧待他的,不是給他許了個封王的愿么?還有倆條件呢。嗯,倒是那個建安縣令林明和建州刺史黃良,有識人之明,得找個機會提上一提。”說到了王況,李世民就想起了林明和黃良獻上的將軍柜,后來又是番薯,又是暗暗的推薦王況,這功勞也是不可沒的。

對于李世民胡亂給王況許了個封王的愿,長孫皇后雖然心中反對,但也沒說出來,作為皇后,干預朝政是最忌諱的,自己只要幫陛下管好后宮,教育好幾個皇子,讓陛下沒后顧之憂就可以了。而且她也以為李世民只不過是那么隨口一說,真想封異姓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想封王,你得讓天下歸心,全天下百姓豪門都感于你的不世功勛才行,想做到這點可不是說說就能成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人隨著地位的上升,那心中的私欲難免會膨脹起來,等到了一定的地位,恐怕這個王二郎就不會再似如今的心性了。

可以說,這簡直就是個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活脫脫局面,因為一個王況,連帶著多少人都被納入了上層的視線,牽一發而動全身,這點即便是王況也是所料不及的。

夫妻二人正有說有笑的,就聽有宦官來報,說是長安有異動,許多的官員都匆匆忙忙的騎了馬離家,即便是文官也是棄轎騎馬,全都往一個地方趕。這話可把李世民嚇得不輕,玄武門之變才過去沒幾年,往日情形還歷歷在目,怎么,難道有人想學了朕當年的做法不成?趕緊再差人去查,等到回報回來,原來是因了兩個國公爺嫌在自家辦宴麻煩,拉了人馬去和新任宣德郎湊熱鬧去了。他們這一去不要緊,連帶著許多老臣也不得不跟著走,就造成了好像是都是去給宣德郎祝賀的假象,結果那些原本沒想去林府道賀的官員們是雞飛狗跳的急急忙忙也趕去,所以才有了這個局面。

說來這些個急急忙忙趕去的官員也夠悲催了,本來么,國公爺辦宴,那是一定要去的,但要命的是,倆國公爺同時辦宴,你說去哪一家好呢?這還沒完呢,林府那也辦宴,而且還有三個小公爺壓陣,那也得去啊。干脆,某就都不去,就不會顯得厚此薄彼,而且,還可以趁了這個機會先跑去建林酒樓大快朵頤一番。(本章節請登陸wap)誰會料到兩個國公爺一時興起,三家酒宴臨時合做一家,自然是個個手忙腳亂了。去建林酒樓沒吃成,這下倒好,還要落了個擺架子的名頭,杯具啊杯具。

接連來報讓李世民越聽越是覺得有趣,白天的暢快勁還沒消去呢,一時興起,得,既然白天玩震撼玩得痛快,不妨再玩一把,要玩就徹底的玩一天次,放縱一天,等到明天就不能再這么玩了,否則鐵面魏老兒又該緊盯朕至少一個月不放。干脆,朕也去湊湊熱鬧,于是就著人通知了長孫無忌,攜了幾個護衛及宦官,一路悄沒聲息的來到了升平坊。坊兵們沒見過皇上,但這些坊兵都是在整個長安城的各坊輪班著守衛的,而且幾乎都是老兵油子,卻是見過無數次的長孫相公,再一瞧,連長孫相公都要畢恭畢敬的,那還能跑?肯定是皇上微服出來了。因此嚇得連忙喊萬歲,這才有了前面升平坊里一干吃得正盡興的賀客們聽到的一聲喧嘩。

一眾賀客還在面面相覷,有那么一兩個膽小的又想歪了的,差點就鉆桌底下去了。程知節他們以及王況等人都是在林家的正廳中,當然不知道外面來人了,只有王況聽到那聲喧嘩后是心頭一跳:不會吧?我這真的是主角運開始旺起來了?這個橋段簡直就是無數穿越男心中最熟悉不過的了,辦家宴,然后突然皇帝來了,然后是給一眾官員造成大震撼?然后就是自己從此聲名大振?然后就是飛黃騰達?賊老天,不帶這么玩人的吧?我還想安安靜靜的先過個幾年再說呢。

不怪王況第一個就想到是李老二來了,實在是第一,這個橋段熟悉不用說,第二,貞觀開始以來,長安并沒出過什么大變故,要出也是要過很多年以后的承乾太子之亂,具體什么時候不知道,但肯定不會是現在,也不會是接下來的幾年里,李老二還年輕著呢。所以這么一分析,八成就是李老二白天沒玩夠,想著晚上繼續玩一次沒跑。想著不由可憐起李老二來,瞧著坐在皇位上風光無限,可要想做個明君,就要處處受制于臣子們,這也要顧忌,那也要小心,偶爾玩一把心跳吧,還不能盡興。

此時天早已經黑了下來,升平坊難得碰到一次大喜慶的日子,早在天沒擦黑時見來的客人越來越多,家家戶戶都派了人將附近店鋪里的燈籠燭火搶購了一空,天才剛開始黑,就有幾戶人家迫不及待的將燈籠打了出來,這些都是精明的,知道先打出燈籠的就肯定是引人注目的,如此一來不就有越來越多的官員坐到自家院里的席面上了么?他們這一打,旁邊的也不是省油的燈,一瞧,怎么官員全跑他家去了?哦,原來是打了燈籠,那趕緊的,咱也打上,還要多打幾盞,就這么地,到天還沒全黑的時候,家家戶戶燈火通明,整個升平坊已經是火光沖天,比起白天來也毫不遜色。搞得幾先后幾隊巡街的還以為走水了,見到坊兵們卻是在那有說有笑的吃著東西,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升平坊大宴,國公相公都來了,坊兵們吃的就是林府給他們送來的鹵水和點心,還有一壺酒,本來坊兵在崗上是不敢吃酒的,恰恰是推辭的時候,李尚書和掌管著御史臺卻又是任秘書監的魏相公前后趕到,見狀就說了一句:“大喜之日,一壺酒可飲,但須得盡忠盡職。”他們這才放心大膽的就著一壺輪流喝的酒吃了起來,巡街的兵將是個個眼紅紅的,但沒辦法,他們的職責就是不停在各大街道間巡游,不同與守坊的坊兵,不能停歇。

結果是第二天,許多巡街的兵士紛紛請調要去待遇差了他們一絲的坊兵營,他們都打聽清楚了,不管是誰,只要站在升平坊值守,宵禁前一刻,林家都會送些吃食來給坊兵們,那可是如今聲名大起的建林酒家的主家林家送出的吃食啊,誰個不垂涎欲滴?最后還是他們的上司和李業嗣有點私交,央了李業嗣出面和林家交涉,許了以后建林酒樓會一直營業到宵禁前才打烊,最后一個時辰專門針對巡街兵士開放,巡街的都可在宵禁前去建林酒樓取點吃食,建林酒樓請客。前提是以后如是從建林酒樓出來的醉客,巡街的兵士得幫著送回家去。這是個雙贏的法子,巡街兵丁也不用去觸犯律法,送個醉客而已,順路巡邏到了也就送到了,舉手之勞,丟馬背上一馱就是,又不費自家力氣;那些醉客呢,哦,吃醉了還有兵丁送回家,嗯,也是安全,以后還是來建林酒樓吃酒。如是一來,后來的長安就漸漸形成一個不成文規矩,但凡是酒樓食肆,只要巡街兵丁上門,都奉送一些吃食,而若是有醉客或是鬧事的,往巡街隊一丟就了事。巡街兵和坊兵一下就從最被人瞧不起的兵營成了炙手可熱的香餑餑。自然,當這些兵丁及他們上官最后聽說這是宣德郎出的點子,自此后對林家和建林酒樓那是看顧上也多了一分力氣,這是后話了。

呃,扯遠了,回轉到升平坊這來,眾官見燈火通明中,從坊街口緩緩而來的人,前面一個步履堅穩,不是當今皇上又是誰?側后面一個略顯謙恭的不是長孫相公又是誰?再后面的就是幾個護衛和宦官,全都是便裝打扮。

這下真真是雷倒眾人了,一個小小宣德郎家的賀宴,值當得皇上親來么?就是隨便使了個小黃門來,那已經是極大的恩德。

升平坊內的街坊鄰居大多是沒見過皇上的,但也是有例外,每年的春耕日和秋狩日,皇上都要經由朱雀大街御駕前往皇莊禱天告地,有少雨的年頭,皇上也會經朱雀大街出了明德門后,沿灞河一路向北去到渭水邊祈雨,因此有曾經夾道迎送皇上的就認了出來,驚得那一下張大了的嘴巴竟然合不上了,稍微好些的震驚過后就趕快的提醒身邊的鄰里,那是當今皇上,等下莫要失了禮數。

相比于那些品級較高的官員來,品級低的卻是實在不堪,有的筷子上還夾著菜,就這么定在了那里,尤如被仙家施了定身法般;有的是嘴里正叼著一根雞腿,油淋淋的湯汁順著嘴角往下一直流到了脖頸里也不知;有的是正要伸出筷子的,那筷子叭噠一聲就掉了,可手還是那么伸著;有的正舉著酒甌往嘴里灌的把酒甌都舉到鼻子了也不知道,就那么機械的灌了進去。。。。

見眾官如此丑態百出,李世民身后的長孫無忌臉一冷就要喝叱,李世民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一樣,及時的伸出手背在后面擺了擺,長孫無忌這才沒喊出來。

長孫無忌被李世民叫了出來,心里是極度的郁悶的,某今天可算是站在了王二郎身邊,為你說盡了好話,還特地幫你王二郎把陛下今后可能對你的動作給將死了,日后你王二郎只要不做傷天害理之事,不再和某作對,那基本上是坦途萬里了,而且,某回家后還徹底的將那不成器的小輩趕出了長孫家,某圖的什么?還不是圖的你有才,日后若是乾承太子繼位,好幫新帝干出一番大事業來?

可捧人沒帶這么捧的罷?某家連程知節和尉遲老黑的面子都不賣,只各派了個管事前去道賀,這倒好,被陛下拉到升平坊來了,這樣一來被百官看了,還不知道怎么琢磨某心胸狹窄呢?但是皇帝有命,他又是不能不來,所以說,今天算是長孫無忌最為郁悶的一天了,一大早被仨老頭堵在紫宸殿外,接著是被皇帝暗中敲打,然后是仨老頭的子弟都得了賞被仨老頭挑釁,現在呢,又要被人看做是自己不愿意來被皇帝拉來的,能不郁悶么?

