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人神 作者:南朝陳 (已完成)

 
arms71499 2013-1-7 18:39: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9 393165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7-28 22:40
第兩百七十一章:反殺



    後方密林,二十餘名彪悍漢子,個個黑色勁裝,黑巾裹面,只露出一雙精光熠熠的眼睛。

    這些漢子,每人手上都把持一柄斷頭長刀,肆無忌憚地拿著,激發出明晃晃的寒光。

    他們排列而開,成扇形。腳步如飛,如狼似虎地朝著官道上行駛的馬車撲過去。

    哼!

    猛地一聲冷哼,一株大樹後轉出一頭大肥豬,對著領隊的漢子兜頭兜面就是一頭撞來。

    猝不及防,那漢子大吃一驚,想都不想,一刀劈出。

    當!

    如擊鐵木,只差激濺出火星了。

    大肥豬視利刃如無物,輕盈盈身子一飄,唰的,一根短短的豬尾巴就抽過來。

    「什麼?」

    漢子平生吃過豬肉無數,見過豬走路無數,可未曾遇到過如此詭異的境況。下意識舉手格擋,要把豬尾巴擋住。

    他空手橫練的功夫,也絕非等閒。

    卡嚓!

    然而與豬尾巴相觸之際,先是聽到脆響,然後便是鑽心的痛湧上心頭。其痛得悶哼一聲,身子被抽得橫飛出去,摔出丈餘遠。

    這時候,其他人都發現有情況,紛紛舞刀過來協助。

    「哞!」

    一聲牛鳴,聲壓虎吼,就見到一頭獨角大青牛潑喇喇奔出,四隻巨大蹄子奔騰之際,似乎地動山搖。

    「哎喲,我的乖乖!」

    二十餘名受命前來的虎狼衛,個個都是刀頭上舔血的猛漢,有煞氣。不過他們何時見過如此兇猛的豬牛,霎時間便有些慌亂。

    青牛勢頭不減,低頭俯衝。獨角便將一名漢子戳了個透心涼,心飛揚,死得不能再死。

    好在漢子們及時反應過來,立刻結成陣勢對抗。

    「去!」

    豬妖口中大喝,一套法器三合刀祭出,寒芒閃爍,專斬人頭。

    這三合刀,得之有生老祖,後來被葉君生破去禁制。被豬妖收為己用,煉化入體,溫養了許多時日,不露鋒芒。如今,才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飛刀無人而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事非尋常了。

    「妖,妖怪!」

    已有漢子駭然大叫。

    自古以來,三山五嶽,世間常有神仙妖怪的傳聞說法。但是能夠親身遇見者,萬中無一,等閒也沒有太當真。尤其虎狼衛等。身為武林高手,殺人無數,更不信鬼神。

    然而眼下一見,顛覆常理。由不得他們不信了。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竟有妖怪作祟,這究竟是怎麼啦!」

    饒是他們神志堅定。此刻都不禁惶惶然。

    嗤嗤嗤!

    法器飛刀毫不留情,片刻間便割掉了五個人的頭顱。鮮血飛濺。

    刃口沾染熱血,被其中的煞氣污穢,登時靈力大為削弱,產生了頗多阻滯,再不像先前那邊駕馭自如靈動了。

    豬妖與法器有魂念聯繫,立刻感應到了異常,趕緊將三合刀收了回來。

    這套法器,等級太低,威能不足。被飽含煞氣的鮮血玷污得多了,便會完全報廢,失去功效。

    想當初葉君生飛劍出竅,斬殺楚三郎,飛劍都受到污穢。不過當時飛劍又受了民心民意的反哺,這才不退反進。

    如今豬妖可沒有這般本領。

    人血污穢法器,本質道理,卻和黑狗血那些差不多。尤其是旺盛的蘊含煞氣的人血,效果有過之而無不及。

    三十三天獨成世界,紅塵自成人間,自古以來,便有「神通不得亂世」的說法。

    此乃天地道理規則。

    逆天而行,便會遭受各種反噬,並依此為制定維持秩序。否則一個修煉有成的大神通者,哪一天不高興了,舉頭投足把紅塵滅掉,那還得了?

    豬妖貪方便,出法器飛刀殺敵,終歸也是難以持久。好在它和大聖,修煉成妖,本體不俗,一身筋骨硬如鋼鐵,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

    特別是豬妖,身上還穿著一件中品法器玄武軟鱗甲呢。

    「走,快走!」

    不過半刻鐘功夫,虎狼衛損折大半,被殺得毫無脾氣。生存者看出不對路了,馬上互相叫喚,要逃走。

    「想走,沒那麼容易!」

    豬妖得勢不饒人,凶相畢露。

    那邊大聖不甘示弱,鐵蹄踏處,便有漢子喪生。

    ……

    官道上,馬車轔轔,朝著揚州方向而去。

    車廂內,葉君眉奮筆疾書,寫話本;車轅上,葉君生揚鞭挽鞭花,驅逐馬匹前行。

    念及身後的殺戮,情緒微微激盪,不由放歌:

    「自尋路,望前路,自由人間道;山與水,走了幾多未去數。

    千條路,都道返家鄉路;

    望盡儘是青山,青山處處雨急風高;故園路,竟是走不盡長路……」

    「道人道,道神道,自求人間道;妖也好,魔也好,都道最好。

    少年怒,天地鬼哭神號;

    大地舊日江山,怎麼會變血海滔滔?

    故園路,怎麼儘是不歸路……」

    聽著古樸不羈的歌聲,葉君眉放下手中筆,莫名地想起以前在彭城,在渡雲山,那一個大雨滂沱的日子。

    原來許多美好的東西永遠不會消逝,只是它們沉澱成為記憶,被銘刻在腦海裡……

    約莫半個時辰後,豬妖與大聖抄路回來,飛身躍入天地玄黃頑石印的乾坤空間內。

    葉君生沒有問,因為沒有那個必要。豬牛出手反殺,那麼前來的敵人就不可能會有漏網之魚。

    「老爺,俺老豬問了,是楚雲羽那個老匹夫在幕後動的手腳。」

    豬妖口若懸河,把逼供得到的情報一字不漏報告給葉君生知道。

    原來如此。

    葉君生立刻釋然,理清楚前因後果:呵呵,倒沒想到,他也回京當官了,當的還是禮部尚書,日後,必然還有一番瓜葛。

    ……

    「什麼?」

    楚府內,楚雲羽拍案而起:「蘇統領,以及二十五名虎狼衛全部失蹤了?」

    文先生硬著頭皮回答:「稟告大人,正是如此。」

    楚雲羽面色鐵青:「所謂失蹤,是什麼意思?」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沒有查到任何線索,以及遺物。」

    楚雲羽啪的一下頹然坐回太師椅上,神色灰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難道是葉君生?不對,他沒道理有這等本事,莫非是二王爺那邊出手了?」

    無數念頭湧來,亂糟糟的,理不清個頭緒。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7-30 00:16
第兩百七十二章:婚事



    馬車向南,轔轔而行,出了京師地域,再沒有遇見敵蹤。

    兩天後,入得揚州,逕直上西門家。請柬亮出,自有僕從熱情歡迎招待,安置在貴賓廂房中休息。

    當晚,忙得焦頭爛額的西門二公子抽空過來,說了些閒話,然後又忙去了。

    富貴門第,聯姻大喜,繁文縟節,簡直鋪天蓋地。

    作為旁觀者,葉君生都看得滿頭大汗,很為二公子難過。

    葉君眉倒瞧得津津有味,覺得新鮮好奇。

    也許,在每一個少女心目中,終生大事,都是至高無上的,充滿了幻想。

    外面忙得昏天暗地,葉君生多數時間都關在房間中,忙活自己的功課——直到,大婚之日來臨。

    爆竹脆鳴,鼓樂喧天,一套一套的禮儀輪番上陣。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新娘才被送入洞房。至於新郎,自然被一大群至交好友拉住,暫時留在外面應酬著。

    看來,不喝個酩酊大醉,二公子是無法進入洞房的。

    至於爛醉如泥如何行駛洞房大禮,這般高難度的事情,不得而知。

    在席間,葉君生很快被人認出,一嚷嚷出來,立刻眾所皆知,成為焦點。

    天下第一才子,縱然為虛名,亦是眾人趨之若鶩的所在。

    當日揚州舉辦才子競賽,舉世矚目,賺足了眼球。如今奪魁者回來了,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一時間。一波波的客人都上來敬酒。

