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食王傳 作者:小灰雀(連載中)

lp210723 2013-1-7 16:18: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8 92942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46
第一三二章 大補之物

“哇,這么多,二哥,我要吃干炸的,還要吃酥鹽的,還有,還有,對,還有炒辣椒的。”吃過螞蟻卵的王冼一下就撲了上去,手忙腳亂的就開始攏白蟻卵:“真多,真大啊,都趕上米粒大了,比那黑螞蟻的可大多了。”

黑螞蟻的卵也就只有小米一般大小,直徑在一到二毫米左右,而且黑螞蟻的窩都不大,一窩里面能找到一兩的卵就算是超級大窩了,眼前這個白蟻窩里,白花花的全是,還有些是黃色的,應該是剛產下不久的,個個都有飽滿的糯米粒那般大小,比一般的米還大一點,粗略估計下,應該能有個三四斤,足夠做出各種花樣來了,難怪王冼手舞足蹈的。

見到白蟻卵,徐國緒的口水也下來了,任誰都知道,不管是雞蛋鴨蛋蛇蛋或是鳥蛋,全都是美味,而眼前這么多晶瑩剔透的白蟻卵,光瞅著就覺得晃眼,對于吃過白蟻的徐國緒來說,并不是不知道蟻卵的美味,只不過以前掏白蟻為的是填肚子,所以并沒刻意去找蟻卵,有那力氣還不如留著多掏些白蟻。他看著王冼在攏蟻卵,便也去幫忙,一會兒,神神秘秘的攤了手送到程處默跟前:“小公爺嘗嘗這個,這可是大補哦。”

程處默被嚇了一跳,徐國緒手掌心正躺著個小指大小的,胖乎乎肉嘟嘟的蟲子,正在蠕動著,從頭上看來,和白蟻極像。看這著蠕動的蟲子,程處默一聽徐國緒讓他嘗嘗,混身雞皮疙瘩就起來了,徐國緒的手掌一遞過來,程處默趕緊就跳開了,連連擺手:“要吃你吃罷,某可吃不下。”

“小公爺說笑了哦,某一個宦官,吃它管什么用呢?”徐國緒嘆一口氣:“可惜啊,某吃了沒用,二郎還沒婚配,又是不愛去尋花問柳的,三郎年紀還小,小公爺你又不吃。只好便宜某自家肚腹了。”

“等等,你是說?”程處默聽到這里,哪里還不明白這大補究竟是怎么個大補法了,猶猶豫豫就想伸手去接,不料還有比他手快的,旁邊的尉遲保琳早就支起耳朵聽了個一清二楚,搶在程處默之前把那蟲子就接了過去,就想往嘴巴里丟。程處默哪里能讓他得逞,劈手就要去奪,兩個人為了一條小蟲子就開搶了起來。

王況在一旁嘆氣道:“真是一條蟲子引起的血案啊。”他們爭奪的便是這一窩白蟻的蟻后,民間一直有蜂后蟻后大補的說法,又沒什么確切的結論出來,但吃過的都說確實有效果,或許,這便是心理作用了,不過閩越一地自古就有但凡是泥地里出的東西都有滋補作用的說法,比如說鱉也算是泥地里的(淤泥中),鱔魚和泥鰍,蛇都算是,連穿山甲也都全歸到了滋補物中去了。這出處從哪里來,王況也不知道,至于中醫上是不是有這個說法,他也不知道,想來想去,估計和閩越先民的圖騰是蛇有關系,只是沒想到連遠在長安的徐國緒竟然也是有這么樣的想法。

瞧他們兩個你爭我奪的,王況說了聲:“想要就挖去啊,這塊地這么大,總不至于只有這一窩罷,不管大窩小窩,每窩都有一只的。”這倆家伙這才罷手,終歸程處默算是老大,尉遲保琳也不大敢跟他真搶,被程處默得了去,丟嘴巴里,忍著惡心強咽了下去,然后拔腿就跑,他可是記得先前王冼也找到一窩了的,得速度快些,莫要讓小黑碳搶先了。

程處默和尉遲保琳有了滋補物的激勵,挖起蟻穴來是十分的賣力,倆家伙都挖的是汗如雨下,氣喘虛虛的,一個勁的后悔今天怎么會貪圖自由不帶家丁出來。不到一個時辰的工夫,程處默已經挖了三處小的蟻穴,尉遲保琳也挖了兩個,有他倆的賣力,最后等到午前,一個多不到兩個時辰的工夫,王況一行人就收獲了足足有十多斤的白蟻和四五斤的蟻卵,這還是自知道王況說的極品美食是蟻卵后,他們就沒多大興趣收集白蟻的戰果,要是盡心的收集白蟻,將會更多,徐國緒笑呵呵的,盡管將他一葫蘆的酒都用完了,也沒覺得心疼,這更讓程處默期待起來,他是知道徐吃貨一般的酒是不大看得上眼的,能被他隨身帶著的必定是好酒,而且是那種藏著掖著的好酒。

回到林府,王況便丟下他們自己去忙了起來,白蟻王況是不吃的,程處默和尉遲保琳早就瞄上了白蟻卵,自然對白蟻也看不上眼,剛才生吃的感覺實在不好,再要讓他們吃,也吃不下。不過徐國緒喜歡吃,說是就著酒吃尤其美味,一臉陶醉的樣子,王況知道他定是借物思人,便將白蟻洗凈下了油鍋過一遍炸到金黃后撈起來板上辣椒粉、細鹽和胡椒粉,想了想又抓了把花椒用小火炒熟去掉大半的麻味,用蒜缽搗碎了也拌了進去,這十幾斤夠徐國緒吃上幾天了,要是用其他烹飪法子,可保存不了那么長時間。

白蟻卵就更好整治,用酒泡了一會去掉土腥味后,一部分和炸白蟻一般的炸,但油溫要更低,否則一炸就全爆開了,一部分用蒸熟了后,拌上辣椒醬,蒜泥,醬汁和麻油。剩下最后一部分則算是為徐國緒專門準備的,只是用酒泡去土腥味,然后滴些油算是潤口,直接生吃,這生吃白蟻卵王況沒干過,不過據說比起魚子醬更美味,沒有腥味,一粒粒的在牙齒和舌頭間滑動著,一咬便咯吱咯吱的在嘴里炸開,卵里面的汁液便瞬間充斥滿整個口腔,那種感覺據說很是美妙,王況打定主意,一會也要好好嘗嘗。

至于王冼說的想吃炒辣椒的,這個時候一是辣椒并沒到季節,二來即便是到了季節長安又沒種的,所以只好作罷,好在回建安后,王冼想要吃多少就讓人去掏蟻卵便是,大不了把整個建安城外的白蟻窩都掏得差不多才好,白蟻不管放到哪里都是個禍害,不像螞蟻,螞蟻只要不是把窩筑在堤壩上,還能保護下莊稼之類的,爛果子等等只要能搬動的幾乎都會吃,算是半個清道夫,而白蟻則只會啃草根,啃樹木,二者可是天差地別,所以王況吃起它們也是吃得心安理得。

其實白蟻卵本身味道就好,不管怎么吃都是好吃的,吃法也是多種多樣,隨個人喜好愛怎么吃就怎么吃,可以用來和上面粉攤餅吃,也可以和上雞蛋炒來吃,總之,只要是不把蟻卵給烹飪糊了,能保持住蟻卵的完整都行。不過由于這種東西也不是說你想要就能有的,一般都只在春末夏初才有,所以一般人也都不會特意的去找,但有些地方,卻是有一到季節就去找蜂卵蟻卵吃的習俗,比如說西雙版納地區,一到季節,就有人專門去挖土蜂卵來賣,價格還奇高無比,一斤卵據說都要賣到上百,供不應求,有錢還不一定買得到。

有好東西,王況當然不會獨享,他便讓王冼端了一碗的油炸蟻卵去給林小娘子,擔心小娘子有心理壓力,特地交代王冼不要說是什么,小娘子真要問起來,就說是魚卵便是。自然,林老太爺和林翰他們也都有份,好東西,不能一下吃太多,意思意思下就好,吃太多了就傷了。

其實四五斤的白蟻卵瞧起來多,被王況這么一分,端上桌的也就沒了多少,每樣一盤而已,好在還有其他的菜肴,所以盡管程處默絮絮叨叨的數落王況說他偏心眼,這一餐也是吃得個個盡心,吃完了,程處默意猶未盡,嚷嚷著下午繼續去挖,這讓王況動起了人工飼養白蟻的念頭,這白蟻其實好養得很,只要圈好地不要讓它們亂鉆,隨便丟些腐木就可以了,尤其是以后若是在建安有了自己的璃窯,多燒些璃瓦來,那么就是冬天也可以反季節繁殖。當然了,自己繁殖總是起發動別人去挖然后自己只負責收麻煩許多,但好處卻又是顯而易見的,一來是可以保持了白蟻卵的來源神秘,二來是沒有季節限制。即便是別人知道這是白蟻卵,怕是也沒辦法做到隨時都有。而且,這樣還有個好處,等大家都吃上癮了后,自己再放出話去,這是白蟻卵,恐怕那些饕餮客們就都會發了瘋似的四處尋找白蟻,那么自己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罷,只要多人吃,那么白蟻的禍患就應該不會那么重。

有了這個想法,王況就準備付諸行動,作為烹飪來說,其實最最關鍵的只有兩樣,一個是食材的來源,一個便是手法,而手法卻又是要經過交流才會提高,所以王況并不打算在這上面保密,那么便也只有從食材上想辦法了,而王況也是一直這么做的。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47
第一三三章 序幕

聽王況說想要人工養殖白蟻,程處默和尉遲保琳早就兩眼放光,忙不迭的跑回府里去,讓家人按王況交代的辦法去挖白蟻了,王況只要幾窩小的就行了,而且每窩只要留有千來只白蟻和少許的蟻卵,以及把蟻后留著,初期可以混上土放陶罐里養著,等到一定規模了在移到固定場地就行。因此上,當晚程處默等人又美美的吃上了一餐,而且做法還和中午不一樣。嘗過甜頭后,程處默也就打起了白蟻的主意,這樣的美食,只要一推出來,隨便放哪個酒樓里賣,怕是整個長安的饕餮們都要蜂擁而來。

自然,程處默的想法正中王況下懷,經過和林老爺子商議后,決定將建林酒樓的份子依照以前的定例,讓四份,一份程處默的,一份尉遲保琳的,一處徐國緒的,一處則留給遠赴七詔的秦懷玉。本來林老爺子也想說給李業嗣留下一份,但被程處默阻止了,他可是知道李靖一家的脾氣,若是空手去求他們,而且是合情合理的,他們沒準還會幫你的忙,但若是涉及到銀財了,他們馬上就撒手不管了,因此只好做罷,這讓王況有點覺得虧待了李業嗣。這一路來要沒李業嗣和他的那幫軍士,王況來長安的路途恐怕沒那么順利,雖然這是他們的分內之事,但兩個多月的相處,都已經處出了兄弟般的情誼。好在程處默的一番話讓王況好過了些,程處默說的便是:“以李尚書之能,想要多少銀財,只要開口,陛下定是愿意多多賞賜,又豈會要這點資財?二郎若真是有心,不妨就仿照你給小淼淼的牌牌一般,給李業嗣那幫小子也送一塊就是。”

王況并不相信這世上真有圣人存在,但他卻是相信,總是有一些人的情操已經很接近圣人級別了,這類人,他們看重的并不是個人富貴榮辱,而是更看自身修養和重家國百姓,如果給這類人送去黃白之物,不光王況,這些人以及旁人也會覺得這是對他們的侮辱。

