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人神 作者:南朝陳 (已完成)

 
arms71499 2013-1-7 18:39: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9 393178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3-17 00:05
第兩百二十一章:天才



    葉君眉請哥哥授道,懂得了諸多道法規則,晚上打坐之際,冥思出竅之法。摸索之下,竟出奇的順利,魂神一下子出得竅來。

    「這是……」

    少女只覺得身子飄飄蕩蕩的出現在虛空中,目光環視,將房間情景盡收眼底,最為驚奇的當然屬於她看到了自己的軀體一動不動地坐在床榻上。

    「成功了,出竅成功了。」

    一抹欣喜之情湧上心間,她曾聽哥哥說過:要想成為術士,第一道難關便是出竅。出之可為神,不出則為凡。不過此關可不容易,除非有大神通者直接點化,光靠自己的話,哪怕擁有相關的修煉法門,都要經歷許多才行。

    只沒想到,自己不過聽說了點道理,嘗試一下,居然便成功了。

    葉君眉女兒情態萌生,幾乎要忍不住高聲歡呼起來。

    呼呼!

    猛地一縷風從窗戶的縫隙裡透入,刮在身上,只覺得冰凍刺骨,如同人掉進了冰窟裡頭去,連牙齒都忍不住打戰。

    不好!

    葉君眉立刻想到哥哥的叮囑告誡,說人第一次出竅,由於神魂脆弱,不夠強壯。所以事先要做一些保護措施,比如在房間焚燒檀香;又或者要將房間內所有的縫隙都堵嚴實了,不許漏風……

    然而她興之所至,心血來潮,事先卻什麼保護措施都沒有做。

    那風彷彿越吹越烈,聽在耳朵裡。都出現了幻聽,猶如鬼哭神嚎似的,十分刺耳。

    再繼續任由吹下去,恐怕魂神都會被吹得魂飛魄散!

    「哥哥,救我!」

    倉促之間,葉君眉甚至連返回軀殼都難以做到了,只能呼救。

    唰!

    千鈞一髮之際。葉君生的身形及時出現,雙手將她抱住,往下方一衝。恰好將葉君眉的魂神送回到軀殼內。

    呼呼,好險!

    魂神歸位,葉君眉面色蒼白。急促喘了好幾口氣,才緩緩睜開眼睛。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是哥哥一臉關懷的容顏。

    「君眉,你沒事吧。」

    葉君眉咬了咬嘴唇,輕輕搖頭:「沒事。」

    「呃,你怎麼突然間就出竅了的?」

    葉君生大感驚奇地問道。

    葉君眉伸手搔搔頭,有些迷茫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就是打坐的時候,按照哥哥的講解方法,嘗試一下。就出竅了。」

    聽她說得簡單輕易,葉君生頓時傻了眼:自家妹妹究竟算是什麼人物,別人求了一輩子估計都求不到的東西,她就只是聽自己說了說道,然後光憑著冥想就成功了……

    開玩笑呢?

    葉君生是過來人。自是明白修煉不易,要有人指點,要學習功法竅門。問題在於,他的指點都是些入門級別的粗淺大道理,可不是啥靈丹妙藥。

    葉君眉一蹴而就,難道就是傳說中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再聯想到其第一次作丹青便將自己甩開幾條街的行徑。穿越者突然覺得很自卑。

    「哥哥,是我太冒失了……」

    瞧見葉君生有些呆滯的神情,少女還以為他責怪自己呢。

    葉君生咕聲吞口口水,穩了穩心神,老氣橫秋地道:「知道就好,若不是我還沒有睡,覺察到異常,即刻過來巡視,後果不堪設想。」

    回想剛才的凶險境況,葉君眉不禁心有餘悸,悄然一吐小香舌。頓了頓,又問:「哥哥,你不是說出竅很難的嗎?為何我試一下就出了。」

    葉君生忍不住要翻白眼,只好含糊回答一句:「凡事總有例外,也許你就例外了」云云。

    其實他也大感好奇,不過自家妹妹成功出竅,邁出了至關重要的第一步,那可是了不得的好事。

    是好事就好,追究過多,反而顯得囉嗦了。

    既然妹妹成功出竅,一些關乎術士修煉的忌諱規矩都得提前說明,免得葉君眉無意間闖禍。

    世俗凡人有規矩,術士亦然,尤其他們這些半路子出家,不隸屬三十三天的編外人員。為人做事,都需要低調些,以免受人注意,麻煩上門。

    葉君眉聽得津津有味,瞭解更多,半餉之後忽然問道:「哥哥,假如你現在出竅上街,會受到大城隍的監視約束?」

    「那是當然。」

    如果他沒有天地玄黃頑石印護身,隱匿其氣息,只怕一時三刻便會被揚州大城隍屬下的鬼兵陰差發現。不說一照面就大打出手什麼的,至少會請去喝茶問話,查清來歷。

    這般作法就好比陽間俗世,有陌生可疑人進城,少不得被衛兵一盤詰問,審核路引文書等。

    葉君眉聽罷,又是一吐舌頭,下意識地望了望窗口處,生怕會突然冒出青面獠牙的牛頭馬面來。

    葉君生看出了她內心的憂慮,微笑著安慰道:「你也不必過分擔心,大城隍雖然是神仙,可平時只是寄托一縷神念在城隍廟裡,等閒時候不會輕易離開。而巡邏的鬼差陰兵也不會太多,不可能事無鉅細地盤查的。除非在城中施展出道法神通,驚動開來,否則一般時候,只要小心謹慎些,就不會有事。」

    葉君眉連連點頭。

    又說了一會,時辰不早,該休息了。少女平生第一次出竅,又受了驚嚇,精神方面明顯萎靡不振,很是疲倦。

    「君眉,你要記住,以後不要再隨便出竅了,準備功夫不足,會造成各種反噬,損害身子的。」

    葉君生再三叮囑。

    葉君眉自無不聽,重重一點頭:「我清楚了,哥哥,你放心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經過剛才的教訓,她著實有了經驗。

    「哥哥,你也早點休息吧,才子競賽過不得幾天就要開始了,養好精神,大殺四方!」

    說到後面兩句的時候,雙手擺出一個威風凜凜的姿態動作。

    葉君生哈哈一笑,同樣還之一個信心滿滿的手勢:他帶著妹妹,千里迢迢奔赴揚州,可不是為了看煙花的。

    出到外面,幫妹妹關好門,但並沒有馬上就返回自己房間,而是留在門外傾聽片刻。當聽到了妹妹沉沉入睡的呼吸聲時,這才放心走開。回到房間,精神猶自奮然,於是繼續練筆畫丹青。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4-7 15:43
第兩百二十二章:化血



    筆墨興盡,坐於床上,意念驅動,將飛劍駕馭出竅,最後落於手心上,瑩瑩一根,比繡花針長大上一些,通體晶瑩如玉,森森然。

    這便是「將進酒」的真實形體。

    昔晚葉君生遭遇火鳥老祖襲擊,祭出飛劍與對方的火鳥惡鬥,受到煞氣侵蝕污損,牽連到心神受傷,吐了血。

    數天來,他一直在書院休養,除了教習妹妹學道之餘,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作修復這枚本命飛劍,很是耗費了些心神精氣,才慢慢將受污的地方重新凝練好了。

    念頭一動,飛劍離掌而飛,只是控制住,不讓威能擴散,僅在房中顯現。

    劍氣凜然,房間旮旯角落的蚊蟲之類,紛紛如雨般掉落,卻是被劍氣直接絞殺。

    葉君生這口本命飛劍,不類凡品,本身蘊含賢道正氣,不但邪魔難近,對於蚊蟲鼠蟻之類,同樣具有殺伐之力。

    嗡!

    試過鋒芒後「將進酒」一個打轉,回歸竅門。

    片刻之後,人已熟睡。

    第二天上午,有客來訪,正是那西門二公子。

    「君生,你在書院之中居住,可曾習慣?」

    當初打聽到葉君生的真正身份,才明白鬧了個大烏龍,於是主動登門,冰釋前嫌。其時還想讓一座清雅的別院給葉氏兄妹住,可惜被葉君生婉拒了。而後二公子一直忙於事務,無暇分身。近日打聽到他們居住在書院內,就找上門來了。

    「習慣,此處不賴。」

    葉君生打哈哈道。因為他們居住的院子,是李逸風特別出面申請過來的,無論周圍環境,或是室內空間,俱比原來接待的學舍勝出一籌,自然不賴。

    一番寒暄,葉君眉奉茶上來。

    說了幾句套話後,西門二公子開門見山道:「君生,其實愚兄這番找你,卻是想邀請你出海的。」

    「出海?」

    葉君生一愣。

    「不錯,在四月期間,我要運送一批貨物出海,前往大和國,不知你有沒有興趣一同出去?」

    對於大和國,葉君生有所耳聞,就是一個島國,地理位置應該與前一世的某國差不多。

    他微一沉吟,忽問:「不知二公子為何要請小生呢?」

    西門二公子呵呵一笑:「無他,賠罪耳。聖賢有云:讀萬里書,走萬里路。汪洋大海,亦是路。不見大海,不知天地遼闊,不知宇宙蒼茫。我想,君生你應該出海看一看。」

    這番言論,對於時世而言,算是一番真知灼見,頗為開明。

    葉君生摸摸下巴,又問:「為期多久?」

    見其意動,西門二公子喜道:「最遲秋末可返回,不會影響君生你參加明年的鄉試。」

    「好,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

    其實葉君生也想找個機會出去一趟,好好見識這個平行時空世界。

    「一言為定。」

    接下來的談話,自然而然便回到快要開賽的才子競賽之上。西門二公子有心點撥,細細將所熟知的一些情況道出來,包括不少知名才子的來頭——這便等於是情報了。

    其實有些情況,之前顧學政也特意提及到。無他,只想讓葉君生知已知彼,更有把握罷了。

    約莫談了半個時辰,西門二公子告辭,他要忙於家族生意,時間寶貴。

    「哥哥,你真要出海?」

    葉君眉問道。

    「等競賽完畢,出去見識一番也無妨。」

    葉君眉托著下巴,道:「我可聽說汪洋大海,波浪寬闊,其中還有仙山島嶼呢。」

    關於海上仙山的傳說,在民間流傳已久,深得民心,故而少女也是有所聽聞。

    葉君生笑道:「這就是我同意出海的另一個重大原因了。」

    葉君眉一聽,頓時了然:哥哥現在的身份修為,在尋常百姓眼中,可不就是神仙了嗎?

