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人神 作者:南朝陳 (已完成)

 
arms71499 2013-1-7 18:39: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9 393164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6 22:02
第兩百八十一章:洞房



    這一天很忙碌,要準備著成親。

    固然兩人私奔在外,隱居山上,無親無故,不會有賓客來賀喜,但該有的一些東西,還得準備好。

    一大早,趙峨眉便下山去了。中午回來,挎著一籃子的事物。其中有香燭、有肉、有一些時令菜蔬,以及一瓶酒。

    另外還有的一些女兒家用品,比如紅蓋頭之類,同樣齊全。

    東西買回來後,她開始各種忙碌。

    葉君生很忙幫忙,可發覺諸多事宜根本插不進手。本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卻被趙峨眉推了出去,說道「不用。」

    咂咂嘴唇,最後他到湖邊去。尋了一根比較鋒銳的木棍,趟進水裡捕魚。

    「嘎!」

    第一棍子落空。

    「中!」

    第二棍依然沒有命中目標。

    但他不喪氣,緊握木棍,繼續等待機會。

    潭水邊緣一圈地方,水並不深,僅可沒膝,人踏在軟軟的泥沙上,感覺很不錯。他聚精會神,目光專注,靜靜立在水中,生根了似的,恍若死物。

    過了一會,有魚兒感覺安全了,便甩著尾巴遊蕩過來。

    呼!

    葉君生第三次出手,端是風風火火。唰的,尖銳的棍端恰好將一尾游到附近的魚給刺中,來了個對穿。

    跳起來,這魚還沒斷氣,掙扎著。

    葉君生滿心歡喜:原來自己,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軟弱無能,手無縛雞之力,還是能做到一些事情的。

    將這魚兒放到岸上一個竹簍裡,繼續。

    半個時辰功夫,他竟捕獲了四條魚尾,拎在手裡,沉甸甸的。

    這些魚兒夠了,他笑呵呵著。拿著獵物返回茅屋。

    趙峨眉看見,也是歡喜,嘴裡卻不無嗔怪:「君生,你怎地下水去。如果打滑摔倒,如何得了?」

    「我會游泳嘛。」

    葉君生下意識回答。

    回答完畢。心頭卻有奇怪的念頭萌生。記憶裡隱隱泛起一些波瀾來。在裡面。自己的確會游泳的。不但會,而且精通。模模糊糊之間,居然還閃出一些很奇怪的畫面來。

    比如,自己居然雙足踏浪。在水面上飛馳而過。一路乘風破浪,飛馳電掣。

    只可惜,這些畫面極其零碎,無法體會真切。

    奇怪……

    囁嚅道。

    自己不過一介書生,如何能不假外物地。在波浪上面穿梭而不沉浮呢。這已超越平常,簡直屬於傳說中的神仙手段了。

    莫非,這是以前所作的一個夢,如此而已。

    趙峨眉拉著他的手,嫣然一笑:「君生,你看我們的洞房,佈置得漂亮不?」

    房間裡裡外外,裱上了代表喜慶的紅紙。有一些,被趙峨眉巧手裁剪成精美的圖案模樣。顯得豐富多彩起來。

    整個洞房,雖然看上去,仍然顯得簡陋,可已與過往截然不同。人看著,便有亢奮的情緒在蕩漾。

    「好。很好。」

    趙峨眉雙頰緋紅,垂著頭,有些忸怩地道:「今晚我們拜天地,正式成親。便住在一塊了。」

    「嗯。」

    葉君生重重一點頭。

    略一溫存,趙峨眉繼續忙活張羅。葉君生說要上山採點蘑菇之類的。用來炒肉,便提著一口籃子出去了。

    身後趙峨眉提醒要多加小心。

    今天天氣大好,風和日麗。

    走在蜿蜒的山徑上,葉君生只覺得興致勃勃。貪看風景,反而忘了出門的目的。

    他越爬越高,越走越遠,漸漸至山高林密處。

    「唧唧!」

    猛地一陣急促的狐狸叫聲,很快,前面灌木叢中便奔跑出一隻狐狸來。這狐狸,全身潔白如雪,不摻半點雜色,漂亮至極。

    只是,如今白狐右腿處卻殷紅點點,受了傷害。

    傷口負痛,白狐奔走大受影響,一瘸一拐的,速度明顯不快。

    見狀,葉君生心中一動。

    然而不過片刻,一聲咆哮,撲出一頭惡狼來。

    葉君生大吃一驚,還來不及呼喊。這白狐,以及惡狼,卻視他若無睹,一下子就過去了,絲毫痕跡都沒留下。如同剛才所見,所聞,皆是夢境泡影,絕非真實。

    其乎怪哉!

    他左思右想,越想越覺得奇怪,乾脆尋一塊乾淨的地方坐下,怔怔出神。

    唧唧!