可事情看起來容易,真正操作起來還是有點難度,首先就是蟻巢的安置就不那么簡單,剛開始,王況把白蟻巢放進陶罐,蓋上浮土后,第二天就發現有不少窩的白蟻竟然搬家了,從陶罐里搬了出來,好在王況事前有所準備,將幾窩白蟻都單獨放在一個挖好的坑里,坑四邊和坑底都用方磚砌好,磚與磚的縫隙只有一絲而已,不得不說,這時候的磚質量都非常的上乘,質地非常的細密,敲擊的時候發出的都是清脆的金石之聲,不似后世那種一敲就破的低劣磚頭,坑上面則收了個小口,用了一大塊的方磚蓋著,至于縫隙,那一絲的縫隙即便有個別地方寬一些,只要縫隙比起蟻后小得多,倒也不用擔心,整窩白蟻是以蟻后為中心的,只要蟻后過不去,那么這窩白蟻也就沒法逃跑了。

那幾窩搬家的白蟻都把家搬到了陶罐外面,王況去看的時候,不少的白蟻正忙忙碌碌的從陶罐里面銜了土出來蓋窩。只有一罐的白蟻沒逃,還是老老實實的呆在陶罐里,既然如此,王況干脆就把陶罐全撤了,直接讓白蟻在坑里筑巢。王況仔細的觀察過幾窩逃跑的白蟻,陶罐所處的位置基本上太陽都曬得到,雖然隔了一重的磚,但其中的溫度變化也是比較明顯,看來白蟻的溫度敏感性還不是一般的強。有了這個發現,王況干脆讓人在幾個坑上都搭了個棚子,一來可以防太陽,而來也可以擋魚,又在池子四周都挖了淺淺的排水溝,后來想想不對,雨水還是會從土中滲到坑里去,干脆就把排水溝挖得比坑還深,這樣就好多了。

初步的工作讓王況發現了許多不足,一是防潮,二是溫度,防潮并不那么容易做,蟻巢需要干燥,但又不能太干,得有一定的濕度,還得保持蟻巢內部能夠通風,最要命的就是要準備在白蟻的交尾季節怎么防止那些帶翅膀的雄蟻雌蟻到處亂飛,這長安的房子可都是土木結構居多,隨便飛幾只出去,就能給房子造成極大的破壞,最后還是林小娘子又給出了個主意,找人把一大匹的粗陋紗巾縫好把整個白蟻區域全圍了起來,林荃淼見這么圍著就嘟囔著:“都說女生外向,真個不假,瞧這紗巾,比起某在建安時穿的外袍還好,就這么用了。”

總而言之,林林總總的,總是有這里那里的問題不時的冒出來,繁瑣的連經常跑來看的程處默也咋舌不已:“這白蟻竟然比那些勾欄院里的小娘子還嬌氣。”

好在只是初步的養殖,王況也做好了失敗的打算,今年不行,那就明年,大不了建林酒樓晚個一年兩年的等自己回建安摸出規律掌握養殖技術后再養,然后才推出白蟻卵就是,賺錢的路子多的是,沒必要全吊在這里。說也奇怪,自王況做了最壞打算后,不知道是不是摸清了規律還是怎么地,那幾窩白蟻竟然開始安生了起來,幾天沒看的話數量都要增加好多。

建安。

富來客棧這日來了個操滿口官話的商人,據他自己說是從太原來采買茶葉的,也算是當今皇上的遠房親戚,只是這親戚要遠到哪去就不知道了,反正高三是不信:“客人莫要大話,若您真是當今皇上的親戚啊,求上門去,一官半職估計是指望不上,今上圣明著呢。不過呢,隨便的也會給您月錢吧,怎地還要跑到建安這么偏遠的小州來討生活?”

“唉,月錢是有啊,可那點月錢僅夠衣食無憂而已,但為人在世,總不能老靠著那點月錢過日子不是?總是要給小輩們留下點家財罷,如今某與皇家還能攀上那么點親,可再往下,子孫輩們那輩,恐怕是能和皇家攀上親的多了去了,今上圣明,咱們這些親戚也不能讓皇上為難不是?總是自己謀出路的好。”

高三一豎拇指:“不錯,客人您不錯,不坐吃等死,倒也有點血性,算是個漢子。”

“慚愧,慚愧,某這也是初涉茶葉這行,沒想到來晚了,春茶已經沒了,白跑一趟了,某未曾出過遠門,卻是不知這建安的春季比太原要早一個多月結束,唉!”太原商人很是懊惱。

“其實客人您也不一定非要販茶不可啊,您嘗嘗這道菜,吃起來感覺如何?”高三適時的指著剛端上來的一盤爆炒魚片。

太原商人仔細的瞧了瞧,拿起筷子夾了片魚片送到嘴里,嚼兩下就吞下肚去,又夾起一片,三口兩口的送下,一直連吃了幾片,這才停下筷子:“好吃,真好吃,難怪你們富來客棧遠近聞名,這魚片又滑又嫩,最奇特的是其外面裹的一層,像是葛粉,卻又沒有葛粉那般有點麻和澀的感覺,而且,這道菜里有一種類似茱萸辣味,但又比茱萸味道純正得多而且更烈。最奇特的便是你們的烹法,不知道是怎么烹出來的,竟然沒有多少湯汁,要說是把湯汁煮干了,那魚片便沒那么滑嫩了,真正是妙啊。”

“嘿嘿,客人您可就不知道了,這江南兩道,僅富來客棧有此烹食方法,卻是我們小東家獨創的,小東家說這叫做炒。建安之外,大概也只有長安可能會有罷。”高三得意洋洋的炫耀,小東家可是說過的,這天底下的烹食方法之前只有蒸,煮,烤,灸,炮這幾種,即使目前許多酒樓客棧都有派人來學藝,而且鄺師傅和王師傅也都依了小東家的吩咐,收了他們點學費都傳授了,可他們沒有小東家在手把手的教著,怎么學也做不出那么好的味道,哪似當初王師傅和鄺師傅啊,那是小東家手把手教出來的。

“怎么說長安可能會有呢?”太原商人一付不解的樣子。

“喏,這個烹食方法是小東家創的,前幾日接快馬來報,如今小東家已經成為長安林家的細郎,某估計小東家也會把這烹食法子傳授給林家的酒樓的。若是傳授了,長安則有此烹食方法了。不光這炒,小東家還創了煎,炸,和燜等許多的法子呢。要說這小東家,嘖嘖,可真不是蓋的,某來客棧之前,是這街上乞食的,那時候這客棧可比現在小多了去了,客人也不多,可自打小東家來了后。。。”高三還在得意洋洋的炫耀,卻是一個咧趄,差點摔倒在地,他爬起來大叫:“誰?哪個暗算。”

“哦,本事大了哦?敢大喊大叫了哦?是不是小東家不在,沒人能鎮住你哦?”卻是孫二陰沉著臉收起剛剛踹出去的右腳:“告訴你,這幾天被惹某生氣,某正不順心呢,惹得某急眼了,打發你回去繼續乞討去。少在客人面前跟個長舌婦般的饒舌,正經事不做,那么多客人等著呢。”

“咦?你這怎么說話了?難道某就不是客人?若是將某伺候好了,酒錢自然不差你們的。”太原商人不樂意了,起身為高三打抱不平。

“客人您莫生氣,莫生氣,這是我們客棧的孫管事,這些天氣不順,火氣大了些,您莫要跟他一般見識。”高三連忙的攔住,點頭哈腰的賠不是。

“某就是氣不順,怎么了?某在這富來客棧也呆了不少年了,怎么著,現在你們個個翅膀硬了?都跟某過不去?”孫二依舊在那不依不饒的。

高三好說好歹的把孫二給拖了進去,轉身回來給那太原商人賠不是:“您別見怪,他這真是不順心了。”

“哦?能做到管事的,料必是有些本事的,也得東家重用,怎么不順心了?”太原商人很好奇。

“客人您是外地來的,某就跟您說說,您就權當左耳進,右耳出罷了,這孫管事啊,自打做了管事后,就好上了賭,沒成想啊,手氣背,十賭九輸,到現下,據說已經欠下這個數目。”高三伸出手,攤開五指,翻了一翻。

“十吊?也不多嘛。”

“哪是十吊,是一百貫!”高三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據說他把房子都賣了,所有家當都賣了還欠這個數,債主們三天兩頭的就上門來催討,這不,又來了。”說完他偷偷指了指門外,自己趕緊的溜走了。

“孫二,孫二,你給某家出來。”門外正走來幾個膀粗腰圓的漢子,有的手里還拿著棍棒,站在客棧門口叉著腰大叫。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48
第一三四章 網

“你等皮又癢了是不是?討打啊?某又不是不還錢,等某湊夠了自然就還給你們。”孫二聽到叫喚,怒氣沖沖的拎著個燒的通紅的燒火鉗就從廚房里沖了出來,作勢要掄過去。

“你打啊,來啊,有種的朝某胸膛上來,某要眨一下眼就不是男兒,正好一并將你行兇給告了上去,某還怕你不成?莫要以為明公會幫著你,某有憑有據,又這么多人證在的,還真不怕明公不給某作主了。”為首的漢子一臉兇惡,三下兩下的就扒開胸襟,向前逼了一步,倒是把孫二給逼退得差點站不穩,就要倒下,好在那太原商人就站在左近,伸手一撈就扶住了。

見孫二蔫了,那漢子伸手從袍子里抖出一張紙條,沖圍觀的人嚷嚷:“大伙可是瞧瞧,這字據上寫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孫二欠下某一百貫錢,言明上個月底還,逾期不還一個月后可是要開始算利息的了,,眼見這就快到月底了,某這也是為孫二著想,不貪圖他的利息,只想他早點還那一百貫便是,若要是到了下個月,那可就不止一百貫了,這孫二竟然不識好歹,還想行兇,眾位鄉親,到時候可得幫某佐證啊。”

這時候從那漢子身后鉆出個年紀小些身板也單薄些的漢子,沖周圍人一拱手,朗聲道:“諸位鄉親,若是不信某兄弟說的,某的話總該信罷?某哪回找爾等買東西有過拖欠,即便是有人算錯了,少收了某的錢,某隔天也都會送來罷?”

“嗯,那是,那是,陳大辦事向來實誠,上回某給他送了十幾床被褥去和一些雜物去,因路上被雨淋了,某就說總價少收一貫罷,結果陳大楞是按原定的價格給的錢,是個實誠人,斷斷不會訛人銀錢的。”富來客棧隔壁的布店掌柜捻著一縷胡子應聲附和。

“是啊,是啊,若是別人信不過,這陳大的話肯定能信得過的。”圍觀著的大半都是街坊鄰居,也都應聲附和,還有好事者大叫到:“孫管事,您就趕快的把錢還了罷,莫要污了客棧的名聲才是。”

太原商人看到這里,臉上喜色一晃而過,不過卻馬上又裝沒事人一樣在旁看熱鬧。只是他并沒發現,這些圍觀的人把整個客棧都給圍上了,外面有路過的見有熱鬧瞧,都讓一幫在暗處盯著的人給勸走了。

事實上,這幫討債的自然就是住在王村的那幫家伙扮的,其中又以陳大最機靈,因此大半的話都由他來說,至于說孫二打的欠條,那不過是隨便寫幾個字湊數的紙張罷了,而圍觀的人又全都是富來客棧的鄰居或者是縣衙的衙役扮的,衙役自然是不用說了,天天跟著自己的老大王大郎到富來客棧有好吃好喝的,逢年過節還有花紅分分,說是衙役保一方平安的辛苦錢,這些鄰居們呢,平素里又都沒少受過富來客棧的好處,不說別的,但凡是家里來客人了,富來客棧總是是適時的送上三兩樣菜,這讓做主人的倍感有面子。再說了,這富來客棧可是小東家一手扶持起來的,那個整天笑瞇瞇的少年,別看年紀小卻是懂事,又不拿架子,路上不管碰到誰都會打下招呼,人家那可是灶王爺下凡呢,沒見連皇上都召見他了么?因此富來客棧一發話,這些群眾演員就非常積極的配合著出演了。

至于導演,當然就是那個背了一百貫債務的孫二了,王況只把自己想要的結果讓李管事跟孫二說了,其余的自然就由孫二自由安排,對孫二的本事,王況放心得很,以孫二的機靈,若是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以后怎堪大用?