    葉君生來者不拒,不多一會兒。竟喝了幾十杯酒。

    在天華朝,酒水的釀造技術並不那麼完善,濃度馬馬虎虎,加上葉君生何許人也,喝酒如喝水,只面皮有些微紅,半點醉意都無。

    相比之下,那邊的西門二公子就有些腳步踉蹌。雙眼朦朧了。來到葉君生跟前,一把抓住,笑呵呵道:「君生,若非得你之助,我今日豈能成親?」

    言下之意,自是說多得葉君生的好詩詞,他才能討得郭家小姐歡心。娶得佳人歸。

    葉君生淡然道:「西門兄言重了,呃,你還是少喝點吧,免得到時爬不上床去,招惹新娘子責怪。」

    「嘿嘿,愚兄人稱千杯不醉。豈會因此誤事?喝,我再敬你三杯。」

    見他興致蓬勃,葉君生也不推卻,一飲而盡。

    西門二公子又道:「對了,藉此大喜之日。我特地命京劇團回來,要在蘇柳園演出三日。屆時一眾伶人會上演《紅娘傳》,以為助興。」

    蘇柳園,屬於西門家產業,佔地頗大,能同時容納千人,非常適合舉辦聚會演出等。

    葉君生道:「如此甚好。」

    旁邊葉君眉聽見,卻暗暗一吐舌頭。此事他們之前並不知情,話說回來,大戶人家婚娶喜慶,請雜劇來演出,很是稀鬆平常。然而西門家與郭家,都是富貴門第,演《紅娘傳》的話,會不會有點不合時宜?

    葉君生彷彿猜測到了自家妹妹的擔憂,左手背負,朝她做出一個安心的姿勢來。

    敬了酒,西門二公子又搖搖晃晃地向另一桌走過去。左右兩側,自有小廝慇勤跑動,隨時進行扶攜,以免新郎官醉酒摔倒在地,大出洋相。

    這一頓酒,直吃喝到傍晚時分才宣告一段落。

    本來不少賓客,要把葉君生灌醉,然而事到臨頭,喝了近乎上百杯的葉君生巍然不動,一個個輪番上來勸酒的賓客反而扭扭歪歪,大說胡話了。有人見狀,不禁駭然。

    實在想不明白葉君生的肚皮竟有如此容納之量,稱之為海量不為過。

    宴席散去,各個離席。

    葉君生與妹妹回到廂房休息,開始盤坐調息,做日常功課。神通功法運轉,登時把殘存的酒意驅逐得乾乾淨淨,化為無形。

    這一手功夫,可比江湖上那些所謂的絕頂內功,把酒水從指尖上逼出,高明厲害得多了。

    葉君眉洗了澡,記掛《紅娘傳》首演的事情,睡不著,跑過來找哥哥商議。

    葉君生笑道:「君眉,船到橋頭自然直,真沒什麼可擔心的。」

    葉君眉搔搔頭:「話雖如此,只是始終放不下呢。」

    「你不是備有新話本嘛,就算《紅娘傳》受挫,也能上新的……呵呵,依我看,你這是患得患失,過於焦慮了。」

    葉君眉嘟起小嘴,其實很多道理,她心裡亮堂堂的,但不知怎的,就是看不透去。

    第二天,按耐不住的葉君眉跑到蘇柳園去,與京劇團的組員們見面。在此期間,不可避免又撞到了班頭老王張。

    老王張臉色不怎麼好看,氣哼哼的模樣。

    原來在此之前,他就專門跑到西門二公子面前告狀了,一個勁數落《紅娘傳》的各種不是。

    一言以蔽之:不看好。

    並盡力請求西門二公子不上演,應當改換其他話本。

    老王張的話,言之鑿鑿,有條有理。然而西門二公子一聽,登時翻臉,面色嚴厲地叱喝老王張多嘴。該辦的事不辦,卻來亂嚼舌根子。

    叱喝一頓後,更是直接放言:葉君眉那邊拿來什麼樣的話本,劇團這邊就得怎麼演,甚至一個字兒都不能改。如有違背的話,那他老王張也就不用幹了,直接卷被蓋走人。

    老王張自認為一片好心,不願見到老闆虧本。不曾想卻落得一頓斥責,內心裡頭,鬱悶得像個受氣的小媳婦。

    這個時代,伶人的地位本來就卑下,哪裡敢再多說,唯有依照命令行事。可當見到葉君眉,卻再沒好臉色。

    滿腹腹誹,一口咬定西門二公子是被鬼迷心竅了,才會覺得葉君眉的話本寫得好。

    其所不知的,是人家西門二公子根本不在意話本好壞,劇團能否賺錢。所在意的,不過是葉君生而已。

    個中門道,西門二公子根本不會和他分說。

    來到劇團後,葉君眉不再像上一次那般走馬觀花,而是讓伶人們排演起來,而她則坐在台下觀看,見到有不足之處,立刻糾正。

    這是奪權呀。

    老王張氣頭處火上加油,恨得牙癢癢的。無奈二公子發了話,葉君眉足以凌駕於整個劇團之上。

    「好吧,我就放手,且看你小小一個黃毛丫頭能折騰出什麼來,最後演砸了,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想明白這一層,火氣消去大半,乾脆看起熱鬧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7-31 00:15
第兩百七十三章:掌聲



    第二天,蘇柳園開放,上演雜劇的消息迅速在揚州傳開。成百上千的人們蜂擁而來,將偌大一個園子站得滿滿噹噹的。

    居中位置,早搭好一座高大的檯子,諸多家什,擺放得井井有條,只等開鑼演戲。

    西門二公子本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精神,這才命令開放園子。不過規矩就是規矩,閒雜人等只能停在外圍。台下一圈好地方,擺上一排排椅子桌子,有專門的丫鬟奴僕侍候,有好茶好糕點供應。

    這些都是貴賓才能坐的位置。

    西門家與郭家聯姻,兩家交遊廣闊,知交滿天下,不乏權貴望族。他們從各地趕來,參加婚宴。此刻自是受邀,坐在椅子上,準備欣賞戲劇。

    近年來,詩詞文章之外,話本也逐漸得到推廣流傳。雜劇的發展一日千里,此種舞台表現形式,彈唱拉打,豐富多彩。可謂融合音律、文華、動作等於一身。加上通俗易懂的故事,喜聞樂見的題材,所以很得大眾歡喜。

    無論權貴,而或平頭百姓,都有相當的欣賞基礎。

    不過平時看戲,都要收錢,價格還不低。如今西門家免費開放,據說請來的還是一流的戲團,那當然是趨之若鶩,早早來到,佔據地方。

    至於晚來的,被擋在外面,只能豎著耳朵聽,想要看一眼台上,都做不到。

    人多了,局勢顯得紛亂。不過揚州府衙一眾大人亦有到場。對於鎮壓場子,能起到極大的作用。更不用說還專門調遣了一百官兵來。甲冑在身地維持秩序了。

    是夜,華燈初上,高朋滿座,熱鬧到了頂點。

    哐啷一響!

    鑼鼓敲起,帷幄拉開,好戲開演了。

    這時候,葉君生與葉君眉都坐在台下貴賓席中。葉君生優哉游哉地吃著各類點心;而葉君眉卻有些緊張,大眼睛睜得大大。盯住台上伶人們的動作姿態,生怕某位出現關鍵性的錯誤,導致演砸了。

    葉君生瞧著好笑,卻不吱聲。天地玄黃頑石印的乾坤空間也同時開放陣法禁制,讓裡面的豬牛二妖一飽耳福。

    大聖臥著,閉目,間或順著鑼鼓的節奏。搖頭晃腦,倒像個同道中人;豬妖則另一番表現,一對眼睛骨碌碌打轉,盯著席間的大家閨秀、曼妙夫人,不住吞口水。

    話說回來,它已經很久沒有豬哥過了。非不想。實不能也。

    大聖管得緊呢。

    不過對於大聖,豬妖心悅神服,一點脾氣都無。近日來,大聖雖然沒有傳授下豬妖最為眼熱的隱身法,可傳了一門《搬運術》。以及《穿牆術》來。

    《搬運術》,顧名思義。練成之後,神通施展,能隔空搬弄事物。諸如石頭木頭之類,念頭一動,搬運過來,攻擊目標;至於《穿牆術》更好理解了,穿牆過巷,毫無壓力。

    這兩門神通,雖然為小術,可極為實用。

    豬妖難得勤勉,學得非常認真。數十日間,已略有小成,只可惜無用武之地。

    有寶印庇護,葉君生不怕兩妖會被揚州大城隍發現,安心做自己的事。然而他從京師來到揚州,肯定會引起揚州城隍的注意。至於底下會做甚小動作,葉君生倒也不怕。

    成為話本的《紅娘傳》,被分成六幕,也就是六個故事環節。

    第一個環節,很快演完。不外乎男主角張生與崔小姐的定親事宜,以及崔家老爺嫌棄張家破敗,覺得門不當戶不對了,故而要想退婚。

    這個情節,非常普通,幾乎普通到爛大街的地步,美其名曰「退婚流」開局。

    葉君生摸摸鼻子,貌似他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不也有過這一番遭遇嗎?