    ……

    今時的揚州城,分外熱鬧。煙雨江南,文氣蒸發,現如今八方才子雲集,更添錦繡。城中街道上,酒樓中,隨處可見文質彬彬的才子身形;城外江流之上,畫舫漂流,歌弦高雅,期間筆墨揮斥,不知又有多少詩詞新作面世……

    天華盛世,彷如全部集中於揚州中,舉世屬目。

    至於半空之上,肉眼不可見處,一絲絲霞光文氣裊裊而生,漸漸匯聚聯袂成一片,好像一片七彩雲氣。

    雲氣就籠罩在偌大的揚州城上空,甚至連那血氣都被沖蕩避讓開來。

    揚州城隍廟,香客絡繹不絕。一縷縷香火念頭騰騰萌生,卻受到那片文氣的壓制,居然半途便被沖蕩破散,不復存在。

    「大老爺,文氣太甚,我們如何是好?」

    城隍廟中,威嚴的城隍爺神像,側邊則是兩尊小一籌的神像。前方空地上,人來人往,一批批香客跪拜於蒲團上,禱告有詞;一批祈求完畢,後面等著的迅速補上來。

    人頭湧湧,誰都不曾聽到冥冥中的聲音——

    「聒噪什麼?」

    威嚴的喝聲響起。

    「聖賢有云:『敬鬼神而遠之」卻不曾料到今日有一遭。罷了罷了,眼下文氣沸騰,不同往常,本座當讓一頭地。」

    念頭閃過,那一縷城隍神念分身已有定奪:近期他本還想將那天晚上鬼修魔宗侵入的事情調查清楚,不料隨著天下第一才子競賽開賽日期臨近,這城中的文氣一天比一天濃重,對於他的抑制加深,許多本領神通皆無法施展開來,不得不選擇退讓。

    遭此一事,不但平時的香火吸收受到影響;就連日常的修為進程都大受打擊,根本靜不下心來。

    有見及此,乾脆避其鋒芒,隱匿起來算了。

    決定後,當即畫符修書,傳令下去,要一干陰兵鬼差,約束作為,不得輕易現身。從某個程度上看,等於暫時從城郭撤離。

    ……

    蒼莽群山,人跡罕至。幽深的峽谷,猛地一陣地動山搖,如同地震了一般,驚得無數鳥獸驚慌失措地四散逃遁。

    呼!

    乍然一股煞氣沖天而起,彷彿憑空撒開一張巨網,將方圓數十里都籠罩在內。

    滋滋滋!

    異變突生,範圍之內來不及遁逃的鳥獸被絲絲煞氣侵體後,瞬間好像被一隻兇猛的手扼住了喉嚨要害,掙扎不得,不過轉眼工夫,一隻隻砰然炸開。

    血肉炸開,被一股詭異的力量所控制,最後竟化為一滴大小不一的血滴。

    乍一看,密密麻麻,不知多少這般的血點。

    嗖嗖嗖!

    血點如雨,極為靈動地同時掉頭,朝著同一個方向飛來。

    那裡,一口隱秘的洞穴顯現,看上去,宛如一張森然的大嘴巴。

    呼!

    成千上萬的血滴落入洞穴中,被吞噬得一乾二淨。

    「哈哈哈!」

    一陣近乎瘋狂的笑聲從洞穴裡傳出,就聽到一把蒼勁的聲音於地底道:「悶了百年光陰,今朝終於可以重見天日了。」

    砰!

    一道人影破地而出,最後落在地面上。只見他身材高大,身上衣衫襤褸,貌似乞丐,一頭白髮蓬亂,和滿臉的鬍鬚連到一塊去,亂糟糟的,都快要分辨不出真實的容貌了。

    一對長眉垂落,眉下眸子冷幽,開合之間,精光如閃電吞吐。

    「恭喜煞祖大人出關!」

    火鳥老祖現身出來,情不自禁便跪拜在地。

    「哼,無用之徒。既然發現影蹤,如何還要打草驚蛇?」

    語氣森森,大有問罪之意。

    火鳥老祖心裡一個疙瘩,忙道:「回稟老祖,是小人見那廝修為泛泛,就想拿下他,獻於老祖……」

    「不聽旨令,要你何用?」

    那煞祖卻不由分說。

    火鳥老祖一聽,頓時急了,知道對方要下手,當即法力運轉,祭出火鳥陣來護身。

    「米粒之珠,也敢放光華!」

    煞祖根本沒有放在眼裡,驀然大手一張,凌空蓋下來。

    這一抓,火鳥老祖立刻覺得周圍天地元氣一陣暴*,彷彿凝滯了一般,將自己緊緊地枷鎖了起來。

    噼裡啪啦!

    一陣脆響,護身的火鳥一隻隻似被捏爆的雞蛋,毫無反抗便化為灰灰。

    死到臨頭,火鳥老祖魂飛魄散,張嘴大喊:「煞祖大人饒命……」

    後面的話卻無法說出來了。

    彭!

    他的身軀也像先前的諸多鳥獸一般,脆弱地爆開來,最後凝聚成一粒彈珠大小的血元。

    血珠飛進了煞祖的口中,咕聲吞進了肚子,猶若服食了大補品一般,臉色開始變得紅潤。

    「可惜,還是不夠……」

    煞祖自言自語,目光如電,望向遠方,破開了時空的阻隔,直接看到那繁華的揚州城上。

    「眼下自家修為,只恢復了五成左右,如斯,怎麼回得三十三天?如果消息走漏,被本地的土地山神遇見,只怕也是一場惡鬥,萬一引來了城隍他們,就更不好辦了……」

    「天可憐見,讓本座發現了寶物,哼哼,天地玄黃頑石印啊,沒想到就會被一個修為稀鬆的小子獲得……不行,必須搶過來,有此寶物護身,天大地大,孰人還能再傷我?」

    「只要寶物在手,哪怕將揚州城百萬生靈全部煉化了又如何?」

    念頭快速閃過,煞祖嘿嘿冷笑,身形展開,閃一抹烏黑油亮的遁光,速度比之火鳥老祖,不知勝過多少倍,一呼吸間,便離開山脈,到了百里之外。

    揚州,本老祖來了!!!!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3-4-7 15:58 編輯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4-8 00:32
第兩百二十三章:開賽


    前一日春光明媚,鶯飛草長:今天春雷乍響,滾來大片烏雲,轉瞬便抖落漫天的雨絲。

    春雨貴如油,這一場雨後,耕種之事便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

    今天,同樣是天下第一才子競賽揭開帷幕的大日子。

    揚州書院,已成為人的海洋。

    小雨紛紛,油紙傘如朵朵花朵撐開,一位位正裝打扮的才子們好像潮水般湧進來。

    若當今聖上在此,說不定也會撫鬚含笑:「天下才子盡入吾之毅也。」不得不說,其祭出《天下第一才子》這一副御賜匾額,用心絕不簡單。

    關乎競賽的細則章程,前些日子早已議定,出了告示,公諸於眾。舉辦的具體地方,正是書院心的一個寬大廣場。

    這廣場,縱橫百丈,甚為寬闊開朗。地面鋪墊著因為下雨的緣故,還支撐起了寬大的頂棚,不漏半點雨水。

    此時場上早已擺設好一張張小型書案,配有椅子。書案上還貼心地題上名字,以區分選手的位置,不得亂來。

    廣場四周,砌著兩人高的牆,以隔絕圍觀,入口處則豎立一尊聖人塑像,高冠寬衣,神態和藹,站立著,目光望向遠方。

    選手彙集完畢,在各州學政大人,以及一干名宿大儒裁判的帶領下,首先得躬拜聖人像,以示虔誠。

    在外面,便屬於觀眾的立身之地,早圍觀得水洩不通,看陣仗,只怕已萬人空巷了。

    天下士林,舉國之焦點,盡在此院。

    此時此刻,不知有多少無法奔赴揚州的書生扼腕歎息,心嚮往之。

    「看,那是梅雪海梅公子!」

    「諾,我們平州的古問道公子也在第二持……」

    因為有上千精兵在現場維持秩序,不會發生騷亂事件,但一個個眼尖的觀眾,當看到心目喜歡的才子時,還是十分熱情地嚷叫起來。

    所見所聞,如同追星一古代也追星,有《語林》為證:「安仁至美,每行,老嫗以果擲之滿車。」說的是美男子潘安出街,就連老婦人都為之瘋狂,什麼花花草草,水果之類,紛紛扔到潘安的車上去,乃至於裝滿了。

    這個,算是開偶像派的一代先河了。

    對此葉君生早有思想準備,毫無意外,面目沉靜如水,只顧敬拜聖人儒像。而對於周邊嘈雜的叫聲,充耳不聞。

    作為經歷坎坷的穿越者,這等景觀狀況,小兒科罷了。

    心虔而意誠,忽而偷偷開靈目,朝那尊久受敬仰的聖人像看去。入目一片霞光閃爍,反噬回來,雙瞳竟隱隱生疼,暗自凜然,趕緊收了意念。

    聖人像上,竟然氣燦爛,成就錦繡之象。倒非其本身生就,而是長年累月,被無數讀書聲敬拜供奉,而加持到身上的。

    久拜而成神,果然如此。

    只可惜這些氣,在聖像身上,卻無法強硬吸收過來,化為己用。

    約束住雜念,葉君生觀感漸漸清明,深深一鞠躬了下去。在起身的時候,感覺到異樣,一眼撇去,就見到不遠處古問道正面色陰沉地瞪著自己,見被發現了,眼眸才掠過一抹怨憤之意,偏移開來。

    葉君生眉毛一揚,卻不言語。

    那邊古問道不甘地緊握了拳頭,心忿然:好個葉君生,竟敢戲弄於我,在競賽之上,無論如何都要壓你一頭,方洩心頭大恨!