孫二知道小東家的安排后,心里也是精神大震,小東家這是出題來呢,若要是把這題給做好了,日后指不定咱孫家就發了,雖然說和東家同一姓,而且也確實是同一宗出來的,但那已經是隔了好幾百年的事情了,東家肯在客棧里給個活干,就已經算是非常的照顧了,因此,如果自己這一支真想要發達,估計就看這一回了,于是孫二就費盡心機的想了這么一出。

好在李管事比那人要早了十多天趕到的建安,時間寬裕下,孫二的計劃經過和柳老先生,東家及李大膽孫掌柜等人的完善補充下,一點一點的趨于完美起來,最后不知道是誰捅到使君那去了,結果在大家惴惴不安的時候,使君差了心腹之人送來一句話:“只要二郎好。”,這下孫二就放心大膽的去找林明要求配合了,若是沒有使君的這句話,孫二還真不敢去找林明,要是真出了事,把林家給拖下水了,那么小東家也就被拖下水了。在孫二看來,如今小東家遠在長安,即便自己辦事不力,出了差錯反倒把富來客棧搭進去了,只要小東家安然無事,那富來客棧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孫銘前也是這個意思,無論如何,此事不得扯上二郎,因為李管事這回回來說的明明白白,王況現在可是和三個國公稱兄道弟的,天天勾肩搭背的泡在一起,那么現在富來客棧無論做什么事情,都決對不能讓王二郎陷于被動的地位,只要王二郎在,即便是孫銘前的家產全敗了,他也相信王況有這本事短時間內賺回來。

有了寬裕的時間布置,一張大網就靜靜的張開了,等著長安來的人一頭扎進來,好死不死,那長安來人路上肚腹犯疼,竟然比李管事要晚了十來天,本來么,李管事即便是兩匹馬,但他可是嚴格的聽王況的,飯后半個時辰的休息雷打不動,那人雖然是一匹馬,卻是快馬加鞭,就是要爭取時間,等到長安消息傳到建安了,自己就不好下手了。

不過那人也是謹慎,到建安后,先到其他客棧住了兩晚,打聽了點事情后才轉到富來客棧住,可他哪里知道,即便他住的那家客棧,如今也是以富來客棧馬首是瞻的,不為別的,就為每年富來客棧供應給他們的辣椒醬和友粉不管風傳外地暴漲到什么價格,富來客棧給他們的還是以前定的價格,一文不漲,還有就是,自家的廚子厚著臉上門討教烹食法子,富來客棧收了點銀錢竟然肯教,雖然做出的沒富來客棧的好,沒那么地道,可富來客棧里的師傅是誰教的啊?王二郎教的,灶王爺的徒弟那要是手藝不好還能是灶王爺的徒弟么?再說了,從來大廚們有點手藝那都是藏著掖著,只傳子不傳女的。而富來客棧竟然肯教,這說明什么?這說明人家小東家根本不把這手藝看得有多重,這得是神仙才有的肚量啊。

最讓他們動心的就是,據說小東家說了,再等個三兩年,就要把他這幾年整治出來的東西全教會了建安民眾,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如此慈悲心腸的小東家不幫,難道還要幫誰?商人眼都毒著呢,自然看到了以后巨大的利益,建安人過好了,那么以后來酒樓的食客不就多了?富來客棧再大,也不可能一口全吃下,總而言之,若是真按小東家說的,那么日后富來客棧吃肉,自己肯定不止喝湯的。

可以說,孫二這張網,有了黃良的默許和林明的協助,加上建安城里大半的人同仇敵愾,這網是遍布了整個建安城,當然不可能每個人都能知道緣由,所以只要有沒相干的人員一接近這個長安來人,就會被人支走,而只要是建安本地人,只要一聽說這事關富來客棧,就都很是配合的走開了,有那機靈的又認識富來客棧的人的,又都會臨時的加了進來配合著富來客棧的人演戲,外地來的呢,早被王凌帶了衙役一個一個的去封了口,只許看,只許聽,不許說。

因此,這一出戲演得,不管是“專業”演員也好,還是臨時來湊熱鬧的群眾演員也好,個個都非常的賣力,如此之大的一張網,身邊全是演員,實在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還有那些路過的買菜啊洗衣啊的娘子們也都會湊近來附和兩聲,幫著“聲討”孫二這個“欠一屁股債的賭鬼”,因此編得是這個自稱是太原商人的也跟著投入了進去,心里暗暗盤算:“真是天助我也。”

“唉呀,你這個天殺的孫二啊,你還欠某兩貫錢呢,還不快快還來。”人群外突然其來的一句話讓在場的“演員”們面面相覷,沒說有這一出啊?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48
第一三五章 咬鉤

“喲,這不是遏掌柜么?”

“遏掌柜回來了,怎么,今兒剛到的?瞧您心急的,這行李都還沒放就過來要債了?”

“這孫二究竟也不知道欠多少債了,怎么連遏掌柜的債也欠上了?”

旁邊那些群眾演員自然是不知道孫二根本沒安排遏躍跟的戲份,因為遏躍跟去塞外還沒回來啊,哪曾想,這遏躍跟竟然趕著點的回來了,以為這又是孫管事安排的,一邊順著遏躍跟的話頭接過去說著,一邊心里直贊嘆:“瞧瞧,怨不得能做到管事,瞧這遏躍跟裝得跟真的似的,保不齊人家早就回來了,窩家里呢,這會才出來。這該費多大心計才能想得這么周全啊。”

孫二一瞧,也傻眼了,遏躍跟老爺子,您跟小東家好,怎么盡緊著這時候來添亂子?某家啥時候欠過你兩貫啊?別不是來趁火打劫的吧?他心里一急,正要破口罵遏躍跟是白眼狼的時候,就見那遏躍跟跟他打了個眼色,心下頓時安了下來:這老爺子莫非是也要來湊下熱鬧?正好著咧,這個剛剛趕到的遏躍跟更能加深事情的“真實性”,任傻子都能瞧出來,這遏躍跟風塵仆仆的,身上還背著個包裹,手里牽了匹馬,后面還跟著三匹,那三匹馬上每匹都掛的滿當當的,而且馬身上也滿是灰塵,馬蹄上也滿是泥,一看就是剛出遠門回來的。

于是孫二便試探著引導遏躍跟:“遏掌柜啊,你不帶這么落井下石的啊,某家啥時候欠過您錢了?”

“怎地沒有?陳大做證,那日陳大也在的,你自己親口說的,先賒三個月的羊湯錢,客棧給你的羊湯錢你另有用途,某家看在小東家面上就允了你。早先某家急著趕回塞外,也就沒催著找你要,如今某家回來了,卻是正好缺錢花,原本想著瞧在小東家的份上,你什么時候有錢了就什么時候還,卻沒想你原來是拿去賭了,這還了得,趕緊的,把錢還來,如若不然,某家等小東家從長安回來,定要告上你一狀,讓你從富來客棧里滾出去。”

孫二一聽,喝,趕情遏老爺子門兒清啊,連小東家去長安了都知道了,那么必定是城門的兵丁把情況都跟這老頭(遏躍跟其實比孫二大不了幾歲,只是胡人基本上很少梳理胡子,遏躍跟在建安時候倒是梳理的,回草原上后就沒梳理過,因此半年過去,遏躍跟看起來竟似老了好幾歲)說了,這是來幫場的呢。于是孫二又給陳大使了個眼色。

陳大正納悶,一見孫二目光瞥過來,心下已經明白大半,就接過遏躍跟的話頭:“正是,若是遏掌柜不說,某家還忘了的,那日某家正好在遏掌柜店里喝羊湯,確實有這么回事情,當時孫二說要立字據,遏掌柜說,都是熟門熟路的,字據就免了,因此倒也沒字據,但某家確是可以佐證的。”

“娘咧!咋就都趕這時候了哇?你們就想逼著某家不活了?行行行,虱子多了不怕癢,某家就承認了遏掌柜這筆債,還有誰的?都報上來!某家就不信了,你們真要把某逼急了,某家也豁出去了,大不了不做這個管事的,去乞討去,告訴你們,莫要逼急人,兔子急眼了也是會咬人的。”孫二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呆呆站了半晌,突然跳起來大嚷。

“也不是某等逼你,實在是若不早點來討要,誰知道你孫二什么時候卷起鋪蓋跑人呢?誰個不知道你把房產全都給賣了,如今已經是身無分文?算了,某等也不強逼,這么著,再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后,某等再來要錢,莫想著要跑,某等兄弟輪流看著你,即便是上茅房,也會有人盯著,還有,喏,瞧見沒?這位。”陳大轉身從人群里拉出個衙役來,“某等已經在縣衙門報備過了,這位便是縣衙門派了來監督的,連守城門的兵丁都得了令,你孫二一日不還清債務,就一日別想出城。說出來也不怕嚇著你,實話告訴你,某等和守城眾兵丁那都是一起上過戰場的,都是過命的兄弟!只要你孫二有膽敢跑,嘿嘿,就等著過堂挨板子然后去當奴役罷。”陳大抱著膀子,笑嘻嘻的看著孫二。

哐噹一下,孫二手中的燒火鉗一下掉到了地上,然后鐵鉗一歪,就砸到了站他旁邊的“太原商人”腳背上,把他給砸得直咧嘴。

“完了,完了。”孫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著頭,肩膀還一聳一聳的,嘴里發出的聲音是像哭又像笑。那“太原商人”顧不得腳上疼,彎腰抬手輕拍孫二的肩膀:“莫急,莫急,不還有三天時間么,說不定這三天就能有法子了呢?”