    顯然,在故事設計之上,葉君眉找到了某種宣洩點,用誇張的手法,將崔家老爺夫人描寫得極為反派。

    時過境遷,人事皆非。對於江家,葉君眉固然不再有反感厭惡,可潛意識裡,始終覺得對方辜負在先。於是才會藉著話本,表達出一些隱晦的情緒來。

    詩詞可言志抒情,話本亦然。

    套句後世人的辯論,振振有詞:「我所從事的,那也是藝術行業!」

    話本前兩個環節,娓娓道來,一環套一環,次序分明。在觀眾們看來,顯然就是一出典型的「才子佳人」樣板:

    指腹為婚、男方家敗、女方悔婚、然而女主不從、要衝破重重阻擾,與男主私定終身……

    接下來,該是男主赴京趕考,金榜題名,衣錦還鄉了。

    到最後,定然逃不過一個男女和諧,團團圓圓的大結局。

    雖然俗了點,可很受歡迎。

    貴賓席上,賓客們看著,聽著,不時議論幾句;後面黑壓壓的觀眾,嘻嘻哈哈,就圖個熱鬧。

    到了第三幕,形勢徒然急轉,事情走露風聲,崔家老爺夫人大怒,囚禁了小姐,不讓她出去了。

    張生急得團團轉,日日苦相思。

    這時候,小姐身邊的丫鬟紅娘起了大作用,穿針引線,負責鴻雁傳書。

    如果說在此階段,還算中規中矩的話,到了第四幕,就出現了極大變化:那張生與紅娘接觸良多之下,發現了對方善良聰慧的一面,竟然慢慢萌生好感,有點「見異思遷」的跡象了。

    到了第五幕,張生霍然醒悟,意識到大小姐的高貴嬌氣,與自己格格不入,於是乎果斷對紅娘表白……

    神轉折,不折不扣的神轉折。

    看到這裡的時候,無論貴賓還是普通百姓,都看得有點跟不上舞台變化,而表現出呆滯的神情來。

    雜劇,還能這樣來?

    雖然台上的紅娘,嬌俏可人,冰雪聰明,急智勇敢。比起那嬌滴滴,受不得風吹雨打的大小姐,確實更討人喜歡,可她只是一名丫鬟呀。張生腦子進水了,怎麼會選她?

    不通,明顯不通道理嘛。

    疑惑納悶之餘,眾人又感到極大的好奇,很想看看結局是怎麼安排的。頓時間,一個個伸長了脖子,不復之前的散漫,很認真地期待著。

    當看完第六幕,看完那個既充滿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結局時。一聲長長的歎聲,不約而同響起。

    歎完之後,場面陷入一片沉寂。

    許久,有拍掌聲起。

    拍手站起來的,居然是新娘子郭二小姐。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7-31 22:42
第兩百七十四章:成功



    郭三小姐率先鼓掌,打破沉默氛圍,非常引人注目。她的身份,絕非尋常,可以說屬於重量級的,這一表態,份量不輕。

    西門二公子更是狂拍手掌,口中大叫:「好!」

    這一聲「好」,叫得感情充沛,十分自然。

    他早看過《紅娘傳》,衷心覺得不錯。雖然劇情神轉折,但是足夠新鮮,打破了時下潮流套路,令人耳目一新。

    而且話本之中,文采斐然,曲詞華艷優美,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閱讀之時,西門二公子相當懷疑裡面有不少詩詞出自葉君生之手。如此,更是加分不少。

    當前雖然雜劇興起,不過方興未艾,還入不得文壇大家的法眼。有才氣的文人騷客,很少人願意寫話本。

    一來,寫話本沒錢,吃力不討好;二來嘛,話本寫給伶人演繹,先天性便失去名分。對於聲名傳播,作用甚微。

    文人自當寫詩詞文章,那才是正途。

    因此,市面流行的話本大都為粗製濫造,少有精品。即使有,可在《紅娘傳》面前,就完全比下去了。

    西門二公子喜歡《紅娘傳》,然而郭三小姐更喜歡。夫君拿回原本後,她即刻命人抄寫,最後將原本留下,給伶人的,卻是抄錄本。

    說也奇怪,以郭三小姐的身份立場,她本不該支持丫鬟上位的故事。然而通讀下來,卻沒有絲毫牴觸反感之處。

    也許。這便是感染力的影響。

    喜讀紅娘,對於其中不少優美詩句熟記於心。在房中時,時不時會吟上那麼幾句:

    「莫負月華明,且憐花影重。

    羅衣不奈五更寒,愁無限,寂寞淚闌干。

    碧天萬里無雲,空勞倦客身心。

    花影重疊香風細,庭院深沉淡月明……」

    而昨晚洞房之夜,面對花燭。以及醉醺醺的夫君,她還觸景傷情地順口吟出:「碧熒熒短檠燈,冷清清、舊帷屏。燈兒不明,夢兒又不成;窗外淅零零,風透疏欞,紙條兒鳴;枕頭孤零,被窩寂靜……」

    隱隱在怨惱新婚之夜。夫婿貪杯誤事,以至誤了良辰美景,錯過好事。

    這些源自《紅娘傳》的詞句信手拈來,還用筆墨寫下。第二天西門二公子酒醒,看見之後,大呼慚愧。於是不顧三七二十一。將嬌滴滴的新娘子按到在床上,上演一出活生生的白日宣淫,藉此彌補昨晚之過。

    所以,對於《紅娘傳》,郭小姐真心覺得好。等落下帷幕,第一個鼓掌讚歎就毫不出奇了。

    別忘了。她本身也算個文藝女青年。當初葉君生下揚州,參加地方文會,正是在郭家莊園。主持者,便是郭小姐。

    做東請客的一對新人都表態讚賞了,其他賓客自然識趣,紛紛附和,拍手叫好。

    再說了,拋開神轉折的情節故事,略微有那麼一點難以接受外,其餘種種,都堪稱精品,演繹得極為到位。

    讓人驚奇的是,歡呼聲最為響亮的,來自後面的免費觀眾們,大聲嚷叫,要再演一場。

    他們大都為平民百姓,對於紅娘成功上位就容易接受得多了。代入感槓槓的,甚至已有些小姑娘陷入幻想,把自己想為紅娘,希冀有一位慧眼識珠的張生來到,有情人終成眷屬。

    局勢的發展有點出乎意料,老王張站在一邊,看得有點眼大。

    大家這是怎麼啦?

    又難道,我真是老了,跟不上時代潮流?