見到百官看到自己的來到后的丑態百出,李世民心里是越發的舒坦:叫你們在朕面前裝君子;叫你們在朕面前說這個不行那個不合禮制。這回看看,哈哈,個個丑態百出了罷?爽快啊,實在是爽快,自登基來,多少年沒這么舒暢過了?

因此,他很是享受這個過程,而且心知肚明,這樣放縱的機會估計以后很難再有,還是抓緊享受享受罷,過得今晚,以后又要開始高處不勝寒的生活了。知道長孫無忌肯定會出言喝叱,這才及時的制止了長孫無忌的動作。嗯,是不是可以考慮過段時間就來玩上這么一出呢?如果間隔時間長而且控制好火侯的話,只要說朕需要發泄發泄胸中的火氣,想來魏老兒不會太多為難朕罷?

這會兒早有幾個機靈的國公府家人飛奔進去稟報了,程知節他們這才知道原來是陛下來了,連忙放下酒甌碗筷,迎了出來。程知節還是那種毛糙的樣子,迎上去哈哈大笑:“陛下怎地也來了?俺老臣就說么,陛下該多出來走動走動,常年悶在宮里可不大好。”王況聽了癟了癟嘴,程老魔王你也太會裝了,幸好后世的人早就將你研究個透,知道你這家伙會裝,成天的裝個大老粗,否則我也要被你騙了。

李世民被迎到了林家正廳,在上首坐下,這個時候自然就輪不到林家人來伺候了,好在小六子和徐國緒都還在,不等吩咐就飛快的給李世民上了新碗筷,然后立在一旁聽候吩咐。王況使了一個眼色給黃大,黃大會意,跑到了后堂,叫上林翰,將林老太爺給攙扶了出來,這可是難得的機會,讓林老太爺見見李老二,雖然沒有什么實物的好處,但暗中的好處那是跑不掉的,這可是與皇上同過席的林老太爺,誰見了那也要敬三分不是?

見黃大將林老太爺攙了出來,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閃,嘴角一翹,看了王況一眼,王況心中的小九九早已被他看透,不過他今天高興,就賞林家人一個臉又如何呢?王況見李世民看向自己,知道自己的小算盤被看穿了,也就沖李世民嘿嘿一笑,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的。這嘿嘿一笑,李世民來了興趣,這個王二郎,怎么從第一次見他,就從沒見他畏懼過朕的?難道真如李家小子所說,他有個高僧大德的師傅?(說到這里要解釋下,有書友說李家尊李耳為祖,李唐不應該是佛法大興的時代。但是,李家起兵時,卻是得了僧人的相助,因此,作為回報,佛門從此才真正的開始在中華大地上興旺起來,灰雀認為,也正是李家尊李耳為祖,同時又給佛門大開方便之門,所以,佛道二教也就是從這時候起才開始漸漸的相互滲透融合,從而形成后世與境外有很大差異的佛門來。)

這一聯想,就對王況得的田黃來了興趣,因為李業嗣回報說的是王況因為蒲熙亮送的黃玉與救過他命的大德(什么救命大德,那分明就是你王二郎的師傅,朕不傻,不過你師傅不愿意為人所知,朕也就不想拆穿你罷了)身上佩戴的差不多,想著看看能不能從那黃玉上猜測出那個所謂大德的來歷。就開口說道:“王二郎,你那黃玉呢?拿來朕瞧瞧,到底有多稀罕,能讓你如此爽快的答應蒲熙亮?朕可是聽說,蒲熙亮原來還有些小動作的哦。”這話一出來,兩個人登時就變了臉色。

一個是蒲熙亮,他因為送了田黃給王況的緣故,王況就特地將他安排在林家前院里坐席,加上他又常出沒于各大豪門間,那些個高官要打個什么家什之類的還是要有求于他,所以也就對王況的安排視而不見,不去楸住品級不同而不放,這會他正侯在廳門呢,一聽陛下竟然知道了自己先前的小動作,冷汗就下來了,壞了壞了,這可如何是好么?

另一個當然就是王況,他一聽李老二要看田黃,心就哇涼哇涼的,老天爺玩人也太狠了些吧?才丟給我一個超級大餡餅,眼看著這餡餅就要落我頭上了,我伸手就能夠著了,你卻又突然的將餡餅使了個乾坤大挪移,挪到李老二頭上去了?我的墊桌腿的田黃啊,我的富可敵國的泡沫啊,沒了,這下全沒了。王況心知肚明得很,這田黃落到不懂書畫篆刻的人手中的話,那就是塊還不錯的好看石頭而已,但要是落到了李老二手上,以李老二對書畫的癡迷程度,連王羲之后人手中保管著的《蘭亭序》都敢不顧皇帝之尊用騙的不光彩手段占為己有的性子,能認不出田黃的好來?以李老二的皇帝之尊,一個號令,恐怕全天下都會去找田黃,到時候,還能有自己的份?別說壽山村的那塊地了,就連自己手中這塊能不能保住都難說。

這心那個痛啊,這個糾結啊,王況一下就恍惚了起來,想想看,幾十幾百幾千億眼看到手的財富,就這么沒了,誰受得了?

李老二哪里知道王況這會心中那飛快旋轉著的命運轉盤?他更不知道的是,王況在這一刻甚至動起了輔佐乾承太子將他趕下皇位的念頭。他只以為自己這么一提,勾起了王二郎對其師傅的想念之情,就沒再催著,而是等著王況恢復過來,他可是知道的,這個王二郎很是重情義,一個重情重義之人的些微失態容忍一下又能怎樣呢?

沒繼續管王況,李世民眼睛一轉就看到了蒲熙亮那慘不忍睹的臉,黃豆大的汗珠子如瀑布般的滾滾而下,嘴角一抽一抽的,看那兩條腿,如果不是夾在人群中,旁邊有人攙扶,恐怕已經攤倒在地了罷?

嗯,朕今天心情好,念在你及時造出水車的情況下,而且如今造大水車還離不開你,朕就放你一馬,如若不然,哼哼!

“蒲卿莫不是身子不適?那就坐下罷。”這話一出來,蒲熙亮這才緩過勁來,還好還好,陛下沒有追究的意思,不然也不會叫自己為“蒲卿”了,也不會叫自己坐下了。還有,王二郎看起來也沒有落井下石的意思,還是人家心胸開闊啊。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8:03
第一五七章為陛下嘗個咸淡

怎么辦?怎么辦

王況心頭飛快的盤算著,這時候恐怕就是那能殺人的深藍超級計算機的運轉速度也比不上王況頭腦里里到處亂竄的腦電波快了。然而,這片刻之時,又能有什么辦法?后悔啊,后悔,早知道,當初就該將當著別人面將那田黃砸個粉碎,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失去一塊田黃凍的損失可遠遠比起那一平方公里的地下埋著的估計能堆滿一間屋子的田黃少得太多太多了,就是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李老二呀李老二,你就不能消停消停點,好好呆在你的宮里享受你的后宮佳麗么?如今天氣正好,不冷不熱,正是晚上做運動的好時機啊!

田黃凍并不在王況身上,他唯一擔心的就是田黃凍被人認了出來,放房里?不安全,若是有人趁自己不在摸了進去順手牽羊摸走了呢?放自己身上?那更不安全,后世的王況有一點點的低血糖,因此就養成了隨身帶著點零食的習慣,穿過來后,這付身子是沒低血糖的毛病了,但隨身帶著吃的習慣卻是保留了下來。

程處默他們和王況混久了就知道了他身上隨時都帶著吃的,經常是嘴饞了放著自己家人帶著的東西不吃,跑來找王況要,王況不給就又掏又摸的,有時侯甚至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就伸手到王況懷里和袖子里掏。小魔王和小黑碳不認識田黃凍,但秦懷玉可就不一定了。秦家也算是前朝大豪,其曾曾祖父秦孝達,曾祖父秦方太,祖父秦愛三代都是魏、齊兩朝文官,可以算是個傳承百年的書香門第,從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來,到了其父親一代,名就從兩個字改成了單字,一般的說,單字名幾乎無一例外的都是豪門才會取(基本上如此,隋唐時候,如果一個人的名是單字,那么八成是豪門出身,但豪門里雙字名也是常見的。),只有極少數個別的例外,王況又是個怪胎,想著自己沒名字,直接將后世的名字套了過來;可以說,當初孫銘前肯那么看顧王況,有那么一小部分的原因就是見王況報出的名是單字的份上。

即便秦瓊一反先祖做文官的常例而做了武將,可秦懷玉現在是個亦文亦武的主,搞個不好就能知道田黃的好來,現在秦懷玉遠赴六詔去找自己隨口一說的田七了,但等他回來后,如果被他看見,那就危險。所以怕以后忘了,王況在得到田黃凍的當天,就交給了黃大保管。小魔王他們敢來王況身上掏東西,卻是不敢去天天基本板著一張臉的黃大身上掏東西,說他身上有股子冷氣,靠近了都難受,更別說去掏東西了。所以,田黃凍放在黃大身上是最安全不過了。

哎,天作孽,猶可以,自作孽,不可活啊。罷了,罷了,就當我王況從來就沒有得到過這塊田黃凍吧,壽山村的那塊地也別想指望了。哥就不信了,以哥最喜歡看探索類節目的眼光,還不能再找到一個可以吃獨食的鉆石大餅?哦,鉆石?還是別想了,遠在非洲呢,現時的航海技術,還去不了,李大膽能找到辣椒,估計也就是在東南亞靠近澳洲的一個島上碰到的(據考證,澳洲的原住民很早就能乘獨木舟與南美洲大陸原住民往來,故灰雀將原本應在南美的辣椒挪到了太平洋諸島上),而且還是運氣奇佳,不然恐怕早就葬身大海了,自己沒必要去冒這個險。現在的天竺倒也是有,可那也是遠隔萬里,唐三藏這會估計還在于闐一帶轉悠呢。

算了,既然要交,那就趁早痛痛快快的交出來吧,早點交還可以裝作自己不認識田黃,晚了李老二就該起疑了,哦,你王二郎得了好東西就想著獨吞?以前你是白身,朕礙著面子不好怎么整治你,現在你也是個官身了,那就別怪朕不客氣了。