孫二抱著頭,那手臂是正好擋住了“太原商人”的視線,但正對著孫二的一幫人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孫二那哪是哭,那是笑,這家伙已經笑得快憋不住了,卻又要裝哭,所以聲音聽起來是又像哭又像笑,但恰恰是這聲音讓“太原商人”信以為真了,以為孫二快被逼瘋了,只有絕望之人才會有這種哭聲。

饒是陳大等人,也是快要憋不住了,趕緊的撂下兩句狠話,一窩蜂散了,那些群眾演員里早有憋不住的早早的走了,要是當場笑出來,那還了得,那不是壞事了?所以不一會工夫,就只剩下了一個留下來“看著”孫二的人,這人叫候老四,綽號叫木猴子,早先在軍隊里,臉上被賊酋不知道什么重兵器給拍了一下,從此面無表情,即便是大喜或是大悲,臉都是板著的,木猴子的綽號也就是因此得來。這個時候留他下來最好不過,不會因為發笑而露了餡,而這板著的臉恰恰還能起到一點的添加真實效果作用。

呼啦啦一下,圍著富來客棧的人便散了個一干二凈,這時候高三又上前來,輕輕的淬了一口,低聲罵到:“莫要以為有東家護著你,往日里東家在,自然還好,現在好了罷,東家出門了,看誰還幫你?看你再耀武揚威?我呸。”這聲音確又是正好讓“太原商人”聽到耳里,直到這一刻,他才徹徹底底的相信了孫二真的是欠了一屁股債,以前是有東家在,東家會護著他,現在東家一家出門了,自然就沒人再幫著他了,真真正正的是沒路了。

“沒路好啊,沒路好。”這“太原商人”心里暗喜,手上卻是用著勁把孫二給攙扶了起來:“地上涼,莫要凍壞了身子骨,年輕時不覺得什么,到老了就有罪受了哦,這錢財乃身外之物,還是身子要緊啊。”

“郎君真是個好人,虧某家先前如此待您,真是慚愧。”這會兒,孫二也總算笑過了,也輕松了下來,臉上堆出一副羞赧的樣子,臉紅紅(這是先前憋紅的)的說。

“唉,都是同路人哪,某家原先也是好賭的,后來也是如孫管事這般被人逼上了絕境,好在咬咬牙撐過來了,便戒了賭,如今也算是薄有資產了。你也莫急,不還有三天么?想想,辦法終歸是會有的。”

“只是哪來的辦法啊?若是東家在,東家肯定能出面幫某家拖延些時日,好歹某家也是東家的本家。若是小東家在就更好了,某只要厚著臉皮求求小東家,小東家定能出面幫某家還了這筆債,只是如今,東家出遠門訪親去了,小東家又遠在長安,這三天,您說,叫某家想得出什么辦法么?”孫二愁眉苦臉的,一張臉垮得像霜打的柿子。

“哦?這么說孫管事還是這富來客棧東家的本家?”太原商人其實早就打聽好了,這會明知故問。

“是啊,某家在這富來客棧也算是說得上話的,平素里東家做什么,基本也不避著某,唉,看來,某家還真得去做那奴役了。苦也,苦也!”孫二一邊倒苦水,心里一邊咒罵:“做你娘啊,怎地你還不上鉤啊,趕快開口啊,諸天神佛保佑,啊呸,求神佛干屁,求小東家保佑這人趕快的開口啊。”

“某家倒是有一法子,估計能幫上你的忙,就是有點冒險,搞個不好也會讓你在建安無立足之地,但是能保證你可以還掉債務,而且還有節余。就不知道孫管事的敢不敢了。”那太原商人沉吟了一會,咬咬牙,終于說出了孫二盼望已久的話來。

蒼天那,盼星星盼月亮總算盼來你這句話了,孫二心里狂喜,魚上勾了。只是他實在是不明白,小東家為什么會要那樣的結果?廢這么大周章做什么?就如同對付揚州鄧家一般的等其上門來偷,然后關門抓賊打狗,那才叫一個痛快。但既然是小東家吩咐的,那自然有他的道理,管他呢,自己好好的做好自己的事就是。

“客人莫不是要某去殺人放火罷?某家話可撂里頭,這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事情某家是斷斷不會去做的,若是如此,還請客人莫要開口,某就當做沒聽到你先前的話。”孫二正色道。

“不是殺人放火,也不是打家劫舍。”那太原商人連連擺手,“實話和您說了罷,某家姓曹,大家都叫某家曹老六,某家呢,有一遠房親戚,在戶部一個造辦府上做管家,前些時日,某家路過長安的時候,聽那親戚說,他主家在長安開了間酒樓,正尋求一種佐料,喏,就是這個叫辣椒的事物,聽說某家要來建安采買茶葉,便托某家幫著打聽打聽,若是能得個一株兩株的,他們主家能給這個數。”曹老六轉頭四處看了看,整個廳堂上已經空無一人,就剩他們倆(其余人都遠遠的避開了,為的就是好讓他放心做事)于是就壓低了聲音說道,又伸出手,在孫二面前攤開,翻一下,又翻一下,見孫二面不改色的,心里暗罵:行,你夠貪!又翻了一下,一直翻到了五下,孫二這才有點動容。

“這,這某家得好好考慮考慮。”孫二明白如果自己急切的答應下來,反而會讓對方起疑心,就遲遲疑疑的回答,還一邊回答一邊故作姿態的四處瞅瞅。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49
第一三六章 收線

“既然如此,那某家就等你一天,明日此時,某家就要退了房回轉長安了,若孫管事想好了,就來找某家,若是沒來,就當某家什么也沒說,如何?”曹老六知道這事也急不得,總要給對方考慮的時間,但又不能放太寬,要是孫二真在三天內籌到錢來還債,那他也就只能另想辦法。

曹老六對自己定的一天時間還是很有把握的,對方要債的已經派了人緊盯著孫二了,這不,那個冷冰冰的漢子正蹲在街對面盯著孫二呢,自己這邊跟孫二剛說完,孫二失魂落魄的望后走,那漢子就三步并兩步的躥過了街,跑進來跟了進去。可惜曹老六忽視了一條,或者說是沒打聽到這么一條,富來客棧的后堂,外人那是不能隨便進的,曹老六雖然是疑惑了一下,不過也沒深想,或許人家富來客棧的廚房是可以隨便進的呢?這個時候,只要曹老六往后堂這么一走,被人一攔下,那么孫二所有的布置就將付諸東流。別說這時候的后堂了,后世有幾個酒店的廚房肯讓外人隨便進出的?

或許是上天保佑孫二,孫二進去后,見候老四也跟了進來,立馬覺得不妥當,隔著簾子看見曹老六依舊斯斯然的坐在那吃酒,就拉過侯老四耳語了一番,然后二人就邊扭打著邊嚷嚷又出了后堂。

“出去出去,這里是你能來的么?”孫二的喝叱聲。

“既然某家不能進來,那你也別進去了,某家得看著你。”侯老四冷冰冰的聲音。

接著簾子一撩,侯老四拽著孫二出了后堂,曹老六一看,心里高興的,好,就是要這樣讓孫二處處覺得難受,這樣保不齊孫二實在難以忍受,就會接受了自己的條件了。本來他還想著想著法子找到那幾個債主,給點好處,讓他們多施加點壓力,現在看來,完全不用了。

“你放開某家,某家就在這客棧,還能跑了不成?”孫二死命的扯著被侯老四攥得緊緊的袍袖。

“后堂又不讓某家進,某家又得看著你,如此,要么讓某家進后堂,要命你就別進后堂,有什么事情,你喊一聲也一樣招呼。”候老四依舊是冷冰兵的,不肯放手。

“這是怎么回事?”

曹老六轉頭一看,門外踱進來一精瘦老頭,穿的袍子比孫二要好多了,他心中一緊:難道是富來客棧的東家來了?不是說東家出遠門訪親了?

“唉呀,掌柜的,您來的正好。”孫二如同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見來人就喊道:“掌柜的,先給某支一百貫,年底從某的花紅上扣。”

“嘿嘿,孫二啊,不是老朽不幫你啊,東家臨走前吩咐過了的,不能再從帳上給你支錢了,要怪啊,就怪你先前支得太多了,老朽看看啊。”來的正是孫掌柜,他一見孫二說要從帳上預支錢,一瞟只有一個可客人坐在門邊,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跑到柜上,開了鎖,拿出本帳目,裝模作樣的翻了翻:“你到目前為止已經預支了五十三貫了,五十三貫啊,那可是可以讓小戶人家過得三年有滋有味的日子,你一下就支了那么多,老朽估摸著,今年的花紅也不過五六十貫而已,你還想再支一百貫,真當這錢是水啊?想要多少就打多少?”

確實是,四文錢一斗米,合著一貫錢就能買到十二石米(十斗為一斛,二斛為一石),一百貫那就是能買一千二百石米了,換算成后世,按一斤米2元算,一斗約摸四斤,那就是近十萬斤米的錢,有二十萬的RMB了,不過當然不能直接按米價來算,唐貞觀年間,只要沒有大災,米價都很便宜,一匹麻布就能換個兩石米左右,一匹布十丈,我們就按三十米算,在后世也不過三四百元,頂了天到五百元了,如果按這個算,那一百貫就相當于六十萬RMB。所以衡量唐時候的物價不能單純從單一產品的價格來對比。不過不管怎么說,唐貞觀時城鎮里的三口之家(無田,做小本生意的),不用十貫錢就能過一年不愁溫飽,而一般的小戶人家,加上一兩個仆役丫環類的,也就十口人左右,有個二三十貫也能過上一年了。所以這一貫錢大抵上相當于五千到一萬RMB(不是很準確,大家權當是硬性的劇情設定罷)。

聽說孫二年底的花紅竟然能有五六十貫,曹老六目瞪口呆,他一年的月錢加上主家偶爾的賞賜,也不過一二十貫而已,而且那還是在長安,長安居,大不易,這是世人都知道的,雖然自己一家吃住的都是主家提供,可算下來,自己賺的錢卻遠不如孫二多,一下子,他心里有點不平衡了。他還真想甩手不干這差使了,反水到富來客棧來做事情,不過想歸想,卻是不一定能成,首先自己反水人家接受不接受是一會事,再有就是自己一家老小可都還在長安呢,自己反水了,妻兒老小怎么辦?再有就是主家也答應此事辦妥了,就能給他一千貫錢,讓他出去自立門戶做點小生意。想想下也就按住了有點躁動的心,繼續坐那看戲,可不是看戲么,人家專門排練了演給他一個人看的。

聽說東家交代了不再給他支錢,孫二的臉就垮了下來,眼瞅著就要哭了出來,不過曹老六分明看見,孫二的眼光瞥到他這邊來的時候,似乎亮了一下。

戲份已經做足,剩下的就看孫二和曹老六的交鋒了,才五百貫的價錢,孫二有點鄙視曹老六,兩株辣椒苗,怎么地也能收到上萬粒的種子,到來年,一萬多棵辣椒,隨隨便便就能賣到好幾千貫錢。他可是知道,李管事已經說了,現在長安的辣椒醬,由于新一年的辣椒醬還沒來,存貨已經不多,一罐就能賣到三十貫錢了,一罐辣椒醬不過三四斤而已,里面起碼還有一斤蒜頭半斤鹽,就算曬掉不少水分,那一罐辣椒醬里也不過最多用掉四斤辣椒罷。因此,孫二打算再加點碼,五百貫,白白便宜你小子了,不能這么便宜了你。

曹老六裝作對辣椒能否得到無所謂的樣子,吃完就回房歇息片刻,就又騎馬出門去了,說是看看能不能撞到運氣,收些茶葉來,孫二當然知道他其實是想出城找到辣椒種植地。切,你以為那么好找么?近百里地遠,別說建安城里的人不知道辣椒在哪種的,就連王村的隔壁村子上的人都不知道王村種的就是辣椒。前兩年在孫家莊子上種番薯都防守那么嚴密,王村就更不用說,離村三里,就不再讓人進了,有穿扮著衙役公裝的人在那守著,整個王村,光守衛就有上百號人,有孫家派的人,也有林家派的人,當然核心部分自然是陳大那幫人,其余人大部分都還不知道守的是什么呢,更別說外人了。

果然,不一會兒,西城門口換防下來的兵丁就跑到富來客棧報信說,曹老六往城外去了,瞧那方向,去的好象是孫家莊。孫二自然也不吝嗇,請那兵丁白吃了一餐,又給切了些鹵味讓他帶回去給家人嘗嘗。兵丁喜滋滋的回去了,孫二又開始和孫掌柜這個老頭嘀嘀咕咕了起來。

