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人神 作者:南朝陳 (已完成)

 
arms71499 2013-1-7 18:39: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9 393159
mamulan 發表於 2013-5-20 21:09
第兩百三十一章:不妙
  
  風雨揚州,高達八層的馱馬塔。此塔屬於揚州一處名勝古跡,平時多有遊人前來遊覽觀光。在各層的墻壁上,留有不少文人騷客的墨跡,或詩或詞,不一而足。
  
  不過如今氣候不佳,登塔者幾乎絕跡。
  
  塔頂,葉君生盤膝而坐,靈眸開啟,居高臨下地俯視州府。視線之內,但見無數的民心念頭裊裊而生,升騰起來。潛心傾聽,甚至能聽到無數的聲音,仿若置身菜市場,聲音嘈雜不堪,議論紛紛。
  
  聽真些,十有八九都是埋怨這場無休止的暴雨的:其中不少祈求之意,希望神靈保佑,讓大雨早點停歇,雨過天晴。
  
  眼下,城隍不在。這些民心民意沒有被吸收掉,而是飄蕩在半空,造成混亂的狀態。
  
  哧!
  
  本命飛劍“將進酒”躍躍放試,很興冇奮地在魂神內游動,似要破空而去,將這一大筆民意全部收為囊中。
  
  飛劍興冇奮出於本能,但葉君生知道事關重大,卻不敢輕易出竅。
  
  “老爺,老爺,俺老豬回來了。”
  
  身形一閃,肥嘟嘟的豬妖出現。瞧它樣子,泥巴滿身,髒兮兮的,好像在臭水溝裡打滾過。
  
  葉君生睜開眼睛,問:“情況如何?”
  
  豬妖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不妙,大大不妙呀!”
  
  “說。”
  
  “我出城而去,沿著江邊走,發現煞氣沖天,那些江水都被鼓動起來,驚濤拍岸,岸堤岌岌可危。我就想呀,會不會是那尊水族大能在興風作浪,只是不懂水性,下不得江。本要走近些觀察,卻被一個浪頭撲上身來,差點把俺老豬給卷進水裡去了。幸好我拼命掙扎,才脫身來,就趕緊跑回來了。老爺,看那煞氣,仿佛山中所遇的那股,莫不成是專門來找我們晦氣的?”
  
  豬妖驚疑不定。
  
  葉君生面露苦笑。
  
  “啊,還真是呀,不得了不得了。老爺,我們趕緊走吧,帶上小老爺遠走高飛。瞧這陣仗,敢情是要水淹揚州,生靈塗炭!”
  
  豬妖頓時膽怯了。
  
  葉君生嘆口氣:“既然被盯上了,如何還能抽身?我們,恐怕走不掉了。”
  
  豬妖眼珠子咕嚕嚕亂轉:“不試一試,怎麼知道?”
  
  葉君生白他一眼:“我們現在出城的話,也許正中對方下懷。”
  
  “你的意思是說他在城外守著?”
  
  葉君生點點頭。
  
  “哇,不會吧,到底是何方神聖,有如此驚天大本事。敢情是三十三天的那抓了牛哥的神?”
  
  葉君生一把揪住它肥碩的耳朵:“夯貨,叫那麼大聲,生怕別人聽不到嗎?”
  
  “哎喲,疼,疼,老爺手下留情!”
  
  豬妖呲牙咧嘴的,心裡腹誹:以前只有小老爺揪自家耳朵,沒料到老爺現學現用了…,
  
  葉君生鬆手,道:“夯貨,其實對方的主要目的是針對我。所以,你現在出城應該無礙。”
  
  豬妖立刻蹦跳起來,仿佛被踩著了尾巴,冇嚷嚷道:“大老爺,你這是說什麼話,俺老豬忠肝義膽,是那種貪生怕死的豬輩嗎?此話休得再提,否則咱立馬便走!”
  
  聽其言語自相矛盾,葉君生覺得好氣又好笑,不過聽得出,經歷患難後,豬妖確實已忠心耿耿。
  
  “老爺,那你說我們到底會不會死?”
  
  “聽天由命吧。”
  
  “啊……”
  
  豬妖無語。
  
  葉君生掃它一眼,緩緩道:“唯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幸好在城中,我們還有依靠。”
  
  豬妖雙眸一亮:“你指的是城隍?”
  
  葉君生搖搖頭:“城隍已經跑了。”
  
  “跑了?”
  
  豬妖再度蹦起:“有沒搞錯,身為一城之神,居然被嚇跑了,這傢伙當哪門子的神仙?還不如退位讓賢,給俺老將…,哦,給大老爺你呢。”
  
  “不要亂說話,城隍退避,應該和才子競賽有關,文氣太盛,壓抑太大了。”
  
  豬妖這才釋然,隨即苦著臉道:“那能不能找他回來坐鎮大局?”
  
  “難呀。”
  
  轟隆,陰沉的天空雷聲又開始響。塔頂之上,一人一豬相對無言。
  
  風雨是氣候問題,固然造成許多不便,但不少事情,該怎麼做,還是如期進行。
  
  例如:天下第一才子競賽的第二單元,音律。
  
  “樂。”本身即為六藝之一,被列入競賽單元一點不稀奇,比起“禮”來,自然更加具備競賽性。在聖人著說中,樂本來的含義指六樂,為雲門大卷》《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六套樂舞。但隨著時代變遷,進步,規範開始被打破,不再那麼嚴謹了。
  
  樂的寓意被大大拓展,各種樂器上的才藝都被歸納進來,皆可稱為“樂”。
  
  才子競賽的“樂”單元包容性很高,就是讓各位才子施展手段,彈琴的、拉二胡的、吹簫的……形式很自冇由,還可以一邊彈奏一邊演唱。
  
  故而,此單元的展開,堪稱競賽最為熱鬧的場面。
  
  因為在第一單元的書法競賽中,淘汰了一批人,輪到樂單元進行時,人數有所減少。
  
  廣冇場布局設施相應被做了調整,增加了表演台等事物,輪到那名才子了,就上台去。而場下則是一眾人員,包括評委在內。
  
  吹竹彈絲,高山流水,一時間,音律紛呈,美妙動聽,聽得大夥兒很是入迷。
  
  輪到葉君生了。
  
  見著他將那一套新奇玩意搬上台,台下的李逸風和黃元啟面面相覷,手拍拍腦門,差點就要喊一聲“我的天”了。
  
  真沒想到葉君生居然真會在正是的競賽單元中搞這一套,叫啥“西洋敲擊樂”的,這不是要人命嗎?
  
  大事不妙!
  
  君子之樂,講究娓娓道來,謙和溫順,你這乒乒乓乓一頓猛敲,那不得把一干評委敲出心臟病來。
  
  本以為那天葉君生的示範只是開玩笑,哪料到真登大雅之堂了?
  
  那邊顧學政大人也是圓睜雙眼,此事之前李逸風也曾提及,說道音律單元是葉君生的最 bó弱關節,最為危險,稍有不慎便會被淘汰。眼前其搬出這一套自創的西洋敲擊樂來,無疑自討沒趣,誰懂得欣賞?
  
  完了,看來葉君生的競賽之路就此終結。
  
  一時間,在書法單元先聲奪人的喜悅猶如被風吹雨打去,化為灰灰。

(未完待續)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6-3 00:52
第兩百三十二章:烏雲



    之前各路才子上台,猶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手中樂器,或管或絲,俱顯得簡單明朗,洞簫也好,琴弦也好,一目瞭然。然而等葉君生上來,那樂器一個人竟拿不完,還得讓一名小廝幫手。

    瞧那幾般零件模樣,分外眼生。不光台下許多才子伸長了脖子觀察,兩眼茫茫然;便是評審團的資深人氏都是面面相覷,叫不出樂器的名字來。

    完全陌生!

    而對於葉君生本身,在場諸人都有所認識。若說以前僅停留在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份上,那麼經歷書法單元之事,葉君生異軍突起拿下前三甲後,諸多看法悄然已發生質變。

    由此,對於葉君生的期望值自然而然水漲船高,很想看看在音律單元他又能玩出什麼令人驚喜的東西來。

    不料等搬出傢伙來,驚倒是驚了,喜卻不盡然。連樂器都叫喚不出名字,喜從何來?