暗中深吸了口氣,平復下自己郁悶的心情,王況轉身沖站在身后的黃大伸出了手,黃大遲疑了一下,伸手從懷中掏出個錦盒遞給王況。要說黃大對王況那是極忠心的,李老二即便是開口要看田黃凍了,按說他當下就該掏出來才對,但王況沒發話,他楞是沒動,仿佛那塊“黃玉”不在他身上似的。見到王況伸手了,黃大這才掏出個錦盒來,猜都不用猜,盒子里肯定就是那塊“黃玉”了,李世民不由多看了一眼黃大,笑道:“這位壯士想來當就是黃大罷?瞧不出來,對王二郎倒是挺忠心的。”王況在仙霞嶺殺賊以及之前在建安鬧的那一出,前因后果這幾個月已經被李世民查了個一清二楚,明知道王況有借刀殺人的嫌疑,朝庭被當槍使了一回,但那鄧森等人確實是死有余辜,也就不再追究王況的責任了。

“回皇上,某不知道什么忠心不忠心,某只知道,阿爹阿娘從小就教誨,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小東家于某有一飯活命之恩,某的兄嫂侄兒這才沒餓死,故某不敢忘。”黃大畢恭畢敬的垂手回答。

“嗯,這倒也是個理,朕曾聽說,你辭了兵部給你的官職不受,恐怕就是擔心以仆壓主罷?”李世民并沒伸手去接那錦盒,轉而對黃大感興趣了起來。

“回陛下,黃大非況之仆,而是況的兄弟。”見李老二的興趣好象轉移了,王況小心肝又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嘿,有門,想法把李老二的注意力給引開了,最好把田黃給忘了,那么大餡餅還是自家的。

“呵呵,不錯,都是有情有義的,看來今天要是不給黃大個說法,恐怕王二郎你心中定要埋怨朕一二的,朕可不想有人在萬里之外指指點點說朕斷事不公,既然王二郎你如今也已有了官身,身邊也是需要一個得力之人,李愛卿以為如何?”李世民當然知道王況強調黃大是自己兄弟而不是家人是想為黃大把功勞再討回來,就轉頭問坐在程處默身邊的李靖,之所以不問老魔王,那是他也算看出來了,老魔王今天已經是大張旗鼓的站在了王況這一邊,問他?他還不把黃大給夸到天上去?還不如問更為正直的李靖。

“臣以為,黃大殺賊有功,且有情有義,又在來長安路上一路護衛了宣德郎周全,當授羽林軍史。”李老頭也不含糊,一句話就把自家孫子李業嗣的功勞摘了個一干二凈的,聽起來就像是來長安一路上,那些軍士們都成了擺設,功勞全是黃大一人的了。羽林軍史,那就是流外四等的軍職了,黃大能得到這個職位,算起來也是看在王況的份上,原來兵部只是授他個流外八等的守宮署掌設的,而黃大當初辭掉也是因為這守宮署掌設是只能呆在長安,自此后不能再跟著王況了。

“如此甚好。”兵部對于八品以下的軍職可以直接授予,八品以上的可就歸吏部管了,兵部只有提名權。一個小官而已,李世民沒想太過糾結在這上面,本來他對黃大還是挺有好感的,就可惜了黃大剛才擺著只聽王況的,讓他有點掉了面子,否則,李世民并不排斥給黃大更高一點的職位,還是那句話,只要你還是低級官員,甭管幾品,對他李老二來說都是小螞蟻一只,輕輕一摁就死。高級官員么,還得要顧忌到朝中各大員的反應和心情,不是那么好處理。

說完,李世民的眼光又轉到王況擺到桌上的錦盒上了,小六子會意,就上前一步將錦盒拿了過來,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

老天爺還是沒長眼睛啊,看來這李老二對這“黃玉”是念念不忘,怎么就轉移不了注意力呢?王況心中哀號起來,再見了,我的墊桌石,再見了,我的富翁夢,再見了,壽山村。他要是知道李老二對這田念念不忘只是為了想知道王況的“師傅”是誰的話,恐怕早就扇自己幾個耳光了,說什么不好,非得要說有個什么大德身上也帶了這么一塊?

“這么普通的一塊黃玉,難得王二郎你竟然這么看重,算了,朕將這個給你,算是幫蒲卿補償罷,本來上次的夜光杯就是補償,你又拒不接受,現在這個可不能不受哦。”李世民從錦盒里拿出那塊“黃玉”,端詳了一會,沒看出什么端倪來,就是一塊沒經過雕琢的普通黃玉而已,怕是連一貫錢都抵不上,這樣的黃玉,長安各大珠寶鋪子里多的是,更別說想從上面看出來王況“師傅”的來歷,而且這又不是王況“師傅”身上那塊。李世民有點失望,但自己開口讓王況拿出來看,現在大家都看到了,這么一塊普通黃玉,換個水車,王況明顯是吃了大虧的,所以就必須要表示表示了。

所以,他將“黃玉”放回錦盒里后,想了想,就從身上解了塊玉佩下來,也一起放到了錦盒里,示意小六子遞回給王況。

小六子這里忙前忙后的,倒是把那幾個跟了李世民前來的宦官們嫉妒個半死,好你個小六子,哦,跑到宣德郎這來吃酒,現在又來搶了某等的飯碗?但嫉妒歸嫉妒,他們也是沒的辦法,誰讓他們被長孫相公給打發到了幾步之外呢?不過,等到第二天,他們聽說了小六子如今也算是林家的人了,有了個名字叫林荃陸后,對小六子的態度馬上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巴結起來,都想著能在旬假的時候跟了小六子去林家蹭飯吃。

咦?難道李老二竟然沒發現田黃的價值?不能啊?李老二眼光不至于這么差啊?再說了,即便是李老二一時間失察,走眼了,這種情況不是不可能。但他坐他身邊的可都是什么人啊?臭老酸(哦,不能再叫臭老酸了,好歹人家今天可算是幫自己說話,管他呢,他又沒聽到,自己背地里叫就是。)就不用說了,還有魏老頭,房杜兩位呢?好像在座的里面還有個書法大家諸老頭吧?剛剛分神了,沒太注意是哪個,好像是那個坐在房老頭邊上的那個高瘦老頭子。這么多人在,李老二又是把田黃從盒里拿了出來的,這幾個老頭可都湊了過去瞧的,怎么就沒一個看出來?是他們眼光不行了還是自己當初看花了?

王況滿心疑問,接過了錦盒,他決定要親自再看一眼,到底是不是自己當初走眼了,要是走眼了也沒關系,不是自己期待的么?田黃的存在還是只有自己一人知道,大餡餅那是吃定了的,沒跑了。

盒里有皇帝賞的玉佩,王況要看一眼是理所當然,正大光明的。他打開錦盒,拿出玉佩,這是一塊品相極好的羊脂白玉雕的麒麟佩,看那水頭,絕對是屬于水坑玻璃種的羊脂白玉,這塊玉佩其本身的價值就已經很高了,更不用說上面雕著了麒麟,又是皇帝賞的,可以說,有了這塊玉佩掛在身上,以后王況基本可以見官不拜了,管你官多大,我玉佩掛身上,就和你平起平坐了,嗯,雖然權力還是原來那個權力,但地位可就高了許多。

王況嘴里贊嘆著玉佩的精美,不住的說著謝陛下厚賞的話,眼睛卻是瞄向了那塊田黃凍,不瞄不要緊,一瞄就嚇了他一跳。為什么?錦盒里的那塊不是他原來看到的那塊田黃凍,確確實實如李世民所所,就是塊極其普通的黃玉而已,可以肯定,這一塊絕對不是原來的那塊,雖然形狀大小類似,但是細看下還是有很大不同的,原來那塊表面光滑,而現在這塊的表面有點褶皺紋,還有一塊糖皮。

被掉包了,王況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被李老二掉包了。王況絕對不會懷疑,李老二肯定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蘭亭序》就是這么被他搞到手的。可是,要掉包那也要有時間啊,堂中眾目睽睽之下,大家親眼見到的,李老二是慢慢的從錦盒里拿黃玉來看的,他手還沒離開盒子,幾個大佬就都湊過去看了,這些大佬們或許在朝堂上對李世民是畢恭畢敬的,但下了朝就差了些許,加上這又是個普通的宴會,沒人講究那么多規矩。李老二一直都是一手托著錦盒,一手拿著黃玉的,除非這個李老二是鬼手王穿越過來了,否則他絕對不會有那么快的速度。

李老二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那么剩下的是誰?王況笑了,哇哈哈,自己無意中撿了個寶啊。

將玉佩當著李老二的面畢恭畢敬的栓在自己束帶上,然后蓋好錦盒,將那塊黃玉又遞給了黃大保管,沖黃大微微笑了一下,背著眾人,暗中挑了下大拇指。黃大見了也是微微一笑,并不吭聲,接過錦盒復又揣到懷里。

原來黃大見王況在得到田黃凍后欣喜若狂的神情,就知道,雖然這塊黃玉自己不知道來處,但也是個極為精貴的東西,以他在珠寶行從學徒干起干了那么多年的眼光,也能瞧出這塊“黃玉”的不凡來,但不凡在哪里,他并不關心,只知道小東家肯定把這塊東西看得極為重要,要不然也不會讓自己保管以免被小魔王他們搜出來。因此,他在拿到田黃的第一時間,就跑去找林家的管家,支了一筆錢去尋了塊形狀顏色幾乎一模一樣的普通黃玉替代田黃放進了錦盒里,而那塊田黃,則被他裝在一個錦囊中,貼身掛在身上,不怕被人發現。這就是他經常走南闖北的經驗帶來的好處了,知道東西藏著不示與人并不是真正好的辦法,最好的辦法就是拿出個贗品替代,讓看過的人徹底死心。可以說,黃大想的這個辦法比起王況想的將田黃敲個稀巴爛的臭點子好上百倍,敲個稀巴爛別人還有可能懷疑你心中有鬼,換個普通黃玉,那就是誰也不會想到其中的奧秘了。

沒想到他這個防備萬一的辦法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場,黃大也很是欣喜,總算保住了小東家視若珍寶的東西,經今天這么一出,以后再也不會有人注意到這個“黃玉”了。

見王況當自己面栓好玉佩,李世民也樂了,這個王二郎,不矯情。轉頭見眾人除了幾個大佬外,都還站著呢,就開口道:“某今日微服前來,就是來作客的,這里沒什么君臣之分,諸位且隨意。”這會他不稱“朕”了,知道自己如果不放下身段,還擺著君王的架子,怕是這廳里沒幾個人能吃好的。干脆,既然放縱,那就繼續罷。

見皇上以一平常人自居,廳里廳外的眾人也就各子落座放寬心的吃了起來,不用擔心什么丑態百出了,陛下這句話就是擺明了告訴他們,吃,盡管放寬心了吃,今天沒那么多規矩。不過話雖如此,畢竟人家還是皇上,大家還是拘謹了許多,再沒有之前那樣熱鬧的樣子,有些本來想進廳來敬酒的都不敢來了,只有林府外面還是繼續熱鬧著,而那些坐在其他鄰居院里的官員并不知道皇上駕到,正在林家廳上坐著呢,繼續的胡吃海喝著,直到李世民走后,才知道原來剛才皇上來過了,那個悔啊,錯過了一次在陛下面前露個面的機會啊。

坐了一會,吃了些菜肴,敬了在座的一甌酒后,李世民見大家還是有點拘束,興趣一下就消減了許多,再沒什么心思玩什么震撼了,就起身,對幾個大佬道:“看來有朕在,諸位愛卿是沒法盡興了,也罷,天色已晚,朕也該回去了,否則皇后可要埋怨。”

眾人一聽,啊?陛下不高興了?這可如何是好?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陛下高興不高興那都是一句話的事,自己沒本事讓陛下高興,那就閉嘴罷,再說了,沒見幾個大佬也沒吭聲么?只好個個連稱惶恐。

不過李世民還是賣了個面子給王況,臨走前,給林老太爺敬了一杯,道:“林翁養得好兒子,招的好細郎啊,朕很是羨慕呢。”這一句話可把個林老太爺激動的老淚縱橫,養的好兒子,那就是說,不光是孫子入了皇上的眼,連兒子也入眼了?