一直到入夜時分,曹老六才回到客棧,臉色不是很好,袍子上還有些泥,走路也不是很順當,估計是到孫家莊給看莊子的大黃嚇著了,自從第一次王況見到大黃后,就特地囑咐了每餐給大黃喂熱食,多吃肉,如今大黃越發的彪悍了起來,就連孫二這個熟人去現在都要膽戰心驚的,曹老六這個外人去,肯定是要吃虧。

番薯經由林明和黃良獻上去后,其實已經沒什么必要看那么嚴了,不過依著王況的想法,還是要嚴格看護,這樣一來,王村遠,孫家莊近,常人想打辣椒的主意就會被孫家莊吸引過去,那么王村那邊就能安生許多。所以孫家莊還是和以前一樣看得嚴嚴實實的,依舊是明哨暗哨齊布,這也是在建安,有林明和黃良罩著,他們知道王況的一點家底,所以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要是放外州,早就被官府給端了。

入夜打烊后,孫二故意大聲的說自己已經無家可歸,就留下來守夜,把住店里的高三給趕跑了,高三罵罵咧咧咧的去找李大膽,說是這幾天和他擠一擠。曹老六的客房就在三樓,也隱隱約約的聽到孫二和高三的對罵,心下一喜,當下就故意不熄燭火,等著孫二上門,在他看來,如今的孫二已經走投無路,從白天種種跡象上看,孫二是斷斷籌不到一百貫的,衙門也發話了,說孫二沒還完債之前不能出城,客棧掌柜的又斷了他預支的路子,他還能有什么辦法?

果然,還沒到子時,曹老六的房門就被人輕輕的敲了幾響,曹老六故意拖延了些時候才去開門,開了房門卻是一楞,門外站的不止孫二一個,還有另外一人。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49
第一三七章 再放線

見門外除了孫二外,又突然多出了一人,曹老六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這孫二向掌柜的告發了某家?

但人家來敲門,總是不能不見。所以曹老六就故做迷惑不解的問:“敢問孫管事,這半夜三更的來敲門是有何事?某家記得可沒叫過湯水宵夜的。”說到宵夜,他不得不佩服富來客棧實在是會做生意,廚房里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咕嘟著熱騰騰的羊湯,若是住店客人半夜餓了,一會工夫就能給你端上一晚熱氣騰騰的羊肉湯餅來,而據白天那個伙計說,即便是要炒幾個小菜吃個小酒,也是方便得緊,有掌勺的廚師就住在店后頭的小院里,隨叫隨做,不過炒菜的價格自然要比白天貴了許多。還是人家會做生意啊,今趟收獲不小,即便是辣椒的事情搞砸了,回去后把在富來客棧的所見所聞和主家一說,也是能將功贖罪的。當然了,要是辣椒的事情辦妥了,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曹老六打定了主意,絕對不主動提起辣椒的事情來,只要一有事情敗露的跡象,自己就連夜卷鋪蓋走人,而且事前他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在客棧的帳上留存有足夠五天的吃喝錢,自己連夜走人,肯定沒人會攔。至于出得城出不得城,那另外再說,大不了換個客棧住著,城門一開就跑。

“還好,曹郎君還未曾歇下。”孫二扭頭左右望了望,拉了那人進屋,小心的把屋門關上了,還閂了門。這才對曹老六道:“此人叫姜洪,自金陵來。”

“金陵星君酒樓姜洪見過曹郎君。”姜洪用充滿了敵意的眼光打量了一下曹老六,這才抱拳見禮。

曹老六不知道孫二把這個叫姜洪的帶來是個什么意思,他瞇著眼也打量了下姜洪,見其穿戴不俗,怕是這個什么星君酒樓里能說上話的,莫非他也是沖著辣椒來的?好個刁鉆的孫二,敢情是已經搞到辣椒苗,現在是待價而沽了。哼哼,莫以為某家好欺,若是你將辣椒苗給了這個叫姜洪的,某家必定告發你,某家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嘿嘿,實在不好意思,半夜打攪了曹郎君休息。”孫二搓著雙手,尷尬的說道:“姜郎君是今日傍晚剛到的建安,也是找某家要的辣椒苗,不瞞曹郎君說,某家下午已經搞到了三株,原本想著三株都給曹郎君的,但耐何這姜郎君卻是某家朋友,星君酒樓又和富來客棧有生意往來,自是不好回絕,因此答應了給他一株,但姜郎君卻是看到了那三株,想全要了,因此特地來找您商量商量。”

這姜洪就是王況教會了做清蒸鱖魚的那家金陵星君酒樓的少東家,王況走后,那家酒樓便將王況要的板鴨送了過來,為表示慎重起見,就是特地讓姜洪押送的,結果可想而知,在富來客棧所見所聞,都是超出他的認知范圍之外的,又加上聽說王況這次路過金陵是因為皇上召見,姜洪受到極大的震撼,回去后,跟阿爹一五一十的匯報了,這讓東家覺得光是將酒樓改名為星君酒樓遠遠不夠,還得加深和富來客棧的聯系。因此,幾乎是每個月都要送兩趟的板鴨過來,而且價格和在金陵買是相當的,等于說是星君酒樓白搭運費。第一趟的還沒回到金陵,第二趟又出發了,主要是板鴨雖然可以存放比較長時間,但真正最好的口味當是板鴨風干后的一個月之內,否則放的時間太長,春夏容易變質,秋冬的話又會太干,影響口味。所以星君酒樓就按著富來客棧的銷量掐著點的送來。這次正好是又輪到姜洪送來,而且這次他來還有任務,就是想法和富來客棧說好,秋日辣椒醬成熟的時候給他們多留點。要說他們不眼饞辣椒的種植是不可能的,但一來王況教會了他們一道鎮店名菜,這是個大恩德了,二來知道王況此次去長安是見皇帝,回來后說不定能得什么賞呢,這樣的人,不是他們敢輕易去招惹的,所以,想歸想,但卻從沒敢興起一丁半點的邪念。

既然姜洪來了,這個戲碼又可以重重的添上一筆的,一般來說,從長安若是走官道的話,甭管是陸路還是水路,都要路過金陵,走陸路過金陵看似繞了個遠路,但勝在道路平坦,尤其是騎馬的走那里速度更快。以這幾個月星君酒樓飛躥起來的名氣,曹老六沒有不聽說的道理,則這樣一來就更加有說服力,曹老六是絕對想不到,遠隔幾百上千里之外的星君酒樓竟然會和富來客棧有著這樣的關系。

其實孫二之所以要這么做,是有他的考慮的,在和孫掌柜嘀咕半天后,孫二發現了自己在設計上的大漏洞,先是說他被限制住了不能出城,但不能出城又從哪里去搞辣椒苗呢?如此隱密的事情,按常理是肯定不能假手他人的,所以只要這曹老六回過神的細細考慮就很有可能發現問題,正好姜洪的到來,讓孫二有機會將曹老六的注意力引到其他方向去,讓他注意不到這個缺口。星君酒樓名稱的由來,第一次姜洪來的時候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而且瞧他們的態度也是很誠懇,正好,這次來就讓姜洪幫個小忙。而且這樣還是一舉兩得,一是騙過曹老六,二是也可借此機會看看星君酒樓究竟是不是可以成為一個好的合作伙伴。

“星君酒樓?”曹老六瞇著眼想了想,好似路過金陵的時候聽說過,是最近才聲名大振的一家酒樓,可自己因趕時間,沒機會去品嘗品嘗,都怪這該死的腹痛,整整折騰了自己三天,要不是那天那個過路的好心人,自己說不定疼死在半路上了,等回長安后,該好好的尋找下那個好心人,據來接他的郎中說,那個好心人生怕郎中不肯來,還墊了錢的。

現在看來,這酒樓可能就是靠買了富來客棧的辣椒醬后才聲明鵲起的。只是這孫二也忒可惡,明明答應自己在先,現在又半路想要反悔,想到這里,曹老六沒好氣的威脅孫二:“孫管事,你做事情也太不地道了,明明答應某家在先的,那辣椒苗就該賣于某家才是,怎么?難到想玩一出價高者得的把戲?”

“曹郎君且息怒。”孫二心里暗暗呸了聲,就你也配叫郎君?干如此下作之事,該改為梁上君才是。不過心里想歸想,臉上還是堆滿笑:“這不沒辦法么,姜家和我們也是老關系了,又是認識的,而曹郎君您又是先提出的,因此某家為難,所以才來找您商量商量,您想啊,若是某家不來找您商量,只告訴您某家只得了一株辣椒苗,將另兩株賣與姜家,您絕對不會知道某家得了三株吧?又或者,某家直接告訴您說,搞不到辣椒苗,您又怎么能知道呢?”

姜洪在旁叱了孫二一句:“看看,某家早就說了,讓你將辣椒苗全數轉讓于某家,可你不聽,嘿嘿,這下事情鬧大了罷?且看你如何收場?”

“某家也是沒法啊。”孫二苦著一張臉訴苦:“您是老交情,可這曹郎君心地好,您是沒瞧見,今個下午,楞是沒個人來幫腔的,只有曹郎君還在安慰某家。所以,這辣椒苗,無論如何也不能全給了您的。按某家意思,您得一株,曹郎君兩株,不就結了?”

“不行,無論如何你得給某家兩株,只有一株怎么成?萬一某家回金陵的路上因照顧不周,死了一株怎么辦?”姜洪死也不松口。

這曹老六剛開始聽到姜洪有兩株就可以打發掉的意思,自己肯定會有一株的,心里正想,一株也行,也可以交差了,聽到后半句,一想,對啊,他從建安到金陵都怕路上死了一株,那某家還要回長安呢,這路途可不止遠一倍,真要萬一路上也死了,那就什么都沒了,不行,無論如何也得要爭取到兩株,便也開口道:“不行,某家路程比你金陵遠多了,怎么地也得給某家兩株,實在不行的話,孫管事您再去搞一株來?”

“娘咧!再搞一株?您說得輕巧,您當這是路邊的野草想要幾株就幾株啊?這三株還是某家費盡心機才搞到的,再也沒辦法了。”孫二一聽,馬上反對。

“那怎么辦?”姜洪裝模作樣的考慮半天,一拍胡桌,“有了。”把個曹老六嚇了一跳,連連擺手:“輕些,輕些,難道你想吵醒他人不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某家這不是激動么。”姜洪正色道:“這么地,三株,您一株,某家一株,剩下的一株咱們抓鬮,誰抓到誰的。”

本來曹老六還有一絲懷疑這姜洪的,一聽姜洪提出的法子不是競價,而是抓鬮,這最后的一絲防線也就去了,抓鬮?若是抓到還好辦,若是沒抓到,那不是危險了?不行,不能用這個法子。他金陵離得近,又是常來往的,能搞到辣椒苗的機會遠比自己多得多,這法子看似公平,但卻實在對自己不利。有了,主家不是說自己便宜行事么?對,就這么來。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50
第一三八章 還是價高者得

曹老六打定了主意,開口就表示反對:“不行,抓鬮看似公平,誰知道你們會不會暗地里搞鬼?”