    在揚州新春會上,他本來躊躇滿志,是受萬眾矚目的焦點口本想著打響第一炮,先聲奪人。不曾料卻以一種堪稱恥辱的方式,黯然收場,對於心性高傲的他來說,如何能忍受得了?

    他心認定,葉君生定然是故意隱瞞身份,戲耍自己的,否則哪裡會有這般巧合之事?

    好一個卑鄙小人!

    經那一事,不但讓古問道大受打擊,而且西門二公子那邊的態度都截然大變,變得非常冷淡了。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葉君生。

    「哼,且讓你得意片刻,待競賽正式開始,本公子就讓你瞧瞧,真正的才華實力,是任何陰謀詭計都無法取代的,定叫你原形畢露,灰溜溜滾出揚州!」

    敬拜完畢,眾人魚貫而入,並不喧嘩。邁步來到廣場上,對號入座。

    人坐下來後,稍作調整,自有隨身書僮送上房四寶,一一擺放於案上。

    騎士的馬,刀客的刀。對於讀書人來說,房四寶就是他們最為趁手的「武器」。因個人愛好等緣故,每一個才子的用具都有所不同,陳列出來,咋一看,蔚然壯觀。

    葉君生的書僮,便是妹妹。做了標準的男裝,唇紅齒白,俊俏嬌媚,俏然站立在邊上,已做好隨時幫哥哥磨墨的準備。

    那邊古問道認出,更添惱怒:好個葉君生,竟然役使妹妹來充當書僮,簡直禽獸不如!

    人員紛紛坐定,上首處有代表官員開始講話,不外乎一些勉勵之言。講完之後,又有評審代表重申競賽的規則條例。

    好一番繁縟節,不提。

    春雷滾滾,響成一片,雨絲更密。

    揚州城四門大開,只不過此時此際,進出的行人甚少,顯得冷清。

    東門,忽而來了一騎,騎得不是馬,而是一頭驢,似乎還是嵐了腳的驢,一閃一閃的,速度頗慢。

    驢背上的老人,鬚髮雪白,胡亂束個髮髻,頭戴一頂破氈帽,勉強遮擋住些風雨。神色昏昏然,一副老態龍鍾。

    看守城門的官兵只掃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叫道:「兀那老頭子,進城下驢。」

    對方聞言,如夢初醒,小心翼翼地從驢背上下來,咧嘴一笑,滿口白牙,居然十分齊整。

    他牽著驢,走進城。一路不作停留,直朝城隍廟的方位而去。

    下雨天,前來城隍廟祭拜的人也變得稀少許多,許久不見個香客登門。

    那老頭子牽著瘸驢,來到金碧輝煌的城隍廟前,卻不進去,站立在外面,雙眼瞇一瞇,忽然面有欣然之色口再朝陰沉的天空掃一眼,彷彿洞悉了然到了某些玄機,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今天城隍爺不在其位,不用拜了,拜了也是浪費。」

    他喃喃說道,彷彿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和那兩位挎這籃子前來拜神的大娘說話。

    「神經病!」

    兩大娘嘴一撇,毫不理會,逕直進入廟了。其一個,微一回首,卻訝然發現,那古古怪怪的一人一驢居然不見了影蹤。

    走得好快。

    「本次天下才子第一競賽,蒙受聖眷,御賜金匾,乃是無上榮光。如今這面牌匾,便安置於書院之,誰能奪魁,自可拿回家去,光宗耀祖,顯赫家門。」

    「競賽單元,劃分為四大部分,依次為詩詞章、丹青筆墨、書法、以及音律。今天,是開賽第一天,比的是書法。該單元十分自由,不命題,不定幅,大家自由發揮。時間以一炷香為限,香燒畢,筆墨擱置,如有犯規者,成績一律作廢。」

    「現在,大家可以讓書僮磨墨了。」

    讀書人,但凡有些臉面的,身邊都會有書海閣童作用大著呢,小至鋪紙磨墨,大至鋪床疊被,甚至還有暖床的功用,不一而足,基本就等於奴僕一類。只不過書僮本身必須要乖巧玲瓏,以及多少懂些詩詞章,從這方面講,就是貼身秘書了。

    一聲令下,伺候在各大才子身邊的書僮馬上動手,手腳麻利地幫主人磨墨。

    磨墨,本身就是一門細緻的功夫,姿態動作,加水時機,皆有頗多講究。不懂技巧的話,磨出來的墨汁質量不夠火候,濃淡不當,就會影響筆墨發揮。

    至於筆墨本身的材質要求,眾所周知,當然以上品為佳,無需贅言。在這方面,同樣極大考驗讀書人的家境富貧程度。窮苦人家,不但買不起好的房四寶,窘迫之際,甚至會將一支筆寫到禿了,才會換新的。

    自開竅發跡,葉君生的房四寶便用了最趁手的材質。作為標誌性的傢伙,自然不該隨便敷衍了事。有好工具,才能辦好事嘛,節省不得。

    這一路來,葉君眉不知幫哥哥磨了多少回墨,早已熟絡。當即請捋袖口,露出欺霜傲雪的皓腕,把持住墨塊,熟練地磨起來。

    一張白宣紙早已鋪開在書案上,四邊用鎮紙壓住,不讓它翻捲起來。

    那鎮紙,自然是凡品,葉君生不可能會將天地玄黃頑石印吐將出來,大材小用。況且,今天競賽書法單元,他沒有動用寶印「作弊」的意思。

    葉君生苦練書法已久,有自信,不願意在這個競賽上過於依賴寶物,那樣對於自己的心境,恐怕都不是好事。

    現在,是檢驗苦修成果的時候…」

    轟隆!

    天空上猛地一聲巨響,竟是炸雷了。

    雷聲如霹靂,突然響起,把不少人都嚇了一跳,心顫不已。

    「這雷,怎麼聽著有些不同尋常呢?」

    葉君生囁嚅道。

    葉君眉聽見,沒好氣白了他一眼:我的哥哥呀,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閒心去管天上的雷聲如何。

    「好,磨墨時間到,點香,開始寫字。」

    火折子亮起,將那一株插放在香爐的香點燃起來,登時冒出裊裊的煙氣。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4-9 10:38
第兩百二十四章:落筆


一柱檀香,裊裊而燃。

場上一眾才子選手,個個的架勢卻穩當得很,不慌不忙,十分從容;一會之後,才紛紛開始動手提筆。

才子競賽,第一單元舉行的是書法比試。書法不同詩詞,詩詞文章,或可以提前準備好,打好腹稿,若果臨場能猜中題眼,便可即刻默寫出來,遠勝過即興發揮。畢竟詞語句子,很難做到一氣呵成而毫無瑕疵,往往需要推敲,很費心思。

這一費,時間便過去了。

而書法,不能拿事先寫好的作品出來,必須現場書寫,不但考究個人的功底,還講究臨場的狀態,甚是微妙。

不過既然有資格代表各大州府,前來角逐天下第一才子名頭光第兩百二十四章:落筆華的,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其中絕大部分,都背負神童之名,自幼便經歷無數考核,心理素質非常過硬。

唰唰唰!

場上一片安靜,筆走龍蛇的細微聲響彙集成一條涓流。

葉君生提起筆,飽醮濃墨,可事到臨頭時卻遲疑了,眉毛揚了揚,手腕舉著,竟彷彿遇到了某個疑難一般,下不得筆。

他的舉止,被顧學政看在眼內。

天下第一才子競賽,評審班子足有九人之多,無不是名滿天下大鴻儒大家,在各項才藝方面,造詣很深。他們的選定,還是聖人欽點的,更加具備毋庸置疑的權威。

諸如李逸風黃元啟等,還不夠資格。

眼下場中,除了評審班子,各州學政大人同樣列席,坐在邊上,觀望才子們的表現。

毫無疑問,對於本州府的人,自然倍加注意。

從一開始,顧學政的目光就圍繞著葉君生與郭南明打轉。

郭南明的發揮很順利,檀香點燃之後,只稍稍沉思片刻,便揮毫潑墨,在宣紙上運轉起來。寫得很用心,眼神專注;再一看葉君生,卻舉著一支毛筆停滯在半第兩百二十四章:落筆空,落不下去。

顧學政心裡打個突:這是怎麼回事?

本來對於葉君生的書法筆墨,他相當有信心。在冀州時,其所作的幾幅字帖作品都得到很高的讚譽。其中那一幅《糊塗貼》,還被李逸風視之若珍寶,等閒都不肯給人家看呢。

以李逸風的身份地位,對於後輩筆墨如此關愛,足以表明水平已高到了一個層次——比李逸風本人還要高。

水平不會有問題,那麼為何無法落筆,莫非是心態出了意外?

顧學政頓時想到,葉君生聲名鵲起,可委實不曾經歷過什麼大場面。童子試這些,不值一提;至於文會,更加不同……

如果心態出了問題,很影響發揮呀。

顧學政捋一捋鬍須,皺起了眉毛:萬一在最穩當的單元環節裡失手,那差不多可以宣告葉君生出局了。

無奈如今情況,容不得旁人吱聲,著急也只能在心中。

嗯?君生放下筆了……對,若思緒不順,當自我調整妥當,再徐徐圖之。

見到葉君生沒有強自下筆,顧學政微微鬆了口氣。

轟隆!轟隆!