早有林家人得了王況吩咐,端了個食盒過來,王況接過,遞給跟在李世民后面的幾個小宦官:“陛下,這是臣為陛下和皇后娘娘準備的些小食,權當消夜了。”宦官伸手就要接過,一旁的秦瓊突然道一聲:“慢!”王況一驚,秦老頭這是干什么?我不過送些吃的給李老二而已,你激動個什么?

“臣請為陛下先嘗個咸淡。”秦瓊說完,也不等李世民說話,就接過了食盒,讓人取了雙干凈筷子來,從食盒里的吃食中,每碟夾了些到自己碗中,又蓋好食盒遞給宦官,將夾出的菜肴全吃了下去,這才開口道:“不錯,不錯,咸淡合適,王二郎手藝不錯啊。陛下,這盒吃食當是王二郎親手所做。”這些吃食他都嘗了出來,全是王況親手做的準備自己吃的,一般來說,王況只有自己的消夜才會親自去做,而一日三餐就幾乎很少動手了,秦瓊時不時的總能吃到被程處默偷偷摸了送去的王況的消夜,所以一口就嘗了出來。

李世民心中感激,他感激的是秦瓊到現在還是這么的為自己安危著想,即便是面對王況這個秦懷玉的兄弟也是毫不講情面,白天還在為王況找說法,這一到晚上,就為朕的安危著想了。其實他哪里知道,秦瓊絕對不會懷疑到王況有什么不軌之心的,他著么做,一半是為了李世民的安全著想,另一半則是為了王況,自己當著大伙的面將食盒里的東西都嘗了個遍,然后食盒就交給了宦官,那么,假使退一萬步,真出了什么事,也就和王況沒什么瓜葛了,大家都看到了的,食盒里的東西之前還是好好的,真要出事,只能從接過食盒的那個宦官開始查起。

見秦老頭的動作后,王況總算明白了秦老頭的用意,心中也是冷汗漣漣,自己還是太嫩了,這真要是萬一有人下毒,如果沒有秦老頭的這一出,自己絕對出不了干系,而且還是頭號嫌疑犯沒跑,至少不問青紅皂白,流徙萬里是沒的跑了,如果真出事情還查不出來,那就是抄家滅門的后果,好險啊好險,以后一定要千萬小心。不行,得趕快想個辦法,把以后自己賣的東西都搞個獨家封印,買的時候當面驗封,出門后概不負責,否則,要是有人想搞自己,隨便買點什么東西下點藥,那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8:04
第一五八章動用要求

李世民走后,整個升平坊的熱鬧聲又漸漸大了起來,只有蒲熙亮一個人一直在納悶,怎么陛下見了那黃玉卻是說那只是塊極為普通的黃玉呢?不能啊,咱可是把玩多時的了,那手感應該錯不了,莫非真的是某看錯了?總不能那么多大佬的眼光都有問題吧?有心打聽,可他品級實在太低,不好意思開這個口,要真的是自己看錯了,沒的平白落個笑柄,被人恥笑沒個眼光,將普通的黃玉看得如此之重,莫非是窮怕了?還是舍不得?因此只能暗中決定日后再差人去關外多方打聽,興許還能再找到一塊呢?

蒲熙亮的愿望注定是要落空了的,關外哪里有田黃?退一萬步,即便是有,以后世舉國上下都瘋狂的找石頭的情況下都沒再能發現其他地方有田黃,他只派那么三五人就能找到?而且關外地方大了去呢,可以說從秦皇將七國連起來的長城之外都可以算關外,從西到東,縱橫萬里,光悶頭走路都要走死個人。

整個晚上,王況就都跟了老魔王他們幾個屁股后頭一桌一桌的敬,老魔頭既然擺明了立場要挺王況,自然總是要將他一一介紹給自己關系好的或者是自己的老部下,讓他們以后看顧著點王況,而且,那些個品級高的大佬,現在可沒把王況反在眼中,就說那據說是寫得一手好字的諸老頭吧,到現在連個正眼也沒給王況,要不是老魔頭領著,估計王況自己去敬酒的時候也只會用嘴巴碰一下酒甌而已。

百來桌的酒席,有老魔王和老黑碳他們帶著,幾乎沒人敢過于為難王況,都是由著王況淺嘗輒止,否則王況怕是酒還沒敬一半就要趴下了。可就這樣,而且那酒也是被王況兌了水的酒,王況喝到最后一桌的時候,已經是暈乎乎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王況捱到好不容易每桌都上了最后一道菜,一缽整菌湯,囫圇整棵的菌寓意著傘的意思,上了這道菜,那就是告訴你,后面沒菜了,送各位賓客們一把傘好回家去不被雨淋了。于是,賓客們還沒吃夠呢,雖然是個個吃得肚子溜圓,都冒到喉頭上來了,就說那板鴨吧,一桌上兩只也不夠搶的,更別說什么剁椒魚頭,紅燒牛肉等等了,甚至他們對那個看似是用清湯煮的菠菜都沒放過,全一掃而光,邊吃還邊尋思,這菠菜竟然這么簡單一煮味道也如此的好,趕明回去讓自家廚子也這么做,卻不知道,那可是用高湯浸的。也不知道金陵姜家是不是從孫銘前或孫二那得到王況的落腳消息,竟然托了一個商隊又給林家捎了整整的一車來,而且時間趕得實在是巧,竟然是在賓客開始來的時候也同時送到,那些早來的賓客見到整整的一車板鴨,瞧著就不是長安之物,心中驚奇,怎么這林家竟似事先就知道今日要大宴賓客一樣?竟然提早采買好了?莫非是這王二郎早就得了筆下的暗許不成?

舍不得走歸舍不得走,但既然主人的逐客令既然已經下來了,總歸是要走,于是便嘻嘻哈哈的各舀了一棵菌到自己碗里,吃完了,也不用告辭,直接走人了,就是想告辭那也得主人家有空啊?沒瞧見林家幾個和宣德郎都已經喝得昏天暗地的了?再說了,那么多人,也要人家招呼得過來啊。

等走到坊街口的時候,有些還清醒著的賓客發現不知什么時候,守著整個升平坊的坊兵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增加了許多,而且街口還有兩隊巡街兵就在附近來回的交叉巡邏著,沿著朱雀大街,每隔十幾丈,還多了個提著燈籠的兵士在那站著,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皇上吩咐的,沒有皇帝的命令,誰也沒法在長安城內調動一兵一卒,所有的坊兵數量和巡街兵的數量以及什么時辰巡街兵該走到哪,都是有嚴格規定的。李世民也怕怕啊,真要鬧出什么事來,還真能把大臣們一鍋端了。

第二天,整個長安都在流傳著有關王況的傳聞,而王況和程處默尉遲保琳及徐國緒他們幾個則窩在林府,嘀嘀咕咕的分析著昨天發生的事情,太詭異了,原本以為臭老酸會死扛著護短的,沒想到最后卻是這么個結果,不由得程處默他們不起疑心起來,而王況呢,總不能說長孫無忌就是個好官吧?也就由得他們在那猜東猜西的,自己則躺在躺椅上舒服的曬著雖然是仲夏但并不強烈的上午的日頭。

王況被任命為宣德郎的日子,注定要在林家的族譜上記載下濃濃的一筆,林老太爺注定要成為林家至少三四代內引以為豪的人物;這一天的一整天,也幾乎是差不多屬于王況一個人的舞臺,從早上仨老頭堵殿門開始,一直到晚上的林府宴會散去,幾乎都是離不開王況的名字,被人提得最多的也是王況的名字,也就是從這天開始,王況的名字開始在長安的各街各坊流傳開來,這幾天里,整個長安,談論得最多的就是新任宣德郎建安王況。所有能打聽到的有關王況的只言片語都能很快的迅速被人傳播開去。

王況很郁悶,這個真的不是他想要的,他就想著安安穩穩的先悶聲發大財,但事情的發端卻是程處默幾個,要不是他們回去鼓動,或許程知節他們也不會去朝堂上堵人,對王況的任命也就不會這么突然,即便是任命了,應該也不至于到宣德郎上,跳得太多了,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也恰恰是因為這個任命太過突然,突然到和程家和尉遲家的四個小子一起得賞,也才會有老魔王他們圖方便帶人過來的舉動,也才會驚動李老二。

恐怕,自己以后無論做什么事情,隨時都要防著會有人暗中盯著了,幸好,田黃還不為人所知,誰會知道自己大老遠的跑福州郊外去買地為的是地里的石頭呢?只不過,保險起見,買地的事情恐怕還是要推遲些,因為只要自己一動,鐵定就會有人盯著壽山村那塊地不放。這個世上總是會有那么一些人,誠心要破壞的話,哪怕是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也會干的。

這事情怨不得程處默他們,他們全都是為的王況好,又不知道王況心中的真實打算,而且,程處默他們也不過是充當了一回導火索,整個事件的火藥桶可以說自王況和黃良一起商議著要借長孫皇后的勢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立了起來,今天這個導火索點不起來,明天總是會有另一條導火線出現,不過就是程處默他們引爆的恰好是最大的火藥桶罷了。