    片刻的默然後,低低的議論聲迅速傳開,猶如一顆石子投入到了水中,泛起無數的波瀾,壓都壓不住。

    場下各種情緒;台上葉君生卻臉色如水,有條不紊地將部件組裝完畢,調整好,然後負手而立,霍然舉首,朝下一掃。

    莫名的,目光所及,本來議論不休的場面竟肅然安靜了下來。

    氣氛,頓時變得有點詭異。

    「昔日未登台,世上幾人曾識我;今朝初報鼓,場中哪個不抬頭!」

    葉君生首先琅琅開口,念出一番對句來。

    狂!

    其聲音中氣十足。在廣場上滾滾傳開;神色固然並未顯露出多少倨傲之色,然後那對句用字。組合成聯,其中蘊含的傲氣風骨噴薄而出。便好像一把寶劍出鞘,終於露出了屬於它的鋒芒。

    音律表演之前,昂然誦句,抒發意興這一幕,完全超出了許多人的想像。

    顧學政這一刻端是又驚又喜,在他心目中,對於葉君生的認識基本停留在一個不喜多言,內斂而倔強的形象之上。

    這般形象,其實並不討喜。年紀輕輕,過於老成,容易被人視作「不識抬舉」、「故作深沉」之類,反正沒有好話。

    但是「狂」不同,才子不「狂」不成名,歷代如是。只要有本事,適當張狂,更加能令人印象深刻,倍加賞識。

    那麼現在。葉君生這是崢嶸顯露了嗎?

    莫說顧學政,從不曾見過葉君生這一面的李逸風黃元啟等,皆是有喜出望外之感,眼睛睜得滾圓來看。連兩邊耳朵都豎起作傾聽狀,無比期盼葉君生的西洋敲擊樂,能敲出一個巨大的驚喜來

    ……

    今日的天氣。依然深沉如海,風雨不息。

    揚州城中。許多低窪地段都積水成災,引得居民們唉聲歎氣不已。紛紛想出各種辦法排水自救。

    城外,罕見人蹤,江水洶湧,遠遠便聽到兇猛的咆哮聲。暴雨落江,江水暴漲,無時不刻在衝擊中兩岸的河堤。

    砰砰砰!

    驚濤拍岸,每一拍都發出驚心動魄般的巨響,如同響在心坎上,震得人心惶惶。

    冒著大雨,岸堤邊上倒有些人影往來,卻是負責守護岸堤的人員,得了長官的死命令,要時刻堅守在崗位上,注意觀察江水狀況。

    呼!

    驟然捲起一陣巨風,風帶起一個巨大的浪頭,惡狠狠地撲上來,差點將那岸上的人給卷下水去。

    人員見狀,駭得幾乎要尖叫,趕緊飛快退後:

    「老吳,這河堤,河堤恐怕保不住了……」

    話說剛才這一浪呼嘯之際,他甚至聽到了腳下河堤發出來的呻、吟聲,聽得耳朵發酸,聽得心驚膽戰。

    「不會吧……」

    回答的人神色驚慌,下意識回答,然而恐懼的神色從眸子裡流露出來,是怎麼遮掩都遮掩不住。

    那老吳語氣苦澀:「看這情況,能堅持到晚上,已屬奇跡。」

    「啊……河堤崩潰,那揚州城豈不是?」

    想到那巨大的災難後果,他不敢說下去。

    「洪水破堤,水淹千里,揚州保不住了。我們得趕緊回去,稟告大人知曉,撤吧。」

    「撤吧」兩字出口,彷彿耗盡了他所有的氣力,蘊含無限悲涼。

    「可是……可是大人他們正在觀看天才第一才子競賽呢。」

    「都什麼時候了,還風花雪月,什麼才子,都是放屁,我呸!」

    老吳貌似忿然,狠狠啐了一口。

    「話雖然如此,不過眼下這骨節眼內,大人豈會聽從我們的意見?」

    天下第一才子競賽,不是普通的地方性質,而是聖上親許的項目,如果因為氣候問題而被迫中斷,極其容易被牽扯到某些「祥瑞」之上。莫說其他,揚州一干官員的位子估計是保不住了。

    萬一民間流言,說道皇上親許的競賽竟惹得老天不爽,報應下來,此事可是犯了莫大的忌諱。

    「不去報告,提前做好準備,等到河堤崩潰,揚州十萬百姓盡危殆矣。」

    老吳語氣堅決,握緊拳頭:「此事無論如何,都要盡快稟告。」

    「好,為了揚州,為了十萬百姓,老吳,我與你一起去。」

    兩人很快就得到了統一的立場意見,邁步要下得河堤,回城稟告。

    嗚嗚嗚!

    突然間江面遠方傳來一陣鬼魅的聲音,乍一聽,似乎是狂風掠過江面時的動靜;仔細一聽又不盡然,那聲音尖銳無匹,竟徑直鑽進耳朵裡去,宛如具備實質的形體,直鑽入腦袋裡頭。

    「啊!」

    兩人發出慘呼,抱著腦袋,轉眼便被折磨得滿地打滾起來。而附近其他的人員,也是如此,好像腦袋被鑽進了蟲子,發生了極其可怕的事情,簡直讓人痛不欲生。

    「看,那是什麼!」

    有個別意志比較堅韌的,勉強還能保持一抹清醒,此刻睜眼看去,就見到波浪翻騰的江面上方,不知何時席捲來一大片烏雲。

    烏雲如墨,黑得使人心慌慌。更可怕的是,隨著烏雲的席捲,下方的波浪翻騰得更加驚人,連綿成一片,由遠到近,好像百年一遇的海潮,裹挾著驚天動地般的氣勢,咆哮衝來。

    河堤完了!

    所有目睹到這一幕的人,心中都充滿了不可挽回的絕望。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6-6 16:43
第兩百三十三章:交鋒



    烏雲遮天蔽日,滾滾而來,若是瞧明白些便可發現那根本不是雲,而是無數的黑色氣息凝聚而成。在半空上翻騰扭動,如同幕後有人操縱的一般,顯得頗有靈性。

    烏雲之下,則是滔滔江水,一浪高過一浪,排山倒海,聲勢驚人。

    烏雲,浪濤,兩者存在極其密切地聯繫,說白了便是在烏雲的作用下,才能掀起如此巨浪。

    雲起浪湧!

    水渦飛騰,其中倒有不少魚蝦之類,受那烏雲重壓,瞬間死亡。身子都爆裂開來,血肉融進水裡,將江水都濡染成一種病態的紅色。

    濃烈的血腥味充斥江面,再加上不時傳出來的慘呼嚎叫聲,把這江岸附近數里地化作人間地獄。

    「阿尼陀佛!」

    猛地一聲佛號傳出,聲音不大,可清清楚楚,風雨根本壓抑不住。

    說也奇怪,這一聲佛號傳出後,本來抱頭在地上打滾痛苦不堪的一干護堤人員如夢初醒,紛紛恢復了靈智,爬將起來。

    他們相顧駭然,有眼尖的頓時見到一道灰色的身影出現在河堤之上,被狂風吹拂起灰色的衣衫,獵獵飛舞。

    依稀間,可以看到此人頂著光頭,赫然是個和尚。

    如此危難時刻,突然冒出個和尚來,莫非是傳說中的羅漢下凡,拯救世人於苦難之中?

    匆促間他們不及多想,看見黑雲催動江浪越來越近,氣勢壓迫懾人得緊,趕緊邁開腳步,狂奔回城而去了。

    「阿尼陀佛!」

    又是一聲佛號。

    臭和尚身子一飄,下一刻已出現在江邊一塊巨大的岩石之上。

    浪潮洶湧,本來早將這岩石覆蓋,但自從和尚登上去後,那些暗紅的江水立刻退卻,讓出一塊地方來。

    「你。是孤空寺的和尚?」

    烏雲之下,乍然傳下巨喝,猶如雷霆作響,震人心弦。

    「不錯,貧僧孤空臭和尚,見過煞祖。」

    臭和尚雙掌合十,眉目低垂地應道。

    「哈哈哈,沒想到你這小和尚還知曉本祖名號。那且饒你一名,速速退開吧,免得說我以大壓小。」

    臭和尚面色無波瀾,一字字道:「煞祖倘若退去,貧僧自然離開。」

    「嗯?這麼說,你一定要擋住我的路了?」

    臭和尚搖搖頭:「非也,貧僧絕非要當煞祖的路,而是煞祖你擋住了我的道。」

    此話打著禪機,然而煞祖何許人也,自然一聽就明白:他藏身深山不知幾許歲月。閉關養傷。那天葉君生帶著豬妖來,本來想收集煞氣。不料將其驚動,醒過來。

    兩下交手,竟然讓煞祖發現葉君生身懷至寶天地玄黃頑石印。

    這一發現可不得了,饒是他成名已久,一身修為深不可測,早就不假外物,可依然動了心思。想要掠奪過來,煉化為己用。

    若能如此,手持這件純陽之寶。那麼煞祖便有了莫大依仗,不用多久就能打回三十三天去,重奪昔日威風了。

    畢竟天地玄黃頑石印絕非尋常法寶,而是排名前茅的純陽之寶,足以成為立教之本,成道之物。只是當初三十三天巨變,此寶下落不明,成為一大懸案。

    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被葉君生所得,而且恰好被煞祖發現。這真是天數注定,屬於他的大氣運。