    一個不爭的事實是,《紅娘傳》並不像他之前所斷言的,那麼不為人接受喜歡。

    反過來說,這一齣戲,算成功了。

    賓客席上,葉君眉長吐口氣,放下懸著的一塊大石頭。而對於後面的話本計劃,信心大漲。

    萬事開頭難,雖然目前只是一場小規模的試演,可管中窺豹,還是能把握很多問題。

    旁邊葉君生曬然一笑,聳一聳肩,意思在說:「早說了,不必擔心。」

    葉君眉還之一個活潑可愛的鬼臉。

    接下來連續兩個晚上,蘇柳園都上演《紅娘傳》,人群爆滿,水洩不通。而關於此劇的熱點話題,迅速在揚州城的大街小巷傳開了,為人津津樂道。

    到了這個時候,張生選擇紅娘的爭議性情節漸漸發揮出了巨大的效果作用。無論茶樓,而或酒館,又或者街頭處,時常能聽到爭論的聲音,主要圍繞張生為何會作如此選擇這一點。

    千古如一,人心永恆,有些東西果然都是相通的,不會因為時間洪流的洗刷而發生根本性變化。

    第三天,葉君生向西門二公子請辭,要離開揚州,返回京師去。

    屈指一算,鄉試開場的日子已近,是時候回京了。

    事關重要,西門公子自然不敢挽留,親自打點,備了一份豐厚的盤纏給葉君生帶回去。

    此份盤纏包袱,有個名堂,喚作「狀元禮」,寓意祝賀葉君生此去一路順風,馬到功成。

    葉君生也不矯情,收下了。

    葉君眉倒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拿出一幅畫送給郭小姐。

    這一幅畫,正是當日所作。由她執筆丹青,然後葉君生提詞的《梅花圖》。那時候,郭三小姐見獵心喜,展開來觀看。

    一看之下,被個中意境吸引,愛不釋手,鑒賞不已。

    此畫雖然為葉君眉的練筆之作,然而水平相當不俗。上面所留印章,為天地玄黃頑石印。

    換句話說,此畫當為法器。

    再加上葉君生親筆題詞,《卜算子》一首,佳詞入畫,相得益彰,幾近完美。

    昔日郭三小姐愛畫,更愛葉君生這一首詞。記得當初觀畫念詞之際,受寶印影響,還很羞人地萌生出旖念來。

    時過境遷,葉君生已成第一才子,他的筆墨價值扶搖直上。只不過,現如今卻很少有作品現世了,惜墨如金。

    拿到畫作,得償所願,郭小姐欣喜不已。

    作別之後,驅車出城,沿著官道,一如來時,葉君生趕車,葉君眉在車廂內奮筆疾書,辛勤書寫新篇。

    當晚,宿於路經的一個小鎮。

    到半夜時,風雲大作,有劍客自東方來,現身鎮上。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1 18:36
第兩百七十五章:局勢



    頭戴斗笠,青衫磊落,腳踏芒鞋,灰色布腰帶。全身上下,不帶劍。

    但葉君生一見,便知來者是一名劍客,絕世劍客。

    在此人身上,他覺察到了一股如鋒如芒的劍氣,吹毛斷髮,彷彿其人,本身就是一柄出鞘的寶劍,倚天而起,能破風雲。

    烏雲籠罩的夜空,間或出現雷聲。也許是雲層太厚的緣故,卻不見閃電之芒。

    小鎮街道,寂靜無人,兩邊人家,也早早熄燈睡覺了。

    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葉君生本來已經在客棧安頓好,準備洗個熱水澡了,然而心有所覺,便走下樓來。

    他一出來,就見到了這名劍客。

    夜幕之黑,在靈眸中化作無形,完全沒有視線上的障礙。

    葉君生頓一頓,問:「你來找我?」

    對方開口:「蜀山燕非俠。」

    聽到這個名號,葉君生不由倒吸口冷氣。雖然早有些心理準備,可當事實降臨,仍然感到不安。

    蜀山燕非俠,又稱為「天下第一劍」,乃是千年以來最具天賦的劍客,也許應該說,是劍仙才對。

    昔日在孤雲峰,傳說被燕非俠削斷一截山尖的山上,葉君生還曾被一絲劍氣入體,幸好被本命飛劍「將進酒」擊潰。

    由此可見,這燕非俠的神通本事,到達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報完名號,燕非俠驀然轉身。朝著小鎮外走去。

    葉君生心裡亮堂堂的,微一沉吟。緊隨其後。走得幾步,心意念動,飛劍出竅,與身形結合,凝成遁光。

    嗤!

    速度提升,要超越對方。

    燕非俠貌似很尋常的邁步,然而每一步踏出,彷彿能破碎虛空。跨越無數路途。不多不少,恰好保持領先。

    好本事。

    葉君生見狀,情知自己不可能是人家對手了。

    片刻功夫,兩人來到鎮外一處山崗上。燕非俠站定,轉身,目光盯著現出原形,盤旋在葉君生頭頂上的熒熒小劍。靜靜看著。

    半餉,終於開口:「此劍不錯。」

    葉君生面露苦笑:「但你們都不願意看到它出世。」

    燕非俠搖搖頭:「你錯了,願不願意,不在我們,而在於你。」

    「我?」

    「不錯,如果你的劍足夠鋒利。就不可能被摧毀。」

    葉君生吃吃冷笑:「可我只是一個人,而你們,是一個存在千百年的制度,一股超然世外的勢力。」

    燕非俠反問:「你真得一個人?」

    葉君生默然。

    他的確不是一個人,賢道之法。三立劍綱。天下民心民意,盡皆可用。運用得當。無往不利,足以顛覆一切。

    然而,這一條路,很難,難到連他自己,都不能判斷程度。

    只是很多東西,一早就確定,早沒回頭路。無論如何,都要走下去。

    風更大了,裹挾著點點雨水,扑打在臉上,微微發疼。

    燕非俠冷聲道:「你要返回京師,這條路不會順利。」

    葉君生雙眼一瞇:「我知道,這不,你出現了。」

    燕非俠道:「你的劍,還太弱,所以我不會出劍。我只是來看看你,如此而已。」

    「看過了就走?」

    燕非俠果然邁步而去,臨走時留下一句話:「我們還會見面的。」

    葉君生摸摸下巴,想著事情:千古有訓,神通不可亂世。這是他目前最為依賴的一條律令。

    術士成神,三十三天,他們神通廣大,可對於律令卻十分遵守。

    無規矩,不成方圓。

    無方圓,何以有道?

    所以這一點,能夠放心,雖然三十三天的神仙們極其不願意見到自己成長起來,很想扼殺,但他們害怕沾染因果,牽涉深遠,甚至立刻招惹大劫降臨,所以不會明著出手。

    不能明著,就會暗地裡。

    暗招防不勝防,但總比面對不可戰勝的對手要好得多。

    至於目前,最為重要的一步,便是科舉。

    賢道修煉,人在紅塵,要想一呼百應,萬人擁戴,吸收民心民意的無窮力量,那麼本身,就必須擁有過人的權勢名望。

    紅塵世界,通往權勢的不二途徑,正是科舉。

    科舉考試,金榜題名,踏上仕途,步步高陞,大權在握,藉此造福黎民百姓,收集無盡念力……

    這,便是葉君生日後要走的賢道之路,承民心成神。

    此路漫漫,絕不好走。

    光是作為基礎的第一步,都甚為困難。

    好在撥開烏雲見月明,一切脈絡,俱已顯示清楚。縱然如今還身在局中,可起碼已看明白了套路,不再渾噩迷茫。

    剩下的,唯堅持而已。

    啪啦!

    一聲霹靂,大雨傾盆而下。

    飛劍猶如具備靈性,靈活旋動,激發出一圈圈柔和的光華。

    光圈彷彿水波蕩漾,將傾瀉下來的雨水盡數融化,沒有半點能落在葉君生身上。

    他靜靜站立,思緒仍在不斷飄蕩:

    其實不用燕非俠說,他都知道這一次回京,絕非出來的時候那麼簡單,所遇到的困難,將難以想像。

    但他不得不出京。

    出京,不僅僅為了參加西門二公子的婚禮,最重要的是要牽動局勢走向,形成宣洩口。

    人在京師,猶如困龍於井,久居必不利。而風雲異動,四面八方,合攏凝結,傾壓而至,局勢大凶。

    京師雖好,但至少目前不能總是縮在裡面不出來。否則的話,主動全失,步步維艱,以後將無比被動。

    因此藉著參加婚宴之名,葉君生帶著妹妹出來了。

    他們一出,登時引得風隨雲起,本來合圍京師的局勢得以產生變數。

    有變數,便有機會。

    那好吧,就拭目以待,這一路上,還會有多少牛鬼蛇神跳出來。且試一試,這飛劍「將進酒」可足夠鋒利否?

    意念通達,局勢明朗,葉君生精神抖擻起來。

    「咦,不對,我與燕非俠出來,只得妹妹一個人留在鎮上,會不會出現問題?」

    想到這個可能性,葉君生不再猶豫。飛劍化作遁光,裹起身子,飛快朝小鎮返回去。

    大雨漫天,劍遁飛行,隱隱竟還快上幾分。卻是借了水遁的加成力量,速度獲得增幅。

    「不好!」

    遠遠靈眸開啟,見到小鎮上,一團陰雲如蓋,氣息晦暗,乃不吉之相。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1 22:49
第兩百七十六章:識破



    情況有變,擔憂妹妹安危,葉君生催動劍遁,快到極點,顧不得驚動鎮上居民了,直接從客棧的窗戶穿過去。

    他所落腳的地方,正是葉君眉的房間。

    靈目觀望之下,房間內黑影瞳瞳,都是青面獠牙的小鬼,手中把持刀槍劍戟各類武器,形容兇猛,哇哇大叫著,向葉君眉撲去。

    而葉君眉,在遭受攻擊的情況下,魂神不敢出竅,穩守泥丸宮。但顯然,以她的情況,絕對支撐不了太久。

    「滾!」

    葉君生勃然大怒,仗劍一斬,劍氣森然激發,登時將兩名小鬼斬成灰灰。

    哇哇哇!