不過,讓王況有些搞不懂的是,不是說商賈不能為官么?怎么任命起自己來竟然沒一個人反對?就好像他王況從來沒有做過什么商賈勾當一樣。

“切,二郎別看你奇聞趣事聽得比某等多,可這朝中之事啊,那也不是市井中能聽到的。”程處默搶過王況手中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甌,學了王況的樣子,將茶甌送到鼻孔下嗅一下,又挪遠了,再挪回來嗅一下,這才淺淺的抿了口:“奇了怪了,這茶也沒見二郎怎么整啊,就那么揉揉炒炒,味道倒也不同了,只不過瞧著那茶葉還像是沒熟的樣子,要不是二郎整的,就這么讓某喝,某可是不敢的。”

這時候正是春茶上來的時候,其實在長安已經晚了許多,要是在建安,這時候已經是日頭大得能毒人了,哪里還有什么茶葉可采。正是那天大宴會后,第二天王況還是覺得頭疼,即便是早上一起來就強忍著吐硬灌了一甌酒下去,但以前從來沒喝過這么高的,所以以酒解酒的效果并不明顯,就隨口說了句:這會要有杯新鮮茶就好了,剛好被得了李世民賞又許了一天假剛認了干親的小六子回來聽到,知道皇莊里有種了幾棵茶的,就去摘了來,皇莊的人都認得小六子,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隨他摘了,反正這茶種著就從來沒有人摘過。

見了有新鮮茶葉,王況除了搗了些汁和著蜂蜜水喝了下去,瞧瞧還有多的,喝多了煮的茶,他也是有點懷念后世的清茶來了,便就著往日煮茶的小泥爐,支了個小鐵鍋揉炒了起來,真正的制茶工藝到底該怎么樣,王況只知道個大概,好在以前自己不是沒炒過,炒得雖然不好看,但味道還是可以的,爐溫并不高,王況就直接用手,一邊輕揉著,一邊翻炒。事實上,別看這時候的人喝的茶是煮的,但那還是用炒好了的茶葉來煮,不過就是這時候的炒制過程比較長,發酵時間長點罷了,這樣炒得的茶應該是歸到紅茶一類里去,并沒有像王況這樣低溫炒制的,等王況炒完,茶葉干了卻還是綠油油的,一轉頭才看見程處默正捂著尉遲保琳的嘴巴瞧他炒茶瞧了半天了。結果一喝,果然解膩,所以就有了程處默后來四處去尋新鮮茶葉來給王況炒,不然就憑那一點點,一兩天就喝完了。

程處默也還打過這種茶葉的主意,卻被王況潑了一大瓢冷水:“這茶只要會炒茶的,一眼就瞧得出來是怎么來的,更何況,大家都喝慣了煮茶,像這樣泡來喝的怕是沒多少人喝得慣。”想想也是,已經有了辣椒,有了璃窯,而且王況還說過得幾年應該會出一種他們從來沒有吃過的水果來,也就作罷了。

程處默這時候喝的正是王況炒的茶,這是最后一壺了,炒得的幾兩茶全喝光了,當然王況可沒忘了小娘子,偷偷送了些過去,程處默和尉遲保琳也沒忘了各自的老爹,都送了一小撮過去,所以才會喝得這么快。至于秋茶要不要炒點,王況還沒定下,這些年里,他已經很習慣喝放了鹽,放了芝麻和花生,桔子皮等一起煮的茶了,又解渴又解餓,還香。

“二郎你且想想,建安的富來客棧是誰的名下?”見王況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急不可耐的樣子,程處默裝模作樣了一會,反而是沉不住氣,先問起了王況。

“富來客棧掛在伯父名下。”王況回答,“可富來客棧有況的一半啊。”

“別急,且聽某給你道來。”程處默好不容易抓住一次給王況答疑解惑的機會,當然不肯輕易放過,“二郎你看,富來客棧雖然有你一半,可掛在你伯父名下,連帶著辣椒醬也是,現在這里的璃窯雖然也有你一份,可掛在小淼淼他叔父名下,還有建林酒樓,明年要種的辣椒等等,均不是掛在二郎你名下。”

“那么就是說,這些產業,不掛在誰的名下就不算其人為商賈?”王況有點明白了過來,但還是疑惑,如果是這樣,那程處默為什么要還要用了心腹的名義呢?這些他也有份的產業不都是跟自己一樣的么?

“嘿嘿,二郎就不懂了罷,像二郎和蒲熙亮你們這樣以自身技藝入仕而且是散官或是匠官的,只要你們不去奪民之利,正當經營,而且產業又不是掛自己名下的,一般都是不聞不問的,反正你們又沒權,自然沒人揪著不放了,真要揪著了,你們這幫自官可以說幾乎都是倔脾氣,只認死理,要是把那些個御史啊,將軍啊什么的產業也咬了出來,豈不是兩廂里都不痛快?故此,大家都當睜眼瞎罷了,陛下也就不聞不問。唉,說起來,在這點上,還是二郎你們這樣的官束縛少些。”

原來里面還有這么樣的彎彎繞,王況算是開了眼了,能夠將掩耳盜鈴玩到這份上,也算是極品。反正大體意思就是,你們這些散官匠官,無兵無權的,對我們這些實官夠不成威脅,隨你們鬧去,只要不太過就行。

除了開初整個長安在議論著王況外,后面的日子,隨著王況的刻意躲著不出門,漸漸的新鮮勁過去了,也就再沒什么人像剛開始一樣在升平坊口探頭探腦的,想看看新任宣德郎長得什么樣。坊內他們是踏不進一步了,那些坊兵們得了林家的好,以往見不是住在本坊的外人來都裝沒看見的,現在得了王況的暗示后也嚴加盤問了。不然林府門口就別想得一天的消停。

本來按理,一般官員得了授職的,都要規定離京的時間,但王況又是個例外,一來是個散官,沒有實職的,你去哪赴任?二來是李老二也要留著王況到入秋,看看長孫皇后的病情是不是會比去年剛入秋時好些,所以王況也就這么不尷不尬的繼續呆在了長安。

嗯,晚點回去也好,回建安的時間肯定要比來的時間省不少,來時候走大江是逆水行舟,回去就是順流而下了,估計也就個把月就能回到建安。王況真有些樂不思蜀,這里有林小娘子啊。

自打王況得了賞之后,林家的人見了他就越發的恭敬起來,宣德郎啊,姑爺這還沒束冠呢?自家郎君像姑爺這么大的時候,還在埋頭苦讀呢,就是現在,也不過是個從七品上的縣令啊,比姑爺還矮了那么一級。有家人曾經私底下傳言,說是家林新認下的小郎君說的,皇上說,若是姑爺正能立下不世大功,封王也是可以的。結果傳沒到一天,就被林老太爺揪著咬耳朵的幾個打了一頓,自此再沒人敢提這事。

林老太爺是不得不打,這許個封王的話,皇上說說可以,別人說也可以,唯獨自家卻是說不得的,要是話傳了出去,首先不管皇上反感不反感,其他官員肯定是要參你一本的,哦,這才是個宣德郎呢,這就瞄上了王了?這要過得幾年,那還了得?也不用明說,這么點一下就行,至少能在皇帝面前惡心惡心你。

反正不管怎么說,王況現在已經能三不五時的見到林小娘子了,或許是因為王況封了官,也或許林老太爺得了李世民一句夸說找了個好細郎后放松了對小娘子的看管,現在呢,要么是王況去找小娘子,要么是小娘子找個借口說來看看燈籠果,丫環們也都不再攔著了。

總而言之,這一封官,王況就發現,周圍的一切全都不知不覺的變了,除了程處默尉遲保琳還是老樣子沒個正形,除了黃大還是寸步不離的跟著自己和王冼,除了王冼還是喜歡粘著他外,他總感覺其他人跟他隔了那么一堵墻起來。就連林荃淼也很少過來了,直到有一次,無意中聽到林家下人們的嘀咕,王況才知道自己已經被林老太爺樹立成了教育林荃淼的正面教材:瞧瞧二郎,還沒束冠就做了宣德郎,你呢?可是大過二郎好幾歲的,還沒個功名,這樣丟人不丟人?

番茄已經結了不少的果子,個個都有雞蛋那么大了,可惜還沒紅,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長大點,不然這會兒隨便搞出個后世宅男宅女們都能做得很好的什么番茄炒雞蛋啊,番茄雞蛋湯啊之類的,估計又能把程處默這個小魔王饞得三天都不想回家去。這時候的什么東西都嘛是全天然的,絕對的綠色食品,一碗湯里,只要加那么一大勺的雞湯就鮮美無比,這樣天然的味道,哪怕是后世再好的調味品,再什么秘制鮑汁恐怕也不過如此。所以說,王況來到這里,實在是撿了個大便宜,有那么好的材料,加上后世層出不窮的烹飪方法,比之于只有那么可憐的四五種烹飪法子的其他廚子來,只要不是手藝太爛,也能隨手做出好吃的來。

昨天程處默去皇莊看那里的燈籠果長勢如何的時候,回來給王況帶來了個有點讓王況擔心的事情,據說那只毛人雖然現在是安生了下來,不再對打掃籠舍的仆役呲牙咧嘴了,但每天吃的卻是越來越少,有時候甚至一整天都不吃東西,就那么抱著小毛人呆呆的坐著看著遠處,眼神空洞洞的。小四之前見王況很容易就解決了毛人的暴烈性子問題,就托了程處默來問問王況有什么辦法沒。

這是思鄉了,任何一種野生動物,要是被人捕捉了關起來,大多數都會不吃不喝的,這個母野人的靈性已經堪比人類了,之前之所以會吃點東西,恐怕是有孩子在,心有所念,這才會吃一點,但隨著被關的時間越長,對山野和自由的渴望就會更強烈,到了最后,這種渴望便會占據了上風,從此就沒了食欲。現在看來,這個母野人所剩時日不多了,得想個辦法才是,王況實在不忍心見到這么一個活生生的人類的兄弟,就這么隕落。

“什么?二郎你莫非真的著魔癥了?你真要浪費陛下許給你的一個要求,換那毛人?”程處默夸張的瞪著那雙牛眼,仿佛不認識王況似的,一手指著王況,一手捂著胸口,那模樣,就像是如果這時候來一陣風,就能把他刮倒。