陰沉天空上的雷鳴不絕於耳,響得很密集,這樣的情況並不多見。

葉君生坐在椅子上,雙目落在書桌上的白紙,可思緒早雲遊天外:這雷聲,怎地聽在耳中,隱隱有心悸的感覺?尤其是魂神所在,在竅門之內,怦然騷動。被雷聲一下下敲打著,隱隱有脫韁之意,幸好天地玄黃頑石印自動發揮作用,穩穩地鎮守於上方,才沒有滋生出心魔念頭。

如此情形,前所未有過。

要知道他現在法相境界穩固,已非凡夫俗子,意識念頭經過凝練,等閒不會胡思亂想的。

他忽而抬頭去看妹妹,不知道是否修煉尚淺的緣故,少女卻毫無異樣。

葉君眉睜著烏黑的大眼睛,與哥哥對視一眼,眨了眨,那意思就在說:「哥哥你不寫字,看我作甚?」

葉君生卻一笑,又轉頭去面對白紙了。

雨,不知不覺大了起來。固然談不上傾盆大雨,可亦不復開始的千絲萬縷。雨點如麻,落在揚州城中,落在城外的江流之上。

忽而又起了風,那浩浩江流如同一條被撩撥發性、有了脾氣的巨蟒,漸漸發出了咆哮的聲音,浪濤翻湧滾動,時不時一個浪頭高高捲起,最後重重落在岸堤上,發出巨響,散為漫天水花。

此時江面還漂泊著一些舟楫,見到氣候變幻惡劣,趕緊轉舵划槳,往碼頭方向靠攏。

繁華熱鬧的碼頭,此時倒冷清。不少人或在船上,或在屋簷下,觀望波濤洶湧的江流,驚疑不定:「這陽春季節,不會發大水了吧。」

「應該不會。」

「那倒說不準,就看龍王爺的心情了。」

「上天保佑,龍王爺可不要暴走呀。」

「哎,真要發大水的話,禍害就大了。」

觀望著無不憂心忡忡,在大自然的變幻之下,人的力量何其卑微。萬一真要發生大面積的自然災害,無數百姓流離失所,荼毒至深。

時間有腳,絕不會有絲毫停留;那香爐中的檀香一點點燃燒下去,不用多久,便燃過中段,所剩不多了。

此刻場上的才子們,許多人都已寫出了一幅筆墨,正在進行自我檢查,看存在什麼問題不。如果覺得不滿意,不行的話,趁著還有時間,可以寫多一幅,從而比較優劣。

這時候,還沒有動筆的,只有葉君生一人。

他坐得筆直,眼勾勾地盯著那張白紙,如同看著一幅絕世佳寶,眨都不眨一眼。

顧學政瞧見了,暗自心急:這葉君生在搞什麼名堂,怎地還不動手落筆?等時間過得多了,那就窘迫不已。

這時候,葉君生居然乾脆閉上了眼睛,猶如老僧入定,一動不動——

風聲、雨聲、雷聲,交織成一片,聽著混雜,但聽得深沉些了,竟宛如樂章。

在其中,葉君生甚至還聽到了城外江流的奔騰之聲,浩大、威武、裹挾著一縷躁動不安……

聲音如潮,滾滾入耳,此時此刻,腦海裡恍然掠過後世的一幅警世佳聯,一個個字,清晰地浮現而出。

對了,就是這樣的感覺。

葉君生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伸手,拈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4-15 13:35
第兩百二十五章:驚雷


隨著監賽執事的一聲號令,所有的才子都要放下筆來,不得再進行書寫。

就在前一刻,一直密切注意葉君生情況的顧學政看到這位一向有些離奇的生員彷彿掐准了時間一般,意盡而墨就。

於是乎,差點跳到嗓子口的一顆心終於緩緩放了下來。繃緊的面色稍有平緩,便端起擺放在旁邊茶几的一杯茶,慢慢啜著。

約莫等了半刻鐘,有執事前來收取書帖卷子,一張張,很仔細小心地疊著,然後封住,最後呈交給評審班子。

夭下第一才子競賽,第一夭第一單元的書法競賽,至此告一段落。按照評審程序,明夭晚上將公佈結果,以甲乙丙丁為成績標準,落得丁級的,將直接被淘汰掉,無緣進入下一單元。

下一單元,將在後夭舉行,是音律。

所謂音律,便是琴弦洞簫之類的彈奏演繹。在夭華朝,屬於很高雅的一種才學,故被列入到競賽單元之中。

比試完畢,才子散場,一番熙熙攘攘的熱鬧不提。

走出去的時候,葉君生分明看見好幾位熟入,比如柳臨淵等,各自代表各自的州府出賽。

彼此相見,自然不大愉快,很是冷淡地微微示意,不外乎出自起碼的禮節需要罷了。

回到寓居之中,不多久,李逸風與黃元啟便冒雨登門上來了:

「君生,聽說你這一場發揮有所阻滯?」

李逸風眉頭一皺,問道。

書法對於葉君生而言,算是實力最為突出的一大單元,按道理說表現最好才對,何故臨場居然等到時間快要走完了,才匆忙落筆,殊不同其一貫風格。

箇中情況,顧學政不好直接找葉君生問話,故而假李逸風之口來問一問,表示關懷。

葉君生道:「確實有些,嗯,不知何故,心緒突然不寧,如有異物堵胸,不得豁達。」

聞言,兩老對視一眼,黃元啟道:「莫非緊張過頭之故?」

葉君生道:「也許吧。」

自家知自家事,斷無緊張的道理,卻是別有原因。不過這原因,未免過於驚世賅俗,不好道出。

說了幾句後,李逸風話題一轉:「君生,後夭的音律單元,不知你準備得如何了?要操何種樂器?」

葉君生摸摸鼻子,面露苦笑道:「學生對於音律,沒有太大研究,現在還沒定呢。」

一聽之下,二老頓時傻眼。()

黃元啟不甘地追問:「君生你未曾有準備?」

「呵呵,倒是準備了些,不過拿捏不準,究競該如何定奪。」

書獃子前身那是五音不全,一竅不通的;而穿越而來,固然有著豐富的音樂見識底氣,可時空兩隔,許多東西不登大雅之堂,不好使喚出來。莫說取個好成績,恐怕當場會被評審炮轟出去。

李逸風試問:「不知君生有何疑難,不妨演繹一下,老夫與黃兄也略通音律,或可幫你斟酌斟酌。」

「對,趁還有時間,趕緊參詳下。」

兩入執意要葉君生露一手,那邊葉君眉也睜大了眼睛,一臉期待——對於哥哥的音律,她只聽過葉君生唱歌,歌聲蒼茫,頗有些不合時宜的另類。但意味深長,詞義不俗,曲調順暢,很是耐聽。

但音律不是唱歌,主體在於樂器演奏,而非扯開喉嚨高歌。

問題在於,這一路來,葉君眉就沒見過哥哥擺弄過什麼樂器。

「兩位先生稍候,容學生去搬樂器出來。」

說著,葉君生走進房間,不多會,就扛出一件奇怪的事物來。

非常奇怪,怎麼說呢,貌似用數樣東西合拼而成的,一邊是三面小鼓,後面用金屬支架豎起,撐起一面鐃鈸般的東西。

李黃二老青年時期走南闖北,閱歷豐富,可不曾見過這般奇離古怪的玩意,不禁眼睛圓瞪,半餉回不過神來。

葉君眉疑問:「哥哥,你這個是什麼東西?」

葉君生搔搔頭:「算作是架子鼓吧。」

「架子鼓?」

李逸風脫口叫出。

「嘿嘿,其實還有個名堂,喚作打擊樂器,海外的新鮮事物。」

夭華朝之外,有大海,有其他的國度,有形貌古怪的外國入。諸如種種,李逸風等入亦是知悉。近年來,夭華朝經濟鼎盛,交通發達,倒有不少他國之民不辭萬里過來,或為遊歷,或為貿易。

同時,就帶來了許多新鮮別緻的舶來品,深得士大夫階層的歡迎。

莫非這架子鼓,就是一件舶來品?

李逸風和黃元啟趕緊湊上來,仔細觀摩一番,嘴裡嘖嘖稱奇,心道這葉君生果然了得,居然弄來件西洋樂器,只是,他到底會不會使?

可沒聽說誰會擺弄。

四道、不,是六道好奇的目光,頓時落在葉君生面上。

葉君生訕然地道:「我就是見此物新奇,故而買來玩一玩。」其實這東西,就是他依照前世的記憶知識,尋來相關材料製造而成的。

此事一直在秘密進行,隱於乾坤空間內,就算葉君眉都不曾知曉。

現在,到了競賽關節,才正式亮出來。

李逸風讀聖賢書,可並非頑固陳腐之徒,忙道:「那君生使來聽聽。」興趣濃生的樣子。

「只怕學生不善運用,聒噪了先生的耳朵。」

「沒事沒事,不聽安可知。」

「那學生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葉君生又拿出兩根似鼓槌非鼓槌的棍子,擼起兩袖子,精氣神一凝:

彭彭彭,鏗鏘鏗鏘……一陣密鑼緊鼓般的節奏聲響狂奔而出。

半刻鐘後,略顯狼狽的李逸風與黃元啟疾步奔出,面色蒼白,眼神呆滯,神智似乎都不大清醒了,彷彿耳朵發蒙般。

「先生先生,再聽一曲嘛,給些意見。」

葉君生追出來叫喚道。

李逸風大力搖一搖腦袋,抱拳苦笑道:「君生的西洋打擊樂太夠打擊了,老夫年邁,聽得心慌,他日有機會再聽吧。」

兩老生怕會被葉君生留客,逃也似的急急邁開步子就走。

葉君生忍住笑,返回屋子內,卻見到妹妹也是一臉聽傻的表情,看著他,就像看到個夭外來客一樣。

「哥哥,你太有才了。」

許久功夫,少女嘴裡才擠出這麼一句明顯言不由衷的話。

「哈哈,彫蟲小技而已。」

「哥哥,後夭的音律單元,你不會真得拿這件事物去吧。」

「也許會,也許不會。」

葉君生的回答模稜兩可,他心裡明白,這西洋打擊樂畢競太超前了,莫說領導潮流,恐怕會直接被潮流淹死。

不是有句老話嘛:超半步是夭才,超一步就是瘋子了。

葉君眉一吐舌頭,不以為然。

此時夭空烏雲翻騰,雨水更密,一股股的,猶如直接從夭上倒下來,堪稱真正的「傾盆大雨」。

風雨之中,閃電縱橫交錯,間或一個炸雷響起,震得入心惶惶。

這一場雷雨,來得好不兇猛。

葉君眉喃喃道:「下這麼大雨,怎麼去買菜?」

葉君生回答:「不急,等會再出去吧。這場風雨,有些不正常。」

「不正常?」

葉君眉精神一抖摟,能被哥哥說為不正常的,那就一定有問題,難道說其中有古怪蹊蹺?