    無奈當初煞祖剛剛醒轉,一身修為十不存三,才讓葉君生等逃遁出去了。當其時他也無法直接去追,唯有後來拿下火鳥老祖,讓他到處打聽。

    功夫不負有心人,等火鳥老祖打探到葉君生身在揚州的時候,煞祖再也按捺不住了,元神出竅,要運起大神通傾一江之水,水淹揚州城,從而把葉君生逼出來。

    至於生靈塗炭,完全不在他的考慮之中。況且他身為煞祖,最喜各類煞氣,正好將滿城百姓淹死,還能收集到千千萬萬的煞氣,進補己身,恢復修為。

    煞祖來勢洶洶,又覺察到揚州城隍因為避文氣而退避三舍,少了這一尊人物鎮守,底氣更足。

    熟料沒了城隍,橫地卻殺出個孤空寺的和尚來擋住去路,沒端心煩。

    「你這和尚,可是孤空寺的天下行走?」

    「不錯。」

    「呵呵,三十三天,道釋行走,本意在紅塵打滾,各尋因果,了結塵緣。那麼,現在,你是想藉此而滿足濟世之情懷?你,真得不怕死!」

    煞祖聲音之中顯然運上了法力,威風凜凜,固然沒有顯露真身,但那份浩蕩威嚴根本掩蓋不住,直接壓下來,沉甸甸的,身心脆弱者,幾乎便要屈膝下跪,匍匐在地。

    不過臭和尚無悲無喜,巍然而立,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好,既然你頑冥不化,那本祖就送你上西天見佛祖!」

    話音剛好,烏雲一個變化,下方一股江水如同被一隻大手捏住,掀將起來,化作一條巨龍模樣,張牙舞爪,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朝著臭和尚衝來。

    臭和尚面色肅穆,雙手飛快捏出法訣,氣象立生;揮動間,將掛在脖子上的那一串素白色念珠扯下。

    砰!

    念珠斷開,九九八十一粒珠子飛舞於身前,金光大發,凝聚成一個玄奧陣勢,正面迎上飛撲而來的水龍。

    兩者一交鋒,波浪滔天,形成極大的聲勢,駭人至極。好在附近的人基本都跑光了,無人見到。否則傳言開來,世上又得多諸多離奇傳說。

    ……

    城外大江翻騰,城內卻相對平靜。

    久雨不休,民眾怨聲載道,然而還沒有到失控的境地。主要的街道之上,不時有官差巡邏,察看民情。

    揚州書院內別有情景,天下第一才子競賽進行得如火如荼,並沒有受到氣候的多少影響。

    今天舉行的是音律單元。

    「昔日未登台,世上幾人曾識我;今朝初報鼓,場中哪個不抬頭!」

    比起風雨,葉君生演奏之前所說的對句更加入心。場內眾人,心思不一,然而灼灼的目光毫無例外,都是放在台上某人身上。

    下一刻,葉君生坐落在事先準備好的特製椅子上,雙手一翻,拿起了兩根類似鼓槌的事物。

    咚!

    敲擊開始,與此同時,在不為人所見之處,頂上靈光如花,傲然盛放開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6-6 16:44
第兩百三十四章:出劍



    頂上靈光如花綻放,團團一簇,其中血氣旺盛,彷彿一口火盆似的,形成橢圓的形狀,顏色鮮艷無比。

    血氣之中,一株七彩霞光文氣分外顯眼,直直豎立。

    中心地帶,又有白色道氣凝聚而成的一口小鼎,三足兩耳,足有火柴盒大小,在血氣之間浮沉不定,宛如汪洋中的舟楫。

    小鼎之上,又有一方純陽寶印高懸,光華如水,穩穩壓住所有的氣息流溢。

    諸多景象,自不是在場眾人所能看得見的。

    一干觀眾,目光所及都是葉君生手部動作,要看他如何敲擊表演。

    咚!

    雙手揮舞,行雲流水,鼓槌敲擊而出的,一個個節奏音符震盪而出,慷慨激昂,音節雄渾——

    將軍令!

    赫然為古曲《將軍令》。

    此曲源自唐朝,本隸屬皇家樂曲,但流轉出來後,幾經演變,出現了多種樂譜以及演奏形式。或揚琴,或古箏,或吹打,以表現將軍升帳時的莊重嚴肅,出征時的矯健激烈……

    誰也想不到葉君生擺出偌大陣仗來,所要演奏的居然是一曲《將軍令》。

    此曲曲風激昂,本為軍中之樂。問題在於,現在是文人競賽呀。正好比一群才子正在吟詩作對,突然殺進一位舞刀弄槍的,顯得非常突兀,並且格格不入。

    一時間,眾人面面相覷,大感愕然。

    咚咚!

    然而台上的音律毫無阻滯,轟然而出,曲調高亢,隱隱竟裹挾起一股巨大的聲勢,甚至能將漫天風雨壓制了下來。

    風聲雨聲皆不聞,只聽鼓錘震天雷!

    廣場左側,揚州知州大人正坐著喝茶,偶爾與身邊的同僚交談幾句。猛地有人前來稟告,附耳細細匯報。

    一聽之下。知州大人面色大變:江水爆升,河堤危矣,這可是關係滿城生靈的莫大事故。

    他頓時便有了心慌意亂,一貫的養氣功夫支離破碎,便要起身離席。出去安排人手應急。

    咚咚咚!

    台上曲調聲聲傳下。莫名的,知州大人的情緒居然穩定了下來:如同兩軍對陣,適逢敵軍偷襲,從最初的慌亂轉化為沉穩的架勢。從而決定整頓部眾,慨然迎戰了……

    感覺很玄。

    在不為凡人所見的頂上,知州大人官氣凜然,迅速扶正,同時代表著他已徹底鎮定了下來。

    「好一曲《將軍令》!」

    暗讚一聲。面露笑容和一眾學政等打了聲招呼,這才帶人走出場去。若果心緒不寧,腳步慌張地走,難免會引起大夥兒的注意。萬一走漏消息的話,只怕立刻便會引發大騷亂,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揚州絕不能亂。

    唯不亂,或者還能絕境逢生,找出解決的法子。

    ……

    城外大江。此刻卻早已紛亂不休。

    兩強開戰,各展神通,法力毫無保留地激盪開來,堪稱翻江倒海的威力。

    威力波及,浪濤驚起。形成一波波亂流,漩渦生成,水花激盪數十丈,駭人聽聞。

    「無知小輩。今日教你身死道消!」

    烏雲滾滾,喝聲如雷。無數煞氣變幻,最後凝出一方巨手,帶著無窮氣勢呼嘯抓向地面上的臭和尚。

    煞氣濃郁,裡面戾氣怨氣怒氣恨氣,諸多負面氣息糾纏在一起,並且不是混亂的,而是經過了祭煉,宛如法寶般。

    巨手遮天,好像大山壓落。

    臭和尚已滿頭大汗,相比煞祖,哪怕是修為遠沒有恢復到鼎盛時期的煞祖,無論境界或是修為,都相差不小,抵抗得甚為吃力。

    噗!

    他承受無比壓力,不禁噴出一口鮮血來,面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身上用念珠形成的防禦陣勢如同一面受到重擊的鏡子,出現了條條裂紋。

    哇哇哇!

    巨手彷彿實質,衝擊力非同小可。其中更有煞氣凝成無數的魔頭厲鬼形象,咆哮厲叫,擾人心神。一不小心被邪魔侵入進來,人立刻便會崩潰發狂。

    「八部天龍,速速護身!」

    臭和尚大叫著,打出一道法訣,身周圍馬上出現梵音佛唱,浮現出道道虛影,共計有八道,只是略顯模糊,看不真切形象。

    「哼,不過初窺門徑,也敢班門弄斧,給本祖破!」

    煞祖得勢不饒人,巨手再現,狠狠一抓。

    咿呀呀!