尉遲保琳聽了王況的話,本來正在專心致志的摳鼻孔的他,竟然將摳鼻孔的食指送到了自己的嘴里含著,也是一臉訝異。

誰不知道當今皇上幾乎很少許條件的,就是許那也是絕大部分都要求你當場就要提,否則過時不侯,能給王況時間考慮來提兩個條件,這對許多人來說,那就是絕好的機會,比如說如果這個落到林明頭上,他大可以提個要求調到離長安更近些的縣去當縣令;比如說如果落到諸老頭的頭上,他大可以提說將《蘭亭序》借回家觀摩三兩個月。。。等等這些條件都是對自身有利而又不過分的。

但是,但是二郎莫非真的不知曉這兩個條件中隱藏著的巨大價值么?就為了那一對毛人,就要浪費了一個寶貴的條件?浪費啊,浪費!上天啊,求求你降一道雷下來,把二郎給劈醒吧。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8:05
第一五九章這個王二郎胡鬧

對于用掉一個條件換野人的自由,王況其是在得到說自己可以提兩個不過分的條件的時候就有了念頭,他實在是忘不掉個母野人那分明就是應該屬于人類的眼神,有點憤怒,有點哀怨,有點憂郁,還有點思念。因此當得知母野人的近況后,王況就做出了這個決定,下這個決定,對于王況來說并不艱難,他相信,假使換了隨便另一個人,他也跟自己一樣從后世穿越而來,也會毫不猶豫的和自己做出一樣的選擇。

而且,在外人看來,李老二給王況的賞賜已經是過分的豐厚,更別說從王況自己的角度來看,一個小水車就換了一塊極品田黃凍,再加上之前的一些小小的舉手之勞,就換來了個宣德郎,唐時的官可不是那么好得的,想想看,整個建安縣,有品級的不過四個人,縣令,縣丞,主簿及縣尉,其他書吏包括班頭都是流外官,而且一個上縣的流外官還沒超過十個人,要是下縣的話,頂多也就是三五個。衙役之類的基本就是屬于臨時工的范疇,隨時可以解聘,這和后世二十個人就要養活一個官員相比,比例是低得驚人,差不多等于是幾百人養一個官員。就連王凌,做著州衙門的班頭,也不過是流外七等,要知道,那可是相當于后世公安廳里的一個處長啊。這和滿清時王候滿天飛的情況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更別說和后世在北京,隨便丟塊石頭都能砸到個處長相提并論。

而王況目前的品級比林明還要高了一級,加上他的儀同司史的待遇,就相當于后世一個地級市的市長了,可以說,王況的這個宣德郎含金量那是相當的高。有這么高的賞賜,王況可就不敢再提什么要求,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這兩個要求浪費掉,但又不能不提,不然又要被人詬病。好在換野人出來這個要求不算浪費,那么第二個該提什么好呢?最好是提一個李老二一聽就是在浪費,別人一聽還勉強說得過去的要求來,再給李老二留下點好印象,為自己以后萬一得罪什么人了,李老二能念著點自己的好稍微偏袒一二。

“嗯,沒錯,就是要換那毛人出來,你們也不是沒見過那毛人,難道你們就看不出來,那毛人和我們人就幾乎沒什么不同么?除了不會人言,除了那一身長毛。”

“可那也不能啊,大不了某去告訴小四,要他以后善待毛人就是了,即便不用某去,如今二郎你去說一聲,那小四也得賣你個面子。再者,那毛人脾氣暴烈,難道二郎你就那么放心的將其栓在家中?且二郎你肯定是要回建安的,這一路上,跟著個脾氣暴烈的毛人,就不怕出了什么意外?你或許不怕,毛人對三郎好,三郎自然也是不用怕,可其他人呢?萬一傷了一個兩個的怎么?”程處默不死心,苦口婆心的勸了起來。

“誰說要把毛人帶在身邊的?”王況沒個好氣,哦,換了過來難道就是為了帶在身邊?你們是沒有動物保護的意識,但我好歹也是后世有為青年吧?難道這點動物保護意識也沒有?

“不帶在身邊,難道就放這林家?”程處默更是吃驚不小,“難道二郎你就不怕它傷了林府中人?”

“換了來,自然是要放其歸山林,山林才是她的家,在山林里,她才能快快樂樂的帶著小毛人生活。”

“你!?”程處默真有點恨鐵不成鋼,二郎怎地就這么傻呢?放著大好機會不用,要是某家,這倆條件就一個要一個免打的旨意,省得天天提心吊膽怕被老爹揍;另一個條件么,就要兵器監給咱專門定做一把鐵臂弓,要纏金絲的,上面刻著御賜程處默專用,回去在老頭子面前顯擺顯擺,氣氣老頭子,讓他干瞪眼。

知道自己這時候說什么保護動物啊之類的理念程處默根本無法理解,王況也就不解釋了,反正條件是自己的,就是跟李老二提出個只要一文錢,程處默也只能嚷嚷而已,起不了什么作用。咦,一文錢?這倒是個好主意,就跟李老二提這個要求,當然一文錢肯定是要特制的,要有臉盆那么大,還要在上面鑄上“御賜”倆字,擺在富來客棧的堂前顯眼位置,用紅綢綁著,下面供著香,嘿嘿,這么一來,恐怕想來富來客棧生事的人就要掂量掂量了。

之所以想到要擺在富來客棧那,一來是建林酒樓有程處默他們罩著,現在的長安,又有幾個人不知道建林酒樓有幾個小公爺的一份子在里面?所以根本不怕有人來生事,幾個有點野心的皇子巴結程知節這些元老級別的武將都來不及,又怎么會來搗亂呢?恐怕若是有人來搗亂,第一個跳出來“伸張正義”的就是這些個皇子了。至于說長孫家,王況并不將他們放到敵對勢力里去,一個能在李老二下面一直干到李老二死前都得到信任,并告訴繼承他皇位的李治說“我死后,你要保護輔機”的老頭子再怎么護短,那也不會無端生事,就說臭老酸的兒子長孫沖,能被看中尚了李老二的女兒長樂公主,其人品再差也應該差不到哪去,大概可能會驕橫一點點,但有臭老酸在,也不至于來挑事。反正王況來長安這幾個月,就幾乎沒怎么聽說過長孫家的子女惹事生非的,就說長孫淖吧,當初不就是惹事了被趕出長安么?如今長孫淖已經被長孫家清理出族,就更是沒那能量了。

而擺在富來客棧,將來萬一有一天,黃良和林明都調離了建安,沒人再罩著富來客棧了,這個護身符就是富來客棧最大的倚仗;而且,總有那么一天,自己不得不離開建安的時候,這個護身符總歸能在自己得到消息前拖延些時日。

雖然對王況的第一個要求是嗤之以鼻,但程處默他們對第二個要求卻是拍手稱妙的,在他們看來,王況能有今日,有一部分要歸功于孫銘前當初的收留,所以說孫銘前是有大功勞的,而且富來客棧也有王況的一半在里面,搞這么個護身符在富來客棧里,也是理所當然;而且,他們并不認為王況能在建安呆多久,一個有大才的人,放在那么偏遠的小縣城里,能起什么大用?或許不用多久,王況就又會被陛下召回長安。

既然條件都想好了,又跑過來蹭飯吃的徐吃貨還沒等屁股坐熱,就被程處默他們趕了回去稟報了。

聽了王況的兩個要求,李世民笑罵道:“這個王二郎,就這么浪費了兩個條件?也罷,朕就遂了他。”

在李世民看來,這兩個要求簡直就是兒戲,第二個還稍微好一點點,有那么點借皇帝名頭保護富來客棧的意思在里面,可以你王二郎的滑頭,當初白身的時候都能將從八品下的參軍事給拉下來,如今你好歹也是個七品官了,又有誰能讓你吃虧呢?

對于第一個要求,李世民是哭笑不得,哦,朕讓你提要求,你就這么為了兩個毛人浪費了?難道你不知道,你換了這倆毛人朕還能再抓么?就是你自己要,請人去抓捕就是,這又不是什么難事,難道你王二郎現在的身家連請人都請不起?不過想到王況在來長安路上的所作所為,李世民也就許了這個要求,或許,這個王二郎又是要玩一出放生的戲碼?這倒有趣了,朕倒要看看,你怎么能降服這個毛人?心里幻想著王況出丑的樣子,李世民很是期待了起來。

徐國緒氣喘噓噓的趕回林府后,發現大家早就坐著胡吃海喝了起來,桌上的菜肴已經被消滅了大半,把他給急的,端起個被吃光了的大缽來,將桌上的菜一股腦的全倒了進去:“都別吃了,剩下的都是某家的。”

“吃,吃,就知道吃,撐死你個吃貨!”尉遲保琳早已經吃得飽飽的,見徐國緒手忙腳亂的,也幫著他倒菜,一邊倒一邊嘟囔,“嘖嘖,剛剛那個水煮牛肉真是好吃,某今日都多吃了一碗飯,你這個缽啊,就是盛水煮牛肉的,瞧見沒?滿滿一大缽,見底了,嘿嘿。”

徐國緒聽了自然是不依不饒,要王況再去幫他做一份,還拿腔拿調的:“若是不做,某就不告訴二郎你陛下是不是答應了你的要求。”

“切,誰稀罕你告訴?”程處默鄙視了他一眼:“就這么兩個小要求,陛下能不答應?想都不用想。”

反而是李業嗣厚道些,沖著旁邊的一個小幾上呶了呶嘴,徐國緒這才發現那小幾上放了個小缽,缽里的菜肴上是紅彤彤的一層紅油,里面是紅的綠的都有,瞧著就胃口大開,想必就是小黑碳口中的那個什么水煮牛肉了,就不再管剛剛被他倒滿了菜的大缽,沖了過去,笑嘻嘻的端起那個小缽:“還是二郎好。”

一聽這話,尉遲保琳和程處默當下就沖了過去,尉遲保琳雙手緊卡著徐國緒的手,程處默則一把將那一小缽的水煮牛肉端了過來,“既然某些人不把咱忍著不吃專門留下來的好處看在眼中,這缽不留也罷,正好某還能再吃點,嗯,再吃碗飯下去也是可以的。”

“別呀,你們都好,都好,行了不?你們都念著某辛苦,特地給某留了這么一缽,某知錯了,知錯了。”一見到手的菜被搶走,徐國緒緊張得大叫了起來,聽了這話,程處默這才將那小缽放到徐國緒的座位前,扭頭說道:“這會知道厲害了哦?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哦。”

