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食王傳 作者:小灰雀(連載中)

lp210723 2013-1-7 16:18: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8 92939
cedoni 發表於 2013-3-20 20:04
第一0一章 真笨

隨著聲音,廳外邁步進來一人,一看到那光頭,王況心里就呻吟了起來:不帶這么陰魂不散的,好不容易進城的時候擺脫了他,怎地又找上門來?

“你耳朵是不是豚耳啊?這么遠就聽到我們說話。”王況真的懷疑這個家伙就是大鬧高老莊那位了,自己和贏太醫的談話聲音并不高,要不是長著招風大耳,怎么會聽得清楚?

“二郎你怎地能和大師如此說話?實在無禮!”贏太醫見王況對來人如此無禮,很是不悅,剛剛建立起來的對王況的好感馬上煙消云散,一拂袍袖,就要和王況理論。

“阿彌陀佛。贏施主別來無恙。”進來的就是悟能,他宣了句佛號,又對贏太醫說道:“師傅教訓徒弟,如何能說無禮?”

“某可沒認你這個徒弟。”王況才不順他的話說,不給他造成既成事實的機會。

“師傅您認不認是您的事,某認您這個師傅就行。”悟能也不糾結在這個問題上,對他來說,只要能在王況身邊,多長長見識,那就行了,至于什么名份,全是身外之物,不要也罷。他這一路跟來,可是知道了王況胸中有無數離奇古怪,聞所未聞的奇聞趣事。

王況實在拿他沒辦法,悟能有個和尚身份在,可以說在佛法大興的李唐境內,只要不太出格,怕是自己走到哪,他跟到哪也沒什么人阻攔的,從他竟然能直接闖進廳內門房沒阻攔上就看得出來,估計就是報了自己的名號,又是個行者身份,所以門房就任由他直闖中門了。而且看贏太醫竟然還認得他,那么也應該是個小有名氣的。

“大師您叫他什么?”贏太醫以為自己老了,耳背了聽錯了,見悟能叫王況做師傅,心里吃驚不小。

“阿彌陀佛,王二郎是某師傅。”悟能又宣了句佛號,強調了一句,他在樊口被王況繞一了道之后,就很少貧僧貧僧的自稱了,師傅都不稱僧,自己佛法差師傅老人家太遠了,就更是不了,其他或許難學,但師傅的言行總歸是要先學的罷,但就是沒改掉愛宣佛號的習慣。

“徒兒原本還納悶,為何師傅不懂佛法經文,卻對佛法經義理解的如此透徹,想來定是受了某位大德高僧點化的,卻不知是誰。剛聽了師傅言語,那么點化師傅的定是那位大德了,若不是大德,也沒那法力治好師傅的病癥。”

聽了悟能這話,贏太醫也就沒話說了,在他看來,不管你會什么,必定有個傳承在,哪怕你是自己悟出的東西,也肯定有讓你能悟出的前提存在,而悟能的話恰恰解釋了王況的傳承問題。但對悟能怎么會叫王況做師傅,他還是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當面問個清楚,只能放在心中。好在此行目的已經達到,而且有的還是可以通過辯證來證實是否可行,所以也就不再多呆,匆匆告辭走了,不走不行啊,大師叫王二郎做師傅,那自己一個老頭子難道也要跟著大師一樣叫么?傳出去他的面子往哪擱?

贏太醫走了,悟能卻不自在了起來,原因是王況這會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見了美女想要撲上去剝光衣物一般,直直的要看進人心里去。饒是他見多識廣,也被看得心驚肉跳,尷尬的嘿嘿了兩聲,腳底下就抹油了。反正已經確認了王況的住址,以后再常來聽師傅教誨就是,不急在一時。

這個悟能不簡單,王況心想。從贏太醫對悟能言語中透露出的尊敬可以看得出,悟能在佛家和俗家中的地位想必不低,或許,自己真的撿了個寶回來?想想黃大最近沒什么事,王況決定把黃大派出去打聽打聽。

說起黃大,王況也是無語,在兵部做筆錄的時候,他一口咬定自己是王況的家丁,白白的把明明可以到手的軍職給推了,只受了布帛和銀錢的賞。王況聽說后氣不打一處來,責備黃大不該浪費這么大好機會,雖然那軍職只是虛銜,但有了軍職,黃大一家從此就幾乎可以說是衣食無憂了,黃大只是憨憨的笑:“某阿兄阿嫂的命是小東家給的。”王況拿他沒辦法,但事已成定局,兵部的獎賞已經上報皇帝并且已經批了下來,總不能再去讓人更改了,只好找到李業嗣,狠狠敲了他一筆,得了張允許王況可以藏兵刃若干的告令。有這張告令在,黃大他們出門的時候,就可以攜帶兵刃了,否則,除非你有功名在身,才可以佩劍一把,平常人家,是不允許私藏兵刃的,當然豪門大閥自然是例外,任何時代,總會有些特權階層的存在的,只是王況目前別說豪門大閥,就是一方豪強都算不上,充其量不過是個有點名氣罷了,所以這告令是必須得有,如若不然,只要有人想存心整你,隨便就可以把你廚房里用的刀給安上個兵刃的身份,王況的刀有幾把還是特制專門用來取魚骨等用的,刀身比較長而且窄,在菜刀普遍都是又短又寬的唐人眼里,說是兵刃也勉強說得通。

安排黃大去打聽事情后,王況也沒地方可去,林荃淼這幾天被他阿公林老太爺給看得死死的窩在書房溫習功課,大門幾乎沒法邁出一步,自己又要等著徐國緒來,他想著要把秋冬的事情給安排妥當了,這樣自己就不用在長安一呆就是一年。看看天色尚早,徐國緒若是忙完他內府局里的事過來估計也要等到午飯時候,這個徐國緒,仗著李世民給他安排的陪著王況的差使,天天明目張膽的往林府跑,幾乎都是踩著飯點來。好在王況對禮儀并不太在意,根本沒有當客人的覺悟,心情好了,就親自下廚整點,不想動了就讓孫嘉英去練練手。再說了,這徐國緒已經升任內府少監,皇宮倉庫里肯定有不少好東西,也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萬一今后自己要做點什么,估計還能從他那淘到原料,所以對徐國緒的蹭飯行為他還是歡迎的。至于林家人就更不用說,巴不得徐國緒天天來,打好關系了,以后皇宮里采買什么,肯定要照顧他們林家一點半點的。

回到自己住的小院里,孫嘉英不在,估計跑廚房去了,這個家伙對烹食的狂熱比起鄺大有過之而無不及,和孫嘉翰熱衷于武藝形成兩個極端。王凌王況王冼三兄弟和他們比起來差距不小,自己只是喜歡吃食,并不狂熱,王冼也只是報了光宗耀祖的的思想去讀書,也沒那么高的天份,今后能走多遠,還要看自己和王凌能幫多大的忙,至于王凌,婚后完全沉浸在小家的幸福之中,有個安份日子過著,已經心滿意足。這要放旁人家里,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其樂融融,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也是一種幸福,可對王況來說,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心底里那個華容道帶來的陰影一直揮之不去,有時候夜里睡覺都會被驚醒過來,醒來后是一身冷汗。

事情很明顯,自己這些年來已經隱隱約約的故意透露了點信息出去,如果真有一個也是穿過來的人,一看就能猜測到自己可能也是穿過來的。若是沒有心存惡念的肯定早就找上門來了,既然人家不找上門,那么其動機就不得不考慮。當然,或許根本就沒有另一個穿過來的人,可那華容道怎么解釋?

所以,那個刻著簡體字,理當在一千三百多年后才會第一次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小木塊,就成了時刻壓在王況心里的一塊石頭,沉甸甸的。

房里早有使女給王況煮好了一壺茶,按王況的要求,放了芝麻和花生的,煮得沒那么稠,倒出一甌來,熱熱的茶湯呈紅褐色,還有一兩粒沒有蓖盡的芝麻浮在上面,隨著騰起的熱氣打著旋兒,這種茶很香,尤其是放進炒過的芝麻和花生末后,大老遠就能聞到香味。看著茶湯上浮著的芝麻,王況拍了下自己腦袋:真笨。

“說誰笨呢?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28
第一0二章 蔥蔥

王況看到芝麻就突然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個資料,說是芝麻含鈣量是所有食物里最高的,平均每一百克(唐稱三兩)就能完全補充一個人一天所有所需的鈣,如果加上平時飲食里的鈣,那么一個人,只要一天吃那么一湯匙的芝麻也就夠了,補鈣效果比那些什么鈣片強了不止千倍萬倍,尤其是黑芝麻,含鈣最高。王況一直堅信,最安全最適合人體的營養成分就是從純粹的食物中來,就如同你每天吃蛋bai粉(郁悶,bai粉也要和諧),還不如拿了那買蛋bai粉的錢去多買些牛肉雞蛋來吃。只要保證了不過分挑食,每天葷素搭配均勻了,并注意到酸堿平衡,想生病真的很困難。說到酸堿,指的便是食物被人體吸收分解后對人體酸堿度的影響,大體上來說,紅肉為酸,白肉為中偏堿,青菜絕大部分為堿,至于紅白肉的區分,也很簡單,魚蟲飛禽走獸里,魚和蟲(魚自是不用說,蟲指的便是食用昆蟲,諸如蜂蛹,蟻蛹,蟬蛹等)是白肉;走獸和飛禽絕大部分屬于紅肉(蛙,蛇等偏寒的例外)。只有那些因為地域條件限制,沒辦法在飲食上保證酸堿平衡的地區,才需要靠藥物調節(很遺憾的,中國人大部分身體偏酸性,尤其是城市里的人)。

前段時間為了給長孫皇后補鈣,王況只能讓喝骨頭湯,總不能用農村的土辦法,讓長孫皇后吃炒雞蛋殼吧?可骨頭湯里含的鈣畢竟有限,甚至還不如一些蔬菜,好在骨頭湯里有許多其它的養分也是對人有益的,而且用骨頭湯做吃食,能讓菜肴更有味道,能提升食欲。王況讓長孫皇后每天去爬山加桑拿,就是為了調動她身體的技能,總呆宮里病怏怏的不動彈,食欲肯定不振。不能吃,身體就好不起來,抵抗力也就弱。

現在看到芝麻,王況就想起了這事,所以才會說自己笨。要說芝麻做的吃食可就多了去了,建安逢年過節都要做的“麻嘎子”,就是用的芝麻和麥芽糖做的,又甜又香又脆,大人小孩都愛吃,不過超市里賣的就叫得比較通俗了,直接叫芝麻糖,而且幾乎不含麥芽糖,甜得讓人發膩。還有芝麻糊,簡單易做,每天當早點吃,即補了鈣又填了肚子,至少是一舉兩得。

說了自己一句真笨后,正在回想芝麻糊要怎么做的王況,被這一句“你說誰笨呢?”嚇了一跳,人大多是這樣,當你沉浸在某件事情上時,突然悄沒聲息的來個人說一句話,就能給嚇一大跳。

這聲音有點熟悉,王況轉頭就看見門邊,一襲湖藍底斜紋格印花長裙,上腰系黃絲帶,著粉底紫花,領口綴紫底粉色云紋鑲邊的短襦,頭梳高云鬢,左邊斜插著金鈴玉步搖,右邊插著朵不知道什么花的娘子正俏生生的站在門邊,肩上還披著暗花淺藍飄帶,頭上在微風中搖曳生姿,恍若仙女下凡。王況不由得呆了一呆,愣愣的手握茶甌差點沒站穩:這小娘子變化也太大了吧?前年還是個野丫頭,年多不見,竟然成了一個娉婷娘子,而且還長高不少,比王況還要高出一些。

王況看得出來,這時候的小娘子姿態絕對不是裝的,一個沒有受過如山一般文化熏陶的人,絕對沒有這樣的氣質,只要一開口說話,臉上神情及眼神就能出賣人,除非這個人是個影帝影后。