葉君生皺著眉毛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覺得不正常,讓我心緒不寧……對了,君眉,你已凝聚陰神出竅,聽此雷聲,可曾感覺不妥?」

葉君眉托著下巴,撲閃著大眼睛,道:「那倒沒有,我那魂神隱藏得很好,很是穩定。」

葉君生聽著,心中有念頭掠過:妹妹新晉陰神境界,按道理魂神不會那麼快就穩固住的,難道她夭賦異稟,不類常入?

念頭掠過,可很快就壓下去,不去多想。當務之急,應當調查清楚再說。

意念驅動,豬妖登時從乾坤空間內現身出來,剛落地上,第一時間便向葉君眉入立作揖施禮,討好地道:「豬升夭拜見小老爺。」然後才叩見葉君生,口呼「老爺有何吩咐」。

葉君生道:「夯貨,這一場雨來得迅猛非常,我總覺得不對勁,因此放你出來,四下巡邏一番,看有沒怪異之處。」

豬妖在夭地玄黃頑石印內憋悶已久,如今終於得了任務,可以出外了,歡夭喜地,立刻應諾:「老爺有令,俺老豬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對於它的口花花,葉君生早習以為常,叮囑道:「你巡邏歸巡邏,萬事要小心為上,不要妄動妖力,以免驚動大城隍,惹來禍端。」

事關重要,非同小可,豬妖自然不會含糊,忙道:「老爺放心,俺老豬會小心行事的。」

「好了,你去吧,一有發現,即刻回報。」

豬妖領命,肥嘟嘟的身子極其靈活的一個騰挪,俏然從大門口溜出去,消失在風雨內,頃刻間便不見蹤影。

葉君眉不無憂慮地道:「哥哥,會不會有事發生?」

葉君生搖搖頭:「現在還不好說,希望沒有事吧。不過多加留意小心,總是沒錯。」

葉君眉重重一點頭,嗯了聲。

交談完畢,各忙各事,回到房間,葉君生先練了一會丹青,聽得窗外風雨不止,雷電不休,千脆就坐到床上,要魂神出竅親自視察一番。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4-22 15:47
第兩百二十六章:凶物



在雷暴天氣之下,魂神出竅不是個好選擇。

雷電之力,大自然的威能,天生就對陰魂一類有著致命的相剋殺傷,等閒的孤魂野鬼在這等氣候中只要稍稍冒頭,估計就會魂飛魄散。不用直接撞上,估計霹靂一響便足矣。

葉君生之所以敢冒如此風險出竅,除了他陰神凝聚法相,很是穩固之外,還多得依仗天地玄黃頑石印的庇護。

風雨如晦,魂神破空而出,自得形象,頭頂寶印,個中一口小鼎盤旋飛動,隱隱有吞吐之意。

噼啪!

雷電猶具靈性,長了眼睛似得,居然察覺到葉君生的存在,當頭一道電光打落。

「我頂你的肺,敢情我現在成了引雷針了!」

葉大秀才暗暗爆粗,好在打落的閃電對己身殺傷輕微,影響不是很大,都被寶印給卸掉化解了。

即使如此,他還是暗暗心驚,這天地奧妙,果然浩博無窮,窮極人力而所不能究。

期間葉君生還發現一個奇妙的跡象,就是天地玄黃頑石印居然似乎能夠吸收雷電之力,只是不大明顯,遠非鯨吞暢飲,很是細微地發生作用。

純陽之寶,雷電至陽,貌似有相通之處……

葉君生若有所思。

可眼下其不敢怠慢,雖然仗著法寶的力量,能出竅觀察,可狀態難以保持長久,挨多了雷電,哪怕寶印都頂不住。歸根到底,他本身修為不夠,寶印煉化未完全,尚且無法發揮出全部的潛力。

於是靈目啟動,觀大地蒼茫,這風雨中的揚州城,與平時大有不同。

咦,大城隍的氣息居然不在?

很快,葉君生便發現異常之處,在城隍廟方位,竟沒有看到城隍神氣;相反,天空之上,籠罩這個城府的,反而是滿空的七彩霞光文氣,燦爛非常,遠遠看上去,猶如一匹光彩奪目的錦布。

在風雨交加的時候,分外醒目。

才子雲集,幾乎個個都有文氣萌生,區別只在於多少而已。

這文氣彙集,蔚然成勢,就形成這難得一見的景觀。

但這片文采之氣,對於葉君生來說倒沒有多少反噬,反而氣象平和,引動他本身的文氣,猶如水流入海,和諧共處。

好傢伙!

葉君生讚歎一聲,忽而明白大城隍那邊的境況了,恐怕被這麼一大片文氣壓抑住,十分難受,故而不得不暫且避過鋒芒吧。

真正的讀書人修身齊家,養浩然正氣,不畏鬼神,當有大道理。曾有記載,有讀書人結廬而野居,夜半讀書時遇鬼入捨,毫無畏懼,高聲叱喝而使得鬼魂退卻。

其中因由,除了讀書人念頭剛直之外,還多得本身凝練出了文氣,是以邪魅不敢侵害。

從這方面講,雖然多數讀書人手腳缺乏氣力,但他們的意念能力卻非常突出,無法對抗惡人,卻能對付惡鬼。也算一飲一啄,相剋相生。

快速觀察完揚州城中的情形,目光一轉,看望城外,舉目遠眺,但見蒼茫無窮,深沉似海,竟難以穿透得太遠。稍稍看久了些,雙眸便開始乾澀,仿若受到刺冇激,要流出眼淚來。

深沉的遠處乍然裂開,一股黑氣沖天而起,在半空幻化成一道猙獰的形象,仿若巨蟒毒蛇。

煞氣!

沖天的煞氣!

彼此相隔百里,但一瞬間葉君生靈目便受到遠方煞氣的衝擊,刺痛得如針冇刺瞳,腦袋嗡的一響,整個人差點跌落下來。

不好。

葉君生暗叫一聲,在那瞬間,他如同被一頭絕世凶物盯住了一樣,如墮冰窟,全身都忍不住在打冷戰。

頂上寶印頗有些艱難地一個旋轉,讓葉君生的神智得以恢復清醒,毫不猶豫地直接飛回房間中,魂神歸竅。

冷,冷呀!

他雙眼睜開,牙縫裡擠出含糊的呢喃,叫著冷,而後背卻發了一身冷汗,將衣衫都濡濕了。

從那一道凶悍無匹的煞氣內,葉君生感受到了似曾相識的氣息,並且一股打靈魂深處萌生的顫慄洶湧噴發,害怕的情緒轉眼淹沒身心。

人有七情六慾,害怕屬於典型的負面情緒,湧噴而出,一旦氾濫成規模,就會主導人的身子,乃至於不受控制地有諸多表現異常,好比說雙腿發軟走不動,大小便失禁等,達到頂點時,直接被嚇破膽而死。

從前生到今世,葉君生也算經歷豐富,遇過不少大場面,心理素質很是過硬。但時至今日,眼下他發現自己竟脆弱得如同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那般,如此軟弱無助。

「哥哥,哥哥你怎麼啦?」

前來叫葉君生吃飯葉君眉見到哥哥整個人縮成一隻蝦米般,裹著一張被子睡在床上簌簌發抖,頓時被嚇得不輕。趕緊走過去,就見到葉君生面色蒼白如紙,一粒粒黃豆般大的冷汗滾落,伸手一探,燙得嚇人。

「哎喲哥哥,你怎麼發燒了?」

少女焦急起來。

「冷,好冷……」

葉君生嘴裡含糊地叫著。

葉君眉急忙去拿被子,再給哥哥蓋上的時候,卻被他一把抱住——哥哥抱得如此緊,恍若溺水的人終於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葉君眉從不曾見過哥哥這樣,一直以來,在她心目中,哥哥都是沉穩、睿智,堅定的模樣,可眼下,葉君生脆弱如孩童。

一定發生了某些事故,否則以哥哥的身冇份,不可能反常表現至斯。

「哥哥,不用怕,我在這兒。」

說出這句話時,葉君眉恍然有一種錯覺:一路來,可都是哥哥對自己說不用怕的……

葉君生病了。

這一場病來得非常突然,毫無徵兆就將其擊倒。

冒著潑盆大雨,葉君眉出去請了揚州有名的大夫前來診治,得出「驚悸過度,心火焚腑」的結論,開了一貼安神藥,讓葉君眉煎熬好了,餵給葉君生服用。

這消息暫時並未傳播出去,在平行的時空內,此時揚州最大的酒樓攬月樓卻歌舞飛揚,筆墨橫陳。

做東請客的是江南三大才子之一的梅雪海,至於賓客,自然都是平時與他相近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才子,不僅僅是江南,其他州府的也有,比如說來自冀州的郭南明,便位居上席。

才子也有圈子,圈子的特徵遠比其他行業來得涇渭分明。這些讀書人,但凡少年成名的,就沒有幾個不傲。因為傲氣,所以能玩在一塊的難度更高。

梅雪海包下這一件寬闊的雅間,與相好的友人濟濟一堂,言冇論的主題便是關於今天結束的書法競賽單元。

比試已過,就輪到交流心得的時候了。

吃喝過後,席間有人提議即席揮毫,將在賽場上所書寫的字帖重新寫一幅出來,權作比較。

這一提議,立刻得到大家的認同,於是另外擺好書案,一位位才子輪流上前,潑墨提筆,書寫作品。

臨場發揮與現在的發揮,自然存在不同,但差別不會太大。更何況彼此所要看的,不僅僅是書法的水平,還在於書法的內容。

一幅好書帖,筆畫功夫為首要,可書法內容也不容忽視。好比說一代名家,手執如櫞大筆,寫出驚天之作。可假如所書寫的是一個「屎」字,那就算妙筆生花都是假的,這一副作品不登大雅之堂,可以說價值全無。

一幅「屎」字,能掛到哪裡去?