徐國緒忙不迭的似小雞啄米般點頭。

既然皇帝答應了王況的要求,而且徐國緒說,那個大錢的式樣由王況自己去錢幣局找器監定,只要不違制就行,因此飯后,王況他們就去跑了一趟錢幣局將式樣定了下來,有徐國緒在一旁傳口喻,器監當然不敢怠慢,連忙把最好的匠人叫了過來,這鑄錢可不是開玩笑的,先要用木頭雕個模子,然后用這個模子去做泥范,再用泥范去澆進銅水。而且,開個新模還得器監,監丞,互市監三人同時在場監督著,等泥范做好后,還要將木模毀了,然后再在泥范上蓋了器監,監丞,互市監的大印后,送去澆鑄場,澆鑄場才能給鑄。澆鑄場在郊外,離長安還有一段距離,而且是重兵把守的。因此上,想要鑄一批錢出來,其難度就相當于你要進一道門,而這門上又有好幾把鎖,鑰匙分別掌管在不同的人手里,你要進去就得這些人都到場才行。

但就這樣,唐時民間私鑄錢幣的現象還是比較普遍,朝庭抓得也不是很嚴厲,第一個原因是錢幣沒什么防偽措施,交通又不便利,真有心想鑄錢的,躲在深山老林里,也不會有人發覺;第二個原因就是銅價和錢是相當的,真正私鑄錢的人并沒什么利潤可賺,他們私鑄錢只是圖個方便,因為在零散交易過程中,經常有人錢不夠就拿了銅器來按重量算作錢幣的,而出去采買貨物,又不得不帶上銀子,要銀子,就必須得拿銅錢去和官府換,而官府又只認銅錢。因此上,只要這些私鑄的錢分量足夠,一般是沒人去追究的。所以說,用銅錢交易有用銅錢交易的好處,幾乎不怕什么假幣的問題,也不用擔心朝庭濫發錢幣,你發行得再多,天下銅的產出還是那么多,并不存在貶值的問題,也不是說你發行多貨幣了,就能將民間的財富全撈了過去,因為鑄錢是沒有利潤可言的,你鑄這么多,就要投價值這么多的人力物力進去。但銅錢有個缺點,就是重量太大;用紙幣重量是輕了,也方便了,但是防偽問題就很嚴重了,也沒法子控制發行量,朝庭想要撈錢了,就多多的發行,所以,王況根本沒有把紙幣引到這個時候的打算。

不過這些都和王況無關,他只要定好樣式,然后就等著幾天后錢幣局的人將大錢送來就是。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8:05
第一六0章勸

跟錢幣局的定好后,他們就轉道去皇莊,雖然皇帝答應了將毛人給王況,但在王況離開長安之前,就想把野人給拉到自己院子里,養在自己的院里是要冒很大風險的,但是已經沒別的辦法了,假如真的如小四所說,野人已經幾天不吃不喝了,那么就危險了,她可能比人強壯,也可能更能抗餓,人一般不吃不喝一周就會死亡,但野人再怎么強悍,最多也就只能堅持個十來天吧,更何況還有個小野人還在吃奶,在消耗著她的體能呢?所以,不管有多大風險,王況還是決定冒一冒,只是在自己院子里準備妥當之前,還是要先在皇莊再養一段時間,因此王況這次來,就是希望能夠靠著王冼和野人之間可以建立起有效的交流,讓野人好歹吃點東西先。而且也要打好招呼,讓皇莊的仆役們繼續的看顧幾天,不然的話,要是他們一聽說野人已經給皇帝賜給王況了,撂挑子不管了怎么辦?

王冼一聽說王況要把毛人給要回來,早已經是激動得亂蹦亂跳,在錢幣局里的時候已經是很不安份了,看著王況在那耐心的將大錢的式樣要怎么怎么樣,就已經暗中竄掇幾次程處默先趕去皇莊等著了。

“二子,等下你見了毛人,你就跟她說,如果說的她聽不懂的話,你就比劃手勢,就說讓她先吃點東西,我們會把她接出去的,等以后到她家鄉了,我們就放她回家。”一路上,王況不停的叮囑著王冼,而王冼呢,騎在馬上,反正又不用他駕馭,有和他同乘一匹馬的黃大在,他就一路上比比劃劃的。

到了皇莊,小四還以為王況是來幫著救毛人的,等聽徐國緒傳了皇帝的口喻說是毛人賞給宣德郎了,一臉的訝色:“宣德郎,您要這毛人有啥用啊,您是沒瞧見,現在都奄奄一息了,眼見活不成了啊。”這宣德郎可是有大本事的啊,就說上次吧,宣德郎輕易的就讓脾氣暴烈的毛人安靜了下來,接著后來要去燈籠果種子,開始小公爺還常來看皇莊里種的燈籠果,可后來漸漸的不來了,前段時間小六子來摘茶葉,說是宣德郎要炮制一種特別的茶,接著看到燈籠果就一臉自豪,說是自家姑丈,也就是宣德郎后種的燈籠果都已經結出了不少雞蛋大的果子,而皇莊里的才桃核那么大,小四這才知道為什么小公爺不來了。說不定今后自己還有求他的地方,自己可不能得罪了,趕快的把實情告訴他罷,反正等下宣德郎見著了也就知道,自己提前告訴他也體現出自家對宣德郎是夠意思的,不是么?

“無妨,既然某將毛人求了來,就得想法子讓她好起來,盡人事,聽天命罷。”王況對小四的熱情報以微笑,這讓小四心里暖了一下,嗯,宣德郎還是領情的。

進到關著野人的籠舍,就見到野人果然已經是瘦骨得皮包骨頭了,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一只手抱著小野人,小野人也瘦了許多,也沒有第一次見到時候的活潑模樣了,一手抓著母野人的毛發,另一只手則塞到嘴里吸著,母野人聽到門開的聲音也沒動靜,還是呆呆的看著窗外,在她身邊的地上,還放著一些新鮮的蔬果,由于王況是突然來的,因此從這點上看,皇莊里的人并沒有虧待野人,這個野人不吃不喝應該真的是如自己所猜測的那樣,是思鄉了。

示意仆役們打開籠門,小四還不忘提醒王冼:“小郎君當心些,要是毛人傷人,您就跳到那個角落,那里正好是毛人夠不到的地方。”雖然是將鎖著野人的鐵鏈放松了許多,但仆役們終究心中畏懼,并不敢將鐵鏈完全的解開,不然真沒人敢進籠內打掃。

王冼輕手輕腳的走進了籠內,小野人正好看見了他,似乎咧嘴笑了一下,伸出原本放在嘴里吸著的食指,碰了碰王冼的臉,無力的吱吱叫了一聲,母野人這才低下頭來,看見了王冼。

王冼靠得更近了些,把小四給嚇了一跳,正要提醒,又想起上一次的情形,就沒吭聲。

王冼伸手摸了摸小野人的頭,又碰了碰母野人抱著小野人的手,低低的說著什么,小四他們一句也沒聽清。母野人無力的抬起另一只手,似乎是想把王冼也攬進懷中,但可能是沒了力氣吧,手抬了一半又垂了下去,抱著個小野人,估計也已經用盡了她的力氣,而且如果小野人沒有抓住她的毛發,恐怕早已經摔到了地上。

王冼一臉焦急,嘴巴里一直嘟噥著,到了最后,他開始比劃起來,一會兒拿起地上的蔬果,一會兒比比自己和王況,一會兒又指向窗外,但野人還是無動于衷。王冼急得快哭了起來,無助的看著王況。

“有碳沒?”見王冼無論怎么比劃,野人還是無動于衷,王況急了,就問小四。

聽了王況的問話,小四就親自出馬幫王況拿了塊木碳來,王況接過碳就邁進了籠里,程處默一把沒拉住,急得直叫:“二郎小心些。”小四也是嚇一跳,娘咧,這要是宣德郎在某家這出個三長兩短,某家還有得活?可他終究是不敢進籠去,沒瞧見小公爺也不敢進去么?可他哪里知道,程處默和尉遲保琳不是不敢進去,而是他們對王況實在是太有信心了,知道王二郎才不是那種肯輕易冒險的人,沒有七八成的把握想讓王二郎去干什么,怕是陛下也不能,要是陛下想讓二郎去干件他沒什么把握的事情,怕是二郎早就腳底抹油溜了。他先那么拉一把叫一聲也只是下意識的動作而已,其實心中并不是那么的擔心。

王況進了籠里,母野人也只是瞟了他一眼,并沒什么動作,就是想有動作,餓了這么幾天,早也沒了力氣,更何況第一次見到王況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王況對他沒任何的惡意,要是王況對她有什么不好的動作,別看她現在是沒力氣,可拼盡全身力氣爆發一下,那力量也是驚人的。

王況將木碳遞給王冼:“在墻上畫一座山,畫幾顆樹,再在樹下畫一個毛人。”皇莊里的墻和皇宮里的一樣,也是用的石灰刷白的,因此在墻上畫比起在青磚地面上畫要顯眼得多,這個時候王況才不管是不是犯了忌了,也不管這個年代是不是有什么破壞公物或者說更重的破壞皇家建筑的罪名了,大不了,如果真的犯忌了,自己再送個李老二一個人情就是。

王況之所以不自己畫而要王冼去畫,一是他的畫實在太爛,不堪入目,如果只有程處默他們在還無所謂,但還有小四和仆役們在呢,自己身為宣德郎,若是畫得太差,多丟面子?二是野人更信任王冼,由王冼來畫的話,可能效果更好。

王冼對王況是有點盲目崇拜的,依言就在墻上畫了起來,見王冼在墻上畫著什么,野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隨著王冼先畫出一座幾乎占了半面墻壁的大山來,野人的目光就已經開始隨著王冼的筆在移動著了,等到畫出幾棵樹來后,野人的喉嚨里也發出了輕微的“嗬嗬”聲來。

不得不說,王冼的老師柳老先生還是有點真本事的,別看王冼才跟他學了三年,但一手畫已經畫得不錯了,至少比王況好過太多,要知道王冼才不過十歲。山和樹都畫得有模有樣的,栩栩如生肯定是差遠了,但以野人的靈智認出是座山肯定是沒任何問題。

等到王冼在其中一棵大樹下畫出了個野人模樣的人來,那母野人的眼眶里已經蓄滿了淚水,王況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這個野人,應該是已經進化到了懂得一些簡單符號,具有抽象的思維能力,可能,在她住的崖洞里,已經出現了簡單壁畫吧?

等到畫完,王冼已經知道該怎么做了,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畫中的樹和野人,再指了指窗外,最后拿起了地上的果蔬,遞給了母野人。

“呀,神了,真神了,它竟然開始吃東西了。”籠外的小四見到母野人接過一個果子,猶豫了一下就塞到嘴里吃了起來,驚喜的喊到。

“噓,輕些聲,難道你又想讓毛人發怒么?”程處默很不滿意于小四的大驚小怪,有二郎出馬,還有什么搞不定的?