其實對小娘子一兩年前的野性子,王況這一路上也多少從林荃淼酒后的胡話里聽出點苗頭來,概因林家在長安雖然不算豪門大閥,但也小有薄產,林明又是縣丞,沒干兩年就遷為縣令,即便建安只是個偏遠下縣,但這年來建安折騰出的動靜可不小,已經上達天聽了,眼瞅后面前途看著就是無量的,小娘子從小就長得不賴,因此還是孩童時就已經有不少家惦念著了。林荃淼甚至記得小娘子小時曾經這么評論過和他們林家世交的那些家的小郎:學文的手無縛雞之力,天天呻吟作態;學武的又個個游手好閑,粗鄙不堪。姑奶奶長大了死也不會嫁給此種人。

因此當小娘子漸漸長大了,就有人上門來探老太爺的口風,被小娘子偷聽了去,從此就開始瘋野起來,經常帶了李管事一幫人跑去欺負那些小郎,時人又偏喜低聲細語,軟步含羞的娘子,所以這么一鬧,那些小郎們及家人就不喜了,這幾年小娘子也算是有了些許的安寧,加上她從小又是家里呵護慣了的,含嘴里怕化了,捧手里怕涼了,林老太爺也舍不得委屈了小娘子,就由著她鬧去。

也恰恰是因為知道自家小妹中意哪種類型的郎君,因此當王況在建安搞出點名堂來后,暗中對王況留心的林明才想著要撮合一下自家小妹和王況,修書一秉告林老太爺,也就有了小娘子第二次到建安的插曲。結果是小娘子只見過王況一面,又不了解王況,聰慧的她也猜出了點讓她去建安的意思,照例又是胡鬧一通,林老太爺這才發火了,把她關在家中學女紅琴棋書畫,輕易不讓再出門。

直到這次,林荃淼圈足在府內,這才抽了空一五一十的把王況的所作所為全倒了出來,又一個勁的埋怨小姑:你想想,若不是聰慧之人,怎地能整出這么多物件出來?連皇上也召見他。從文上看,不是你討厭的那種無病呻吟的小郎,從武看,雖然不會武,但也在棲霞嶺立下如此大功,現在又在幫著長孫皇后調理,又不是游手好閑之人,他在建安喜歡瞎逛也是為了聽奇聞趣事,你不也因了他知曉甚多而找他辨認物件么?這樣的夫婿,那是打著燈籠也難找滴云云。

但小娘子猶是不放心,王況住進林府后,她還是刻意的避開,只不過收斂了許多,不再似以前般的瘋野,暗中使丫環打探王況的一言一行,確實不是那種紈绔子弟,也沒什么暴發戶的樣子,成天笑瞇瞇的,沒事就躺小院里曬曬太陽,或者做些希奇古怪的動作,其他倒也循規蹈矩。剛才丫環來報,說是有個連贏太醫也要稱“大師”的光頭和尚竟然叫王家二郎為師傅,而王家二郎還不樂意的樣子,一下就激起了她的好奇心,這才過來瞧瞧,走到門口正好瞧見王況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罵了句真笨,所以就出聲詢問。

這會見王況傻呆呆的,小娘子不由的噗哧一聲輕笑,完了覺得不妥,連忙伸了手掩住自己的嘴。這一掩不要緊,她是站在門外看向里面,沒發覺什么,王況卻是從里面向外看,巧巧的,小娘子的手抬起來時,午前的陽光照在小娘子側臉上,有幾絲正落在她的手上,頓時給她的手蒙上一層朦朧的光來,整個手有如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和那吹彈可破的臉頰相映,瑩瑩的讓人頓生愛憐。

夭壽啊,王況的心不聽話的撲通撲通猛的跳了幾下,又似要窒息般停了幾息,讓人喘不過氣來,這是怎么樣的一只手啊?王況發誓,這是他今世加后世所見過的最美的手,纖長無暇的手指微微曲著,陽光從指縫間漏下來,那句怎么形容來著?蔥蔥玉指,這一刻,王況方才明白,蔥蔥這兩個字的真正意思,以前還一直以為像蔥一樣,呸,蔥白能有這么美么?

小娘子掩手輕笑一聲就頓住,再看王況的眼睛還是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臉一紅,轉身輕跺下腳,啐了聲:“你個登徒子。”就掩面落荒而逃,也顧不得自己來找王況的目的了。

天可憐見,王況發誓,他剛才純粹是用欣賞的心態看的,心里沒有半點猥瑣的思想,那樣的手,那樣的皮膚,估計換成如來大和尚來了也會怦然心動,我好歹也是某個貌似大德行者的師傅罷,怎地會被冤枉至此?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29
第一0三章 踏青去

平心而論,王況還是沒做好成家的準備的,才十六歲不到就要成家,他還真沒適應,這個年紀在后世還只不過初中剛畢業啊。可不成家又不行,律法擺在那呢,這就是冷兵器時代和信息時代的區別了,這個時代講的就是人多力量大,人多自然耕種人口也就上去,物產就多,打起仗來兵源也就充足,所以不論哪朝皇帝,都是把發展人口當作頭等大事來抓,躲是肯定躲不過去的。

不過剛剛的驚鴻一瞥,卻是讓他有點心動了,本來他并不排斥小娘子之前表現出的瘋野性子,可娉婷淑女誰個不愛?受紅樓的影響,不管是誰,如果第一眼就要在柔弱女子和豪爽女子中二選一的話,絕大部分人還是會選擇柔弱女子的,除非是相處時間長了。

午間用餐時,徐國緒看王況心不在焉的,以為他憋在林府里難受了,就對王況說:“二郎何不去踏青去?今天日頭正好,適合踏青,我們也不走遠,若是宮里有事,讓下人們找去就是,耽誤不了事情。”

林荃淼一聽踏青,興致就來了,連聲附和著,這些天把他可悶壞了,踏青吟詩做對,就有可能結識名人,這可算是學子最最正當的的出游,自己也能理直氣壯的出門,林老太爺絕對不會反對的。就連王冼和孫嘉英也眼巴巴的看著王況,這段時間,都是林家下人們陪著他們出去轉,沒和王況一起,他們也都沒什么興趣。這下聽說踏青,眼睛自然就亮了起來,其他不說,反正他們知道王況要是肯去的話,那個什么燒烤是指定少不了的。

王況本來不大想去,但見王冼期盼的眼神,心一軟,就答應了,其他人他可以不在意,王冼卻是不行,不說這幾年來的兄弟之情,就說自己當初在那道觀里,若是沒有王冼的照顧,天天拖著瘦小的身子去乞討,這個世上早已經沒了他王況了。可以說,現在的王冼就是王況的逆鱗,誰要是敢對王冼有點不好的念頭,王況絕對會對其施以雷霆萬鈞之力毀滅了他,即便是要違背他不想改變歷史的初衷而整出幾百年或千年之后才有的武器也在所不惜,其他不說,至少,一個機械類專業畢業的人,整出點讓李老二高興的東西來,借了李老二的手去消滅敵人,轟得讓敵人連個渣都不剩還是很容易的。穿越小說看多了,王況也早做了最壞打算,真要有人把王況逼急了,就搞他個天翻地覆。

見王況答應了下來,林荃淼就興高采烈的吩咐家人們準備了,這一路來,在野地里需要準備什么東西,他早已經熟門熟路,什么東西適合烤來吃,又要帶什么調味料,全都不消王況交代。王冼眼中的興奮就更是明顯,扒了兩口就不再吃東西了,孫嘉英也是有樣學樣的只吃了一點。林荃淼吩咐完了,轉頭一看這倆小子不再吃了,眼珠一轉,笑笑也不吃了。只有徐國緒還在悶頭苦吃,一邊吃一邊和王況絮絮叨叨的說些宮里這幾天的趣事。林老太爺和林翰只是第一天給王況接風的時候和他們同席,后來就不再一起吃了,說是這樣他們年輕人在一起就不會拘束,所以這些人現在吃著飯也不再那么守什么食不語的規矩了。

徐國緒說著說著,突然發現整桌就他一個人在吃著,其他人都笑瞇瞇的看他吃,猛的醒悟了過來:“好呀,你們幾個太不地道了,這下可慘,飽了。”完了拍拍肚皮:“某去找郎中,整點消食物來。”說完一溜煙跑得飛快,他也不擔心王況他們把他甩了,就憑自己現在的身份,支使幾個小校去幫他找人還不是容易的事?更何況王況也不是那種人。

等徐國緒施施然的嚼著郎中給他開的山楂回來,這邊已經備好了東西,也不多,不外是一些用具啊碳啊之類的和吃食,一個家丁就挑了,要烤的羊肉啊什么的,也都按王況要求的切好了泡在用醬汁,鹽,糖,姜,蒜,辣椒醬,胡椒和酒調成的湯汁里。王況看著桌上沒吃完的幾個饃,就一股腦的也帶走了。林家并不是勛貴人家,住的地方還是比較靠近尋常百姓住的坊間的,路過一家胡人開的雜貨鋪的時候,王況拐了進去一問,果然有孜然賣,就買了些,建安是買不到孜然的,別說這時候,就是后世,王況讀大學時放假回家都要帶些回去,直到很多年后,家里才能買到孜然。

與其說王況他們是踏青,還不如說他們是野炊,徐國緒也是想吃烤肉了,這才有了踏青的提議,這幫人來到城外,根本沒什么心思欣賞景色,直奔灞河邊而去,在林荃淼的指揮下,家丁不消片刻就擺好了東西,這還得歸功于王況在林荃淼的要求下這幾天給整出幾個小物件來,一個小鐵架,一片細鐵條編成的網,再加上一大把的鐵簽。在一塊空地上簡單的搭了幾塊防風的石頭,中間用碳升了火,鐵架一放,再放上小網就得。

林荃淼大概是這些天憋壞了,等家丁把東西都擺放好了就揮手把他趕到了一邊去,自己坐在馬扎上串起了肉串,一邊串一邊哼哼著,咿里哇啦的也不知道哼的啥,全然沒了一丁點學子氣息。串肉串是個繁瑣的活,王況沒那心思干,翻出了帶來的饃準備烤,卻發現忘了帶刀,本來么,其他要烤的東西都已經切好了,沒必要帶刀,饃是王況后來順來的,沒人知道他順來是要烤的,自然也就沒人跟他說要刀,王況看看四周,轉身去掰了片帶齒的茅草來切,結果初春的茅草也才剛發的葉子,太軟,饃冷了就硬了,根本切不動,瞄來瞄去,被他瞄到林荃淼腰間閃閃發亮,定睛一看,是一把小銀鞘刀,一把就搶了過來。刀做的很精致,刀鞘刀身全是銀做的,刀鞘上鏨著牡丹錦雞圖,刀把用紅繩密密的纏了一層,尾端還鑲嵌了一顆紅寶石,這應該是裝飾性的刀,而且從風格上來看,還應該是女子所用,王況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拔出刀就去切饃,林荃淼見刀被王況摘了去,奈何一雙手串肉串得滿是醬汁,只能急得哇哇亂叫著直跺腳。

眾人等幾乎都在忙著,就連被林荃淼趕到一邊去的家丁也跑去幫王冼去摸魚去了,孫嘉英舍不得放棄跟著王況學技藝的機會,就也在串著肉串,只有徐國緒,呆宮內呆慣了,伺候人是行,讓他干這些活就不會,串肉串被林荃淼和孫嘉英嫌笨手笨腳的,去摸魚又被王冼埋怨魚全被他嚇跑了,碳火又不需要他看,所以只能坐那干瞪眼看眾人忙這忙那,坐了一會,實在無聊,見肉串已經串了不少,碳火也已經燒旺了,就拿幾串去烤。

這邊王況已經把饃全都切成半寸厚的片,這才注意到手上的小銀刀樣式,咦了一聲,不懷好意的盯著林荃淼。林荃淼被王況看得臉一紅,連忙解釋:“這刀不是某的。”

“廢話,當然知道這不是你的,說說,哪家小娘子送的啊?難不成你除了沒過門的婆娘,另外又勾上了一個?”林荃淼一到長安就訂下了婚期,就等著常舉結束放榜后成親了,這個王況是知道的,這把小銀鞘刀八成就是他那沒過門的娘子送的定情物,不過這并不妨礙王況拿來開玩笑。然而他只顧著調笑林荃淼,卻全然沒發現林荃淼的眼神很是古怪。

“你這個登徒子又在亂嚼舌根了。”

王況的心臟又不聽話了,耳朵里一陣轟轟的,有點懵,呼吸也跟不上了,手里的小銀鞘刀差點沒握住就要掉到火堆里去。不用回頭,他就知道,林家小娘子正站在他身后,估計肯定是杏眼圓睜,連嗔帶羞的模樣。

定了定神,王況扭頭,又換上了笑瞇瞇的模樣,只是笑得有點木:“原來是小娘子來了,怎么,也來踏青?”