    令人牙酸的破裂聲響起。

    臭和尚身如飄絮,一連倒退了十多丈。口中大呼:「黃夢筆,此時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話音剛落,但見一束彩光自南邊來,卻是一隻筆。

    此筆出現,不過手指粗細,越到近前,形體越是增大,最後大若樹幹,筆頭尖尖,疾點烏雲。

    「咦,天地眾生筆?」

    煞祖第一次露出了驚訝,但毫不慌張,烏雲舒捲之際,便將這來勢洶洶的一筆化解掉了。

    寶筆現身,羽化道大師兄黃夢筆同時現身,站立在臭和尚身旁。

    「救兵什麼時候到?」

    臭和尚第一句就這般問。

    黃夢筆面露苦笑:「起碼還得一個時辰。」

    「有沒搞錯,揚州城隍就逃得那麼遠了?」

    「他前些日子閉關……」

    「佔著糞坑不拉屎,如果揚州生死塗炭,我看他必會被剝掉神氣,打落紅塵受過百年。」

    臭和尚氣急敗壞,都爆粗了。

    黃夢筆一攤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還是先應付眼下吧。」

    煞祖同樣開始急躁,他施展無上神通大法,驚世駭俗,本來就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只想著早點水淹揚州,奪到天地玄黃頑石印,擄奪十萬生靈煞氣,然後拍拍屁股走人,卻不願意正面和三十三天開戰。

    至少如今還不是時候。

    「擋我者死!」

    吃喝聲中,漫天江水翻騰而起,足足幾十丈。剎那之間,活在水中範圍來不及逃遁的魚蝦盡數被無孔不入的煞氣絞殺,化為絲絲煞氣,增加威力。

    面對如斯神通,黃夢筆都不由臉色一變:「臭和尚,你還有幫手吧,趕緊叫出來!」

    「叫個屁,這時候還有誰來,拚命吧!」

    臭和尚異常狼狽的樣子,咬牙徹齒,真要拚命了。

    ……

    咚咚咚咚!

    一曲《將軍令》,漸入高潮時,鼓點勝鐵騎。

    塞上長風,笛聲清冷;

    大漠落日,殘月當空;

    日夜聽駝鈴,隨夢入故里。

    手中三尺青鋒,枕邊六封家書;

    定斬敵將首級,看罷淚涕凋零。

    報朝廷!誰人聽?

    嗡!

    頂上靈光,道氣小鼎開啟,一道寒芒如電激射而出,飛劍「將進酒」!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6-6 16:47
第兩百三十五章:摧城



    卻說葉君生登台以西洋敲擊樂的形式演奏一曲《將軍令》,樂至酣時,意興蓬勃,本命飛劍「將進酒」轟然而出。從道氣所化的小鼎內激發,寒芒一閃,直上雲霄;再一閃,已遠到城外江邊。

    飛劍破空,隸屬實體,可不再是虛幻的頂上靈光。不過廣場上黑壓壓諸人,此刻俱被那雄渾激揚的音律所吸引,哪裡有人注意到這般細節變化。

    江上大戰,勝負很快分出。

    煞祖全力出手,黃夢筆與臭和尚固然身為道釋兩家的天下行走,新生代最為出色的弟子,但他們也難以承受住對方驚天動地般的神通威力。

    若非黃夢筆手持一支半步純陽至寶天地眾生筆,只怕一個照面便會崩潰。

    危難時刻,寒芒如電,從城中掠出,鋒銳無匹地擊打進烏雲。

    「咦,那是?」

    臭和尚不由大叫起來。

    黃夢筆脫口而出:「蜀山第一劍!」

    「不對,威力相差甚遠,不是他。」

    臭和尚念頭打轉,很快便有了一個準確的判斷。

    飛劍擊殺煞祖而去,顯然是友非敵。可惜威能不強,最多法相境界修為的神通。對上煞祖,如同隔靴搔癢,根本造不成殺傷。

    「米粒之珠也敢放光華,滾!」

    煞祖大喝一聲,濃稠的烏雲煞氣倏爾變化出一張面容模樣,五官皆全,此刻巨嘴一張。形成無底黑洞,直欲將那口小飛劍吞噬進去。

    「城中出劍的傢伙要遭殃了……」

    臭和尚喃喃道。他與黃夢筆有心相救,無奈分身乏術,自顧不暇,根本騰不出手去。

    他們深知煞祖厲害,那些凝聚而出的煞氣,蘊含天地人三才奧義,堪稱極致。最能污損人的精神,以及各類法器法寶。只要被一絲纏繞住,都能被毀掉整體存在。如果那飛劍被吞噬,最多一時半刻,就會徹底腐爛掉。

    本命飛劍一毀,那駕馭飛劍者受創嚴重,即使能保住性命,可一身修為基本十不存八了。

    嗤!

    這飛劍倒也光棍。之前氣勢洶洶的一擊居然屬於虛晃,相距還有百丈距離時,非常靈敏地掉頭逃走。

    「還想走!」

    煞祖如何肯讓它逃遁,森森巨口一個扭曲,分化出第二隻巨手來,凌空探出。要把那飛劍擒下。

    飛劍速度極快,兩三呼吸間便回到揚州城上空。

    然而巨手不遑多讓,如附骨之疽,不依不饒,同時也席捲到了揚州城的上空。

    風雨之時。天色晦暗,當煞氣凝聚的烏雲來臨。頓時像城府頂上被遮蓋住了一大塊無邊無際的黑布,陰影如黑幕,偌大的郡城立刻變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啊,發生了什麼事?」

    「天怎麼完全黑了。」

    「看,天空上怎麼有一隻巨手……」

    「魔鬼,一定是魔鬼來了。」

    剎那時,整個揚州城都陷入到一種極其恐慌的境況之中,百姓呼爹喊娘,忙不迭躲進屋子裡頭,關窗閉戶,許多人都不禁跪在地上,祈求神靈保佑。

    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末日情景,舉城呼號,聲動如雷。

    這般莫大動靜,任何一個角落都無法避免。

    揚州學院廣場上,雖然事先早就點起燈火照明,但眼下種種異動傳來,一下子讓諸多才子都感受到了。

    似乎,在風花雪月之外,發生了某些不可思議的變故?

    一眾才子你看我,我看你,但沒有任何人能給出答案。

    煞祖手段通天,巨手壓城,一舉將本來凝聚在城府上空的血氣文氣全部衝擊得七零八落,端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莫大神通。

    在無孔不入的煞氣影響下,諸多負面反應立竿見影。

    首先城中貓狗雞鴨之類,驀然發狂起來:狗咬狗、貓咬雞、那本來性格溫順的雞鴨一隻隻竟瘋狂地向主人家攻擊。

    一切事態都顛覆常理,就連平時膽小畏縮的老鼠都敢於大搖大擺走出來,成群結隊地到處過街,甚至組團群毆貓……

    亂了!

    瘋了!

    從家畜家禽,然後到人。一些精神抵抗力差的人已出現反常,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來。

    變故突生,毫無準備。倘若持續酒店,恐怕整座揚州城都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此時此刻,幾乎沒有人知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切都超出想像。所能做的,唯有跪地祈禱,虔誠禱告,希望老天爺開眼,盡快恢復正常。

    下至平民百姓,上至官吏權貴,無不如此。

    「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呀,趕快顯靈,保佑我們吧……」

    「佛祖在上,今有邪魔入侵,如果你能保佑我一家大小,我一定殺豬祭神,供奉香火……」

    「城隍老爺,你最靈驗,何不降下真身,驅邪斬魔,還揚州朗朗乾坤……」

    一道道民心民意如同涓流,汩汩湧現,爭先恐後地漂浮到上空--揚州大城隍不在,成千上萬的民心民意無人吸收,只得隨意地飄蕩著,糾纏成一片。

    無形的念頭,存在的時間並不會太長,過得一會無人吸收的話,便會被罡風吹散,歸於虛無。

    相比其他各處,揚州學院內倒暫時保得一份難得的平靜。此地文氣最盛,對於煞氣的影響抵抗最為得力。一眾才子尚未出現離奇的行為舉止,不過心頭壓抑,鬱悶難受,顯得坐立不安。

    咚咚咚!