“怎么會搞鬼?曹六郎若要是信不過,怎么個抓法就由你來定,是取猜單雙還是猜長短都由你,抓鬮的道具也由你來做,不過某家要先猜便是。”見曹老六開始無理取鬧起來,姜洪偷偷和孫二對視一眼,彼此心領神會,絲毫也不松口,死咬著要抓鬮。

姜洪越是堅持要抓鬮,曹老六心里就越發的篤定姜洪真的是沖著辣椒苗來的,而且瞧這孫二竟然也隱隱在暗中幫著姜洪的意思,所以曹老六就死活不肯抓鬮。

“那曹六郎你究竟是想怎么樣?發個話,早點了解,莫要被人發現了夜長夢多。”姜洪被曹老六耍無賴耍得一臉無奈狀。

“干脆這樣,這第三株就按價高者得。”曹老六終于是把這句話吐了出來,總算痛快了些,沒那么憋得慌,不然這一口氣憋心里,總是覺得悶得人實在不自在。

他才不信這姜洪身上能帶那么多的銀錢,自己是有備而來,姜洪是臨時起意,即便是姜洪是來建安采買物事,帶的銀錢也絕對不會多過自己,而且聽孫二的口氣,那一株姜洪也是花了五百貫的,五百貫,那就是五百兩銀子,行商們出門,大多是去官庫里把銅錢換成銀子,好方便攜帶,雖然朝庭限制了銀子在市面上流通,但暫時的兌換還是可以的,只要在限定的時間內,再去官庫里把換得的銀子再換回去就行。如果真的用價高者得的法子,第三株的價格絕對要遠遠高過五百貫,曹老六斷定姜洪絕對帶不了那么多錢,撐死他能再拿出個七八百貫就不錯了。

孫二暗暗心驚之余,不得不佩服孫掌柜,這個老爺子,在自己說準備讓曹老六多吐點血后就告誡自己,萬萬不能由自己提出價高者得的法子,而是應該如何如何。果然不出所料,這曹老六的一步一步都被孫掌柜算計到了,就連剛才槽老六的狐疑也被孫掌柜掐得死死的,真不愧是一塊看透人心的老姜。不過么,這姜再老,還是沒法比過小東家這塊嫩姜,人家可是遠在長安就把事情的經過都算計得差不多了的,唯一沒算到的恐怕就是姜洪這半路殺出來的幫手。

“既然如此,那就按價高者得了,孫管事的看如何?”姜洪見曹老六說了出來,就轉頭問孫二。

“嘿嘿,那怎么好意思呢。既然都愿意按價高者得,某家自然是無任歡迎,誰也不會和銀錢做仇人啊。”孫二搓著手,笑嘻嘻的,眉開眼笑的樣子。

“好,既然都定下來了,曹六郎說要價高者得,那某家就加一條,加價不得少過五貫,如若不然,某家出五百貫,曹六郎卻只加幾文錢,就沒意思了。而且必須是現錢,不拖欠的。”姜洪又擠兌了曹老六一句。

解決辦法是曹老六提出來的,姜洪提個補充條件也不為過,而且這條件還合情合理,要是大家都幾文十幾文的加,這要到什么時候結束?再說了,人家說的不得拖欠似乎是針對他自己的,要說拖欠,曹老六是肯定不可能的,唯一可能拖欠的就是姜洪了,因此姜洪提出的這條很是順利的就得到了通過。

“那好罷,既然都定下了,某家就出五百貫,算做個引子,曹六郎沒意見吧?”姜洪搶先出價。

曹老六白了姜洪一眼,心里暗自高興,哼,果然被某家算到,你沒帶那么多錢來,否則也不會搶著先出價,不就是想碰碰運氣,以為某家沒帶那么多銀錢而只出五百貫就拿下么?嘴上卻是不含糊:“五百五十貫。”

“六百貫。”姜洪面不改色。

“七百。”曹老六也不示弱。

“七百一。”姜洪似乎后繼無力,這次只加了十貫。

“七百二。”曹老六沒那么傻,見姜洪氣勢減弱了,猜想他可能沒多少錢了,應該是想先一點一點的加,然后再來個突然加價把自己嚇跑,哼哼,某家就將計就計,看看誰笑到最后。

接下來兩人就十貫十貫的加,一直加到了八百貫,姜洪果然突然發力,叫到一千貫。

一千貫就是個心理線,一般人眼中,一個東西如果賣到一千貫,和賣到九百九十九貫,這兩個價格會覺得差距極大,而如果一個賣九百九十九貫,而另一個則賣到九百九十貫,差距有九貫的話,反而不會讓人覺得太過差距。因此很多商家在標價格的時候,很喜歡標9。99或是8。99之類的價格,而不標10或9,就是揣摩這種消費心理。很顯然,姜洪深諳此道,一下將價格抬高到了上千的地步。

果然曹老六明顯的猶豫了一下,他畢竟不是從商之人,不知道這其中的道理,一千貫這個大數目,讓他覺得有點難以接受,本來他還想著自己來率先跳高的,沒想到卻被姜洪拔了頭籌。

咬咬牙,曹老六橫下心來,喊出了一千二百貫。

“曹六郎,你贏了。某家放棄。”在得到孫二的眼神暗示意后,姜洪雖然心有不甘,還是放棄了。畢竟孫二和他的境界不同,站的高度也不同,他是星君酒樓的少東家,經他手的錢每年都是幾千上萬貫的流水,孫二只是個管事,哪里見過那么多錢?所以孫二在聽到曹老六報出一千二百貫的高價后,擔心繼續叫價把曹老六給嚇跑了,就不想再繼續了,反正這個數目,加上第一株的五百貫,已經遠遠超過了小東家給自己定的一千貫標準,自己可以憑白得到多出的七百貫,也該滿足了,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可是老一輩傳下來的教訓。

曹老六的心理最高價是兩千貫,他雖然不從商,但來前主家有特地叮囑自己便宜行事,無論花多大代價,只要不傾家蕩產就行,只要有辣椒,想要賺錢還不是手到擒來?現在見姜洪在自己叫出一千二百貫后就放棄了,心里是得意洋洋:哼,某家就料定你帶不了那么多銀錢。這會他就盤算開了回去后要怎么添油加醋的把這其中的驚險給主家分說分說,好邀功請賞。

“唉。”孫二一臉惋惜的模樣,似乎是可惜姜洪不再繼續競價。姜洪則一甩袍袖,出門去了,臨出門摔下一句:“孫管事若下回還有這等好事,千萬要提前告知一聲。”

“好了,辣椒苗在哪?”曹老六心情大好,急不可耐的想見到那價值千貫的辣椒苗到底長得什么模樣。

“曹郎君莫急,您看是不是可以這樣?先給某家五百貫,讓某家將錢先還了,這才好出城去拿辣椒苗,不瞞您說,這辣椒苗是昨日托了家兄搞來的,不敢帶進城來,就放在城外家兄的宅里,但若是某家不把債先還了,就沒法出城了,而家兄要守著那辣椒苗,又不能分身,且放城外,曹郎君明日隨了某家去取,更是不易被人發現,您看如何?”孫二還是要想著方的圓了前面的漏洞,而且雖然這曹老六咬鉤已經咬得死死的了,但為防萬一,還是得先把一部分錢攥在手中更穩當些。

“也好,某家還擔心萬一孫管事前腳剛交割,后腳就把某家賣了呢。反正你也出不了城去,明日你把那債主叫來后,某家再給你銀錢,你還了債,某家立即隨你出城去。”孫二提出的在城外交割正中曹老六的下懷,到了城外,自己一得到辣椒苗就立即上馬遠走高飛,就是孫二他們要追怕也是難,反正自己也不用擔心孫二騙自己,到時候把姜洪也一起叫上,一起交割就是,兩個人還怕對方跑了?就沖著孫二年底花紅就有五六十貫這個份上,曹老六斷定孫二一年少說也有四五百貫的收入,一個人可能為了五百貫就放著一年可以得四五百貫收入的工作跑了么?這個可能性實在太小。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51
第一三九章 欲哭無淚

當晚,孫二就當著曹老六的面把侯老六叫了來,冷著臉卻又有點得意:“侯四,明日你便將你兄弟叫來罷,別忘了把欠條帶來。”

侯老四默不作聲,瞥了一眼曹老六和姜洪,心下有些奇怪,怎么多了一個人?不過這也不關他的事,凌老大可是吩咐過了的,孫管事怎么說自己就怎么做就是,當下沖孫管事一抱拳:“某家這就通知去。你且等著。”

不到一柱香工夫,侯老四就回來了,其實他根本就沒走多遠,陳大他們就住在王況以前的那個小院里呢,為了防備萬一,這些人晚上都沒回王村,雖然有快馬,幾十里路,一個多時辰也就到了,但李管事見過那人一面,懷疑其身上有點功夫,王凌擔心孫二吃虧,就讓這幾個都留了下來,自己則早在曹老六到建安后就告了假,躲在家里指揮。本來他也想露露面,回味回味下當年指揮手下兄弟沖鋒陷陣時的快意,不過李管事說了,他和王冼面貌長得太像,萬一這個曹老六在長安是見過王冼的,則有露餡的可能,所以王凌只好強耐住心癢癢的躲起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好在家里還有些王況以前搞出來的一些小游戲,有李管事陪著下下跳棋什么的,倒也不是很悶。只是苦了李管事,被王凌拉了來“蹲牢房”,但王凌又是自家姑爺的大兄,這個面子還是一定要給。

約好了第二日一早陳大他們來取錢后,孫二就告辭回屋里睡覺去了,曹老六卻是一夜輾轉反側睡不著,心里是既歡喜又忐忑不安,盼著趕緊的天光大亮自己早早的取了辣椒苗好回去,省得夜長夢多。

可以說,整整一夜,曹老六基本上是睜著眼的時間多,閉著眼的時間少,還時不時的起床開了窗看天有沒光,只要門外街上巡邏的一有點動靜,他就以為天光了,要起床看看。好在他睡的是三樓,樓下沒住人,隔壁也是酒樓的雅間,不然的話,肯定要被其他住客罵死,當初他挑房間可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就是怕隔墻有耳。

好不容易捱到天光客棧開門營業了,曹老六就早早的坐在一樓的堂前門口等著了,大清早的除了一些來用早餐的食客和來買早點回家的人外,街上是冷冷清清,沒什么人走動,高三見他一個人坐那的可憐相,想想再過得幾日,這個曹老六就要欲哭無淚的樣子,好心的給他端了一甌茶和一盤糕點來,曹老六那心暖得啊,就差拉著高三的手叫兄弟了。

遠遠的,看見陳大他們幾個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蕩了過來,曹老六的心就放下了一小半,趕緊的回房間等著孫二來取銀錢了。錢昨晚睡下的時候就準備好了的,一兩一錠的銀子,他這次足足帶了三千兩來,以主家在戶部任職,要換個幾千兩的銀子還是很容易的,尋常人可一下換不了這么多。要不是這三千兩銀子實在太沉,馬跑不動,否則他可能會更早的完成這趟差。現在沒想到只用了一千多兩,心里的成就感還是很強的,回去后,自己再沒下五百兩,只還給主家八百兩,又能得個主家夸獎,加上主家許給的一千貫,也就是一千兩,合起來這趟以后在東市開個小店,一家人可以過上美美的生活了,可謂是一舉三得。因此他這一路上樓是哼著小曲上去的。