“就許你們來,我們就來不得?”也許是有外人在場,小娘子又恢復了潑辣的一面,雙手叉腰,臉紅紅撲撲的,也不知道是被風吹的還是被王況問的。還是穿著午前的那身短襦長裙,不過不同的是飄帶換成了鵝黃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小娘子,穿著比較樸素,粉色長裙配著米色短襦,都是沒印花的,和林家小娘子站在一起,除了皮膚稍微黑點外,也算是個美女了,王況沒在林府見過。這個十有八九就是林荃淼那沒過門的了吧,稍一尋思,王況就猜出了個大概,估計林小娘子就是被林荃淼偷偷告訴說要來踏青,所以,王況他們前腳走,她后腳就跑去邀了自己的未來侄媳婦跟了上來,本來婚期一定,男女雙方是不能再見面的了,要一直等到洞房花燭夜,但出游“偶然”碰上又是例外,想來就是林荃淼出的主意。

見王況看過來,林家小娘子又是輕淬一口,叉在腰上的手不自覺的就放了下來。另外那個疑似林荃淼家的則是羞澀的福了一福,眼睛卻是盯著王況手中的小銀鞘刀。

“嘿嘿,不干小淼淼的事,是某硬搶過來的,他還跟個寶貝似的急得直跳。”王況訕笑著把小銀刀掛到了林荃淼腰上。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29
第一0四章 小公爺

(正文前說點題外話,碘鹽標準終于改了,想來那些磚家再也不會滿嘴噴糞說什么吃鹽過多不利于健康了吧,老美的對比實驗早就得出結論,吃鹽多的人得心血管疾病的機會不比吃鹽少的人高,相反是吃鹽太少更容易得病。鹽又不是重金屬,在人體內是以鈉離子存在的,并不會在體內沉積,多余的總是會隨體液比如汗水和尿液排出體外。事實真相是,那些磚家滿嘴噴糞只為的是隱瞞因為碘鹽里碘含量過高使得碘攝入量過多而造成的健康問題。)

其實王況哪里知道,林家小娘子能出來,主要還是因為王況在,否則林老太爺是絕對不允許林荃淼私見未婚妻的,這要傳了出去可是于門風有損的,可以說,林荃淼能和未婚妻此時見面完全是沾了王況的光。

林荃淼見自己未婚妻面色不善的,嚇了一跳,趁林小娘子沒注意,連忙使了個眼色過去,用兩手的拇指比劃了一下林小娘子和正低頭給饃片抹油的王況,那小娘子見了林荃淼這么比劃,吃驚不小,再也不敢給王況臉色瞧,開玩笑,這可能是未來姑丈哦,即便是要把那小銀刀據為己有,她也是不能有半句話的,何況只是用用而已。

林家小娘子他們是乘了馬車來的,家伙什也帶了不少,還帶著幾個丫環家丁,李管事也跟著,現在的他見了王況再也沒了以前那種排斥了。人多干活快,沒片刻工夫就在河邊支起了一個小紗帳,又在旁邊擺了個小案幾,什么果脯肉脯之類的擺得滿當當的。兩個小娘子自躲一邊嘰嘰喳喳去了,幾個剛來的丫環要來幫忙,被林荃淼趕一邊去了:“去去去,某好不容易得了機會放松放松,爾等莫來添亂。”

林荃淼和孫嘉英還在串著肉串,王況這邊已經給饃抹好了油放上去烤了,饃本來就熟的,只要把兩面烤焦黃,再抹點料就行了。王況這次還帶了些辣椒末來,這些辣椒末在磨好后都經過烤制滅活的,為的就是擔心有那么一兩個辣椒籽沒磨碎,把辣椒種給傳了出去。由于帶得不多,一路上王況都沒舍得用,一直由孫嘉英收著,這次出來,考慮到以后天氣轉暖,燒烤機會不多,就讓孫嘉英帶了來,這會正藏在王況袖里呢。

不消多時,饃已經烤軟了,抹上的油也都沁了進去,兩面都被烤得金黃色,王況灑了點酒和辣椒末,又捻了些孜然和細鹽上去繼續烤。

“噫?這啥味道?”孜然一烤,香味就飄了開來,林荃淼久居建安,沒見過孜然,也就不識得,來長安的路上雖然也燒烤過多次,但那時候都沒有孜然。徐國緒這會也和王冼空手回來了,沒帶工具,他們也沒摸到魚,二來他們也是玩鬧多過正經摸魚,心思根本都是放在燒烤這邊,尤其是徐國緒這個好吃的主更是如此。徐國緒抽抽鼻子:“啊哈,是安息茴香,沒想到二郎你竟然能找到這東西。”

王況也是今天才知道孜然這時候叫的是安息茴香,大概是從安息傳過來,又和茴香長的很像的緣故吧。對于吃慣了用孜然烤東西的王況來說,沒了這一味總是覺得少點什么,因此他以前也很少烤東西吃。這下好了,以后富來客棧又多了幾道菜。

等到饃烤好,林荃淼和孫嘉英也早已經手忙腳亂的串好了肉串,三步并兩步的跑河邊洗了手,孫嘉英顧不得剛烤好的饃燙嘴,抓起來就往嘴里塞。林荃淼可是瞧得真真的,徐國緒是嘴里吃著,手上還拿著的,要不快點下手就沒份了,他飛快的拿起多余的鐵簽,一通猛扎,穿糖葫蘆般的串了幾片饃,那速度看得徐國緒張大嘴巴,都忘了吃了。

“莫急,莫急。”王況當然知道林荃淼要討好未婚妻來著,變戲法般的從旁邊一個布蓋著的籃里端出了一碟烤饃:“這個拿去,不冷不熱,剛剛好。”徐國緒剛才只顧著埋頭吃,都不知道王況什么時候藏了這么一手,這會見了就跑過來找,卻已經是沒了,卻見王冼正擠眉弄眼的笑,就知道肯定是他藏的,就故做要去搜王冼的身,一時間幾人是鬧成一團。

也不知道什么緣故,林家小娘子和林荃淼的未婚妻就是沒挪過來,她們自做一伙在那吃著,反正有林荃淼這個跑腿的在,有什么吃的也少不了她們的。這讓王況有點小小失落感。

王況又烤了幾串肉串就停了手,徐國緒和林荃淼見王況兩手各抓一大把的肉串上下翻飛的烤著,甚是好看,就都動手烤了起來,孫嘉英是邊串肉串邊看王況烤的,三人里就數他烤得最地道,不管是火侯還是灑酒的時機,都拿捏得很準,于是就很自然的當起了主“烤”官。徐國緒畢竟是從小宦官開始干起來的,雖然手生,但總算能烤熟,只有林荃淼是沒干過粗活的,肉被他烤得是一面糊了而另一邊卻還沒熟,大家于是就都不讓他這么糟蹋下去,把他轟到一邊去了。

王況小口的抿著酒,看著一堆肉發愁,怎么就忘了讓整點素的來烤呢?全是肉,吃多就膩了,其實這也怨不得林荃淼,來長安路上從來就沒有哪次是只吃燒烤的,都有配著湯啊或者炒幾個野菜,他又沒下過廚的人,當然不會想到只吃肉會膩。好在林小娘子帶了些果脯來,不然還真的會膩死人。

“啊呀!好香的烤肉。”眾人正吃著,遠處走來一行人,前面三個瞧打扮應該是富貴子弟,個個衣著光鮮,幾個家丁模樣的在后頭牽著高頭大馬,還有挑著食盒的,應該也是出來踏青的人,只是不知道他們怎么也會尋到這里來。本來這個地方就是林荃淼特地尋的偏僻所在,為的就是避開人群好創造自己和未婚妻相見的機會,不然要是往人多地方鉆的話,估計第二天就能傳出他林荃淼不守禮法的新聞來,他自己倒是沒什么,這兩年跟著王況廝混,臉皮已經鍛煉得刀槍不入了,最可慮的就是他沒過門的妻子了,至于林小娘子,沒這個顧慮,自前隋以來,就有未婚的小郎和小娘子借了踏青的名頭來尋自己中意的對象,而且已經蔚然成風。好在這時候兩個小娘子都躲在紗帳里,就是熟悉的人來,要沒仔細看也認不出來。

“不好。”王況和林荃淼不認識來人,徐國緒聽到了卻是臉色大變,忙不迭的對著大家說:“快吃,快吃,晚了就沒得吃了。”說完再也不管別人,右手本來只拿了一條肉串的,這下就兩手齊齊開動,各抓了一把在手中,每串都啃上一口,還特別明顯的留下啃過的痕跡,然后才抬起頭來,訕笑著:“喲,是小公爺呀,怎么今兒個有這雅興來踏青?沒獵到點什么?”

“你個夯貨,最要緊就是吃食,你那點小伎倆也想難倒某家?某偏就要吃你手中的。”來人走近了,打頭著一個玄色袍子膀大腰圓的絡腮胡子一眼就瞧出了徐國緒手中的肉串都被啃過,笑罵著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肉串,反握著,從底下開吃:“不錯不錯,沒想到你這個貪吃的家伙還有點本事。”徐國緒哭喪著臉,他剛急著處理,根本沒想到肉串反著吃就吃不到他啃過的那一頭上去,這下倒好,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聽來人意思,若是他沒啃上這么一口,人家也不搶他的,沒瞧見鐵架邊還那么些肉串么。現在好了,平白落了個壞名聲。

“回小公爺話,某只在旁搭把手而已,若是小公爺要吃某烤的,那自然歡迎之至。”徐國緒笑嘻嘻的捧上被大家撇在一旁的他剛烤糊的幾串。

“搶東西吃的本事長進了,干活的本事還沒長進,真不知你走了什么運,竟然能做了少監。”絡腮胡子鄙視了他一句,瞟了一眼那黑糊糊的東西,不理他,轉頭沖孫嘉英道:“兄弟你烤的肉不錯,真不錯。某家謝過了。”他看看眾人里,林荃淼是個書生氣的,肯定不是他干的活,王況則是氣定神閑的坐那慢條斯理的吃著,看這風度,肯定也不是他烤的,王冼還是個孩子,就更不可能,只有孫嘉英,年紀也不小,臉上被煙熏得黑黑的,自然就是他烤的了。

“嘿嘿,小公爺,您這回可看走眼了。”徐國緒聽了哈哈大笑,指著王況道:“二郎才是真真的高手。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30
第一0五章 小公爺(續)

能被叫小公爺的,整個長安也就那么幾個,王況偷瞄著那個絡腮胡子,心里在猜測對方來頭:性格豪爽,不拘小節,長得又是這般粗線條,估計應該是老程家的或尉遲家的,其他幾個封公的重臣家里的小子好像還不會長得這么粗放,后面跟著的兩個長得比較斯文又沒說話,徐國緒又沒說,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不過看樣子,好像還是以絡腮胡為首。穿越文看多了,王況對這些也就有了些了解,否則以他那可憐的歷史可能連凌煙閣里都掛了哪些人也不知道。

這會徐國緒把話頭引到了王況這,王況心下明白,這是給自己制造和這些官二代三代認識的機會,便起身做了個揖:“些許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玩意,讓小公爺見笑了。”

“怎地就登不上大雅之堂了?你這家伙說話好不干脆,難道我等都不用吃飯了不成?”絡腮胡不滿的瞪了王況一眼,嘴巴卻一直沒停下吃的,話也說得含糊不清,好在聲大,倒也能聽出說什么來。

他身后的兩個這時候也不客氣的拿起烤肉就吃,風卷殘云般的,一忽工夫,烤好的肉就消了大半。

“痛快,痛快。”絡腮胡子啃完手中最后一串,拍拍肚皮:“小的們,楞著做甚?還不趕快擺上?”