    小鬼們端也識貨,見到「將進酒」氣勢恢宏,正氣凜然,乃是它們的剋星。於是大叫著,潮水般向四面八方退走。

    葉君生不肯善罷甘休,嗡的一下,飛劍一分為八,各朝一方追擊。

    嗤嗤嗤!

    劍鋒所向無敵,逃之不及的小鬼盡皆喪身於劍下。

    見到面色蒼白的妹妹,葉君生一股火氣潑喇喇騰起,飛身衝上屋頂,觀望四周。

    風雨交加,夜色深沉,殘餘小鬼全部隱匿不見,只餘下一些厭惡的氣息,若有若無地在空氣飄蕩。

    此時此刻,追究了無意義。黑夜中潛伏的敵人還不知有多少呢,真正一個危機四伏的環境。

    長吸口氣,飛劍盤旋於頂,光芒一閃一閃,猶如正在呼吸。

    剛才斬殺小鬼。沾染到刃口的陰氣,很快就被煉化。對於飛劍本身沒有造成什麼影響。

    嗖!

    身形晃動,葉君生返回妹妹房間。

    葉君眉已醒,但她明顯受了些驚嚇,依靠著牆壁躲著,身上裹著厚厚的一張被單。

    見到哥哥現身,立刻撲過來,縱身入懷,直如一隻受驚的小鳥。

    「沒事。都過去了。」

    葉君生撫摸著她的秀髮,輕聲安慰道——本來這一趟出京,本不願帶著她,然而讓妹妹一個人留在京師,同樣不放心。

    如今情況,兄妹早命運相系,不可分割。有機會。敵人絕不會放過通過攻擊葉君眉來打擊葉君生。

    該死!

    葉君眉實在疲倦至極,躺在哥哥懷裡,不再感到畏懼,慢慢地,沉睡過去。

    意念驅動,大聖。豬妖現身,出現在房間內。

    豬妖甕聲甕氣:「老爺,那些人手段卑劣下作,竟敢傷害小老爺,氣煞俺老豬也。且讓我出去,殺它個落花流水。」

    大聖眼瞳激發兩縷紅芒。同樣殺氣騰騰。

    它們兩個,跟隨於葉君生,然而日常起居的照料工作,卻都是葉君眉在負責。因此對於葉君眉,親切喜愛尤勝過葉君生。

    葉君生慢慢搖頭,道:「不能出去,一出去,就中了圈套。情況複雜,敵蹤不明,應當以不變應萬變。」

    大聖道:「只是我們留在此地乾等,也不是辦法。我總感覺,這個鎮子有點怪怪的。」

    豬妖忙道:「對,我也有這樣的感覺,很陰森,很不舒服。」

    葉君生眉頭緊皺:「可是我早以靈眸觀察過,並未發現有什麼問題。」

    大聖沉聲道:「老爺,三十三天,能人無數,神通術法萬千,擁有諸多玄奧的障眼法,普通靈目,都有可能識不破。」

    葉君生一聽,心中已有幾分了然:「既然如此,此地不宜久留,當速速離去。」

    他先激發天地玄黃頑石印,陣法開啟,將葉君眉攝取進去,保護好。

    「走!」

    飛身躍上牛背,至於豬妖,則搖頭晃腦,充當開路先鋒的角色。它大吼一聲,一頭撞破房門,衝了出去。

    豬妖氣勢洶洶,張牙舞爪,衝到客棧一樓,一副擇人而噬的凶相——它乃妖怪出身,本身就不是什麼善良之輩。眼下自家老爺遇伏,四面楚歌,更是激發得凶性大發。

    呼呼!

    突然間,它在黑暗中嗅到一股生人氣息,當即一頭闖過去。卡嚓,就將那房門撞破,衝了進去,要將裡面的人一口吞下,吃掉。

    反正這個鎮子有問題,那麼鎮上的人,肯定也是有問題的。

    有問題的人,就是敵人,該殺!

    葉君生騎著大聖下來,瞧見豬妖架勢,也不阻止。

    然而剎那之間,寶印流轉,傳遞下一縷清涼的氣息,腦海靈光一閃,葉君生猛地大喝:「夯貨,不可!」

    房間中,張開血盆大口的豬妖生生停住,將那睡在床上,不知是被嚇暈,還是怎麼的昏迷不醒的生人放下,疑惑地問:「老爺,怎麼啦?」

    葉君生面色陰沉得可怕:「這個鎮子,是真的。」

    「真的?」

    「不錯,我清楚記得,離京下揚州,中途經歷路過此地。當時雖然忙著趕路,沒有進來,但對於這個鎮子,頗有印象。」

    豬妖和大聖不約而同都「啊」了聲,兩個開始思索,果然勾起了一些關於此鎮的記憶片段來。

    只是為何,剛才完全沒有感覺?

    葉君生一字字道:「鎮子是真的,人也是真的。只不過被人設下陣法,遮掩天機,故意製造出有問題的跡象來,好讓我們產生錯覺,進而犯下錯事。」

    大聖也想明白了:「所謂錯事,自然便是誤導我們大開殺戒,造下殺孽,玷污因果。」

    想通這一層,冷汗都流了下來。

    葉君生修賢道,最講究本心正邪,如果濫殺無辜,就算不是他親自動手,而是豬妖或者大聖下手,可影響也是無比深遠,將給心境造成嚴重的破壞。

    心境一壞,不得圓滿,前程自斷。

    一直以來,葉君生修心養性,謹記賢道教誨,不曾做過違背良心的事。

    這一點,彌足珍貴。

    而豬妖等投靠門下,也被約束得緊,痛改前非,不再作奸犯科。

    一切,都朝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今晚在這鎮子,被人佈局誤導,差點就幹出了不可寬恕的殺孽。若非及時識破,之前所積累的一切努力,都將付之東流,不可挽回。

    好險!

    「走,離開這裡。」

    葉君生一聲令下,駕馭大聖,帶著豬妖衝出客棧。

    外面大雨滂沱,黑乎乎一片,半點燈火都沒,更無半點人聲,死一般寂靜。

    驀然間,有殺機混在風雨中,襲擊而至。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2 18:45
第兩百七十七章:破佛



    該死的,又打颱風了!

    風雨如晦,道道殺機裹挾而來,彷彿與風雨同化的刀劍,朝著牛背上的葉君生突襲。

    「破!」

    口中清喝,天地玄黃頑石印飛快旋轉,激發出萬道黃氣,條條垂落,將葉君生包裹得水洩不通。遠遠看來,直如一個金光燦爛的繭子,於這黑夜中,分外醒目。

    鏗鏗鏗!

    清脆的碰擊聲,好像無數刀劍在交鋒,發出悅耳的聲響。

    嗷嗷嗷!

    靈目所及,一道道隱於雨幕內的猙獰身影不斷浮現,前赴後繼,要將葉君生一行埋沒。

    「哎喲我的乖乖,好可怕!」

    豬妖倒吸口冷氣,一面不敢怠慢,將披掛在身的玄武軟鱗甲激發得淋漓盡致,盡量將全身保護住。

    大聖圓睜雙眼,仰頭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聲波之中,濡染一圈圈淡黃的氣息,以本身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震盪。

    與此同時,葉君生的飛劍嗡的一下,再度分裂成八劍,居中一幅看上去還有點模糊的劍圖祭出。

    光華流轉,無數字符騰現,展現出一股古樸的遠古氣息,蒼涼、雄厚、悲天憫人。

    轟!