不消多時,孫二果然上來找他領了那五百兩銀子出去,曹老六聽著孫二的腳步噔噔噔的下樓,又噔噔噔的上樓,心也是跟著咚咚的跳。得到孫二確切消息后,曹老六這才安下心來,下樓用過早餐,結帳離店出城去了,同行的自然也還有個姜洪,二人在城門外等了小半時辰,果然見孫二領著陳大來了,守城的兵士也果然把孫二攔了下來,曹老六還隱隱約約的聽到了兵丁的喝斥聲,最后是陳大上前說了幾句什么,孫二這才出得城來,領著二人來到不遠處的一個小院落里,開門的人著實把個姜洪嚇了一跳,竟然是孫銘前,這個富來客棧的東家,原來孫銘前假托訪親,卻是自己呆在這院里守著那三株辣椒苗,不是信不過客棧里的人,實在是事關重大,有些手腳總得自己親自看著才安心,而且這種動員幾乎全城的人來演戲的大事,他怎么肯缺席呢?反正曹老六又沒見過他,加上他本來也可以算是孫二的族兄,因此這個角色也就由他來扮演了,

孫銘前將他們帶到后院,揭開一個大草席,曹老六就看到了那三株辣椒苗,辣椒樹下四周的土明顯和周圍不同,應該是臨時移植過來的。雖然沒見過辣椒苗,可在長安他還是聽說過辣椒長相的,這三株辣椒苗都已經過膝高了,結了不少拇指大小的青色辣椒,還有一些白色的花開著,曹老六仔細的查看了一下,確信這些辣椒確實是這苗木上所結,又摘了一個辣椒嚼了兩下,舌頭上傳來熱辣辣的感覺讓他確信,這就是辣椒無疑了。他點了點頭,孫銘前和孫二動手,拿了三個花缽,將辣椒苗移到缽里,又從從旁邊的土堆上鏟土進去,邊鏟邊跟曹老六解釋,他要遠赴長安,路途遙遠,所以特地給他找了肥田里的土來,這樣一路上,曹老六只要每天澆水一次就可以了。見孫二考慮得如此周到,曹老六自然是連連稱謝,在付余下的一千二百兩銀子的時候,還特地給了孫銘前十兩,說是答謝他的。

等孫二幫著把兩個移植了辣椒的陶缽固定在馬的兩側后,曹老六上馬一抱拳,便頭也不回的策馬狂奔,一直跑出百來里路這才敢停下來歇息。

姜洪見曹老六就這么走了,不解的問:“就這么讓他走了?那兩株辣椒就這么帶走了?”

“嘿嘿,姜少東怕是沒做過農活的,這辣椒啊,早被我們動過手腳了,你瞧瞧這是什么?”孫二在剛刨出辣椒苗的坑里隨便的刨了兩下,就見整個坑四周全是白花花的石灰:“剛才就是怕他瞧出來,所以才特地給他換了新土,這三株辣椒可都在這石灰上種了幾天了,過不得幾天,就都會被燒死了,嘿嘿,要是姜少東不信,您大可將余下這株帶走就是,某家決不阻攔。”孫二一臉壞笑。

姜洪這才明白,剛才為何要給換上新土了,換了新土后,等辣椒枯萎了,那么哪怕是最精通農事的人來看,也不瞧不出原因所在,最多只能得出個水土不服的結果來,而如果曹老六到時候要來討公道的時候,孫二也可以用水土來推脫,南橘北枳的道理,放到哪都能說得通,所以到時候,曹老六和他那個主家也只能自認倒霉,即便是懷疑孫二搞鬼,也是莫可耐何。

搞明白了這些,姜洪是徹底的死了心了,要說原本他對辣椒還是存了點幻想的,但現在前前后后一想,再想想以富來客棧的能耐,竟然能說動幾乎全城的人來幫著演這一出戲,還是那種沒有報酬的,想想他都覺得心寒,他們姜家在金陵,別說全城了,就是一條街上的人十停都叫不來一停來幫忙。

再說曹老六一路緊趕慢趕,每天都要時不時常的下馬來看看辣椒,并嚴格按孫二交代的,一天一次水,頭幾天,辣椒還好好的,但等他到了大江換乘船的時候,慢慢的就發現不對了,辣椒的葉子是一天黃過一天,沒幾天就開始往下掉葉子,等船過池州后,葉子已經基本掉光,辣椒也蔫不拉嘰的不再那么閃著讓人眼動的光澤,等到了長安,從建安出發才不過兩旬時間,兩株辣椒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樹干和幾個掛著的快成干了的辣椒,曹老六這時候正應了高三的猜想:欲哭無淚。

事情已經到了這份上,曹老六只能帶了枯萎的辣椒回去交代,好在他比較精明,一路上掉落的葉子全都收著。

果然不出所料,曹老六回到府中,向主家稟報了事情的前后經過,戶部最不缺的就是精通農事的小吏,一連請了幾個來看,都得出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因此這家人也只能自認倒霉,自然曹老六想要的賞也就沒了,還被主家趕了出來,也好在他先貪墨了五百兩銀子,否則真有可能餓死街頭了。

一直關注著這家人的黃大把事情前前后后的都告訴了王況,一邊聽的程處默直搖頭:“二郎你這招可真夠損的,一千多兩,怕是這家就此要一蹶不振了。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52
第一四0章 將威脅扼殺在搖籃中

(有書友說這個局頭重腳輕了,嘿嘿,且看下去就是了,這只是個開始而已。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事實上,自漢天子以來朝庭雖有明令說不許官員經商,但通常情況下,卻是屢禁不止。你總不能讓一個官員養著一大家子人吧?小家小戶的還好辦,要是大戶人家,家中成員上百,即便俸祿再高,衣食住行就不用說了,還有要子弟要讀書呢?如果家中有多人為官也還可以過日子,但要是只有一個為官的呢?光靠一點田地肯定是不夠的,因此上,雖然是明令禁止,但只要官員不奪民利,規矩經營,朝庭大半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不然的話,那就是逼著官員去貪瀆了。不過形式還是要做做的,因此這些家中有從商的官員,多半是借了家中心腹的名頭經營,若是自家兄弟經營的,為官的也要做個分家的姿態來表示與經商的兄弟無關,這些只是表面做做樣子堵住文人清客們的嘴罷了,實際上是明分暗不分。

所以程處默這才敢明目張膽的和王況合作,當然如果他繼承了老魔王的爵位后,就得在形式上把產業移交給兄弟或者心腹之人;也就有了那個戶部造辦開酒樓想要搞到辣椒苗,當然,作為一個小小的文官,手中無兵又小權,又是在天子眼皮底下,自然是不敢生出強取豪奪的心思,所以這才想出這么一招失敗之策來。不過經過這個大虧,這個造辦倒也長了個心眼,輾轉打聽到所有有關辣椒的來龍去脈以及王況的名字后,頓足大罵曹老六害人不淺,隱瞞了王況和小公爺的關系。在擔心受到小公爺的報復心理下,特地備了份厚禮讓管家來到林府給王況陪罪。

“咄!你家主子架子倒是蠻大的,只派了你個小小管家來?”程處默乜了一眼站在一旁戰戰兢兢的管家,將手中禮單往石桌上一撇,舒舒服服的躺在躺椅上拿腔作勢起來。雖然王況說有這么一次的教訓就已經足夠了,但程處默并不在意多嚇唬嚇唬對方,而且是樂在其中。

王況住的這個院子已經被林府在林荃淼的監工下,改造成了建安王家王況的小院子一般無二,林荃淼在監工的時候還不住的說王況,怎么看都不像是個沒讀過書的人,小池塘邊垂柳依依,樹下擺著石桌躺椅,池塘里養著魚,還從浐河渠引來活水,流水潺潺聲伴著緩緩旋轉的小水車,將一股細細的水流引到院子一角的花圃里,省了許多澆水的工夫。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花圃里種的不是花,而是被王況陳為番茄的燈籠果。好在燈籠果也結了花骨朵,稍微彌補了一下。改造計劃自然是林荃淼提出來的,他其實只是想借著幫王況改造的名頭把自己住的那個院子也改一改,尤其是那個小水車,簡直是太過神奇,完全不用似那些農夫們用腳踩踏的水車一樣,根本就是自動的。

今天對王況和王冼兄弟來說個是個特殊的日子,正是四年前的這一天,王況到了富來客棧,兄弟倆從此脫離了乞討的日子,本來前些天對王況來說更是重要,那是他穿來的日子,但這樣的紀念日,王況也只能自己偷偷的在晚上躲房間里吃上幾甌酒聊表紀念罷了。

一大早王況兄弟倆就帶著黃大出門去了,至于去了哪里,林府上下誰也不知道,只有林荃淼略微猜出了點端倪,不過既然王況自己都不說,因此當程處默上門來后,他也就三緘其口故作不知。

程處默這段時間實在是無聊透頂,璃窯的生產已經走向正軌,辣椒又要明年才能種下,而田地人手早就已經調配妥當。因此這些日子他的最大盼頭就放在了王況種的那幾棵燈籠果上,再就是三不五時的跑一趟皇莊,看看那的燈籠果熟了沒有,結果讓他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即便王況院里種的燈籠果比皇莊的要晚了許多,但卻是更早冒出了花骨朵,皇莊的那些燈籠果卻是足足晚了三天,所以現在程處默干脆就很少去皇莊了,常常不是帶著那倆跟班就是自己一個人來林府里,林府家人也早已熟悉了程處默的直闖后院行為,現在程處默在林府簡直就和在自家一般的來去自如。而林府上下非但沒有怨言,反而是天天盼著程處默來,為什么?自京中大小官員,尤其是武官發現幾個小公爺天天往林府跑后,來林府拜訪的官員就漸漸的多了起來。

王況出門了,但林府門房卻是知道小公爺也能幫自家姑爺作一半的主的,因此就將那管家給帶了進來。管家自然是認得程處默的,加上程處默正等王況等得百無聊賴,有心尋個樂子,語氣上就不是那么客氣了,所以這管家的兩腿就如篩糠般不聽使喚了起來。面對程處默的有意刁難,他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兩人的層面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哥哥這又是生的哪門子氣啊?”管家一聽聲音,心下更是慌張,好么,這一個還不知道怎么打發,又來一個更無賴的,于是頭就越發的低了起來,就差沒垂到胸口了。

進來的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尉遲保琳和李業嗣。尉遲保琳連他老爹的話都敢不聽,所以行事也就比程處默乖張了點,要不是程處默壓著,屁股估計都不知道要被大理寺的板子親吻過多少次了。所以在長安若是有那么一兩個不知道程處默的倒還說得過去,若要是有人說不知道小黑碳鬼見愁尉遲保琳這個小活寶的,肯定要被人鄙視:新來的吧?這個小活寶的聲音一到,那管家自然就是更加的心下惴惴:娘咧,瞧瞧郎君這次都惹上了什么人啊?

“喏,自個瞧去,還不是蒲造辦,竟然打起二郎種的辣椒的主意,瞧瞧,現下來賠不是了,卻也是忒小器了點,竟然送一對璃瓶,二郎會缺璃瓶么?還只差了個管家來。哼哼!”