只怕廁所都不好安排。

當然,但凡寫字的,都不會如此「別出心裁」,自掘墳墓。然而對於書法內容的講究依然重要。借用聖賢書名言名句,往往比不過原創的文字,尤其是一些好文章,好語句,再通過好的書法表現出來,相得益彰,能給予該作品很大的加成價值。

當初葉君生寫糊塗貼,書帖之句涵義警醒,可謂字字珠璣,從而使得李逸風這等大家人物愛不釋手。畢竟一幅作品的價值,往往都是多方面組合而成的,可不僅僅只寫得一首好字那麼簡單。

如今天下第一才子競賽,水平極高,考究的東西就更不用說了。不拿出看家本領來,根本取不得好成績。

一幅幅作品寫就,互相傳閱,酬和的談論此起彼伏,很是熱鬧。其中,梅雪海的字自然得到最多的讚譽:

「天下才俊揚州聚,漫空風雨見吾心。」

這一對子頗為大氣,大氣中又見細微,有耐人尋味的地方,再結合了其一手歐陽體楷書,法度嚴謹,筆力險峻,顯然已深得大家精髓。

「南明,依你之見,今日那葉君生發揮如何?我可聽說,他書法不錯,在冀州的時候名動一時,可惜無緣一見。」

聽著眾人的讚譽,梅雪海只臉露微笑,毫無浮誇得意之狀,又或者對他而言,這些讚譽屬於意料之中的事,不值得洋洋得意。

聞言,郭南明沉吟片刻,才道:「今日在場上,我寫好後曾暗中觀察葉君生,見他遲遲沒有落筆,彷彿有所阻滯。」

「原來如此,這個我倒沒有注意。」

這時旁邊有人適當插嘴道:「雪海兄,你只要不寫岔了,別人如何,何須在乎?」

「不錯。」

「可不是嘛,學海兄你的字,早在三年前就一貫一字的,別人如何能及?」

郭南明面色有些黯然,實力就是實力,差距就是差距,比起梅雪海,他自愧不如,傲氣不代表可以目空一切。

那麼,葉君生呢?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4-23 15:21
兩百二十七章:祭神


揚州府衙同樣在大擺筵席,知州大人領銜一干揚州大小官員,正非常熱烈地宴請各大州府的學政,以及鴻儒名宿等,濟濟一堂,多達百餘眾。

盛世多宴席,尤其官場之上更加講究。

如今天下第一才子競賽在揚州書院舉行,可謂王朝開國以來少得的盛世,必須要辦好,辦熱烈,辦轟動,如此才算對得住聖恩眷顧。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傾盆大雨,雷電交加,陰沉的天空彷彿蒙上了一層陰影,多少令人不愉。尤其之前已有急報傳來,道城外江水猛漲,浪濤驚人,隱隱竟有氾濫之意,這使得揚撲知州好不煩惱。

萬一江堤決裂,江流洶湧,水淹千里,那就嚴重了。

不過眼下夏季未到,怎麼無緣無故會暴雨肆虐?應該只是今天的雨下得比較大罷了。

應該就是這樣……,

知州大人如是想著,稍稍將心頭的陰霾驅逐了些。然而事關重大,一方面他已發下命令叫叫數名官員出動,帶領千餘官兵出城巡視情況,安撫人心了。

一句話,只要過了今晚,大雨不再下,就什麼事都沒有。

那些現在,繼續喝酒吧。

咕嚕!

一碗苦苦的藥水灌進去,貌似立刻發生了作用,葉君生悠然醒來。

「哥哥,你終於醒了!」

葉君眉驚喜地叫道。

「現在是什麼時辰?」

葉君生醒來第一句就如是問道。

葉君眉一怔:「戌時了。」

葉君生一咕嚕爬起身:「我要出去一趟。」

「啊,哥哥你剛有些好轉就要出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葉君眉一下子抓住他的袖子,不肯鬆手。

葉君生苦笑道:「事情大了。」

「難道是?」

少女冰雪聰明,似乎想到了些什麼。

「所以我要趕到城隍廟去看一看,確定一下。」

「城隍廟?」

葉君眉有些跟不上哥哥的思維。

葉君生目光有些迷離:「俗話有說,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也許我現在該去知會一下。」

「可你的身家……」

「我沒事。

葉君生擺擺手,自家情況自家最清楚,他得的不是病,即使硬要說是病,也不是普通的病。倘若推測成真,揚州城將面臨一場滅頂之災,真不是兒戲的事。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葉君眉始終有些放心不下。

「不用了,我很快就會回來。」

葉君生留下這一句話,拿過一柄油紙傘,推開門,迎著風雨走了出去。

時候不早了,加上風雨不休,現在很是昏沉。出了書院,轉上街道,路上了無行人,寂寥得很。倒是街道兩邊的酒樓處,燈火明亮,推杯換盞的聲音不絕於耳,其中裹挾著歌弦之音,拍掌聲,歡笑聲。

毫無疑問,每一處歡樂,都有盛宴舉行。

相比之下,葉君生獨自撐著油紙傘在下面走過,就好像整個世界只剩得他一個人獨行。

一個人,冇面對世界。

葉君生的腳步很穩,踩在水流橫溢的路面上,但那些水竟如同有靈性般散開,並未濡濕他的鞋襪。假如有人見到,肯定會吃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水遁!

不知不覺間,葉君生便稍稍運轉了水遁的功夫,將腳下的水分開,侵不過來。他的「百度貼吧啟航冇文字」水遁本來依附在本命飛劍將進酒之上,因為飛劍修煉進步的緣故,已能擴散駕馭出來了。固然還無法真正做到乘風破浪,可應付些積水綽綽有餘。

他走得不慢,不多久就來到城隍廟前。

這般時候,哪裡還有香客前來燒香,廟祝等也早早關閉門戶,安歇去了。

站定,抬頭,凝視,久久不動,如一尊豎立在門外的雕塑。

咿呀!

忽而廟門一響,被人打開,裡面走出一個人來,光頭、身子瘦小皺巴巴灰色僧袍,兩手空空,只脖子間掛一串素白的念珠。再仔細看看,小眼睛,鼻孔朝天,兩撮鼻毛森森然冒出來,不知多久沒有收拾過的,都可以剪下來當筆頭毫毛了。

臭和尚。

葉君生立刻認出了對方,當初在冀州,臭和尚出手救了楚三郎,當其時他曾經到過對方的懸空寺。那時候臭和尚還說他身懷慧根,想普渡自己遁入空門呢。

時空變化,兩人又在揚州相遇了。只不過相遇的時間地點環境,頗有些不同尋常。

明顯,第一時間臭和尚也認出了葉君生,雙掌合十,唸一聲佛號:「書生安好?」

昔日其施展《無根普渡術》,妙手空空種桃花,製造幻境,開花結果,要點化葉君生,不料遭受文氣反噬,破了術法。而對於葉君生的底細,並未洞悉清楚。此時偶遇,頓時想到,葉君生應該是來參加才子競賽的,倒不是稀奇的事。

多時不見,臭和尚身上的臭味更加濃郁了,散發出來,簡直就像一條惡臭的鹹魚。真不明白,這股臭味究竟從何而來。

好歹,他也是一名術士呀。

葉君生搔搔頭,作揖施禮道:「原來是大師,冀州一別,風采如昔。」

臭和尚呵呵一笑,雙眸隱隱有精光流露:「暴雨如注,不知書生為何來城隍廟?」

葉君生道:「正因為這場雨來得兇猛蹊蹺,我心緒不安,這才來拜見城隍爺,求個平安。」

「嗯?」

臭和尚微微一怔,忽而伸手一招,但見漫天雨幕倏爾產生一種變化,扭曲起來,合成一股水流,再一變,居然凝成一張兇猛的臉容,作飛天夜叉狀,惡狠狠地朝著葉君生身上撲來…

而面對這一切,葉君生貌似毫無反應,神色有些茫然。

嘩啦!

水流面容堪堪臨近,瞬間又自動化解,又變成無數的雨滴,小珠子般叮叮咚咚的落了一地,四散滾開來,毫無跡象。

臭和尚眉目低垂,道:「書生若不嫌棄,不如你我到外面喝一杯?至於拜見城隍爺,呵呵,今天城隍爺不在,不用拜了,拜了也是浪費。」

葉君生面露微笑:「聖賢有云:『祭神如神在」我就在門外作揖即可。」說罷,就肅立於外,朝著城隍廟畢恭畢敬地拱手作揖,施以禮節。

「祭神如神在?」

臭和尚若有體會,含笑不語。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5-7 17:54
第兩百二十八章:災情



    雨夜,一燈挑起,卻是個猶未收攤的街邊攤子,賣些麵食之類的,同時賣酒。

    此時此刻,除了臭和尚與葉君生外,再無第三個客人。

    攤主是個上了年紀的糟老頭子,眼神渾濁,依照客人吩咐煮好了兩大碗混沌面後,便自顧縮到角落的板凳上,雙手攏在袖子裡,閉目養神。

    酒,絕非好酒,但十分夠喉,喝一口進喉嚨,頓時像被火燒了似的,一股火辣辣的感覺直接延伸到肚子裡頭去。

    「爽!」

    臭和尚大口痛飲,讚一聲道。喝酒後,又伸出筷子夾起一大塊滷肉放進嘴裡——這滷肉屬於混沌面裡的。

    葉君生面現一抹古怪的神色,忽問:「出家人也吃酒肉?」

    臭和尚打著禪機悠然回答:「吃,也不吃;吃,亦等於不吃。」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臭和尚一聽,眸子頓時亮起來,讚道:「好一句『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此話可有來歷,又或是書生信手拈來之語?」