    台上葉君生揮槌不休,敲出一記記悲壯的音律節奏。彷彿敲進了人的心坎上,有共鳴,有回音。

    與此同時,還感覺到心頭的壓抑鬱悶之情大為減輕,好像被陣陣音律給震碎敲散了。

    葉君生面色蒼白,全神貫注,本來為文人雅韻的事情,在他手中卻變成了心血之作。場下觀眾如堵,可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承受著什麼,付出了什麼: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

    「……不朽何所得也,問之天地不答,問之蒼生有言。子曰:吾善養吾之浩然正氣也。其氣至大至剛,可縱橫天地之間,可縮於七尺軀幹。能得意志,能得力量,名曰:仁者弘毅,故無敵矣……」

    「一言以蔽之:思無邪……君生上古,繼天立極,作民主;興百神之奠,垂萬世之法;祭祀事用,發大誓願,祈我家國:春秋百代,永保昇平。嗚呼!尚饗!」

    嗡!

    黑暗中一道寒芒掠閃,如此引人注目。只是離地太高,以至於瞧不清究竟是何物。

    寒芒突然穩定不動,一指粗細。

    它不動,風雲卻翻騰不已。只轉眼間,那寒芒形體居然急速增大起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6-6 16:48
第兩百三十六章:我斬



    飛劍當空而立,以此為中心,激發那一篇神秘祭文,源源不斷地吸收飛騰上來的民心民意,如長鯨吸水,不見飽和。

    隨著吸收,飛劍形體大漲,一圈圈光華蕩漾流轉,看上去,七彩斑斕,宛如一道彩虹橫掛長空,分外美麗。

    本來漆黑如墨,陰森恐怖的天色,因此而變得生動起來。

    這般變化,自然引起無數人的注意,紛紛抬頭觀望,心中疑惑不已,卻都找不到答案。

    「這,這是……」

    煞祖驚疑不定,忽而想到了什麼,失聲叫喚:「賢道,承民意成神的賢道!」

    話語當中,一「承」字用法頗有些蹊蹺。皆因一般神道,吸收民意成神,與民意之間的關係如人和食物;而賢道不同,卻類似於船與水之間的關係。

    「賢道,居然有人修煉成了賢道。」

    「失傳百年,如今顯現,到底是誰?」

    臭和尚與黃夢筆都看見了,同樣驚詫不已。

    臭和尚內心百感交集,歎道:「賢道坐鎮,這是要傾滿城民心民意,擊殺煞祖呀!」

    民心不可違,絕非說說而已。如果隻得寥寥數人,或者千百人,都算不上可怕。但是萬人,十萬人,甚至百萬人呢?

    及萬而成勢,大勢如龍,洶湧噴發,莫說一般神仙,就算是真仙金仙恐怕都承受不住,被無可估量的新意洪流衝刷,魂飛魄散都不奇怪。

    誰說凡民皆螻蟻?

    此話當貽笑大方。不懂天下氣運根源。

    民意即天意,天意之下。可推翻一切。

    煞祖乃活了近千年的老古董,最為頂尖的高階術士,自然明白個中道理,想到厲害處,不禁渾身為之一緊:

    他醞釀已久,要運起大神通興風作浪,水淹揚州,掠奪百萬生靈煞氣。因為揚州大城隍不在的緣故。此計劃更加順利,無需半日功夫,便能驅水破城,製造千裏澤國。

    哪怕橫地殺出兩個道釋天下行走來,他也絲毫不擔心計劃會被阻擋。

    在壓倒性的力量壓迫之下,兩人不過螳臂當車而已。

    洪水萬丈,烏雲摧城。已成必殺之局。熟料到城中竟有人修煉成賢道,從而萌生出最大的一個變數來。

    本來危局之下,無論城中生靈如何禱告,如何祈求,那民心民意如何濃烈,倘若無人主導。卻都是無用功。

    即使有神仙在此,也不敢未經過濾就將諸多心意吸收——神道之中,吸收香火大有講究,稍有不慎還會消化不良,引發一係列的後果問題……

    可賢道不同。別出心裁,修人間道。借民心成神,最適合在如此情況下施展發威。

    賢道一出,萬民歸心,凝成一股勁來,以雷霆之勢飛騰,足以橫掃天下。

    「不行,決不能讓他得逞!」

    煞祖第一次萌生出急迫之意,他瞧出對方賢道修為並未大成,還存在諸多缺點,有破綻。如果趁機出動,未嚐沒有勝算。於是催動煞氣,凝聚而成的巨手不大反小,卻是越發的純粹凝結,最後形成房屋那般大小,通體黑得發亮,形神畢現,彷彿具備了實質,成為一隻真實的大手。

    掌心如蓋,五指微彎,還有片片鋒銳的指甲。

    此手出現,大有一手遮天的霸道威風。呼嘯而下,直朝仍在不斷融合民心民意的飛劍抓去。

    「不好!」

    「臭和尚,我們趕緊出手,牽扯住煞祖。」

    黃夢筆目光銳利,立刻判斷出形勢的關竅。

    煞祖為了對付飛劍,幾乎將大半的修為都調上去了,臭和尚和黃夢筆這邊壓力大減。但兩人心竅玲瓏,這等時刻可不是計較得失之際,必須要讓那飛劍凝成大勢,方有擊敗煞祖的可能。

    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拚命輸出,替飛劍分憂。

    於是乎,壓箱子的法寶、神通,渾身解數都使喚了出來,不斷轟擊藏身烏雲的煞祖元神。

    這些攻擊也不容小視,尤其黃夢筆那一支天地眾生筆乃是法寶中的極品,威力加成極大,每一次揮舞飛動,都能將烏雲擊潰一小部分。

    烏雲即煞氣,也是煞祖凝練而出的本命法寶,兩者連心。烏雲被破壞,煞祖本人也不好受。不過眼下他也顧及不了那麼多了,先要毀掉賢道飛劍,才能把握勝算。

    吱吱!

    令人牙酸的怪響聲中,巨手一把抓住飛劍。

    五指合,掌心翻,本來天空出現的一抹色彩頓時被覆蓋住,重新變得烏黑一片。

    「不要呀!」

    芸芸眾生,但凡看見這一幕的,都情不自禁如斯喊道:他們雖然是普通人,見識有限,可如今境況,豈有不知孰好孰壞的道理?下意識便把那烏雲巨手當成了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而飛劍的出現,便代表著一線希望,一線生機。

    巨手抓住了飛劍,那不是要斷絕所有?

    一瞬間,求生的慾望前所未有的強烈,所以人都不願意飛劍被毀,都希望飛劍能一舉將烏雲擊潰。

    愛憎之間,無數新的心意蜂擁而出,統一而且純粹,幾乎不含多餘的雜念意思。

    這股民心意念的力量是如此磅礡巨大,瀰漫整個揚州城上空。其中血氣翻騰,文氣蒸霞,毫無芥蒂地加入進去。

    大勢成龍,氣運生!

    揚州書院大廣場,肅坐椅子上的葉君生兩頰湧現出兩團有些妖豔的紅色,揮舞鼓槌的雙臂,手上青筋畢露,彷彿已將全身的氣力敲打了出去。

    鼓點如雨打芭蕉。

    他忽而圓睜雙目,緊抿的嘴唇輕輕說出兩字:「我斬!」

    雙手驟然停歇,一曲《將軍令》止,滿場肅靜無聲。

    嗡!

    天下劍光如破繭的蝶,光華縱橫百丈,裹挾著一股無以倫比的氣勢破雲而出,照亮半壁天際。

    「啊!」

    高空之上,依稀有慘烈的嚎叫,隨即漫天烏雲散去,雨水停息。

    城外,本來一直瘋漲咆哮的江水也如同耗盡所有氣力一樣,慢慢開始回落,退卻,終歸於平靜。

    雨過天晴,煌煌地照出一輪大好太陽來。

    雲雨俱無,也沒了縱橫百丈的劍光,天空蔚藍,好像先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人們的幻覺,做了一場噩夢似的。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6-9 14:28
第兩百三十七章:徵兆



    千家萬戶,屋簷滴水淅瀝;那大街小巷,低窪的地段積水盈盈。城外,到處都有洪水退卻後留下的跡象,魚蝦的屍體密密麻麻鋪在地上,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

    太陽一曬,味道更濃。

    這一場浩劫來得迅猛,去得卻也快。快得讓許多人來不及反應,頗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如做了一場噩夢。

    唯有諸種痕跡,揮之不去,提示大家:先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河堤上,臭和尚與黃夢筆面面相覷,呆了半餉,臭和尚才道:「賢道出世,乃大事,貧僧可得返回山門,稟告師尊知曉才行。」