“擺上,擺上。”那兩個也是吃得滿嘴流油,一聽絡腮胡嚷嚷,醒悟過來自己這邊也是帶了東西的,總不能白吃人家的,連忙也跟著喊,只是心里在疼:可惜了我那幾道吃食哦,費老大勁才從老頭子嘴里搶了下來的,白白便宜你們了。

后面那些挑著食物盒的家丁趕忙上前來,就在燒烤旁邊清理出一塊地來,鋪上氈布,又小心翼翼的將食盒抬上來打開,珍寶般的捧出幾個非常精致的帶蓋的黑瓷缽,將蓋掀了擺在氈布上,又從另外的食盒里捧了幾壇酒出來。

林荃淼和徐國緒目瞪口呆的看著擺上來的吃食,林荃淼和他們不熟識,只能憋著,一張臉憋得通紅,徐國緒可就不客氣:“小公爺,你們也忒小器,就這些吃食也這么肉痛,實話和您說了罷,您帶的吃食,某都是吃膩了的,再說了,您這幾道里有些做得可是不夠地道。”他可是瞧到了幾個家伙邊嚷臉邊抽抽的。

“啥?你說你吃膩了?仔細瞧好了,喏,這是金陵板鴨,這是建林酒樓的鹵味,這是肉粽,金陵板鴨自不消說了,某還是用了一張鐵臂弓從老頭子手中換得的,才換一只來。建林酒樓的鹵味,每日供應不多,某還是預定的極品,要整整兩天才做得,據說是幾泡幾鹵的來著?”絡腮胡不樂意了,指點著擺上的吃食說著,說到鹵味,估計是想不起來怎么說,就轉頭問那倆個“跟班”。

“三泡三鹵。”兩個中的一個嘴里還嚼著,頭也沒抬,含混不清的應。

“對,就是三泡三鹵,據說這鹵食的方子可是人家建林酒樓的不傳之秘,在長安只此一家,別無分號。還有這肉粽,也是建林酒樓這幾日才新出的吃食,尋常人想買都買不到,你這吃貨竟然敢說吃膩了?還說做得不地道?”絡腮胡越說聲音越大,一把揪著徐國緒的袍子,拉到自己面前,差點沒把他舉過頭頂,雙眼圓睜的怒視徐國緒,別人怕徐少監,他可不怕。

他不嚷嚷還好,越嚷嚷林荃淼就越憋不住,一把扯過孫嘉英的袖子死死咬著,這才強忍著沒笑出來。孫嘉英只好烹食,人比較憨直,或者說神經比較大條,倒是沒什么反應,還在繼續烤著肉。王冼年歲小,沒怎么和勛貴打過交道,也就沒什么顧忌,早就忍不住,跑得遠遠的去笑了。

“小公爺,您放手,放手,某快喘不過來氣了。”徐國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的從絡腮胡手中掙脫下來,一手捶著自己的胸,邊喘氣,一邊指著林荃淼:“這位林荃淼林秀才,便是建林酒樓東家的侄兒。”又指了指王況:“小公爺您花了一張鐵臂弓才換得的金陵板鴨,是這王家二郎帶來的。還有,您說的鹵食方子,就是王二郎所創,某等現在都不吃三泡三鹵的了,三泡三鹵的只是外賣,某等自吃的比這還精致。”最后又指點著孫嘉英:“至于肉粽,是這孫家大郎學自王二郎后加以改進得來,傳給建林酒樓的。哦,順便說一句,建林酒樓里的幾道招牌,均為王二郎所創。”一口氣說完,看著絡腮胡的眼睛越睜越大,徐國緒腰桿漸漸的挺直了:“您還說你帶來的吃食地道么?”說完得意洋洋的一甩袍袖,脖子一仰,鼻孔翹得老高,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唉呀呀,某等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剛才多有得罪,徐少監莫怪,某就是粗人一個。”絡腮胡子楞半晌,回過神來,趕快伸出手去撫平徐國緒被揪得皺巴巴的袍領:“徐少監,麻煩您老給某引薦引薦?某可是聽說這王二郎從建安來,烹得一手好吃食,還會調養,長孫皇后最近聽說氣色不錯哦。”這貨改口改得太快,先是夯貨,接著是吃貨,然后就升格成了徐少監,最后則成了“您老”。見風使舵的的本領和皮厚的本事,讓林荃淼也是自嘆不如。

“敢問可是盧國公府上小公爺?”王況再笨,也猜出了這絡腮胡子定是程咬金程知節的兒子了,程咬金的皮厚那是史上出了名的,有其父必有其子,這當是程家小子無疑,既然叫小公爺,那就是老程的長子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老程家的長子是叫程處默還是程處亮或程處弼?老程和尉遲家各有三個兒子,這個特點很讓人容易記住。俗話說物以類聚,那么那兩個跟班多半至少有一個是尉遲家的了,只不知道尉遲家的兒子喜歡唱反調是只針對他老爹呢還是對所有人都一樣。倆跟班中,一個顯得比較沉默寡言,從見面到現在,一個字都沒說,另一個的皮厚程度倒是可以和老程家的這個有得一比。

“哦?”絡腮胡子一聽王況搭話,就一把搡開徐國緒:“你個吃貨,一點也不爽利,讓你引薦一下還要拿捏一把。瞧瞧人家王二郎,遠在建安,竟也聽說過某。”好么,這邊才得了機會和王況搭上話,“您老”立馬又變成了吃貨。

“某正是程處默,怎么二郎也聽說過某?”

“況雖遠居建安,可我大唐哪個不知盧國公為人豪爽又心直口快?某觀小公爺頗符盧國公作風,便大膽猜上一猜。”王況見徐國緒和程處默也是打打鬧鬧的,可以看得出來,程處默并沒有輕視宦官的念頭,他和徐國緒的熟悉程度當于自己和林荃淼的熟悉程度不相上下。而且估計這二人還都是因為好吃而湊到一塊的,但王況感到奇怪的是,按說徐國緒應該和這些豪門大閥保持一定距離才對,怎地卻和程處默打成了一片?他卻不知,老程完全是布衣發家的,和那些世家根本不是一路,為了對抗世家對朝庭的影響,李世民是有意無意的扶持平民出身的臣子,宦官不得結交外臣這一條執行起來也是只針對那些世家的,所以徐國緒和老程家走得近,李世民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漂亮話誰都愛聽,程處默聽王況贊他老爹豪爽,打心里就高興,連忙一把就拉著王況坐到氈布上:“來來來,某給你介紹介紹,這個是尉遲保琳,也是個吃貨。”他指了指先前回他說“三泡三鹵”的那個,尉遲保琳嘴巴到現在還沒閑著,塞得鼓囊囊的,沖王況咧嘴笑笑,繼續埋頭苦干。

“這是秦懷玉,不大愛說話,二郎莫怪。”程處默又指了指另一個沉默的“跟班”,秦懷玉則沖王況拱了拱手,依舊不說話。(為情節需要,這幾人的出生日期都有變動,本來按歷史,秦瓊之孫秦懷道應該是624年便出生,那么秦懷玉在碰到王況時應該已經有二十五六歲,這里改成還是未婚少年。以下如有和歷史脫節的年齡,均是按此思路處理的,不再解釋。)

王況這時候的心思已經不在程處默身上了,因為他看到了程處默的隨從又從挑著的擔子里捧出了一件物事,王況的心頓時就怦怦直跳了起來:玉皇大帝,滿天佛祖,上帝啊,這是真的么?當下顧不得失禮,一下跳了起來,沖了過去捧著那物事問程處默:“此物從何而來?”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31
第一0六章 璃

“嗌!這倒奇了怪了。”程處默迷惑不解的看著王況捧著的那個物事,轉頭問徐國緒:“你確定這真是王二郎?怎地連建林酒樓出的辣椒醬也不認得?”

王況捧著的是個綠油油的透明罐子,透過罐壁,可以看到里面盛的就是辣椒醬。絕對沒錯,玻璃罐,大概有拳頭大小,上面還帶著個蓋子,蓋子也是玻璃的,還帶著個紐,做得很是精致,王況旋了旋蓋子,和罐子配合是嚴絲合縫的,就是放后世去,也是夠資格擺到精品柜里的。這玻璃罐從器型上看就是大唐本土產的矮胖型,如果是西域流傳進來的,幾乎都是高瘦型。

“王二郎問的不是辣椒醬。”這里面最了解王況的林荃淼解釋道:“他問的是那罐子。”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么漂亮的罐子,心里也是充滿好奇心。

“一個璃罐而已,二郎要真是稀罕,改天某帶你去內府庫里轉轉,除了特定的幾個外,相中了哪個,求陛下賞給你了就是,以二郎你這幾日的成就,想必陛下也會答應。”徐國緒撇撇嘴,就王況手上拿的這個罐子,在日頭下還是可以明顯的看出有暇疵的,這樣的罐子他還真看不上眼,內府庫里多的是比這個好上千倍的,要說在宮里辦事,其他不說,眼力那肯定是年年見漲的,見的好東西多了唄。

“切,內府庫里的是內府庫里的,那是皇上的,又不是你這吃貨的,顯擺什么,有本事,你拿個自己的給某瞧瞧?”見徐國緒一臉的不屑一顧,程處默不干了,又要去揪徐國緒的袍子。

“這叫璃罐么?”王況有點吃不準,仔細的摩娑著罐面,很光滑,絕對不是和埃及人燒玻璃器一樣,先把原料配好后塑成器皿再去燒造,手中的這個應該是吹制出來的。不是說玻璃一直都是從西域傳過來的么,就連在明清,玻璃都是稀罕物,怎么這才唐代,就有了玻璃?而且工藝已經成熟?

“嘿嘿,也有你王二郎不懂的。”徐國緒興致一下就上來了:“此物由內府局燒造,不透亮者為玻,透亮者為璃,其中又以綠色之璃為上品,無色為下品。此物燒造雖說不易,但卻又比玉石易得,且比玉石堅硬,唯一不足則是易碎怕滾水燙。”怕滾水燙這點王況理解,如果玻璃器皿的壁厚不均勻,灌進開水后就會被燙裂,從自己手中的罐子來看,壁厚明顯變化非常的大,那么怕開水燙也就是理所當然。

“還有無色的?”聽到說還有無色的玻璃,王況更糊涂,而且越聽越驚心,無色玻璃,那不是近代工業發展起來后才有的么?許多穿越文里的主角不都是靠的無色透明玻璃發大財的么?王況又想到了那個華容道,一股涼意從脊背漸漸往上直沖腦門,兩腋也被冷汗浸得濕漉漉的。完了,完了,如果真的是有人穿過來,把玻璃制造工藝帶了過來,再加上自己這個不確定因素,兩相結合作用下,那么歷史的車輪就肯定要偏離原來的方向了,再大的慣性也拉不住。這個時候,他倒沒有考慮穿過來的“哥們姐們”會不會對自己不利。