“有羊奶牛奶的話,給她用奶泡些雞蛋花來,這毛人餓得太久,不能吃太過硬的東西,先讓她吃個半飽,下一餐再加些吧。另外單獨給那小毛人一碗溫羊奶,摻些糖進去。”見野人好像是理解了王冼的意思,開始吃了起來,王況也舒了一口起,出了籠門,對小四說道。

小四應聲就吩咐仆役們照做去了,不大一會兒,一缽熱氣騰騰的羊奶泡蛋花就送了來,還有一小碗的溫羊奶,仆役們也懂得將羊奶雞蛋花倒騰涼了再送過來,王況就端了進去,放在母野人身邊,然后把小碗的羊奶遞給王冼,讓他喂小野人喝,母野人也很配合,任由著王冼將小野人抱走,自己端起了羊奶雞蛋花喝了起來。

總算解決了母野人不肯進食的問題,接下來就該頭疼如何安排將野人母子接出來后安排到哪里去了,而且,事前要跟林府的人打好預防針,這個工作可不大好做,王況有點頭疼。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8:06
第一六一章本年度長安最大奇聞

但是王況卻是忘了考慮幾個最基本的問題,那就是野人拉到林府上去,這一路上圍觀的人肯定不少,萬一把野人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又激起來怎么辦?而且,將野人拉回城里去,為安全考慮,肯定還是要用籠子的,現在的野人在大籠子里,肯聽話進小籠子么?還有就是到了林府后是用鐵鏈栓著還是用籠子關著?

從最安全的角度來考慮,當然是最好用鐵鏈栓著,可這樣會不會讓野人誤以為王況騙了她呢?哦,你說帶我出去,結果還是把我關著,你這個大騙子,再也不相信你了。還有,即便是不關籠里,只用鐵鏈拴著,那排泄啊什么的,都要求對現有的房子進行大工程的改造。因此,當程處默再一次的苦口婆心勸王況,把將會遇到的困難一一列了出來給王況聽的時候,王況猶豫了。

要想讓野人不以為自己騙了她,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王況離開長安前繼續養在皇莊,這樣野人沒挪窩,或許還會以為王況要等她將身體養好了再帶她出去。因此,在和小四商量了后,小四一口答應了下來,反正陛下又沒說讓王況什么時候把毛人拉走,早一兩個月晚一兩個月也沒什么差別,皇莊的人不過辛苦些而已,而且他們的辛苦也并不是白辛苦的,至少程處默和王況打了包票,等到拉毛人的那一天,請仆役們去建林酒樓海吃一頓,如果不方便走開的話,建林酒樓也會將酒席搬到皇莊來。

為了安撫野人,以后王冼每天都會由黃大陪著來看望野人一次,至少,讓野人感受到王冼的關心,所有人里面,目前也就王冼和野人的關系最是融洽,野人根本就沒有防備王冼的心思,否則也不會那么安心的讓他抱著小野人了。

王冼可以說是興沖沖而來,卻滿是失望而歸,本來他以為二哥這回出馬定能將毛人母子帶回家的,最后還是要繼續關在皇莊,因此有些悶悶不樂,好在以后每天都可以來皇莊一次,因此在進城前,總算是在程處默和尉遲保琳這倆活寶的逗弄下有了點笑容。程處默可是怕啊,現在王冼幾乎就成了除了林小娘子外,林老太爺最疼愛的了,這要惱了林老太爺,趕是不敢趕他的,但總歸是可以讓廚子做點手腳,比如說菜里多放那么一二兩鹽了,酒里慘點醋了,米里撒點土了等等。再說,得罪了林老太爺,那就等于是得罪了林小娘子,得罪了小娘子,就等于得罪王二郎,這樣彎彎繞的關系他還是明白得緊的。

由于沒有將野人拉回來,因此準備充分的下午時間就多了起來,考慮到要給毛人養養胃,見時間還早,王況就想著干脆從長安城東的春明門進去,正好拐到東市去買幾個豬肚,自古以來就有吃什么養什么的說法,而且即便是后世還是有這么個說法,因此王況覺得,既然可以沿襲那么多年,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別的不說,就說豬肚的組織和人類的胃就很像,那么被人吃到肚里,分解的成分也是能很容易的被人吸收的。

王況是個懶人,以前在建安的時候,什么大腸小腸啊肚啊的,全都是丟給祝四娘子去搞,要消除這些臟器的異味是個辛苦活,王況是懶得去做的。而到了長安后,因為開始除了林荃淼外和林家的人并不是那么熟,也就不好說想喝豬肚湯的話來,這時間一長,也就漸漸的忘了這碼子事,如今是正好想起來,干脆就直奔東市。

程處默本來是埋怨王況近道不走走遠道的,但一聽說王況是想去買點食材的,這才眉開眼笑的。長安城的四面都各有三個門,其中北面在皇城里面還另外開了兩個門連接到大明宮的西內苑,著名的玄武門就是這兩道門中的一道,另外在大明宮外還開有兩道門。從皇莊回林府所在的升平坊自然是走靠南一點的延興門最近,若是走中間的春明門的話,就是繞了個遠路了,但東市就在離春明門不遠處,進城后過一個坊區就是了。

這時候的豬肚和大腸小腸這些內臟一樣,還是因為味道難去的原因,并不好賣,有時候是一整天都無人問津,因此王況并不擔心會像后世一樣,要吃豬肚就得趕早,等你下午去,早就賣沒了的現象。而且,即便這時候的人知道怎么處理,但那處理的成本在這時候可是比買一個豬肚還貴的,處理一只豬肚,最少要用掉一兩多鹽和二兩多的友粉,這兩樣可都不便宜,一般人家,一個月也買不起一斤鹽,只為了個豬肚就要花掉一兩多,誰舍得?

整個東市里賣豬肉,牛肉,羊肉的全都被集中在一個區域里,百來個攤位和鋪子,賣羊肉的就占了大半,剩下的那么三十多個鋪子就被豬,牛,狗,兔等瓜分了,這和建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建安是賣豬肉的鋪子有兩家,而賣羊肉的只有一家,由此可見,建安居民的收入和住在長安的人比起來,那就是毛毛雨不值得一提。有能耐在長安城里住的,那一般也是薄有家產,再困難點的就住到城外去了。所以,嚴格的來說,長安城真正的實際面積要大了許多,只不過人們在說一個城有多大的時候,只討論城墻圍起來的面積,城墻外是沒人去管的,哪怕那些城墻外的房子就是緊挨著城墻密密麻麻的延伸出去。

城外有城外的好處,一個是物價相對便宜,賦稅也低些,地價自然就更低了許多,但卻是沒有坊兵看守著的,一應的安全問題都要靠街坊鄰居自己相互照應,而且一但發生戰爭,那么城外的居民就只能聽天由命了。城里的好處就是有坊兵和巡街兵守衛著,安全不用擔心,哪怕你晚上開了門睡覺,基本上也不用擔心被人潛入進來偷東西,有坊墻將整個坊區圍著呢,幾個出口又都有仿兵守著,而且一但走了水,也有專業的水龍隊趕來撲滅。既然有這么多的好處,那么當然低價就不便宜,連帶著商品也就貴了許多,因此倒是有許多住在城里的人家,比較拮據的就跑城外去買東西,回來時,只要交個一兩文的稅就可以進城,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劃算的。

所以,在東市見不到幾家賣豬肉的也就不奇怪了,吃豬肉的一般都是收入不高的,當然能省就省,跑城外去買了,所以在城里賣的自然就少。不過就是這樣,東市上也還有那么一二十家,這時候的肉肥的都已經賣得差不多了,就剩了些瘦肉,骨頭,內臟之類的還在那擺著。也正因為如此,當王況隨便找了一家買了一個豬肚后,那個掌柜的很是爽快的額外奉送了半張網油和一截大腸頭,也只不過花了王況十文錢。而當王況拎著豬肚又走向下一家的時候,那些掌柜一看,喲,敢情這位郎君買的不只一柜來著,莫不是買了回去喂犬的?于是紛紛招呼起來:“郎君這邊來,某這豚肚子只算您九文,一樣送您半張網油和腸頭。”

“郎君這里來,某的肚子只算你八文,一樣奉送。”

“某也算八文,還多送一根尾巴。”說這話的那位說完沖著第二個嚷了起來,“田三啊,你的肚子只要八文么?”

“是待又怎地?”那個叫田三的沒好氣,好不容易將王況說得停了下來,竟然被人搶了,氣就氣在自家早上就把豚尾巴砍了下來丟給狗吃了,早知道就留下來了。

“哦?真的八文啊?那行,某要了,來來來,是某動手割呢還是你自己動手割?要是某動手的話,怕是要落個傷人的罪名,還是勞煩你自己動手罷。”

這時候周圍的肉鋪掌柜早也聽出了那個叫田三的語病來,聽了就都哄堂大笑,把個田三急得是面紅耳赤:“某家說的是豚肚,不是某的肚!”

王況還真的是被豬尾巴給吸引過去的,豬尾巴可是好東西,比豬腳還好吃,因為豬尾巴正是豬身上活動最頻繁的部位,整天不停的扇著,所以肉最是滑嫩,含的膠質也非常高,后世也是直到近幾年豬尾巴才開始被人注意,漲價起來,賣得比豬腳還要貴一倍不止,早些年可是沒多少人吃的。因此王況就專門挑那些肯送豬尾巴的肉攤子,一圈下來,竟然也被他收羅了十幾根,足夠燒滿滿三大缽了。

程處默見王況喜笑顏開的,就知道肯定又是有口福了,就踹了尉遲保琳一腳,見尉遲保琳有些不服,嚷了一句:“還不幫著二郎拎著點,你想讓二郎累個半死啊?那等下誰來做烹食?”尉遲保琳這才心甘情愿的幫王況拎了起來,完了還要轉頭沖黃大抱怨:“黃大你可真舒服,牽著三郎和馬就得,早知如此,某也該早和三郎交結好來,那么這會就該你來拎了。”

倆活寶本來還遮遮掩掩的怕被人認出來,小公爺竟然來東市買豚臟,這傳出去還不得被那幫紈绔子弟笑個半死?結果這么一鬧,好了,真被人認了出來。結果一傳十,十傳百,沒一會工夫就圍起了一大堆人看新鮮,小公爺親自來買肉啊,而且是買豚肉,還是買最沒人吃的豚臟,絕對可以稱得上本年度長安最大奇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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