    葉君生微微一笑:「說起來歷,還真有個典故。」

    「願聞其詳?」

    臭和尚興致勃勃。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頭坐;世人若學我,如同進魔道。」

    臭和尚凜然傾聽,嘴裡喃喃著:「此言出自何人之口?」

    「高僧,一位小生偶遇到的高僧。」

    葉君生張口而出,毫無壓力。

    臭和尚凝視著他,良久歎道:「若有機會,貧僧也想與此高僧一聚。書生果然身居慧根,與我佛有緣,不如就此皈依我佛,如何?」

    說著,雙掌合十,面相莊嚴。哪裡還有絲毫邋遢爛漫的感覺,分明便是一位得道高僧。

    葉君生很自然就想起在前世那位傳說滿天下的得道高僧,兩者依稀有頗多相通之處。

    只可惜,就算對方舌綻蓮花都好,己身本心穩固,卻不會受到任何意動。路子不同,本就不會走到一條道上去。

    臭和尚再一次失敗,無奈只得繼續吃麵喝酒。再不開口。

    葉君生卻無食慾,起身作揖道:「大師,小生另有事務,就此告辭。」

    臭和尚抬起頭,有點牛頭不對馬嘴地道:「城隍不居其位,小心鬼魅作怪。」

    「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葉君生的回答滴水不漏。

    臭和尚忽地笑了,望了望天色,貌似自言自語:「這場雨,會繼續下。」

    葉君生身形一滯。終於還是撐開油紙傘,走進雨幕中。

    「可惜。真是可惜了。」

    低低的聲音從唇間漏出,和尚埋頭專心致志吃起面來。

    另一邊的攤主老頭,面上的神色更是茫然:本來一位書生與一個衣著邋遢的和尚走在一起便屬於奇怪的行為,而兩者的交談對話更是不知所云……

    夜色深沉如海,居首望天,眸子有靈光閃爍,但見天空肉眼不可見的地方。血氣與文氣的所凝結的態勢竟彷彿被風雨吹打得變得動搖,並且稀薄。

    目光轉下,又見一些陰氣飄飄蕩蕩地從旮旯處冒出。互相糾葛在一起,慢慢凝結著,隱隱合攏成人的形體。

    很快,這陰氣便嗅到了生人氣息,並且落單的,立刻像嗅到腥味的貓,興奮地撲騰過來。

    滋滋滋!

    如同滾水潑雪,絲絲陰氣還沒有靠近葉君生一丈內,便被一股凌厲的劍氣所絞殺掉,消融得渣都不剩了。

    回到居所,葉君眉等得都有些不安了,見到哥哥平安歸來,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

    「哥哥,怎麼樣了?」

    葉君生面露苦笑:「我們被盯上了。」

    「盯上了?」

    葉君眉不明白。

    「你還記得我們從船上下來,重遇豬妖所發生的事嗎?」

    葉君眉記得,當時她被哥哥帶著,飛進一口幽深的洞穴內探險,而後發生了變故:「難道那裡住著怪物,追過來了?」

    「是怪物還是人現在不好說,總而言之不好應付便是了,當前已有圍城之勢。」

    少女聞言,頓時急了:「那我們趕緊走吧。」

    葉君生搖搖頭:「走不掉了。」

    「那該怎麼辦?」

    葉君生雙眸驀然有寒芒閃過:「來就來吧,咱們也不是任人踐踏的軟柿子。」雖然實力相差懸殊,但人在城中,依然有退路。他同時明白,對頭來勢洶洶,顯然與天地玄黃寶印大有關係,否則不至於擺下如此大陣仗來追殺。

    那麼,也就意味著寶印的存在洩露了行藏,至於事件的嚴重性,還屬於未知。看來答應西門二公子出海之事,真答應對了,可暫時避一避。

    當然,前提在於能否安然度過迫在眉睫的這一劫。

    漫長的一夜過去,第二天人們起床發現大雨仍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如注而下。城中低窪的地方,早就積水成池了。不少排水不好的街道,水都浸到人的小腿處。

    至於城外,尤其江流水位更是直線上升,浪濤陣陣,席捲著岸堤。

    大雨沒有減弱的趨勢,落個不停,上至知州大人,下至普通的老百姓,都覺察到了某些不好的徵兆,惴惴不安。府衙內,伴隨著一道道情報返回;然後就是一道道命令被發下去,有各種職責的人員整裝待命,隨時做好出擊的準備。

    天災向來是觸發人禍的根源。

    相比這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氣氛,揚州學院那邊卻依然文藝范兒十足。風雨氣候,對於才子們來說意義不大,甚至有些人還喜歡,對雨賦詩作詞,頗有雅致。

    他們更為關心的,是傍晚時分才子競賽書法單元的公榜結果,看看自己是否能取得一個好的成績。

    成績關乎到他們最為看重的聲名前途,自然不容有失。

    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多的才子們已湧進書院,等候在公佈榜單的大廣場上,一心期盼結果早點出來。

    人頭湧湧,或交頭接耳,或靜坐沉思,各有情態。但無一例外的,只要來到這裡,眼眸裡的焦慮之色怎麼都掩飾不住。

    不過,也有些才子沒有來的,卻是自信滿滿的人,諸如梅雪海等。對於他們而言,其實在落筆的一霎那,結果就已見分曉。

    既然如此,何須眼巴巴來等著公榜?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5-11 13:08
第兩百二十九章:公榜



   攬月樓,頂樓三大雅間都被人包了,卻涇渭分明地分成三大圈子——才子的圈子。之所以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此樓,一來攬月樓在揚州名氣最大,最豪華;這二來嘛,也可以視作互相之間的一種戰鬥。

    文人之鬥,君子動口不動手,不見刀光劍影,但同樣寸土不讓。

    推杯換盞之際,又有歌弦音樂,一派歡娛;窗外不停休的風雨聲,在他們聽來,反而增加了幾分詩情畫意。

    席間的熱門話題自然而然就圍繞著即將公佈的榜單名次展開,談論的興致勃勃。

    「劉天辰,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雅間內,郭南明眉毛高高挑起。

    劉天辰冷然道:「沒什麼意思,就是看不慣而已。」

    「你看不慣什麼?」

    本來郭南明與劉天辰只是在酒樓走廊處偶遇,卻一言不合,發生了些言語口角。

    「郭南明,在書院中,某敬重你為咱冀州才子,一向佩服。熟料來到江南,你處處長他人志氣,捧江南才子的臭腳,沒端污了一身骨氣,實在讓人看不過眼。」

    郭南明一張俊臉漲紅,怒道:「我與梅兄等人以文會友,何來捧臭腳之說?劉天辰,你給我說清楚了。」

    劉天辰不甘示弱:「物以類聚,你我等皆代表冀州,代表書院,而你天天與梅雪海他們黏糊在一塊,是何道理?」

    聞言,郭南明為之口滯。對方說辭,未嘗沒有道理。文場如戰場,按道理自家在這個關口的時候真不應該和梅雪海他們走得太近才對。只是文場又絕非真正的戰場,朋友來往,亦為常理……

    一時間,他不想多做辯論,拂袖道:「劉天辰,那只是你個人的看法。請勿施加於人。身為讀書人,便應胸襟廣闊,豈能拘泥,不通世故?就說葉君生,天天關門躲在家裡,閉門造車,更非王道。」

    劉天辰哈哈一笑:「君生那叫養精蓄銳,你就看吧。這榜單三甲,必有君生一席之地。」

    對於葉君生的書法水平,他可是非常有信心。

    「好一句『三甲必有一席之地』,好大的口氣。」

    突然有人冷笑著說道。

    卻是郭南明和劉天辰的爭執,驚動了雅間裡的人,一前一後,出來看個究竟的分別是梅雪海,以及古問道。說話者,正是古問道。

    片刻之後,第三個雅間也有人出來了。是柳臨淵等,都是熟人。

    古問道瞥著劉天辰:「這位可是競賽同仁?」

    劉天辰面色一滯。搖了搖頭。

    「哈哈,那就可笑了,連競賽資格都沒有的人,又有何立場評頭論足,大言不慚地說話。」

    劉天辰一咬牙:「某雖然沒有資格參賽,但眼睛不是瞎的。」

    古問道不置可否:「眼睛不瞎,但是眼光短淺。井底之蛙。」

    劉天辰頓時怒了:「如此,你敢不敢與我一賭。」

    「有何不敢?」

    古問道就是等這一句話——葉君生詞作非凡,可畢竟聲名鵲起。時間太短。再說了,他的書法名聲可遠不如詞作。

    在這一點,古問道自謂拿捏得很準。本次競賽,強者如林,就連他自己都不敢拍著胸口說必進前三,那葉君生何德何能?

    書法衡量標準,可遠比詩詞要求更加複雜,並且嚴苛。一筆一劃,研究的功夫深得很。

    劉天辰伸手一掏,將錢袋拿出,啪的扔在桌子上:「我這裡有銀子十五兩,就賭這個。」

    這點銀子,古問道毫不放在眼裡,稍一舉手,後面便有僕人拿出一張十五兩的銀票,與錢袋放在一塊。隨即其朝著周圍團團作揖:「各位不妨給做個見證了,免得有人輸了賴賬。」

    聽他這麼一說,圍觀的眾才子皆露出會心的微笑來。天下第一才子競賽,榜單三甲,談何容易。哪怕只是小單元的三甲,都絕非易事。眾人聽聞過葉君生的詞作,可見過他書法的少之又少。

    這一場打賭,在場的人絕大部分都認定古問道贏定了。

    梅雪海目睹事態發展,微一搖頭:無聊。對郭南明道:「南明,我們進去繼續喝酒吧。」

    郭南明腳步略一猶豫,最後還是跟著走了進去。

    「南明,那位是觀塵書院的同窗?」

    郭南明點一點頭。

    梅雪海笑道:「看得出來,此子與葉君生平時關係應該不錯吧。」

    「嗯,與葉君生談得來的人不多,他即為其中之一。」

    郭南明說道。其實在他看來,葉君生的性格倒不至於怪僻冷淡,怎麼說呢,總是缺乏能談得來的話題,面對其時,許多話難以說出口。當然,因為過去的一些摩擦,郭南明可不認為自己能和葉君生推心置腹,成為好朋友。

    「葉君生的書法,在冀州真得很有名?」

    梅雪海話題一轉,轉到關鍵要害處。

    郭南明默然,一會之後緩緩道:「在我之上。」他本為極為傲氣的人,絕不肯輕易低頭認輸,可在冀州發生的種種,卻讓他幾乎一敗塗地,誅心的話,難以啟齒。

    梅雪海目光閃爍,沒料到他會說得這麼直接。不過即使如此,梅雪海也不認為葉君生能躋身書法單元前三甲,因為郭南明的水平,也就是前二十的位置,勝過他,不能代表什麼。

    「呵呵,這麼一說,我對於他越來越有興趣了。」

    當初北上冀州,就有找葉君生「切磋」詩詞的意思,現在才子競賽這個大舞台上相遇,就屬於最完美的機會。那就不單單比詩詞,而是比綜合所有的才能了。

    如此,倘若葉君生水平太次,勝之不武,也就沒啥意思了。

    「公榜啦!公榜啦!」

    猛地樓下傳來一聲殺豬般的嚷叫,卻是兩三名跑腿的小廝不約而同地從書院那邊的方向冒雨衝回來攬月樓,一路跑,一路嚷叫,引得無數人注意。

    這般境況,簡直和科舉放榜的時候有得一比。

    也許對於很多文人才子來說,本次才子競賽的意義甚至重於科舉。科舉每三年都有一考,才子競賽恐怕就舉辦這麼一次,錯過就再沒機會了。最重要的是,聖人御筆呀!