見王況臉露驚奇,徐國緒難得有一次賣弄的機會,就給王況詳詳細細的講了起來,王況聽著聽著,心就放了下來。

原來自周天子以來,匠人們便燒造出了無色透明玻璃,后來經過幾百年的不斷改進,漸漸的就有了綠色玻璃,又由于綠色玻璃比起無色玻璃來漂亮許多,因此一直都以綠色為上品。其中,由于匠人們的技藝有高有低,即便是綠色的璃也分了檔次的,像王況手中捧的這種,雜質不少,綠得不純的,通常便用來當作生活器皿,不過這也不是尋常百姓能用得起的,大多是世家和豪門大閥才用得起,而那些沒有暇庛的就只能是皇宮里用,王況一直在建安,沒見過也就不稀奇了。對程處默來說,一罐辣椒醬十分難得,自然要用最好的器皿來盛放,方顯尊貴。(這里啰嗦下,玻璃在公元前三千多年由埃及人發明,在公元前一千年,當時的西周,就已經燒出了無色透明玻璃,這些都是有史料可查的,至今中國歷史博物館里還保存著不少晉隋時期的玻璃器皿,其造型是典型的中原文化特色,非常精美。只不過對當時的工藝來說,燒造玻璃還是比較困難,匠人們又大多根據經驗來調配方,因此成品率不高,且玻璃又易碎,所以傳世的就非常稀少。)

若真如此,那么,冬天對長孫皇后來說,就不會那么難熬,無色玻璃,可做的事情很多,裝個玻璃窗,讓長孫皇后在屋里曬太陽,不要受冷風吹著;建個溫室,冬天也就能種綠色蔬菜。王況越想,心里就越是按捺不住的癢癢了起來:最好是多搞點無色玻璃,運回建安,以后冬天就不用總吃菘菜了。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搞清楚,現時能不能燒造出平板玻璃來,不要求很平,只要是平的就可,即便是燒成瓦片狀也是很好用的,這又不是什么精密配合的東西,只要能透光,其他都是很容易解決的問題,比如說玻璃的粘合,糯米飯搗爛了加豬或牛或羊肝和雞蛋清攪拌在一起就是非常好的粘合劑,王況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有一次摔破了一個大碗,大表哥就是這么粘的,再在外面箍個銅箍,那個碗還用了好多年的時間。

看來穿越文里說的也不一定準,不過王況卻是忘了,他自己看書是走馬觀花看得很快,基本上所有穿越文里說的玻璃制造工藝都是在原來的基礎上改良成可以大批量生產的工藝,并不是說把玻璃工藝帶了過去,這二者可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能不能燒平的或者是瓦片狀的?某有大用。”王況有點忘形,也一把揪著徐國緒的袍領,和程處默一左一右的,倒是很對稱。就是苦了徐國緒,被兩人拉扯著,袍子都快散了。急得他大叫:“放手,都放手。”倆人聽了后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就都放了徐國緒,只有尉遲保琳再一個勁的叫:“莫放莫放。”活脫脫的就是惟恐天下不亂,正是他那逆反心理起怪了。徐國緒得了解放,夾起幾塊鹵肉,一把全塞到尉遲保琳嘴里:“吃你的吧,莫來添亂。”

“二郎你先說說,你要這璃做何用途?”鬧了一會,徐國緒就不再折騰尉遲保琳了,還是王況問的事情要緊,從王況緊張的神情來看,他要這平的或瓦片狀的璃肯定是有大用途。王況緊張的,他自然就緊張,誰讓他現在幾乎是和王況栓在了一根繩上呢,即便不是栓一根繩上,可旁人眼里他徐國緒的榮辱卻是和王況緊密相關的,王況榮,則他徐國緒在內府監的位置上就能坐得穩當當的,王況要是跌了,他也得玩完,還要回去繼續做他的小黃門去。

左右也沒什么不相干的人,程處默他們幾個都是勛貴子弟,對長孫皇后的病情也是一清二楚,沒什么好隱瞞的,王況就示意他們把家丁都遣遠了,林荃淼一見,知道以自己的身份,還是不聽為好,就拉了孫嘉英跑去找王冼去了。

“某不要那種綠色的璃,只要無色的。只要有足夠的無色璃片或璃瓦,今冬長孫皇后的病情就能穩定,不會再和去年般受大罪。”

“二郎你說的可是真的?”徐國緒怎么也想不到這璃片竟然也能和皇后的病情聯系到一塊來,這可是大事,開不得玩笑,若是王況沒有把握,他還是要勸止住的,當今皇帝雖然不是那種苛嚴的主,但欺君之罪放到哪個朝代都不是小罪。

“自然是真,只不過況只能幫助穩定病情,癥療還需要太醫,況不是郎中,沒有那回春妙手,但可以保證的是,如果有了足夠多你說的那種無色的璃,長孫皇后今年冬天肯定不會再咳得厲害。”

“既然如此,某回去后就秉明皇上,讓內府全力督造你要的璃瓦便是,璃罐都能做成,瓦就更簡單了,且你要的又是下品無色的,也比較容易得。”徐國緒當下就定了下來:“若只要璃瓦的話,一個月大致也能燒得幾百片,這些可夠?”

聽說一個月能有幾百片,王況大喜,他可是知道,即便是在明清,玻璃的廢品率也是非常高的,比起陶瓷要高出好多倍。他看了看程處默,想起自己曾經要求林家和當朝幾個國公搭上線的事情來,心里一動,就問徐國緒:“不知當朝可否允許民間燒造?”這個是一定要打聽清楚的,就和瓷器有官窯一般,玻璃既然有分皇室專用,還按色分品級的話,那么肯定是屬于管制類的,如果自己冒冒失失提出心里想的,犯了忌,那就得不償失了。

“若是普通無色璃的話,倒是無妨。不過,這匠人可是不好找。”徐國緒見王況眼睛瞟了一下程處默后問出這話,心里一轉,就知道了王況打的什么主意,搜腸刮肚的把內府局的一些條文溫了一遍后,發現沒有規定說民間不許燒造無色璃的條款,就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如果能夠解決匠人問題,由程處默他們出面拉了人起個窯來,幾個國公和的招牌一杵,就不會有人敢來生事。

程處默別看外表和言談粗獷,骨子里也是和他老爹一個樣的狡猾,程咬金如果不滑頭的話,僅僅一個做過混世魔王的經歷,就能讓他被皇帝忌撣,但是人家程咬金楞是穩穩當當的做著國公一直到老死,由此可見一般。事實上,唐初的幾個國公里,也就尉遲敬德居功自傲,得罪了長孫無忌而晚年凄涼外,其他的都過得很滋潤。程處默也是聽出了王況的意思,眼睛一亮:“匠人的事情不需擔心,某負責找來就是。”這可明擺著王況是送功勞富貴給他,傻瓜才往外推呢,他老爹是他老爹,他自己是自己,雖然可以仗了老爹的名頭穩穩過一生,可若是自己有功勞,在皇帝那掛了號豈不更好?

于是乎,踏青就變成了分贓大會,王況又把林荃淼叫了回來,幾個人一商量,定了下來,程、秦、尉遲三家負責出地找人和撐場面,林家負責出錢,徐國緒負責在宮里打關節,五家,一家占兩成分子,誰也不多誰也不少。

林荃淼心里那個激動,他是知道自己林家的底子的,在建安可以說是跺跺腳地面就要抖三抖,可到了長安,哪怕你掄了大錘使勁的砸,也沒人正眼瞧上一瞧,可現在,就這么一會工夫,竟然和幾個國公府搭上線了,三言兩語之間,一樁大買賣就定了下來,王況可是說了,要是燒出足夠多的璃瓦,就能在冬天種出菜蔬來,冬天吃到綠油油的新鮮菜蔬啊,誰敢想?

“也就你王二郎敢想。”林荃淼于是就說起了王況在建安人的傳聞來,程處默他們三個聽了嘖嘖有聲:“二郎,這事真成了,若有人說你不是星君下凡,某打死也是不信的。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31
第一0七章 芣苡

林家能拿到兩成分子,這還是包括了王況的一份在內的,按說王況是出主意的人,而且如果沒有王況,其余人即便有再大的能耐,也整不出什么來。只是王況和林荃淼有自知之明,林家能參與進來,先不說能不能賺錢,首先能和幾個國公搭上線,即便是讓他們倒貼也樂意,這其中的關節,林荃淼想都不用想就清楚,因此直接就以林家長孫的身份定了下來,估計回去后還能得到林老太爺的一番夸贊,說不定圈足的禁令也會因此而取消呢。林荃淼現在就已經在計劃著,三不五時的把小姑姑拉了來當擋箭牌,和未婚妻見上一見。要說林家也算是開明,尋常人家的小郎要一直到洞房花燭夜才能見到新婦的真面目,而林荃淼呢,這親事雖然是林老太爺挑的,但也是林荃淼自己點過了頭后才下的聘。誰讓林家這一輩到目前為止只有他這么一個男丁呢?即便林老太爺要按規矩來,估計老太太也不樂意。

林荃淼已經打定了主意,回去后一定要勸說阿公只拿兩成份子中象征性的一點點,其余的全給王況,對林家來說,這已經是天大的餡餅砸了下來了,再說了,自己今后肯定是要出仕的,如果大伯那房今后還不能添丁的話,林家的基業肯定是要由小姑來繼承打點,而這幾天看王況的表現,對小姑有那么點意思,那么這個小姑丈基本就沒跑了,這么算來,王況的和林家的又有什么差別?

分贓大會完了后,程處默他們就有了心事,也沒什么心思再吃下去,匆匆告辭回去準備了,地都好說,唯一最難的便是匠人,這可是難找。

見程處默他們走了,徐國緒沖王況詭秘的笑笑,從攏著的袍袖里鬼鬼祟祟的掏出一樣東西,放到王況手上:“二郎你就不想在建安燒璃?”

看著手中那個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徐國緒沒下來的裝著辣椒醬的璃罐,王況恍然:要找工匠自然是徐國緒最方便,他就掌管著內府局,只要去查以前造的冊,很容易就能找到現在已經離開了內府局的匠人,這么多年了,總是會有些人因這個那個原因離開的,甚至,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通過現有的工匠找到前隋時期的現在又不在冊上的匠人來。

若真如此,倒也不錯,自己在動身來長安的時候,擔心不能在秋霜前后趕回去,已經委托了慎家四處去尋有種丹桂的人家了,但凡只要是丹桂就收,而且給的價格也是不低的,如果樂觀估計的話,今年應該能收個幾百斤丹桂來,那么做成的桂花茶則至少有一千多近兩千斤(丹桂花輕,通常一斤桂花要拌兩斤蜜),即便是裝大罐的,三斤一罐,那也要好幾百個罐子,還有金桔呢,加一起就至少要上千個罐子,去哪里找那么多的白玉罐來裝?就是把整個大唐全搜刮遍了,能不能湊出一百個都成問題。

如果在建安自己建個玻璃窯的話,只負責燒造無色玻璃罐,也不算違制,且桂花和金桔就是要盛在無色透明的玻璃罐內方能使人清楚的看到其本色來,如果用了綠璃罐反而不美。再者,在建安有自己的玻璃窯,也可以燒些玻璃瓦來蓋溫室,省得大老遠的從長安運回去。只是這事光靠自己不行,在長安有幾個國公府鎮著是不怕了,可建安能罩著自己的只有黃良和林明,比他們勢力大的勛貴們多了去了,還是得找個靠山來。

見王況在沉吟,徐國緒嘿嘿一樂:“二郎你忘了李校尉了?”