    方圓十丈,風雨為之一滯,瞬間連帶浮現的猙獰人影,一起化為灰灰,天地為之一空。

    「走!」

    大聖撒開四蹄,馱著葉君生狂奔,出鎮而去。至於豬妖,它跑得比大聖還要快。

    話說剛才,潛伏敵人所發出來的攻勢,鋪天蓋地,威勢驚人。若非老爺全力出手,定然擋不住。

    然而它心知肚明:這,僅僅只是開始,而且是很有克制的開始,目的不過是為了給葉君生造成障礙,或者想試一試他的底子罷了。

    三十三天,深不可測,不管如何,他們都不會坐視自家老爺成長起來。紅塵成神的。

    一成神,大勢已成,再無法挽回。

    人間多一尊神,而且是與他們背道而馳的神,將會形成非常大的麻煩。

    一口氣。奔出數十里,大聖仍沒有放慢的意思。

    豬妖一邊跑,一邊喘氣:「老爺,我們要跑到什麼時候?」

    葉君生冷然道:「一直到京師。」

    豬妖一吐豬舌頭:我的媽呀,這麼跑到京師去,不得累死人?

    但只有京師,才是最安全的。

    呼!

    風雨更大。天上銀蛇飛舞,雷鳴轟轟。

    噼啪!

    一聲巨響,在前方的天空驟然金光大盛,然後諸多光線繚繞。竟勾勒出一尊巨大的大佛形象來。

    這尊大佛,頂天立地,盤坐著,垂眉順目。滿臉慈祥。令人一看,就覺得親近。信服。

    它雙手合十於胸前,姿態莊嚴肅穆:

    「葉君生,回頭去,回頭是岸!」

    不見嘴唇開啟,卻有一道充滿慈悲的聲音響徹天地。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回去,回去……」

    一聲聲的呼喚,無孔不入。又似乎在心底萌生,不可抵禦,不可排斥。

    「嗷嗷嗷!」

    豬妖發出悲鳴,四肢戰抖。它受到佛號的影響,心神意志發生動搖,陷於巨大的掙扎當中,差點就要聽從勸告,回頭是岸。

    「不好!」

    葉君生見豬妖雙目呆滯,口水滴滴答答地從豬嘴裡流淌出來,情知其修為不夠,無法抵抗佛號侵襲。

    不禁一咬牙,大喝:「夯貨,進來!」

    掐動法訣,寶印空間開啟,將豬妖攝取而入,安置好。

    陣法禁制,如門關閉,隔絕一切外來事物影響。

    豬妖大力晃一晃頭,恢復清醒,被嚇出一聲冷汗:好厲害的釋家神通,一聲佛號,六識通透,無孔不入,稍不注意,便會被左右主導,被度化了去。

    這一度,等於洗腦,再沒有自己。

    相比豬妖,大聖的反應就好很多了,眸子清明,張口大罵:「孤空寺的禿驢,想對俺老牛施展這等下作手段,省省吧。」

    噠噠噠!

    繼續往前跑。

    然而金光勾勒形成的佛像,一直在前面,高高在上,無論大聖怎麼跑,都無法擺脫。

    「阿尼陀佛,我佛茲悲……」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篤篤篤。

    聲聲佛號的同時,居然還有木魚敲起,如在耳邊響蕩。一聲聲,直接瞧在心坎。

    葉君生仗飛劍,怒斥道:「我修賢道,見賢思齊,永無止境,豈會回頭?」

    說罷,從空間中取出一物,捧在手上,竟是一本書。

    翻開,聲音琅琅地大聲讀起來:

    「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

    「唯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惡於眾也。」

    「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

    這讀書聲,越讀越大,越讀越投入。漸漸渾然忘我,心靜如水,不起波瀾。一如平時,讀書寫字,心境安平,再容不得其他。

    風聲雨聲,盡皆不聞;雷電之威,不見其態。那充斥天地的佛號,一點點消融,變得極其遙遠細小。

    讀完數篇,葉君生興致濃生,居然又取出文房四寶,於牛背之上鋪開,奮筆疾書,寫下字句:「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

    在前一世,曾幾何時,他對於這一首絕筆理解,還有些迂腐之責。當事到如今,身處危難之際,卻感同身受,霍然明白過來。

    人生在世,總會遇到抉擇關頭。是堅持,是執著,或是放手,充滿了不可確定性。

    人心最難測之地,很多時候,往往自己都難以把握控制。

    千古艱難惟一死,談何容易?

    但自古以來,卻總有仁人志士前赴後繼,拋頭顱灑熱血,打下一個理想的朗朗乾坤。

    很多事情,是必須有人不怕死地去做的。

    否則,那淳淳教誨,那千秋經典,那凝聚無數人心血的啟蒙道理,豈不都成了空話、假話?

    假大空氾濫,再無從依循,天地人間,安將焉附?

    葉君生有所感悟,謂然一歎,再抬頭時,一臉平靜。

    目光所見,風雨為之停歇、雷電為之沉寂,那高高在上的慈悲佛像,轟然倒塌,分崩離析,再不復存在。

    葉君生慨然而起,大笑起來。

    大聖感受到了老爺的內心喜悅,以咆哮相應之。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3 22:59
第兩百七十八章:圈套