    「天下第一才子」的牌匾往門上一掛,武官下馬,文官落橋,無上榮光。

    「榜單呢,快拿出來!」

    小廝剛上到樓,便被一群書生圍住了,個個伸長了脖子,都想第一時間看到抄錄下來的榜單內容。

    「各位老爺不必急,在這呢。」

    小廝倒不慌不忙,小心翼翼地取出貼身藏好的榜單來,拿著,首先交予差遣自家出去打探消息的本家老爺手中。

    經歷開始的騷動,這時候大家的情緒都慢慢平穩了下來。

    只見榜單被抄錄得整整齊齊,分為四大塊內容,甲乙丙丁,屬於四個成績的劃分標準,一筆一劃,每個人名都寫得很清楚。

    書法單元的比試,如果成績只得最末等的乙等的話,將會直接被淘汰,無緣參加接下來的其他競賽內容。從這個立場上說,並非說乙等的人寫得很差,而是相比其他人,相對落了下風而已。皆因每一個單元淘汰的名額,都有一定的數量,必須取足。

    榜單一鋪開,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自動忽略了後面的字樣,而是聚焦般凝聚到甲等欄上,直接看成績最好的才子名字——

    「嘩!」

    一大片驚歎聲猶如一個被颶風攪動的浪濤,轟然炸開,然後現場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默。

    「怎麼啦?」

    「發生了什麼事?」

    隨著榜單公佈,大夥兒在雅間都呆不住了,紛紛湧出廳堂來,廳堂空間可就大得多了,熱鬧非凡。

    人太多,兩三份榜單明顯不夠,就有不少人被擋在圈子外面,固然跳起來都無法看到具體內容——這時代,讀書人近視的可不少,又沒有眼鏡可用。

    越是看不到,心裡就越是焦急。

    梅雪海等還留在雅間內,沒有看榜單,率先聽到這麼一聲有異常理的驚歎,都不禁露出疑惑的神情。

    下一刻,答案揭曉了:

    「天下第一才子競賽書法單元,成績甲等者三人,排名不分前後:梅雪海、宋曉峰、葉君生……」

    梅雪海與宋曉峰皆為江南三大才子,聲名綽越,成名已久,躋身三甲情理之中,關鍵在於「葉君生」這個名字,實在有點刺眼,讓人第一時間不大好接受。

    古問道眼勾勾望著榜單,他的名字出現在乙等第三名處,名次不算低,可以說還超過了預期,本來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當看到葉君生的名字出現在甲等欄處,筆筆劃劃,張牙舞爪,所有的興奮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從不敢相信到只能相信,一股濃濃的挫敗感猶如烏雲蓋頂,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哈哈,我就說了,君生必定晉身三甲,贏了,贏得好。」

    劉天辰的笑聲張狂得都有點忘形了,但這時候,誰都沒有反駁的勇氣。

    「這位才子,你輸了,不會賴賬吧,有這麼多見證呢。」

    得理不饒人,劉天辰可不願給古問道台階下。

    雅間內,梅雪海臉上還帶著笑容,只是分明僵硬了些,忽問:「葉君生所寫書法,所寫何句?」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5-11 13:09
第兩百三十章:對子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這一幅對子,對仗工整,語句深入淺出,卻發人深思;而那二十二個飽蘊個人風格的大字,下筆蒼勁,筆畫有力,墨意真像透入到紙裡頭似的,怎麼摩擦都摩擦不掉。

    觀望此聯,首先吸引人目光的並非這一手好筆法,而是對子深刻的寓意,以及字裡行間所自然而然表達出來的寬闊胸懷。樸素簡單,幾乎沒有多少辭藻而言,可遠比那些花團錦簇般的文字更加深得人心,越是咀嚼,越有意蘊。

    揚州學院,公榜廣場處,聞訊而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都是看到抄錄下來的榜單,而心感疑惑的人,懷著好奇的心思奔赴而來,要親眼瞧一瞧:那葉君生何德何能,竟能佔據三甲位置,與梅雪海宋曉峰並駕齊驅。

    本來諸多不服的心氣,可在看完葉君生這一幅字後,盡皆默然;原本喧囂的聲浪頓時變得悄無聲息。

    在場諸位,基本都是才子,才子眼光自不等閒,作為識貨之人,一眼看下來便知道這一幅字所代表的價值了。

    字好,對子更好,妙手偶得,相映成輝,幾無破綻。

    相比下來,無論是梅雪海或者宋曉峰的作品,都黯然有些失色,落了下風。假若書法單元前三甲細分名次的話,毫無疑問葉君生的字會獨佔鰲頭。

    此子,不簡單呀!

    對於許多人而言。葉君生的名頭基本源自他那幾首傳到江南的詞作。至於其他,瞭解不多。

    正因為瞭解不多,這才產生出許多輕視之意,當初盤口時,葉君生的名次就遠遜他人。而不少江南才子更是早早放出豪言:要讓葉君生這個所謂的北方第一才子水土不服,落個灰溜溜的下場。

    熟料風雲突轉,在第一場的書法競賽單元,對方大放異彩,幾乎搶奪了所有的光環。

    評委組已有詳細的評語下來,評點葉君生對子的為「二十二字。而有仁者之心。」

    自古聖者重「仁」。

    心繫天下,即為仁。

    評論之高,實屬罕見,足見在他們眼中,葉君生這一幅字真是達到了一個很高的水平高度。

    對於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來說,已為無上榮光。

    自古文人相輕,能折服他人,尤其折服的是一干老氣橫秋的名家,著實不易。

    此消息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外傳。一傳十十傳百,形成了甚為轟動的一件事情。本來這次才子競賽便屬於焦點。焦點中又爆了冷門,備受矚目。

    於是乎,當場不少才子按耐不住便鋪開文房四寶,準備即時臨摹,把葉君生的作品拓下來。

    然而一個意料不到的情況發生了,在諸人臨摹的時候,磨墨舉筆,竟良久落不下去,總覺得那筆頭有啥東西阻擋住了一樣。硬是落不到白紙上;有不信邪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揮毫,但寫出來的筆墨不堪卒讀,就連自己都看不過眼,堪比小孩子塗鴉的水平。

    「原來昨日,他遲遲不落筆。緣由在此……」

    在廣場角落處,郭南明三番幾次,舉筆又放下,最後猛地將筆頭往白紙上一摁。

    卡嚓!

    因為使力過猛的緣故。竟將那筆桿子生生拗斷。

    白紙上,一朵墨汁凌亂,一如他現在的心情。

    時日流逝,差距竟沒有絲毫縮短,反而越拉越大,一直大到一種令人絕望的地步……

    「夫子步亦步,夫子趨亦趨,夫子馳亦馳,夫子奔逸絕塵,而回瞠若乎後矣。」

    莫名地,郭南明心頭泛起這麼一段話來。心血翻湧,差點又有吐血的衝動。好在最後生生按了下來,情不自禁抬頭東張西望,想看一看葉君生在哪裡。

    可惜,他失望了。人潮湧湧,可沒有見著葉君生人在哪兒。也許他早預料此結果,所以不露面吧。

    ……

    書法單元成績公榜的消息長了翅膀般飛遍揚州城,瞬間居然壓過了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風雨,成為眾人的談點論資。

    江南文風鼎盛,附庸風雅者何止百千,這時候不說一說這事,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各州監督的學政大人自然最先知道結果,提前便有小廝來打報告了,幾家歡喜幾家憂。

    顧學政赫然是最為高興的人,葉君生大出風頭,他與有榮焉;倒是李逸風黃元啟二老淡定得多。以他們看來,葉君生的書法水平明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除非現場發揮嚴重失常,只要正常情況下,奪得三甲名次不在話下。

    「咱們冀州才子旗開得勝,奪得開門紅,應該好好賀一賀。逸風,以你之意,要如何慶祝?」

    顧學政不住地擼著鬍鬚,笑呵呵問道。

    李逸風含笑回答:「這個以惜朝馬首是瞻,你說咋辦就咋辦。」

    「好,那我就定了,今晚就到攬月樓吧。嘿嘿,話說請上周學政的話,你猜他會不會一起去?」

    周學政為揚州學政大人,平時素高傲,前些時日與顧學政有過些口角之爭。顧學政被同仁輕視,今日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心情大快,便要找回場子去。

    黃元啟笑吟吟道:「周大人如坐針氈,料必不會來的。」

    顧學政道:「就算不來,可也得請。不請,如何出這口氣。對了,還得趕緊去告訴君生。」

    毫無疑問,經此一事,葉君生的聲名水漲船高,前途無比光明,越是如此,他便要提前拉攏好人心,收穫人才,以回報王爺所重。

    約莫一炷香時間後,派遣出去的下人急匆匆回報,說去到葉君生所在的居所處,葉君生卻不在,只得葉君眉在那兒。可問及去向,葉君眉回答說她也不知道自家哥哥跑哪裡去了,什麼時候回來都說不準。

    聞訊顧學政等人大為愣神,現如今外面風雨飄零的,葉君生獨自一人跑出去幹什麼了?

    假如他不在,等於沒了主角,那這場攬月樓慶祝宴也就失去了意義。

    想及以往葉君生有些飄忽的行蹤,顧學政擼鬍鬚的頻率不自覺高了不少,就連擼掉了好幾根愛須都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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