“什么?竟然只送了璃瓶,只派了這么個小毛毛來?”尉遲保琳一聽火冒三仗,擼起袍袖,上前幾步一把揪著蒲造辦的領口,一把就舉起老高,把個管家給嚇得兩腿亂蹬卻又不敢求饒,他心里清楚這小黑碳的脾氣賊怪,你越是求饒他越是放不過你,你要是硬挺著挨幾下揍反而最后會沒什么大事。

其實這也是程處默和尉遲保琳以己度人了,按說一個造辦,能派了管家來向一個白身賠不是,這傳出去就已經是臉面盡失,更何況還送了一對常人連看都沒看過的璃瓶來。只是這禮物送的也太不湊巧,如今只要王況愿意,想要燒出更精美的璃瓶,不敢說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但至少那數量也可以讓李老二眼紅就是。

再者,程處默那是什么身份?尉遲保琳是什么身份?尋常小官小吏是想巴結都來不及的,他們已經習慣了小官小吏的逢迎,對一個管家當然覺得太小。但王況一個白身,這就是非常非常的給王況面子了。

別看程處默這兩個月跟著王況勾肩搭背的,但論了解王況的程度,程處默他們幾個還是不如李業嗣。從建安到長安一路上王況的所作所為,李業嗣可都看在眼里,他心下也嘆服于王況的恩怨分明,可以為了一只江豚不顧一切的人肯定不是那種牙疵必報的人,但也不是好欺負的,要惹惱了他,動了王況的逆鱗,超過他的底線,那王況肯定是要窮打落水狗的。而從這幾天阿公手下稟報的事件來看,王況對蒲造辦也只是想讓其破點財得個教訓而已,并沒有窮追猛打的意思,否則一王況在仙霞嶺一戰表現出來的聰明,絕對有能力將這個蒲造辦給打下十八層地獄去至少幾年內不得翻身。

但自到長安后,李業嗣礙于阿公的告誡,和王況走得遠了些,加上自己輩份上又小了程處默他們一輩,所以和王況也沒怎么見面,這次要不是阿公吩咐,他也不會來到林府,這時候見蒲造辦的管家被尉遲保琳拎了起來,就上前勸解。

別看尉遲保琳背地里咋咋呼呼的說李家小子比自己矮了一輩,可真在李業嗣面前,他還是不大敢胡來,李業嗣一勸,他也就就坡下驢把蒲家的管家給放下了。其實他也就是裝裝樣子,程處默想要惡搞誰,只要一個眼色,他就明白,因此一進來一聽一看,就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了,他這么一舉只是為了配合程處默的話嚇嚇這個管家而已,并沒真想做什么,雖然王況地位比他們低了許多,但他們作為武人自有武人交朋友的準則,并不是看你家世如何如何,而是只要看對眼了,那就是兄弟,王況的安排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人粗心可不粗,知道這個時候為王況造下勢,省得還有不長眼之輩覬覦,現在不管是璃坊還是明年要種的辣椒可都是用的林府的名義,要是有人不知道撞了上來,雖然是不怕,但也是麻煩,能把麻煩給扼殺在搖籃中,何樂而不為呢,最好就是今天把這個管家給嚇個半死,然后通過他的口傳了出去,現在看來,效果還是不錯的,這管家臉色已經是煞白,既然目的達到了,心里偷笑著自然也就放過他不再捉弄。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52
第一四一章 笨瓜

蒲造辦的管家在洗耳恭聽了一番程處默和尉遲保琳的輪番轟炸后,直到兩耳都聽得發麻了這才得以脫身,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林府的,出得門來,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這時候才發覺后背拔涼拔涼的,也是難為他了,初夏的長安并不熱,竟然出了一身的汗。轉身看看林府那非常普通的門臉,心下感嘆:深,真夠深的。

感嘆歸感嘆,但他還是急匆匆的趕回去復命了,一個是讓自家郎君放寬心,看樣子幾個小公爺已經不再追究了,二是還得告訴自家郎君,連兵部尚書家的孫兒似乎和林家的交情也是不淺,剛才被尉遲保琳舉著的時候,他可看見了門洞里探出個頭來,不是別人,正是林家那個今年準備赴考的獨苗林荃淼,竟然沖李業嗣笑了笑,而李業嗣竟然也放下了平日里板著的臉回笑了一下,要知道,李業嗣的嚴肅面孔在長安這些勛貴子弟里是出了名的,今日竟然笑了,這代表著什么還用猜么?

然而這些都還是次要的,最最重要的就是那個池塘邊的小水車,模樣雖然小而且古怪,但是,但是它竟然不需要人力或其他外力驅動!娘咧,簡直是奇跡了。身為戶部造辦的管家,這一點眼力還是有的,這要是可以做大了,那是多么的方便?相信郎君對這個水車的興趣絕對會遠遠超過對辣椒的興趣,自家郎君雖然是貪財了點,但也是個肯做事的官,對于這一點,管家深信不疑。

且按下蒲造辦的管家怎么回去稟報不表。這邊午時前,王況和王冼在外面逛了一圈已經回來了,見李業嗣竟然難得的前來,王況喜出望外。這兩三個月來,王況可沒少去找過李業嗣,但大多都被擋在了李府門外,說是李業嗣不在家中,程處默知道后告訴王況,這應該是李家老爺子的主意,李家平素里就不大和朝中官員來往,倒也不是孤僻,而應該是身為兵部尚書,執掌兵權而有所顧忌,若要是當了其他尚書的話倒也無妨,王況這才很少去找李業嗣了。

當下自然是又在偏廳擺了滿當當的一桌,林老太爺和林翰也抽空過來見了李業嗣一面,敬了甌酒就又回后堂自己吃去了,只留下林荃淼作陪,李業嗣是第一次來林府,見這狀況就對王況笑笑:“如今這林府竟然似建安你家似的了。”

“業嗣你竟然不知?二郎現下已經是林家細郎了,小淼淼得管他叫聲姑丈,哈哈,沾點二郎的光,某家竟然平白撈了個侄兒。”程處默一口氣咕篤咽下滿滿一大口酒,抹抹嘴,也不用筷子,伸手就去搶下林荃淼正在夾起來的一塊板鴨翅,送到嘴里咬了一口,這才放心的放到自己跟前碟里,接過話來。

林荃淼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趁程處默沒注意搶先夾到鴨翅膀,轉眼又被搶走,沒好氣的白了眼程處默,要說來長安前,如果程處默開口說自己是他侄輩的,他肯定是會有些歡喜的,這等于是小公爺自己把自己送來當林府的靠山了,一般人求都求不來。但現在和程處默也是早已經打成一片,眼界早已經高了起來,如果說以前的夢想就是和父親一般,能知一縣就滿足了,現在他的目標可是跟黃良看齊,至少要知一州了,依他自身的條件,加上現在林府和幾個國公府的關系,如果還知不了一州,干脆不如像二郎說的,買塊豆腐一頭撞死得了。

要說沾光,林荃淼還真是沾了王況的光,幾年和王況相處下來,身上那些文人的矜持全都跑到爪哇國去了,在外人面前還會板著臉的裝模作樣一番,一到家中就偽裝盡去,而且自己身為讀書人,也不喜歡和其他讀書人泡在一起,竟然嫌他們太酸。用林老太爺的話來說就是形骸放蕩,沒點讀書人的樣。林老太爺說歸說,也沒要求林荃淼改,他早已經年老成精,深知要不是林荃淼現在的性格,想都別想和小公爺套上近乎,更別說稱兄道弟了。

酒過三巡,程處默這才想起來把蒲造辦遣了管家來賠禮的事說了下,笑道:“這蒲造辦竟然送了一對璃瓶來,哈哈。”

燒璃的新法子是獻上去了,徐國緒那邊也送了信來,說是這段時間正忙著監督燒新璃,脫不開身,還說陛下并沒有禁止民間用新法燒璃,只不過說了好璃還是不能太泛濫了。言下之意就是燒璃可以,但好的綠璃還必須得皇宮專用,不然以后怎么賞賜?王況聽說了也明白李老二心里的小九九,不就是看著現在燒璃簡單多了,也精美多了,成本自然就下來了,如果把好璃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以后賞賜就多賞璃器,臣子們喜歡,自己也不花多少錢,兩全其美,皆大歡喜而已。因此這段時間王況也抓緊了讓那對師徒幫自己培訓幾個工匠的進度,眼見回建安的日子越來越近,不要到時候回到建安搞不起璃窯,麻煩就大了。

無色透明的璃好燒,綠色的就必須得添加其他礦物進去,至于要加什么,王況也不知道,但應該離不開銅化合物之類就是,而且燒綠璃的方子就連那對師徒也是不知道的,據他們說,這配料和燒璃是分開的,懂配方的人并不懂燒璃。反正王況也不會去燒綠璃,所以當徐國緒神秘兮兮的跑來問王況想不想搞到綠璃配方的時候,王況一口就回絕了,這種麻煩還是少惹為好。

現在見程處默提起來,王況就笑笑:“處默兄你也不想想,這璃瓶對你我而言唾手可得,可對蒲造辦而言,那就是貴重之極的物品了,這就好比兩個人,一個身家萬貫,一個家徒四壁,都去參加宴席,身家萬貫的送了千貫賀禮,而家徒四壁的傾盡囊中所有才湊了一吊錢,您說這禮孰輕孰重呢?”

“那自然是千貫禮重了。”尉遲保琳精明歸精明,但是很懶,懶得去動腦,一聽這話就脫口而出,被程處默當頭就拍了一下:“你個笨瓜,一個只送了家產中的一點,一個是傾家蕩產的送,自然是后者禮重了,難道你就沒聽過去年的千里送鵝毛么?”

王況大奇,這千里送鵝毛的成語那是熟悉不過,沒想到竟然是發生在去年(千里送鵝毛確實發生在貞觀年,具體不考,為劇情計,就這么設定了)?連忙追問。

程處默這才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林荃淼,顯擺了起來,說是去年一個叫緬伯高的邊遠地區使臣,背了只天鵝來長安進貢。路上鵝毛弄臟了,他就在滑縣大潭湖邊打開籠子,讓天鵝下湖洗洗羽毛,不料天鵝展翅飛去,緬伯高后來急中生智,撿了根羽毛來長安進貢,并作詩一首:

天鵝貢唐朝,山高路遠遙。

大潭湖失寶,倒地哭號啕。

上復唐天子,請饒緬伯高。

禮輕情意重,千里送鵝毛。

結果這個緬伯高居然受到皇帝嘉獎,言道,禮于朕而言雖輕,但于緬伯高而言確實極重。自此長安一帶就漸漸的將千里送鵝毛喻為佳話。

建安路途遙遠,所以林荃淼自然也就沒聽說過,見程處默得意的樣子,林荃淼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來:“瞧你臭美的。酸,真酸。”

王況看著他們打打鬧鬧,也不參加,自顧自的吃了起來,突然他停下筷子,追問程處默:“你剛才說的什么?再說一遍?”

“咦?某家剛剛說的是千里送鵝毛的故事啊,怎么二郎沒聽?心思莫不是跑林小娘子那去了罷?”

王況最近總變著方的想接近林小娘子的事情他們幾個都是知道的,耐何林小娘子自定親后就根本不見王況一面,搞得王況很是傷心。這會程處默見王況問這個就打趣了起來。

“不是千里送鵝毛的事,是你罵小黑碳什么來著?”程處默罵小黑碳笨瓜王況其實是聽到了的,但他還是要確認一下。

“笨瓜啊,怎么了?”程處默乘機又拍了一下尉遲保琳的頭,然后裝模作樣的問王況:“是這樣么?要不要再來一次?”尉遲保琳白挨了一下,郁悶的端起自己的餐具挪到對面坐到了林荃淼的身邊去,悶頭猛吃。

笨瓜的本意就是長不大的瓜,這個后世東北地區說的笨雞就是小雞的意思類似,后來才引申到貶義詞里去。王況只記得這個時候西瓜還沒出來,一般稱“瓜”的果蔬品種也就是苦瓜之類,但笨瓜絕對不會針對苦瓜的,所以他才要追根究底的問程處默。既然有這個詞的出現,那么絕對不會是空穴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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