    「噗!」

    十裏之外,一座荒山上,建有廟宇。

    其時青燈古佛,臭和尚正盤膝而坐。他猛地一口鮮血噴出,血濺於地上,觸目驚心。

    「失敗了,竟然敗得如此徹底。」

    臭和尚一臉悻悻然,運氣調息,半餉,狠聲道:「暫且讓你逃過這一劫,風雲齊聚京師,另有安排。那一關,由定遠師伯親自出手,看你怎麼逃得過去。」

    ……

    一人一牛,疾走千裏。所到之處,鏡花水月,虛妄盡破,再沒有事端發生。

    第三天,京師雄偉的城池已遙遙在望,終於到了。

    葉君生鬆一口氣。

    坐下青牛,一條大舌頭吐出來,喘氣急促。

    拍一拍牛首,葉君生道:「大聖,辛苦你了。」

    大聖甕聲甕氣:「老爺,你說得哪裏話?」

    「進入京師,想必已經他們甩開,暫可鬆一口氣。」

    大聖道:「老爺,不可掉以輕心。以我對三十三天的瞭解,他們不會輕易放棄,善罷甘休的。」

    葉君生點點頭:「那倒是……走吧,進城。」

    等差不多靠近京師,卻翻身下牛,讓大聖進入寶印的乾坤空間。他則背負書匣,作遊學的書生打扮,邁步入城去。

    時恰上午,進城的民眾很多,排成隊伍,絡繹不絕。

    葉君生皺一皺眉,見邊上有一座亭子。可供憩息,正感覺甚是疲倦。便先走過去,要坐一會,等人沒那麼多了,再進入城中。

    亭子內,已然有人。村姑打扮,一方土布包裹青絲。她麵容端正,倒算秀麗。

    時已八月,秋老虎橫行。雖然時辰還早,可氣候已變得悶熱起來。

    村姑從身邊一個籃子中拿出一罐水,小口小口地喝著。見到葉君生坐在麵對,有些口幹舌燥的樣子,便遞過來,道:「這位公子,可要喝水?」

    葉君生瞥了她一眼。微笑搖頭:「多謝好意,不用了。」

    村姑「哦」了聲,把水收回去,秀眉緊蹙著,不住打量京師方向,似有心事。

    葉君生端坐不動。卻不聞不問。

    過了半響,村姑又開口:「敢問公子可是京城人氏?」

    「不是。」

    「那一定是進京趕考的士子了……對了,距離鄉試,也就幾天時間了吧。」

    葉君生道:「差不多,你也關心鄉試?」

    按道理。一個村姑,不該如此瞭解。

    村姑歎了口氣:「我家夫君。亦是士子。」

    葉君生恍然。

    村姑幽幽地看著他:「我家夫君姓劉,名諱『耀明』,不知公子可曾認識。」

    葉君生微笑道:「抱歉,無緣識荊。」

    村姑自言自語:「我這趟進城,就是要給他送一身衣裳。他寓居在白馬寺中,勤讀詩書。隻是在此期間,他一向不願我來打擾。見了我,恐怕會生氣。」

    葉君生摸摸鼻子:「怎麼會?夫人愛護,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真得嗎?」

    村姑得他安慰,頓時高興起來,又從籃子裏拿出一幅卷軸,遞過來:「我夫君擅長丹青,這一幅畫,便是他畫的。公子你看看,是否還可以。」

    她還真是自來熟,不過婦道人家,嘮叨些在所難免。

    葉君生固然心懷警惕,可也不怕對方會搞什麼鬼,接過來,展開觀看。

    這是一幅山水丹青,筆法寫意,風格簡約。寥寥數筆,便勾勒出山體溝壑。又有林木鬱蔥,曲徑通幽。

    一脈流水自高而下,形成一道小型瀑布。

    瀑布下麵有水潭,潭邊有人結廬而居。又圈起籬笆,養著雞鴨之類。隱隱一副男耕女織的溫馨景象。

    這一幅畫……

    葉君生心裏一跳。

    這一幅畫風格成熟,筆法爐火純青,乃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名畫呀。

    村姑問:「公子,此畫可入眼?」

    葉君生頭也不抬,回答道:「筆下生精神,觀之如身臨其境;不錯,真不錯。」

    村姑笑瞇瞇道:「既然不錯,那公子多看一會吧。」驟然伸手,捏一個法訣,往前一揮。

    葉君生正感覺到不對勁,嗡的一下,天地為之變化,再不複所見所聞。

    他霍然竟進入到一個新的世界之中。

    ……

    隨著鄉試臨近,京師繁華到了頂點。比起昔日舉辦天下第一才子的揚州,還要熱鬧幾分。

    大街小巷,熙熙攘攘,隨目可見,都是身穿儒衫,頭戴儒巾的書生士子。老的少的,一應俱全。像

    天華朝,科舉有所不同。三年一屆鄉試,天下士子都要奔赴京師來參加,於是便造成這幅繁華熱鬧的盛世景象。

    當年唐朝,太宗站在午門城樓處,看新晉進士們魚貫入朝廷,不由高興地說:「天下英雄,入吾之彀矣。」

    若果當今皇帝,現在登高一看,相信也會做如斯感言。

    除了進京趕考的書生,另外亦有不少鴻儒名宿,趁機出行,來京師遊玩一番。既可拜會老友,還能順便提攜後生。畢竟對於他們來說,每次鄉試,定然有門下門生前來參考。

    李逸風與黃元啟早結伴來到了京師。兩人一方名宿,以前也在京師當過官,交遊廣闊,知交滿天下。進入京師後,一連數天,都在宴席上度過。

    這一日,他們來到白馬寺,拜會老友了願大師。

    一番寒暄不提,閑談之際,不可避免論及詩詞文章,字帖丹青。

    那了願大師笑道:「前一陣子,老衲得了一幅好字。」

    李逸風道:「但請一觀。」

    「那是當然。」

    了願大師便拿出一幅字來。

    李逸風粗粗一看,有些疑惑:「這是草稿不成?怎麼紙張都皺了。」

    了願大師解釋:「說來不怕你們笑話,這字乃是從垃圾堆裏揀出來的。」

    黃元啟啊了聲:「莫非是書聖墨寶?」趕緊拿過來細看。

    「子曰:逝者如斯夫!」

    七個大字。

    他看著看著,麵上現出古怪之色。

    李逸風問:「元啟,怎麼啦?」

    黃元啟道:「逸風,你也看一看,確定一下。」

    「確定什麼?」

    李逸風接過,隻看了一眼,立刻嚷叫起來:「葉君生,毫無疑問,這是君生手筆。」

    黃元啟歎道:「這小子,果然一早就到了京師。」

    「走,找他去!」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5 09:19
第兩百七十九章:私奔



    四合院,大門緊閉。問及左右鄰居,言道葉氏兄妹在前一陣子出門,奔赴揚州去了,至今未歸。

    聞言,李逸風狠狠一跺足:「君生這是在幹什麼?」

    黃元啟恨鐵不成鋼地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他不在書房溫書,好端端跑去揚州做啥?」

    昔日才子競賽完結,葉君生不願即時赴京,接受聖上嘉賞。冒天下之大不韙,轉身卻出海去了。

    幸好聖上聞訊,並未發火,才讓顧學政等放下懸著的心。

    如今鄉試在即,合計著葉君生會提前來京師,早作安排。沒想到他來倒來了,依然不得安生,在緊要關頭居然又下了揚州。

    李逸風喃喃道:「屈指一算,距離鄉試不過五天功夫。」

    黃元啟吐一口氣:「我想,君生絕非不知輕重的人。眼下應該已在路上,肯定會準時趕回來的。」

    李逸風道:「我只怕會出意外。」

    黃元啟默然:意外之說,虛無縹緲。當你倒霉,喝涼水都會塞牙。故而,旅途之中,誰敢打包票?萬一傷風感冒啥的,都足以致命了。

    自古往來,病倒在科舉前夕,導致大好前程付之流水者,還少嗎?

    若真得發生變故,悔之晚矣,哭都來不及。

    兩人對視一眼,歎了口氣,只得暫且離去。同時派遣一名小廝在此盯著,一旦見到葉君生回來,即刻報告。

    ……

    痛。頭痛欲裂。

    眼皮很重,嘗試了幾次。都睜不開。倒是耳鼻恢復了些感覺,聽到有鳥語,聞到有花香——

    還有陣陣撲鼻的飯菜香味。

    我這是在哪裡?

    發生了什麼事?

    似乎,忘記了某些很重要的事物。

    又過了好一會,刺痛有所緩解,他努力著,終於睜開了眼睛。

    有光線刺眼,酸澀酸澀的。忍不住要流淚。又趕緊閉上,等調整過來後,再度開眼。

    這一下,適應力好多了,不適的感覺慢慢消失。

    他坐起來,發覺自己置身在一間茅屋之中。環顧四下,佈置簡樸但窗明几淨。很是素雅。

    靠近窗台處,還擺著一盆花,叫不出名字,正盛放著,大朵大朵的艷紅。穿過窗戶,可見外面氣候宜人。風和日麗,鳥語花香。

    只是,這是哪兒?

    我記得,我名叫葉君生。

    葉君生皺起眉毛,起床要到外面看個究竟。咿呀一響,房門被從外推開。走進一個人兒來。

    「君生,你醒了。」

    聲音甜美,透著喜悅。

    葉君生看著她,茫茫然。

    那一張臉,無疑是極美的。蛾眉明眸,挺直的鼻子,紅潤的唇,令人看見,就想親一口。

    她身上所穿,布裙荊釵,渾身上下,不施脂粉,然而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降落紅塵。

    如今,這仙子,站在自己面前,巧笑倩兮。

    葉君生瞬時有點暈乎。

    「君生,你怎麼啦?是不是頭還疼?」

    女子走過來,十分關切地問道。

    葉君生點點頭:他確實還感到頭昏腦漲。

    女子嗔道:「我早叫你不要上山,這不,打滑摔倒了吧……我再幫你看看。」俯身過來,觀察葉君生的頭部狀況。

    彼此靠得太近,有香氣盈鼻,醺醺然,如同喝醉了酒,一下子就醉了。

    女子呵氣如蘭:「沒有大礙,多加休息幾天,就好了。」

    「你是……」

    葉君生定一定神,怔怔問道。

    女子一呆,隨即有些生氣地道:「我是峨眉呀,你到底怎麼啦,難道連我都不認識了?」

    「峨眉?趙峨眉」

    這個名字的確很熟悉,嗯,好像是那麼一回事。

    葉君生釋然了,歉意地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頭痛得,想不起來很多事情。」

    趙峨眉道:「我明白,不怪你。哎,說起來都是我的錯。父親不同意你我婚事,我便勸你私奔,逃到這白雲山中。」

    私奔?逃離?

    終歸有些印象了,記得,前些日子,一直在逃離來著。

    趙峨眉又道:「現在你不舒服,就不要多想。我熬了雞湯,端來給你喝。先養好身子,過得幾天,我們就正式行使大禮,拜堂成親。到了那時候,木已成舟,想必父親不會再阻撓的。」

    他們雖然私奔,雖然同居一屋,可分房而睡,並未同房。

    葉君生點點頭:「辛苦你了。」

    趙峨眉便出去,很快端碗熱氣騰騰的雞湯進來。為怕葉君生燙著,便一邊用湯匙攪動,一邊用小嘴輕輕地吹著。等差不多溫度了,才勺起來,吹了吹,餵給葉君生喝。

    葉君生張開嘴,只覺得熱湯入口,十分香濃,很是可口。

    很快,一碗雞湯入肚,生出精神氣力來。站立的時候,感覺好多了,再不復之前的孱弱。

    「我想出去走走。」

    趙峨眉忙道:「我扶你。」

    葉君生搖了搖頭:「不用,你忙著吧,我一個人可以。」

    「那要小心些。」

    「嗯。」

    葉君生邁開腳步,走了出去。

    走到門外,抬頭一看,不禁讚歎一聲:「好一派山水美景。」

    但見青山白雲,茅屋所處之地不遠,便是一堵斷崖,有一脈水流傾瀉而下,形成小型的瀑布。

    瀑布激揚,最後注入下面一口水潭之中。

    那潭水,清澈見底。底部泥沙細膩乾淨,不時有成群的魚兒暢遊。

    目光放遠放高些,見一條羊腸小徑,蜿蜒而上,通往青山巔峰。中途被片片白色的雲氣所遮掩,故而看不清楚,究竟通向何處。從下面看來,就像此路無窮,可直達天上人間似的,有飄然出塵之意。

    置身如此美景,葉君生頓覺心曠神怡,興致勃勃。情不自禁地在周圍走動著,觀望著,看個不停。

    高山流水,怪石古松,雲海間有飛鳥穿行,引頸長鳴。

    一切,看上去美不勝收,直如一幅精心描繪的畫卷,渾然不類紅塵所能有。

    丹青畫卷?