    黃夢筆面色陰晴不定,忽問:「和尚,你不想進城看看究竟是誰?」

    臭和尚苦笑道:「那重要嗎?」

    黃夢筆也苦笑著說道:「的確不重要了……承萬千民心,雷霆破敵,這般手段,近乎傳說。看來這天下氣運,已生顛覆,要回山門匯報才行。」

    「你不出海了?」

    「本來就不打算出,師門雖然下了命令,可最終取決還是我自己……總覺得,那頭青牛豈是如此容易屈服的主,莫不要被耍。」

    臭和尚呵呵一笑,合十:「阿尼陀佛,貧僧告辭。」

    說罷,遁光激起,向西方遠去。

    黃夢筆默默肅立,朝揚州城高壯的城牆望了一會,不多久聽到人聲嘈雜,不禁眸子一縮。天地眾生筆亮出,飛遁而去。

    「嘩。那人化作一道光飛走了。」

    「神仙,原來真有神仙啊!」

    「感謝神仙搭救……」

    嘩啦啦一大片,卻是一隊接受命令前來善後,清理垃圾的人員,大都為附近的百姓,由官府的衙役帶領著。

    他們來到,遠遠瞧見黃夢筆的影子,驚為天人。趕緊頂禮膜拜。

    黑雲壓城城欲摧,一劍出世破妖魔。

    這一幕,被許多人看見,印象深刻。

    無人知曉飛劍的來歷,自然而然視之為神仙所為了。畢竟在天華朝,道法現世,傳說不斷。頗有典故。

    拜過神仙,隊伍開始忙碌,清理死魚死蝦。

    ……

    揚州書院,競賽廣場。因為突生變故的原因,使得秩序發生騷動。因為有葉君生的鼓聲醒神,又有本身文氣坐鎮。一眾才子倒沒有受到太大的負面影響,不過顯而易見,對於葉君生那一曲《將軍令》的評審事宜,的確產生了干擾。

    曲終,葉君生起身。一言不發,邁步下台。

    葉君眉一眼就發現哥哥很不對勁:嘴唇緊抿。面色蒼白如紙,手腳竟然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她趕緊迎上去,可就在兩人相距一步的時候,葉君生雙腿一軟,整個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哥哥……」

    少女的驚叫聲響得非常短暫,接下來的事情葉君生已完全不知道了。

    他昏了過去。

    有人暈倒,場面頓時再度騷亂。那邊顧學政等見狀,顧不得禮儀了,趕緊命人過來幫忙;又吩咐人去請大夫……

    等葉君生被抬出場,送回家去,廣場才慢慢平靜下來。

    「他大概是被嚇暈的吧。」

    「估計是,瞧那樣子,膽子就不大。」

    「呵呵,我輩讀書人,敬天地聖賢,聰明正直為神,豈會怕什麼妖魔作祟?」

    說這話的才子,不由挺直起腰板,好讓自己氣勢凜然。但若是有細心人端詳,撩開袍子,便能看到兩小腿猶在微微發抖。

    「幸好葉君生是在演奏完畢後才暈倒的,否則這一單元的分數就斷送了。」

    「說起來,他用那套奇怪的東西敲擊《將軍令》,還真是聞所未聞。」

    「那又如何?我聽著,只覺得吵耳得很,很不舒服。」

    「正有此意。」

    天華朝太平已久,歌舞昇平。而《將軍令》為軍樂,曲風激昂,曲調雄渾,充滿剛陽之氣,可以說,甚不符合主流的審美觀。正如後代世界,搖滾樂難以被主流接納一個道理。

    不合拍,任你演奏出花來,都未必能拿高分,還大有機會被直接拍磚,斃掉。

    此時評審席上,一干頭髮花白的老頭子正交頭接耳談論著。似乎發生了意見,互有爭執。

    好在沒多久,爭議平息了——音律單元還沒有結束,後面還有不少才子尚未登台表演。

    葉君生意外暈倒,李逸風和黃元啟留不住了,一齊到葉氏兄妹所在的庭院中看望,其中還有劉天辰,他們急切要知道葉君生到底有沒有事。

    至於顧學政卻沒辦法,進階音律單元的冀州才子可不僅僅只有葉君生,還有郭南明等六人,這時候都還沒有開始他們的表演。身為一州學政,當然得留在場上。

    莫名地,顧學政雜念叢生。

    之前烏雲遮天的一幕,他和很多人一樣都未曾觀看明白。只是當時一瞬間,心悸如芒,前所未有的害怕。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真有妖魔作祟?

    當今天下,真可謂暗流洶湧。顧學政可聽說了,雖然聖上吃了九公主的仙丹,重病痊癒,但剩餘的壽命不過三五載了。

    也許這就是氣數,哪怕仙家手段也無法逆天改命。

    所以說現在聖上還算精神,但過得幾年就不好說了。聖駕一崩,世事難料,誰也不知究竟會發生什麼。

    那麼,眼下有妖魔現世,是否代表著某些徵兆?

    一句古老的諺語沒來由翻上心頭: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呸,想這些作甚?」

    顧學政都被自己的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此念不可生,大逆不道矣。

    朝廷立世,一統江山,固然有番外國邦窺伺,但不過是小問題,根本無法撼動天華正統。

    如今,烏雲摧城,卻有飛劍破之,便代表著否極泰來,氣運依舊。

    如此想著,念頭終於通達,面色端正起來,開始關注接下來的音律比賽。其實他最為在意的,還是葉君生身體如何了,以及那一曲《將軍令》的成績會被評為幾等。就算取不到佳績,但只要挨過去了,能參加下一個丹青單元,就算勝利。

    再說了,最後壓軸的詩詞單元,可是葉君生的最強項。只要能堅持到最後,綜合成績就不會太差。

    希望評委們不拘一格吧。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6-9 14:29
第兩百三十八章:改制



     嗡嗡嗡!

    有成千上萬的面孔在眼前晃過,數目太多,晃過的速度太快,根本分不清男女老少,就連五官都模糊一片。

    只是隱約的意識中,這千千萬萬的人都張著嘴巴說著話。然而到底在說著什麼,又完全聽不清楚。

    很雜很亂。

    他很努力地側著耳朵,想要傾聽,可惜最後入耳來的依然是一股茫然。

    天地皆茫然,身子輕飄飄的,毫無著力點。

    突然間一點光芒耀世,當空而立。下一刻,所有的人臉,所有噪雜的聲響便如潮水般朝著劍光湧去。

    整個天地,開始變得清明起來。

    葉君生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正是妹妹那張畫滿了焦慮的臉容。

    葉君眉眉目憔悴,不過很快她就發現哥哥醒轉,驚喜地大叫。

    隨著叫聲,外面傳來腳步聲,一個個人影出現,是李逸風、黃元啟他們。他們原來都守在房間外面,聞訊才走進來。

    其中,赫然還有西門二公子。

    葉君生莫名想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依稀也是從昏迷中悠悠醒來,只是境況意義天上地下,截然不同。

    累,真是累呀……

    伴隨意志的清醒,卻是全副身心陷入無盡的疲乏狀況之中,彷彿脫了氣力,身子沒了骨頭,軟綿綿的,就連動動手指頭都難以做到,就連眼睛睜久了一會都困乏無比。

    他又閉上了眼睛。只剩下思維活動。

    與煞祖一戰,堪稱他此生以來最拚命的一次。祭出飛劍「將進酒」,承借揚州滿城民心民意,最後斬出足以令天地變色的一劍,重創煞祖,逼其遠遁而去。

    但這一劍,根本不是葉君生本身所擁有的力量,他不過充當了橋樑中介的角色,借力打力罷了。

    然而這橋樑也不好做。

    百萬民意,豈是小數目?洶湧如海,稍不注意,自身便會被淹沒,喪失自我,成為瘋子。

    好在,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強敵已退。短時間內都不可能再有力量進犯;才子競賽的音律單元也已完結,一曲《將軍令》,別的不說,也許從此以後,葉君生再也無法演奏出這般完美的樂曲來。