對呀,怎么就把李業嗣給忘了呢,他阿公可是兵部尚書,后世的國防部長啊。只要他在軍隊里打個招呼,誰敢不賣面子呢?只是該怎么拉李業嗣進來卻是個難題,好像歷史上對李靖評價極高,屬于油鹽不進類型的。

“二郎可是擔心李家?”徐國緒今天可能是剛參與進了一個大生意,興致極高,思維一下就敏捷了起來,一看王況不吭聲,又被他猜出了王況的擔心來:“找長孫皇后啊,二郎你最近把皇后的病調理得不錯,某曾聽皇后私下里夸贊過呢,若是你提出來,想必皇后會幫你。”

王況是被這接二連三的事情給搞懵了,所謂當局者迷,大抵就是如此,還是要旁人看得清楚。被徐國緒一提醒,他就有了主意了,還別說,找長孫皇后是個路子,可王況想到了更好的辦法。他笑笑:“得,回去再說,正好明日要進宮去。”王況現在其實也沒什么事了,能用的辦法他都已經用了,皇后的病情也就這么穩定在目前的狀態,想要治療,還是要看太醫的手段,不過唯一就是桑拿用的熱石溫度還需要王況時不時的根據天氣稍做調整,等到負責的宦官熟悉了,那就徹底和王況沒什么關系了,王況也就可以回建安做自己的小商人,他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呢。

林家小娘子她們自程處默來了后就一直躲在小帳里不肯出來,這會好不容易等他們走了,就遣了個丫環過來拿些吃食。

“這幫人真可惡,竟然把烤肉全吃光了。”來的小丫環王況是認得的,只不過不知道叫什么,總是會時不時的出現在林家的某個角落,被王況看到就會做賊心虛般的轉過頭去故做整理衣袖啊或者是逗廊臺上養著的鳥,王況以前還以為是偶然碰到,今天再看到,就知道了以前的偶遇其實是林小娘子支使的了。

林荃淼心情很是大好,就笑笑指著程處默他們留下來的吃食:“喏,這不還有,拿這些過去罷。”

“小娘子才不會吃這些,一看就是我們林家的酒樓出來的,哪里有王二郎弄的好吃。”小丫環只瞟了一眼就下了結論,想想又不能空手回去,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端了兩碟過去。

聽了這話,王況臉色微紅,林荃淼和徐國緒則哈哈大笑,徐國緒自是不知道林家有想把林小娘子許給王況的意思,不過傻子這會也瞧出了點苗頭來,他打趣林荃淼:“小郎君,小娘子怕是以后吃別人做的吃食都沒了胃口了。”王況心中有鬼,不敢接話頭,林荃淼則是哼哈幾聲過去了,親事沒定下來之前,這話還是不能亂說的。不過看來,這個小姑丈十有八九是叫定了的。

“二哥,二哥,瞧瞧這是什么。”王冼不知什么時候鉆了出來,袍子上,靴子上和手上臉上全是泥,他獻寶似的捧著一大把野菜跑過來,后面跟著的孫嘉英也好不到哪里去,手上一樣捧著一大把的野菜。

王況見了大喜:“快去洗洗,咱們今天吃個新鮮的。”說完一骨碌的站起來,和王冼歡天喜地的的去洗野菜去了。

徐國緒很是迷惑不解,捅了捅林荃淼,呶了呶嘴:“他們采的不就是一些芣苡(車前草)么?他們怎地如此興奮?”

林荃淼是知道王況到富來客棧之前的一些事情的,他輕嘆一口氣:“此物是王二郎行乞時的救命吃食。”就不再說話,回想起王況,只用了短短的三四年工夫,如今已經是今非昔比,卻依舊如此戀舊,這芣苡,若要是他林荃淼,一年也不過吃上個一兩回,以示不忘饑年之苦罷了,吃的時候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上兩口,卻是不會有如此興奮的。

“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采采芣苡,薄言掇之。采采芣苡,薄言捋之。

采采芣苡,薄言袺之。采采芣苡,薄言襭之。”

這是出自《詩經》的一首,聽完林荃淼的話,不知怎地,徐國緒就想到了這首,吟哦了出來,一邊吟一邊拍著拍子,眼角有些濕潤,他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家中困苦,阿爹阿母也是挖了芣苡來給他充饑,自己只吃糠菜團子,最后餓死在野地里,自己為葬雙親,不得不凈身進宮的事情,也正是因了小時候如此經歷,這才使得他現在極為好吃,他想讓在天上的阿爹阿母看到,自己如今也能吃好的了,不要掛心。林荃淼雖沒有過凄苦經歷,卻也聽出了徐國緒的哀傷來,也輕輕的跟著反復吟了起來,吟一句,就和徐國緒碰一下酒甌吃下一甌酒。兩人一個想起過往,一個是被餡餅砸暈了,你來我往的喝得好不熱鬧。

等王況他們洗完芣苡回來,這兩人已經喝得有點迷糊了,嘴里反復的嘟噥著。王況這個半古文盲聽不清他們吟的什么,王冼倒是也跟著哼哼了起來,一邊哼哼一邊從懷里掏出個小布包包,遞給王況,然后自己跑去找了個大缽來,手腳麻利的倒上水就放在烤肉的碳火堆上燒著,還好這次碳帶的足夠多,不然早就熄滅了。

王況打開那個小布包,里面是一層油紙,再打開了看,王況淚水就忍不住的流了下來:油紙包著的是一撮的鹽咸子。伸出手揉了揉王冼的頭,王況轉身就去找還沒用完的羊油,在火上烤熟了,細細的搗爛,再和上鹽咸子放在一邊。他知道王冼是想吃當初在道觀里的味道了,就沒打算放其他東西,不過這次芣苡采的比較多,他也給其他人備了不同的調料,除了羊油和鹽外,還放了辣椒醬,花生末和蒜泥,酒。

孫嘉英不止一次的聽王冼說起過當初在道觀里吃車前草的故事,這個故事不光他熟悉,整個富來客棧的所有人都熟悉。所以這會他沒幫忙,默默的看著兄弟二人忙著,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幫上的,這是一種懷念,一種只屬于當事人自己的故事,旁人還是少摻和的好。

也許是先前油膩味太重了,這邊在燙著芣苡的時候,一股青甜味(沒錯字,是青甜味)彌漫開來,把徐國緒和林荃淼給熏醒了些,不住的掀著鼻子,就連遠處的小丫環也跑了過來看王況他們在忙什么。等燙好并拌好佐料了,小丫環就端了些過去,不過她很好奇怎么會有兩種不同的芣苡,悄悄問過孫嘉英后,回去不知道怎么和林家小娘子嘀咕的,又轉回來要了些王況給自己和王冼燙的芣苡回去,說是小娘子想嘗嘗。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32
第一0八章 還是需要從長計議

“二郎,怎地不見你今日對皇后娘娘提起璃罐的事?”檢查完給長孫皇后桑拿用的熱石頭后,瞅著個沒人機會,徐國緒低聲問王況:“今日難得皇后問話,該抓住機會才是啊。”

王況搖了搖頭,進了皇宮里后,王況才知道,在皇家人眼里,他依舊只是個布衣,可有可無的角色,來長安十多天了,前前后后也進宮有五六次,但他聽到的長孫皇說的話絕對不超過十句,還大部分和他王況無關。想來若不是因為太過關心皇后的病情,李老二也是絕對不會正眼瞧他一下的,這讓王況原先因為進宮的興奮漸漸冷了下來,開始正視自己。

想來也是,自己只不過是個稍有點烹食技藝的商賈,又不是什么治世大才,更不是勇猛將領,到目前為止,自己對大唐的直接貢獻幾乎是沒有,即便是后世國人的最愛—辣椒,現在也只是小范圍的供應,或許它能改變國人的飲食習慣,但對歷史的貢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不過,這也正是王況自己所想看到的。

長孫皇后或許真如歷史所述,是個賢明的皇后,但這并不代表著她一定是和藹可親的類型,巨大的身份鴻溝擺在那里,即便是圣人,也沒法逾越,否則為何孔子出游坐牛車,而隨行的弟子只能走路呢?這就是身份的差距。

其他不說,就連這十幾天里,王況也都沒見到過一個皇子公主,這讓他原本抱著的一腔期望也落空了,現在想想也是好笑,皇子公主都是什么身份?先不說他們要天天被人督促著學習,就是自己這樣的身份,又豈能輕易見到他們?

而長孫淖還不知道正躲哪個角落里盯著自己呢,現在王況唯一寄以希望的就是李老二的封賞了,那將是他唯一解除長孫淖威脅和獲得李老二保護的機會。

算了,大不了,把桂花和金桔搞成皇家貢品就是,這樣雖說自己的錢袋子要癟下去不少,但對家鄉也算是有個交代了,王況心里做了最壞的打算。

“那就不燒了?”徐國緒見王況搖頭,心有不甘的問了句,這可是樁大買賣啊,先不說那金桔的功效如何,就光賣相,估計一推出來就會成為搶手貨。還有辣椒醬,昨天他可是看出來了,紅紅的辣椒醬還是裝璃罐里漂亮,大冷天的,只要見到那一抹紅色,都能讓人食欲增加不少。

“燒,必須燒。”王況想了想,不管情況如何,這璃罐還是必須燒的,否則容器問題根本沒法解決。而且他也想通了,即便以后桂花熱了起來,別人覬覦的還是桂花,而不是璃罐。只不過以后,富來客棧肯定是不能在冬天賣新鮮菜蔬了,好在自己吃的還是可以有的。

“如此,某便去尋人了。”徐國緒見王況定了下來,心里也安定了,他之所以這么熱心的鼓動王況燒,有一大部分的原因還是擔心王況離開長安后,別人能不能真的種出菜蔬來,在他看來,只有王況親自動手做的事情才是靠譜的,一想到大雪天的,能吃上一口新鮮的綠油油的菜,徐國緒的心就熱呼呼的,干勁沖天。

當然了,如果真的能在冬天吃到新鮮菜蔬的話,那么王況之前所擔心的就沒有任何問題了,只不過王況現在面臨的難題是,第一,他必須在秋霜前趕回建安,否則今年的桂花和金桔又該浪費掉了,這時候王況有些后悔,當初沒把怎么制桂花茶的方法告訴嫂嫂。第二,他不在長安的時候,程處默他們肯定是種不出大棚菜的,這里面不僅僅是保溫和日照的問題,還有濕度控制和越冬蟲害的問題,這些問題說是肯定說不清的,必須得有專人跟著自己慢慢的摸索才行,就連自己,都是只知道大方向,細節也是空白一片,比如說棚內的溫度該控制在多少范圍內,如何測量,濕度要控制在什么范圍內才能最大限度的防止蟲害,越冬的蟲該如何滅,而且最為關鍵的一點,綠葉菜好辦,但茄瓜類必須要授粉才行,這些都必須是手把手的教了才會做的。

王況決定去找程處默商量,有些問題,也許對自己來說是困難,但對程處默來說就不一定是困難。

徐國緒也贊同去找程處默商量,他帶著王況拐到了盧國公府,門房卻說自家郎君一大早就出門去了,也不知道去向。或許也是去尋匠人了罷,王況想。

而此時已經近午,程處默既然不知去向,想必尉遲保琳和秦懷玉也是如此,估計去找也是白跑一趟,王況只好給盧國公府門房留了個徐國緒的名剌,和徐國緒回林府去了。

“王郎君,有客來訪,在廳里侯著呢,某等說了您不在,客人說等您回來,小郎正陪著。”才到林府,腳還沒踏進去,門房看見了就跑了過來。王況有心事,沒注意到門房今天對他的稱呼變了,不再是以前的二郎,而是更為恭敬的郎君,這個稱呼通常都是對自己主家中有一定地位的人的尊稱,而且通常都是有很大發言權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稱呼,即便是林荃淼,也不過是稱為小郎罷了。徐國緒卻是聽出了不同,意味深長的沖王況的背影笑了笑,賞給了門房一摞錢:“不錯,不錯。”

兩人一前一后拐過門后的山墻,就聽得一通抱怨:“二郎你總算回來了,某都等急了,徐少監這吃貨呢?沒跟你一起來?不是說他天天在林府蹭飯的么?咦,你這吃貨,怎地慢吞吞的半天才進來?快來快來,某找你有事。”

原來程處默回去尋思一下就明白了,要找匠人還是要徐國緒方便,所以一大早就去約了尉遲保琳和秦懷玉去找徐國緒,聽說徐國緒跑林府來了,就折到林府來,不料王況和徐國緒今天只是去檢查一下石頭,走的是另一條路,所以他們也就撲了個空,沒在路上碰到。好在林家人是知道程處默的,堂堂小公爺,小混世魔王,整個長安不認識的還真不多,就連忙說徐國緒天天午飯都是在林家吃的,午前一定回來,言下之意是請小公爺在這等著,小公爺上門啊,多有面子的事,以后傳出去了,自家的臉上也要光彩許多。聽說徐國緒天天來蹭飯,小魔王這才決定不走了,就在林府等,也打了在林府蹭一頓飯吃的心思。林老太爺今天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林翰則去自家商鋪酒樓了,所以就由呆在家里百無聊賴的林荃淼出面接待。