    怎麼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尋思之間,腦袋彷如被針紮了一下,又開始發脹,疼痛。

    葉君生的面色變得難看。

    此時走出來的趙峨眉發現狀況,趕緊跑來,不無嗔怪地道:「君生,都叫你不要出來吹風,頭又疼了吧。走,我扶你回去。」

    伸出手臂,挽著他,走回茅屋之中。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6 09:15
第兩百八十章:憂心


    日起日落,日落日起,時光流水,消逝無痕。

    葉君生的頭痛之隱,慢慢好轉,不復發作。只是腦海裡總感覺有點空,似乎某些本不該忘記的東西,再也想不起來,頗為難受。

    日子倒過得簡單樸素,每天早上起床,吃過早餐,便行出去走走。看雲舒雲卷,見飛鳥花草。有興致之際,便用樹枝作筆,沙地為紙,信手塗鴉。

    茅屋裡頭,沒有文房四寶,想要去買,趙峨眉卻有些吞吞吐吐。觀其顏色,隱隱得知手頭拮据,沒有那一份購買力。

    於是作罷。

    趙峨眉素手調羹,手藝相當高超。一些山徑邊上的尋常野菜,也能收拾乾淨,烹飪出美味來。

    她還會彈琴,當初私奔之際,從家裡攜帶出一副琴具,長三尺,古色生香,頗具古韻。

    閒暇之際,趙峨眉與葉君生相伴,讓男人坐著,自己則橫琴在前,撫動琴弦。片刻間,琴聲便叮叮咚咚地響起,猶如一汪清泉注入心田,享受莫名。

    這是一段靜謐的時光,身心悠閒,與天地同呼吸。好像整個人,都與大自然融合到了一塊,不分彼此,更不願脫離開去。

    當夜幕降臨,蟲鳴唧唧,更添清幽。

    葉君生不願過早躺在床上,於是萌生奇想,想個法子,爬到茅屋頂上,找一處結實的地方,躺著,仰望深邃的星空。

    繁星如織,一輪明月照人。此情此景,很容易讓人陷入忘我。神遊太虛。

    他不禁謂然一歎,輕聲吟道:「今人不曾見古月,古月依舊照今人。」

    「君生,你怎麼啦?」

    趙峨眉在下面叫喚。

    葉君生回答:「沒什麼。」

    「那趕緊下來吧,爬那麼高,摔著了怎辦?」

    趙峨眉的聲音有些焦慮。

    葉君生笑道:「摔不著的。」

    趙峨眉卻不依他:「就算摔不著,萬一磕碰受傷也不好。別忘了,明天。明天是我們正式成親的大日子……」

    說到明天,兩頰飛起兩朵嬌艷明媚的嫣紅。她的容貌,傾國傾城,只是平時素雅清淡了些,如今飄起紅霞,分外妖嬈。

    「那好,我這就下去。」

    想到明天的大日子。葉君生亦意動不已。便趕緊從上來的地方,沿著老路翻下。

    趙峨眉看見,緊張地連聲叫「小心。」

    腳踏實地,葉君生朗聲道:「我這不好好的嘛。」

    趙峨眉渾然不管,猛地縱體入懷,撲入他的懷中。雙手緊緊地抱著,生怕下一刻,這個弱冠男人便會消失不見。

    她抱得,是那麼的緊。

    女子情動激烈,卻讓葉君生有些措手不及。一手撫摸著她的長髮,一手拍背。說些安慰話。

    月光之下,兩人緊緊擁抱,如同一個不分彼此的整體,彷彿永恆。

    ……

    朝陽初升。

    李逸風起了個大早,洗漱完畢,剛轉出走廊,便遇到同樣早起的黃元啟。

    兩人面面相覷,臉上都掛有一絲憂色。

    「逸風,如何?」

    李逸風搖了搖頭:「未曾得報。」

    黃元啟狠狠一跺足:「這可如何是好?明天,明天鄉試就開始了。」

    明天,是個大日子,舉國矚目。天下士子雲集京師,多年的寒窗苦讀,為的,就是明天。

    李逸風歎了口氣:「莫非不幸言中,君生在旅途真出了什麼事?」

    想到這個可能性,一顆心狂跳。

    兩老與葉君生結識、相處,點點滴滴,亦師亦友,別有情懷。他們一心期望,葉君生能在本屆鄉試高中,一路考上去,功成名就。

    錯過今年,可又得等三年了。

    三年時間,或許對於年輕的葉君生而言,不算漫長。然而三年又三年,光陰荏苒,忽忽而過,存在太多變數。

    今年以後,葉君生氣運鼎盛,最適宜一鼓作氣,若果錯過,以後的事情還真不好說了。

    黃元啟早飯顧不得吃,拉起李逸風:「走,我們到四合院那邊去看看。」

    院落靜寂,了無動靜。裡面一株銀杏樹,亭亭如蓋,撐出大片蔭涼來。倒有些鳥雀,在枝葉間跳躍鳴叫不已。

    先前安排在門口守望的小廝還在,見到二老來到,連忙上前問好。

    李逸風問:「阿安,可曾見到葉公子他們回來?」

    阿安道:「不曾。」

    黃元啟道:「莫不是你沒有盯緊?」

    「老爺明鑒,小人在此,就於門口處打個地鋪,蒼蠅都飛不進一隻,如何敢怠慢。」

    李逸風歎了口氣,眉頭緊鎖。

    黃元啟更顯急躁:「逸風,不能等了,我們趕緊去找二王爺去。」

    「好,這就走。」

    二王爺,便是聖上此子,太子弟弟,趙匡明。

    當今朝野,局勢風雲變化,根源便在於「啟明之爭。」東宮太子趙匡啟,性格暴躁、好色,一向被文武百官所擔憂;與之相反,趙匡明則寬厚仁德,有長者之風,名望更高。

    然而王朝自古立長不立幼,是為規矩。因此很早以前,太子之位便已確定。前些日子,聖上病危,趙匡啟臨時親政。若非後來小龍女回京,給父皇服食靈丹妙藥,皇帝早就掛了。

    如果聖上駕崩的話,太子扶正,名正言順,就不會再發生什麼波瀾。

    事情出現轉機,皇帝恢復健康,重新執掌政權。對於這一段時間,太子藉著上位之機,排斥異己,大肆逼害二王爺的人,而心生不滿,漸漸疏離。

    為此,趙匡啟坐不住了,四下活動,藉此穩固地位。

    倒是二王爺,一如既往淡定。

    來到王府,李逸風與黃元啟投上名帖。過不多久,便有門人相請,進入府中相敘。

    一番客套不提。

    事關緊急,李逸風開門見山,將葉君生奔赴揚州,久不見回的事情原原本本道出,請二王爺調遣人手,幫忙尋找。

    「竟有此事?」

    二王爺霍然而動。

    對於葉君生,他當然很有印象。當日冀州之行,便在獨酌齋中溜躂了一圈,買下一幅字,至今仍然記得:「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後來送給了九妹,趙峨眉十分喜歡。又聽說後來,葉君生將整首詞寫全了,詞牌名曰《臨江仙》。

    「不好,前些時日,隱隱聽到大哥那邊有所動作,莫非就是針對葉君生的?那樣的話,就凶多吉少了。」

    他不假思索,朗聲道:「李老放心,我即刻安排人手,於城內城外,打聽尋找。」

    「謝殿下。」

    兩老對視一眼,略略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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