    音律,同樣是門藝術。真正的代表作都需要情感傾注,環境烘托才行。

    至於最後能獲得幾等的成績,葉君生反而不在意了。

    慢慢地,思維變得越來越慢。

    他又睡著了,呼吸平穩。

    葉君眉還來不及跟哥哥說話。可哥哥就又睡著了,只得作罷。做個噓聲的手勢,讓大家先退出房間,不要打擾。

    葉君生既然已經醒轉,問題就不大了。

    出到客廳,坐在椅子上,李逸風歎道:「君生已昏睡一天一夜了,天可憐見,他終於醒來。」

    此時距離烏雲摧城那天,已過去一天一夜。

    黃元啟不無憂慮地道:「他應該無礙了吧。」

    「剛才君生開眼,眼神很清明,應該沒有大問題了。」

    黃元啟鬆口氣:「這就好。」

    「哎,無緣無故發生這等大事,現在偌大揚州城都人心惶惶的,無端亂人心意。」

    諸人相顧黯然,默然不語。

    約莫過了半盞茶時間,顧學政來了。

    眾人連忙起身施禮,見過學政大人。

    「君生如何了?」

    顧學政一擺手,壓住禮儀,開口第一句話就問葉君生的情況。

    李逸風回答:「剛才醒了,也許太過於困乏的緣故,現在又睡了。」

    顧學政沉吟道:「醒了就好,那我也可以放心一二。」

    李逸風又問:「惜朝,競賽方面的消息如何了?」

    顧學政道:「不出意料,大部分都贊同改制,以縮短時間。」

    「哦,怎麼個改法?」

    「就是將最後兩單元合併,丹青與詩詞融合起來,一起比試。」

    說起來,這個改制並不生硬,也不新鮮。文人騷客,提墨作畫,描繪丹青,一般都會為之題寫詩詞,相映成輝。如果再往細一層去,就連書法都包括在一起了。

    一幅丹青,可以看出作者的畫畫功底,又可以以此為命題,得知詩詞的功力,可謂一舉兩得,能極大考究才子的才華。

    故而,此改制提議提出來後,基本無人反對。

    經歷烏雲摧城一事,每一個人都感到不安,既然有法子改動賽制,把兩單元縮短為一單元,眾人自然同意。隱隱中,都想早日決出雌雄,瞭解此事一般。

    李逸風連忙問:「那舉行時間定在哪一天?」

    「後天。」

    這日子倒緊迫得很,想到沉睡的葉君生,李逸風不禁心裡打個突:按照這個情況,葉君生能趕得及嗎?

    音律單元的成績,恰在今天中午公佈。葉君生一曲《將軍令》固然不討喜,沒有獲得三甲成績,可還是獲得一個乙級上等,可以晉身最後階段的競賽。

    書法單元的甲等,加音律的乙級上等,倘若丹青詩詞發揮出水準,綜合成績未必不能出眾。

    奪魁的希望應該就不大了。

    那江南才子梅雪海憑借一曲《鳳求凰》,音律單元為甲等,已是兩個甲等在手,一片大好。

    不過除了他之外,其餘皆無兩個甲等成績的才子。

    對於奪魁,包括顧學政等人皆無此望,只要總成績能殺進前三,已屬驚喜。然而如今冀州最有希望的葉君生卻身體抱恙,頓時使得前景蒙上一層陰影。

    葉君生暈倒得蹊蹺,但沒有人會細究如何,只當他是受烏雲所影響。當日烏雲遮天蓋日,除開許多家畜家禽發瘋發狂外,不少百姓也發生突變,意識錯亂,做出啼笑皆非的事情來。

    善後的工作,正讓揚州府衙上下頭疼不已。

    所以對於葉君生的突然暈倒,也有很好的理由解釋過去。

    問題在於,他暈了,誰替冀州爭奪榮光去?另一個寄予厚望的才子郭南明兩單元乙等成績,基本已退出角逐三甲的舞台。至於其他幾人,更不堪了,已止步於第二單元。

    「看來,上天不站在冀州這邊呀。」

    顧學政幽幽一歎,只是表面上這些情緒都被掩藏得很好,不露絲毫。免得被人瞧破了去,寒了才子的心,說身為上位者,不顧及士子的安康,卻只想著提升政績,未免會有所影響。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6-10 12:53
第兩百三十九章:收官



    災害固未成,可影響已深遠,揚州府衙亂成一鍋粥,一道道命令飛快地下達,然後便是各方人員出動,負責各項善後事宜。

    這般大環境下,天下第一才子競賽的關注度徒然有所降低。

    今天,已是最為關鍵的收官之日,改制之後,丹青詩詞雙管齊下,熔於一爐。本來依照計劃,比試地點會從書院的廣場轉移到別處,比如某些風景優美的野外去。

    如此,風花雪月,環境宜人,更能激發才子的靈感心思,從而作出佳作。

    然而亂糟糟的善後清理工作毀了一切,再說了,城府周圍的地方,都曾經被洪水淹過,異味繚繞不散,大煞風景,到那些地方去作畫,吟詩,簡直自找苦吃。

    於是,不得不推翻計劃,還是留在廣場處。好在天氣晴朗,可將遮頂的幕布撤去,可見藍天白雲。

    其實揚州書院歷史悠久,百年經營,本身就是風景優美的一個園林。

    經過前面兩關的淘汰,最後有資格參加收官戰的共有三十一人,實際到場三十人——唯一沒有來的是在音律單元暈倒的葉君生。

    大會規定,無法親身參賽者,將會自動喪失該單元的成績。

    由於是最後的比試,時間倒非常充裕,一大清早各才子即可進場,也不是規定要在廣場上死坐著,而是可以到處走走。放鬆心情,觀察入微。醞釀意興。

    為防作弊,廣場上鋪開三十一副椅凳,文房四寶俱已擺好,只等才子下筆。

    才子從外面進來,都要經過搜查。

    晨曦微微的時候,書院內已是人來人往,開始之際,誰也沒有進入廣場中。而是先在外面醞釀情感。

    改制之事早就傳開,故而先前兩天的時間,不少才子已做足功課,選材、臨摹、陪詩……

    有滿意的,定住章程,草稿打了一遍又一遍,盡量做到手熟。

    這樣一來。臨到場上,勝算大增,直接重新畫一遍即可,大大節約時間。

    其實這也是另一種作弊。

    不過文藝比試,往往具備許多不確定因素,遠非背書抄書所能涵蓋。尤其丹青。臨場發揮存在太多細微影響,一個疏忽便會導致瑕疵出現,拉低成績。

    更關鍵的是,大賽組委會方面也有所限制,提供給才子作畫的。只得一幅空白宣紙。

    也就是說每人只得一次嘗試的機會,一旦犯錯。結果不言而喻。

    要求很高,幾乎可以和科舉考試有得一比了,在科舉考試中,卷面也是不得出現失誤污垢的。

    規定面對的是所有才子,故而大家都能夠接受。這本來就是舉世屬目的比試,程序當然嚴苛,鬆垮垮的,如何有權威性?

    因此,直到辰時過去,才有第一位的才子正式進場,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坐得端端正正,並未心急馬上提筆蘸墨,依然還要調整心態精神,務必要狀態最為完美的時候,才開始作畫。

    有了第一個,很快就有第二個,一會之後,廣場上已坐滿半數席位;再過得一會,三分之二都進場了。

    剩下的才子已不多,其中包括最有可能奪魁者,江南三大才子之一的梅雪海。

    只見他神態淡定,背負雙手,站立在一叢桃花之前。

    春暖花開,桃花已放,有灼灼之華。

    梅雪海伸手折下一支,放在鼻子裡一嗅,臉上流溢出享受的神情。

    才子嗅桃花,竟不遜於佳人的「人面桃花相映紅」,婉約入畫。

    雖然將本次競賽看得很重,志在奪魁,但梅雪海並未事前打腹稿,他不屑為之。

    在他看來,事前打腹稿匠氣有餘,靈氣不足,雖然有所準備,可反過來會極大限制靈感的爆發,不足以畫出滿意的代表作。

    打腹稿,那是沒自信的表現,他梅雪海會沒自信嗎?