徐國緒故意裝糊涂:“小公爺找某有事?”見程處默說找自己,他就知道了來意,只是現在,他更愿意把籌碼留著讓王況來用,若要是昨天以前,他可能還不會做這樣的考慮,但經過昨天的芣苡的插曲之后,讓他看到了王況和自己身上的共通點,都是窮困人家出身,都是念舊的人,這讓他對王況起了惺惺相惜之心,也就是從昨天開始,他是徹底的從心里把王況當做了朋友。

“你個吃貨,莫要裝蒜,難到你還不知道某的來意?若真要如此,你早些年也早化成灰了,還能活到現在?”程處默才不吃他這一套,在宮里的人,心思要不細密些,察言觀色的本領要不強些,哪里有生存的空間?還能當上內府局少監?這是多少人眼紅的位置。

“待價而沽,待價而沽。”徐國緒嬉皮笑臉的,旁人聽了小公爺的名頭就要先怵三分,他可不怵,和程處默打交道的年頭也不少了,徐國緒吃得死死的,程處默通常都是虛張聲勢的嚇嚇人,并不會來陰的,否則他那老爹饒不了。

既然程處默來了,王況少不得要下廚去整治點東西來,只是在廚房他犯了難,四五月正是食材最少的時候,而這時候的人,最怕的又偏是油膩的東西,但王況心中有事,也沒什么心思整治東西,想來想去,看到一只殺好的鴨子,算算時間,半個多時辰也差不多,得,就它了,費時不費力,整治好了又不油膩,只要讓孫嘉英看著爐火就成,而且這個耗時長,正好給自己騰出時間來和程處默商量事情,春困秋乏,要是等酒足飯飽了,人就都犯困,腦子也不大好使,還是空著肚皮頭腦更靈活。

這個季節,正是鴨子換毛的時候,通常禽類這時候都會褪去細絨毛(冬羽),換上夏秋季節的大片羽,而春夏季節換毛的禽類最是好殺,毛很容易褪去,最難殺的就是秋冬季的,在外面羽毛下還長著密密的細絨毛,很難褪去。所以這只鴨子殺得很是干凈,所有毛根全都拔除了。

見王況準備動手整治這只鴨子,林府的廚師們都很期待,王況這些天來露的幾手已經讓他們受益匪淺,有些菜式已經在建林酒樓正式掛牌了,效果出奇的好。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王況準備烹鴨,就都自告奮勇的要來幫忙,說是幫忙,也只是借口而已,想學藝是真,王況并不在乎,有人幫忙更好,于是就分配了任務下去,有的去找沙子;有的去燒水;有的去切姜片,王況特地交代了至少要切半斤。

不消多時,東西全準備妥當,王況先將鴨子在滾水鍋里加了點酒燙了下去掉血腥味。在大陶缽里滿滿的鋪上一厚層姜片,再將鴨子放進盤好,加鹽,倒進滿滿的兩甌酒(不加水),蓋上蓋放到爐火上煮,又讓另起個爐子,放個小鐵鍋,沙子倒進去燒,等到這邊沙子燒燙了,那邊鴨子也煮開了,就將陶缽移到沙子上,整個缽埋了一半進沙里,讓下面保持爐火燒著讓陶缽里的湯汁小滾著就行,又交代了孫嘉英在旁看著,大概一刻鐘左右打開蓋翻一下鴨子,直到湯汁快干了,再淋些麻油進去燜,一直燜到姜片變紅即可起鍋。

這是經王況改版過了的姜母鴨,做法簡單,唯一就是耗時間,要是按正宗的做法,就比這繁瑣些,好在改過的味道并沒改變,做法又簡單又容易上手(后世許多姜母鴨店都加有其他的調味品,類似一滴香之類的,這樣的香很好辨別,遠遠的聞到都是奇香無比,而真正沒加料的姜母鴨聞起來并沒那么香,而且加料的湯汁沾在手上,一兩天內手都是香的,很難洗去)。而唐時的人烹雞鴨都是熬湯的,哪里見過這樣的做法,不免嘖嘖稱奇,還有廚子心下嘆息可惜了一只好端端的鴨子的,不過也只敢在心里腹誹一下。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33
第一0九章 小娘子出謀獻策

王況回到廳堂里的時候,那邊徐國緒也已經把他所知道的王況碰到的困難一五一十的倒了出來,程處默他們也犯愁,自己有心要幫忙吧,老爹雖然掛著個國公,可實際上已經不管軍隊里的事情,李靖又是個油鹽不進的人,皇上不發話,他肯定是不會插手這樣的事的。自己幾個平時和李業嗣也玩不到一塊去,一來是輩份擺著那,李業嗣平白小了他們一輩,尷尬;二來性格和辦事作風不同,合不到一塊。

幾人坐在那愁眉不展的,都沒想出個辦法來,倒是茶水灌下去了不少。林荃淼也是沒辦法,這種事情他跟本插不上話,一個秀才,人情世故本就不大會,加上他從來就沒愁過什么東西,事事都有人幫他安排妥當了,不用自己考慮,這會真要他猛然的面對這么個大難題,還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無聊中,他只能是東拉西扯,說些沒營養的安慰話。說著說著,就見偏門外探頭探腦的伸進個小腦袋,沖他直眨眼,連忙尿遁出去。那小腦袋王況也瞧見了的,正是跟在林家小娘子身邊的小丫環,王況也沒在意,由著林荃淼尿遁去了。

不多時候,林荃淼笑嘻嘻的進來,遞給王況一張小紙條,王況莫名其妙的展開一看,頓是也是喜笑顏開:“妥了,妥了。”

程處默徐國緒他們見王況看了小紙條就舒展了愁眉,頓時好奇的想看那紙條上寫的什么,又是誰寫的,王況一下躲閃開來,把紙條藏到懷里:“不可看,不可看,看了就不靈了。”幾人心中癢癢,哪里肯依,就要上來搶奪,好在程處默他們和王況是剛相識,不好意思真搶,只有徐國緒沒那顧忌,奈何他這些日子來養尊處優慣了,身子日漸發福,追都追不上王況,更何況旁邊還有個林荃淼在暗中使壞。追了一會,氣喘噓噓的只好作罷。

而這會工夫,半個多時辰早已經過去,林家人見王況他們在廳堂內想事情,也不敢就把酒飯擺上來,王況想了想,借著去廚房的空檔,交代了孫嘉英一會鴨子熟了后,用剪刀剪開鴨子,把翅根和胸脯肉挑些留著給林家小娘子送去,怎么說人家也給自己出了個好主意,謝謝也是該當,更何況這還是林家呢?只是小娘子一直都避著和自己見面,來長安也就只見過兩次,一次還被自己嚇跑了,一次給程處默攪了。當面道謝只能以后找機會了。

由于心情大好,王況哼著小曲在廚房里又炒了一道家常菜,春筍炒鴨下水,做成酸辣味的,非常開胃。只是那酸和辣把廚房里的一眾人等都嗆了出來,直打噴嚏,只有孫嘉英早就聞慣了無動于衷。由于王況把辣椒醬發到長安來的時候,并沒怎么說辣椒醬要怎么用,加上辣椒醬現在還是個稀罕物,一般人都不大舍得像王況用量這么大,也不大敢去嘗試著做新菜式,因此這種在王況看來平常至極的菜在林家廚房這些人眼里就成了絕美的菜肴,本來么,酸辣菜就是放在任何時候都是很吊人胃口的,尤其是在春秋兩季,胃口再不好的人,只要上酸辣的菜,飯量都能增加不少。

等王況把菜炒得了,林小娘子的那個小丫環卻是跑了過來,東張西望的看到底是什么味道,能飄那么大老遠的,聞著怪怪的,卻又能勾人食欲。王況自然又是給留下了一小碟,讓她端走,小丫環接過碟子,輕哼一聲:“算你還有點良心。”就一搖一晃的走了,走沒幾步,實在是經不住誘惑,開始偷吃起來,吃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吃飯的當間,程處默他們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一個勁的問王況倒底紙條上寫的什么,王況都是笑而不語,問林荃淼,林荃淼也是不肯說。無可奈何下,幾人就都跟酒菜較上了勁,要說程處默幾個搶吃的速度還真不是蓋的,王況自己才啃完一根鴨翅,再看缽里,已經是空空如也,而程處默和徐國緒兩人跟前已經堆滿了骨頭,就連林荃淼跟前也有不少骨頭,王況無奈,只好笑他們:“如此狼吞虎咽,當心腸肚做亂。”

菜吃完了,程處默意猶未盡的抹抹嘴吧,盯著徐國緒:“原來你這吃貨還真的有口福,天天來蹭飯,也不閑害臊。”

徐國緒自然知道他是眼紅自己,嘿嘿笑著:“某倒有個主意,包管小公爺頓頓吃得如意,還能落下個孝敬老國公的好處來。”

“不消得你說,某自知咋辦。”程處默也不是省油的燈,沖徐國緒一瞪眼,轉頭對王況道:“明兒個,某就讓家里的廚子來給你打下手,一直到二郎你離開長安為止。”旁邊尉遲保琳和秦懷玉聽了眼睛也是一亮,忙不迭的也說要派家里的廚子過來。

打下手是假,還是沖著學藝而來,王況本就有將自己掌握的一些技藝傳出去的想法,學會的人多了,就會有更多的廚師用辣椒,那么辣椒醬銷路就會更好,這就跟后世那些賣電腦外設的一樣道理,打印機我虧本賣給你,但油墨可就貴了,你有打印機了總得買油墨吧。

“也無須來林府打下手,尋常人家的吃食總歸簡單,做來做去不外乎那么幾樣,再說了,廚房就那么大,容不了幾個人。正好前兩天聽說建林酒樓的掌勺師傅人手不夠了,干脆就去那幫忙罷,讓嘉英也去,他會的可是不少。”

徐國緒和林荃淼是知道孫嘉英一直跟著王況學藝的,程處默他們是不知道,聽了有點猶豫,徐國緒就點了一句:“孫大郎跟著你二郎倒是學了不少,眼見得這廚藝不比你二郎差了,剛才這只鴨子,叫什么來著,好像就是孫大郎整治的罷。”

“這是姜母鴨,可惜了,在長安只有草鴨,若是能有合適的鴨子,其味更美。”本來姜母鴨所用的鴨子最好的就是用的番鴨,但王況只從名字上就能判斷出,既然叫番鴨,肯定又是外來的,本來閩地就是番鴨主產地,一直以來,閩人都將其當做禽類中最為上佳的滋補食材(研究表明,番鴨對肺炎,哮喘,肺氣腫,支氣管炎,腦炎,中風,低血壓,冠心病,痛風,糖尿病,甲狀腺疾病,消化系統疾病,泌尿系統疾病都有不錯的輔助治療效果,但請記住,只是輔助,是一種食療用的食材,不是藥,不能根治),但王況在建安這些年里是一只也沒見到,由此可見,這時候的番鴨還沒傳進來,但是就是后世的東南亞及西亞歐洲地區都沒有番鴨飼養的介紹,估計應該還是從美洲來。

“鴨子便是鴨子,哪還有什么草鴨之說?”眾人還是第一次聽到草鴨這個說法,這時候養的鴨子,均是從野鴨馴化而來,并沒其他種類的鴨子,就是金陵鴨(北京鴨)也是尋常的草鴨因在金陵這一特定的環境中才產生變化而來。所以大家均是奇怪,只有林荃淼氣定神閑:“又是從哪個販夫走卒口中聽的吧?也就你王二郎有這個興致。”

“原來二郎你還有這等興致,不過也別說,能從販夫走卒中聽到并為己用,也是真本事,就說你這辣椒醬罷,怕是我們聽了也只是一笑置之,不會當真的。倒是二郎能有此才能,竟能從中得出法子為皇后調理,著實難得,難得啊。”一直沉默寡言的秦懷玉冷不丁的冒出了這么一段話,王況聽了心中一動,這家伙分明是有所指,敢情是要自己去給秦老爺子也去搞搞食療調養?可秦老爺子的病王況根本就懷疑是他裝的,為的是躲避朝中的權力斗爭,自己還不少摻和的好,再說了,自己可不是郎中,能調理長孫皇后的病一來是自己經歷過,二來也是因為長孫淖的原因,即便是秦老爺子真有病,那也是傷病,自己可沒這個能耐。

王況不由得開始佩服起自己來,自己這些年來為了深入的了解真實的唐朝,所以才會有那么多興趣去聽奇聞趣事,書上寫的歷史,王況可是從來報懷疑態度的,因為歷史,總是由當權者來寫的。卻是沒想到發展到現在,自己說出什么奇怪的話來,都不用自己解釋了,別人就會很自覺的往自己喜歡聽奇聞上面套。

說到鴨子,林荃淼突然福如心至,一拍腦袋:“二郎你這姜母鴨若是用金陵的鴨子來做,豈不更美?”心下就決定要勸伯父去引進金陵鴨來養著,以后建林酒樓又有一道絲毫不遜色于金陵板鴨的吃食了。

對于林家堂而皇之的將自己的菜式引到建林酒樓的事情,王況沒有任何反對意見,從建林酒樓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建應該指的是建安,林自然是林家了,這就表示了林家并沒有把自己撇在外面,而且據去過酒樓的黃大說,酒樓里有好些個菜牌后面還特地標注了“源自建安富來客棧”,等于變相的為富來客棧做了廣告。這些已經很能說明問題,林家也很會做人,有這樣的合作伙伴,王況沒什么不滿意的。

既然孫嘉英都得到徐國緒這個吃貨的認可,程處默他們自然也就沒話說,都同意把家中廚子派去建林酒樓幫忙并學藝,林荃淼見平白得了一幫不用工錢的廚師,而且又把林家和幾個國公拉近了一步,心下當然歡喜,這事就換了林老太爺來也是肯定拍板的,昨天回來后他就得了林老太爺的嘉許,說是小淼淼終于長大了,會獨當一面了。所以他這會就更不會推掉,明擺著是王況暗中幫忙,因此他直接就答允了下來,著人去通知酒樓做好準備,至于說程處默他們會不會也開個酒樓,林荃淼完全不擔心,有王況在,管你開幾家酒樓,那也動搖不了建林酒樓的根本,當然了,除非富來客棧想在長安開個分店又另當別論。

這里他們三言兩語的就定了下來,卻不料幾個國公的廚子過去這么一幫,整出了一大堆事情來,倒是林家始料未及的,這是后話。
rufo 發表於 2013-3-21 17:33
第一一0章 逛長安(上)

兩天后,徐國緒那有了好消息傳來,他回去翻名冊后,還真給他找到了兩個燒璃的匠人,這兩人還是師徒,因為師傅長年在爐火邊勞作,受火邪所侵,再也無法勞力,因此便辭工回家養病,師傅又是無兒無女的,徒弟便也辭工回家照料師傅。只是碰到個難題,按制,在內府的工匠是不得隨意離開長安的,即便是辭工后也必須時時去當地衙門報備。那么這師徒倆也就只能在長安呆著了,而王況是要帶工匠去建安的,看來只能從前朝工匠中想辦法。

但是,即便是找到工匠回到建安,加上建窯,試窯等的時間,怕是也來不及,所以王況想清楚后就不再著急,大不了,今年的璃罐從長安運去就是。人,可以慢慢找。

王況只知道玻璃的主要成分是石英砂,石灰石等,但具體配比早就已經忘得一干二凈,而且窯要怎么建他也并不大清楚,自然就全交給程處默他們處理,自己只管要璃瓦就是,只管結果,不管過程。

本來剛開始的時候,徐國緒是準備讓內府局來燒造王況所需要的璃瓦的,可王況秋霜前就要回建安去,因此沒有王況在,今冬肯定是沒法種出蔬菜來,若是調用了內府局的資源,又沒成果,徐國緒擔不起這個后果,所以,從利益最大化上來考慮,還是自己燒造更為合適。等到真的在冬天種出菜蔬了,再去請功也來得及,而且,又造成了既成事實,皇上也不好再和程處默他們搶果子。

因此現在程處默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燒造出足夠的璃瓦和璃罐運到建安,由王況在建安先種出菜蔬來,然后再將人手派回長安蓋大棚種菜蔬。等到明年冬天才能獻上,在此之前,一切都要保密。

不過王況也給他們先打了預防針,首先是璃瓦的燒造并不是那么容易,這就決定了即便大棚蓋好了,也蓋不了多大面積,而且成本高就決定了種出來的菜價格高,沒幾個人能吃得起,只能走奇貨可居的路子,面向的就是那些豪門大閥和商賈巨富。這不免讓原本想大干一場的程處默有點失望,還是秦懷玉想得開:“有冬天獻菜之功就已經很不錯了,做人莫太貪。”這話說得很有點老秦與世無爭的性子。

至于林家,能搭上國公就很高興了,他們才不管這個賺不賺錢。因此除了錢財按需撥付外,其余不再過問。就是想過問,也沒這個膽啊,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他們可沒敢想著在這里面有什么發言權,再說了,不還有王況在里面么,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其實林小娘子給王況的字條上就是很簡單的幾個字:言之有物。

也是王況自己當局者迷,程處默他們都是一樣,只想著怎么最快的把東西整出來,卻忘了最最根本的一件事:不管你說得如何天花亂墜,沒有東西出來都是白搭。因此當王況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也就明白了過來,只要自己把東西搞出來了,大冬天的往李老二面前一放,再開口說需要保護,那就容易成功得多,畢竟,這里面可關系著長孫皇后的病情。相反,你沒有任何的東西,無憑無據的,李老二憑什么關照你?那么多天下大事都忙不過來,還會管你這個目前還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但王況在回建安之前還是有事要做,至少,他可以讓李老二發話讓內府局給他燒些璃罐,借口是現成的:要回建安去制金桔給長孫皇后泡來喝。當然這里面還有個潛在的好處,只要李老二給他璃罐,那么自己在建安燒出璃罐后就可以說是皇上給的,更有利于保密;而且,由于金桔只有唐興才有,那么以后自己在建安燒璃罐也就順理成章,再出現璃瓦的時候,也就有托辭了:放著身邊的璃窯給自己謀點福利總是說得通的吧?王況相信,若是自己顯得太過清高,反而更容易招人惦記,相反,若是自己表現得愛貪點小便宜,別人反倒不會那么注意他。古今中外不管是官場還是職場都脫不出這個圈圈,沒有一個同事和領導喜歡沒有缺點的人,太完美的人,領導會提防,同事會嫉妒并中傷,若是你展示個缺點給他們看,他們反而不再會雞蛋里挑骨頭。

本來王況是準備過段時間就回建安的,長孫皇后的病情已經穩定了下來,他再留下來起不了更大的作用,但現在卻是不能那么快走了,一來是要給孫嘉英留點時間,在建林酒樓好好的培訓下那些來“打下手”的廚子,二來是他也得好好的游覽下長安,現下可不是后世交通那么發達,想去某個地方一兩個小時就飛到了,自己下次要再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了。到目前為止,自己還沒好好的游過長安呢,倒是王冼被黃大領著出去了很多趟。

林家處于長安城東南角的升平坊內,離延平門不遠,這里一大片的坊街都是類似林家這樣家中有人在外做個小地方官的人家所住,西南邊的坊區基本上就是平民區,而像程家這樣的軍中要員他們的府邸都是位于東北角更靠近皇城的坊區內,西北邊的則是文官系統家的府邸,從名字就可以看出,西北的坊區多和文有關,不是文寧,就是居德之類的,而東北的這叫安邑、靖恭之類的坊名。這兩邊的一個坊區就有林家所處的四個坊區大,沒辦法,都是豪門大宅的,據說長孫府就獨占了一個坊區。而一般的京官就住在皇城正南的坊區內,這些都是有定制的,而且各坊區都有兵丁把守,因此上,一般的平民也進不了高級坊區,而那些豪門貴子自然也是很少來西南邊和東南邊的坊區。整個長安有一百一十坊,小坊長百步,寬一百一十步,大坊則長寬均翻倍,以南北向的朱雀大街為界,東邊屬萬年縣,西邊屬長安縣。每個坊區都筑有高高的圍墻,一來是防盜,二來則是防火,即便走水了,頂多也就只燒掉一個坊區而已,相鄰的坊區不會遭到殃及。

王況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等級森嚴的居住安排,想想也就釋然,即便后世的和諧朝,官員住的也都是離上朝的地方近,平民百姓只能住遠一點,只不過沒有這么明顯的等級罷了,但若是你一個平頭百姓闖到某個地方去,說不準就會被人給轟了出來,道理都是一樣的,不外是顯示權力的尊嚴罷了。

既然要逛長安,東市和西市是必去不可的,這也是長安城里唯一的兩個市場,而且是超級大市場,到東市后,看著人里面的人山人海,王況不禁咋舌,這市場該有多大?問過隨同的林家家丁,王況更是吃驚,東西兩市一般大,都是南北長兩千步,東西寬一千八百步,直接換算成后世的單位,那就是南北長一千多米,東西寬九百多米(一步約合半米多一點),幾乎整個長安大半的商鋪酒樓都是集中在這兩個市中,坊間有的只是一些零星的小商鋪賣些油鹽醬醋類和面向平民的酒肆食攤。

這就是盛世大唐的長安啊,自唐后,再沒有哪個朝代能有如此之大的市場,而且,要支撐起這諾大的兩個坊市,就必須有一定的客流量和商品,否則不用多久就要關張大吉。

王況正看花眼,王冼卻是拉了他向一邊走,走幾步近了一看,王況不禁啞然,這是一個小食肆,門上掛著王況非常熟悉的牌匾,四個大字晃得他眼有點暈:建安小食!

沒想到,建安小食都開到長安來了,而且看客流,生意還是不錯的,王況心里暗贊這個店家會選地方,選的是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小食這樣的吃食,方便,快捷。最適合人們逛街逛累了餓了填填肚腹歇歇腳,把店開在這里,生意不好才怪。只是王況很不明白,這家人竟然如此有財力敢在這里開店,這里可以說是寸土寸金。不說東市,就林家所在的那個坊區,一個兩進的小院,都可以抵得上五六個富來客棧的錢了,而面積才是富來客棧的兩成都不到,而且這個小食肆的裝潢還是比較有品的那種,雕花的胡桌胡凳擺得整整齊齊,都擦得錚亮,墻上還掛著幾幅大概是從詩經上抄下來的和吃有關的詞句,寫的比較潦草,王況沒認全。

“哎呀!小東家來了啊。孩他娘,快些快些,趕快把最靠里的那桌收拾收拾給小東家坐,小東家好靜,那最合適。”王況還在打量著這個小食肆,店家眼尖尖的一瞅就瞅到了王況,驚喜萬分,連忙招呼:“真沒想到能在長安見到小東家您,前幾日聽原先隔壁來京趕考的劉秀才說您也來長安了,某還不信,沒想到您老真的來了,快請快請,小東家您可是稀客啊。喲,這不是小小東家么?半年不見,長這么高了,怎么小小東家也是進京趕考的?還真別說,就沖著小東家您是星君下凡,小小東家肯定也沾了您的仙氣,一定能高中的。”

也不知道這店家怎么練的,或許是生意場就是個鍛煉人口舌的好所在罷,這個店家是連珠炮般的說了一大串出來,王況連個插嘴的余地都沒有,只能笑著任由他把自己引到角落里。還沒張口呢,店家又叫上了:“孩他娘,煮一壺茶來,就放小東家最愛的芝麻和花生末,再加點糖,不要鹽。”

“哧!哪來的土包子,也敢稱星君下凡?”王況剛坐下,邊上一桌就傳來一聲不屑的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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