    遍觀場內,能成為真正的對手,構成威脅者,不過寥寥兩三人而已。

    對了,或者還要將那個葉君生算進來。

    第一場書法單元,葉君生橫空出世,給梅雪海留下深刻的印象。對方一副長聯,字面精煉,涵義意賅,確實不俗。

    「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宛然寫出了天下士子的心聲。

    故而,對於這個一直想當面切磋比試一番的對手,梅雪海收起來傲氣。

    音律一關,葉君生表現相當有個人風格,成績也說得過去,得以進階最後的收官戰。

    只可惜,他意外昏迷,至今未醒。反正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不見對方身影。

    要知道,收官戰比試的收卷時間為子時。

    一到子時,必須停筆,不許再動。

    收官之戰,意義非凡,對於觀眾都有了約束,閒雜人等,全部隔離到外面去,連書院都無法進入。廣場內所坐的,只有各大評委,以及各州學政大人。

    今天,就連李逸風黃元啟都無法進入內場,只能在外面等待消息。

    「君生還沒有來,看來無望了。」

    李逸風苦笑道:「我剛派人到庭院打探,君生仍未醒。」

    「哎。」

    兩老相顧歎息,萬萬沒料到會是這麼一個結局。

    場內,顧學政同樣眉頭緊鎖,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

    冀州另一個代表才子郭南明已坐到座位上,不過和其他人一樣,只在運思,不曾提筆。

    昔日狂傲的冀州才子,幾番經歷,稜角已被磨平,卻平添幾分穩重的氣息。只不過以他前面兩單元的成績,能進入前十已算勝利,前三基本沒戲了。

    他環顧左右,莫名地心中竟有幾分寥落之意:葉君生,果然沒有來。

    對於這個曾經氣得自己吐血的對頭傢伙,郭南明無比怨恨,但時過境遷,心境轉換後,發現對方不能參加收官戰,反而感到失落。

    如果他來了,會畫出什麼樣的丹青,配以什麼樣的詩詞?

    可惜,這麼一幅作品注定胎死腹中,無法出世了。

    郭南明歎了口氣,心意堅定,左手托袖子,右手提筆,終於開始蘸墨作畫了。

    計算時間,也該動手了。

    外面欣賞桃花的梅雪海福至心靈,靈感如泉,有了溝壑,不禁哈哈一笑,大步進場,同樣開始潑墨著丹青。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6-10 16:30
第兩百四十章:速度



    時間飛快流逝,巳時已過半。

    廣場上,有些速度快的才子已然完成作品,小心翼翼地吹乾,反覆檢查欣賞,確定沒有大問題後便交卷,欣然離開。

    不過半盞茶時間,場上席位就空了一半。

    影響之下,剩餘的才子也不禁加快速度,揮舞筆觸,抓緊完成。

    時間所剩不多,再不完成,就會極為緊迫,倘若最後連作品都完成不了,那就慘了。

    梅雪海神情投入,下筆婉轉,面頰間或流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

    這是勝利之笑。

    筆下開生面,這一幅作品堪稱是他的代表作了。

    《春暖桃花圖》,他所畫的正是桃花,有佳人,有才子,踏青之景。至於詩詞方面的構思,早已成足在胸,待丹青最後一筆完成,並不停留,筆墨蘸墨迅速在留白處題寫起來,正是一首詞曲《蝶戀花》。

    辭藻用句,作得花團錦簇一般。

    到了最後,章印蓋上,蓋棺論定。

    快哉!

    情不自禁把手中筆擲在地上,昂首環顧,大有誰與爭鋒的氣派。

    算算時間,只剩一刻鐘,拿捏得剛剛好。

    另一邊,郭南明也是完成了作品,卻不知是否情緒不穩的緣故,所畫的一處岩石用錯了墨,導致形成瑕疵。雖然後面盡力補救,但始終無法完全彌補回來,唯有黯然一歎。

    高水平的比試,要求非常嚴格。稍有失誤,都會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無可挽回。

    罷了罷了,反正早已喪失問鼎的資格,名次差些早已有心理準備。

    他面露苦笑,看見梅雪海一番昂然姿態,霍然明白對方必然是畫得極好,甚至可能超水平發揮了。

    如此,這個「天下第一才子」的頭銜八九不離十,已為梅雪海的囊中之物。堪稱實至名歸。

    突然之間,場外入口處傳來一陣喧嘩。

    評審首席本來正在閉目養神,此刻抬頭喝道:「何事喧嘩?」

    然後就見到一名面目清秀的書生走了進來,赫然是葉君生。

    他怎麼來了?

    葉君生突然出現,使得在場許多人都大感驚詫,轉念一想,莫非其剛剛醒轉過來了?瞧他面色蒼白。不外如是。

    一醒來,即刻奔赴廣場,倒是執著。不過現在才過來,還有什麼意義?

    時間只剩一刻鐘了呀。

    最先的驚喜轉瞬散去,顧學政本來挺直的身子又不禁軟坐回去了。

    才子競賽,並不規定遲到早退之類。葉君生姍姍來遲不算違反規矩。因此,負責秩序的人員並未詢問,而是來到入口處,往外面的人安靜點。

    葉君生來了,葉君眉自然伴隨。在場外與李逸風等人一起。

    李逸風問:「葉小姐,你哥哥他?」

    葉君眉頗有些擔憂地回答:「哥哥一醒。聽說競賽改制,今天為收官之戰,無論如何都要過來參加。」

    黃元啟歎了口氣:「惜乎不早來半個時辰,現在回天乏力了。」

    早來半個時辰,時間充裕許多,猶有一搏之機,眼下嘛,說什麼都晚了。

    李逸風面色變幻不定,忽道:「君生做事,一向穩健,或者還有機會。」

    黃元啟啊了聲,很不以為然。

    李逸風微一沉吟,道:「元啟,你可還記得君生雙筆作畫時的情景?」

    「咦?」

    黃元啟頓時想起來了:昔日在冀州,葉君生苦練丹青,曾虛心向他們討教技法,當其時葉君生展現出一種類似耍雜的筆法來,雙管齊下,一心兩用,舞得眼花繚亂。

    如此用筆,行雲流水,作畫的速度自是極快,甚至是太快了,容易讓人覺得草率了事。

    然而事實上,葉君生做出的畫作,水平依然不容小視。

    那麼說來,現在他能故技重施,只用一刻鐘便畫出作品來?

    太玄乎了吧。

    即使真能完成,可質量水平究竟會達到什麼樣的地步?

    聽李逸風一說,黃元啟的心思頓時變得活泛:再說了,葉君生能出現在場上,參加競賽,本身已是了不起的事,如果能交出作品,更是難得。至於水平高低,反而不那麼重要了……

    廣場內,葉君生來到屬於自己的座位,見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文房四寶,忽然舉手,說道:「小子可否換整張尺寸的紙?」

    這話一出,滿場皆驚。

    本來此單元做丹青,每個人所發的宣紙都是四尺對開,屬於中幅,而最後來到的葉君生居然開口要四尺整張的大幅,他要幹什麼?

    時間都快到了呀,難道還想作畫?

    就算作畫,緣何偏偏還要換大幅的紙,莫非他不知道越大幅,越難畫嗎?

    競賽比試,紙張的選擇規定不能選小,低於標準,可也沒規定不能往大上選。於是一會之後,便有小廝拿來一張四尺整張的宣紙過來給葉君生。

    整張的紙,恰好將書案鋪滿,筆墨之類只能擺放在角落處。

    葉君生忽然又做出一個令人目瞪口呆的舉動,他把書案移開到別處,直接將宣紙鋪於地面上,鋪展開來。

    還沒有等大家反應過來,葉大秀才雙手將袖子捋得高高,赤膊,隨即十指翻動,一手各將不同的兩支筆拿在手裡。

    唰唰!

    筆頭極快,醮起顏料,就開始作畫。

    這般的作畫方式,無論才子或者那些白髮蒼蒼的評委,以及各學政大人,他們倒不是沒有見過,只是所見的俱為街頭賣藝的行頭,如何能用到這裡來。

    這可是天下第一才子競賽的競試場呀。

    相信此刻葉君生抖一抖身子的話,會抖下滿地的眼珠子。然而時間寶貴,迫在眉睫,哪裡還有工夫理會這些。

    唰唰唰!

    在雪白的畫紙上勾勒出基本的框架線條後,葉君生換筆的速度快得沒人能看到清楚,一支支大小不一的筆在指間轉換,一種種適宜的顏料落在該在的空白處。全幅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竟然具備一種優美的感覺。

    雙手揮舞,筆觸繚亂,雙腿隨著落筆的變化而變化,身子或蹲,或坐,或彎或立,哪裡像是作畫,倒像是在打功夫。

    筆起筆落,丹青輪換,瞧得在場的人眼神兒都有點發直,甚至連葉君生畫得什麼,都無暇顧及。

    「天呀,他同時竟能雙手用五支筆畫畫?」

    「我看到了什麼,他一邊寫字,一邊畫畫?」

    驚詫莫名的心思攪得一顆心七上八落的,那小心肝鬼死般緊張。

    「時間到!」

    倒是負責及時的人員非常盡職地一聲大喝。

    於喝聲中,葉君生剛剛把捏住手裡的三、四支筆扔掉,掏出印章蓋上。

    絲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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