    突然右側再度傳來狐狸的叫聲,看過去,就見到那白狐從一棵大樹後探出身子來。人立著,伸出一隻爪子,衝著葉君生直晃,作招手狀,極為靈動。

    一隻古靈精怪的白狐,向自己招手,它這是什麼意思?叫自己過去嗎?

    葉君生滿腹狐疑,按耐不住內心的好奇,就要起身走過去——

    「君生,你怎麼在這裡?」

    趙峨眉的聲音突兀響起。

    葉君生道:「呃,這個,說起來話長……」

    話到唇邊,一下子不知該怎麼組織語言來描述。

    「你這麼久不下去,我都擔心死了。走,時候不早了,趕快下去吧。」

    葉君生道:「峨眉,我剛才見到一隻白狐,很漂亮的白狐。」

    趙峨眉心生警惕,左右觀望:「哪裡有什麼白狐?」

    葉君生看那樹後,果然再不見對方影蹤,想必被嚇走了,自言自語:「剛才還在的……」

    趙峨眉走過來,挽著他的手:「君生,我們走吧。」

    「好。」

    葉君生隨他下去,走出一段路後,忍耐不住回首張望,但再沒有見到那只白狐。

    回到茅屋,又是一番忙活。

    天黑了,夜幕捲上,星月照人。

    吃過晚飯,在堂上設置其香燭等物,兩人跪拜著,開始行禮。

    沒有賓客,沒有大場面,有的,只是你和我而已。

    簡簡單單,樸素純粹,再容不下其他。

    趙峨眉披上了一方紅蓋頭,又用一根紅帶子,一頭綁住自己纖細的腰身,另一頭,抓在葉君生手裡。

    「夫君,牽妾身進去吧。」

    簡單的禮成,趙峨眉嬌羞地說道。

    葉君生便牽著她,進入佈置好的洞房,在床上坐好。用秤桿子,挑了紅蓋頭。但見燈火之下,映照出新人一張傾國傾城的紅顏,含羞待放,欲拒還迎。

    葉君生只覺得小腹處,一團火苗燃燒,烈烈不可抵擋。他走過來,就要抱起新人上床。

    「夫君,還沒喝合巹酒呢。」

    於是只得忍住,倒酒交杯,喝完,該有的程序終於了結。

    葉君生再也忍耐不住,縱身將美嬌妻壓在身下。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8 23:02
第兩百八十二章:夢覺



   溫軟在懷,嬌喘細細,新衣被剝掉,露出大片欺霜勝雪般的嬌嫩肌膚來。目光所見,為之目眩神迷,就算神仙都抵抗不住那一種入骨的誘惑力。

    葉君生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吼,全副身心沉浸進去,手腳並用,很快就把雙方剝了一個赤條條的。

    趙峨眉一雙玉臂,緊緊扣住男人的頸脖,一頭青絲披散,胡亂垂落。她兩頰酡紅,雙眸迷離,一張小嘴微微張著,吐出一絲絲熱烈的氣息。

    「君生,君生,蠟燭還沒有吹熄……」

    可這時候葉君生哪裡還有功夫去管蠟燭的事情,有著亮光,反而更增情調。動作情不自禁地就開始變得粗魯,雙手佔據制高點,揉捏捻彈,居然自來熟似的,渾然不同初哥。

    ——腦海裡,隱隱翻動著某些記憶印象的片段來。

    只是那些片段,所經歷的時間實在太長太久,長久到,就彷彿是前世今生,相隔無窮時空。

    不管它了……

    一閃而過,只剩下最純粹的慾望。

    雙手會師之下,在迷人的山巒之地上滑行,最後到達一個芳草萋萋的幽深之地——

    「啊!」

    趙峨眉乃是處子之身,如何經歷過這般陣仗,發出一聲呻吟。全身肌膚白裡透著紅,媚意從每一個毛孔都噴出來。

    葉君生突然腰身一挺,長槍無師自通地使出一記「直搗黃龍」,頓覺得進入到一個狹窄無比的蛇道之中,周圍軟肉逼仄,只感到無比的快意。

    身下伊人悶哼一聲,叫道:「輕些……輕些……」

    然而此時此刻,根本停歇不住。葉君生先是稍稍放慢節奏,隨後便像一名掌握了高明騎術的騎士,大肆征伐起來。

    一時間,木床搖動的咿呀聲、妙人兒的呻吟聲、粗重的喘氣聲,交織成一片。一如那動人的交響樂曲。

    約莫小半個時辰,這羞人的聲響終於慢慢停歇,到了夜半無人私語時。

    木桌上,紅燭燃盡,燈火熄滅。只留下一攤紅淚。宛如床上所鋪墊的白布,那一朵傲人的紅。

    不知到了什麼時候,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

    葉君生從一個奇怪的夢境中醒來,見到自己正與新婚妻子赤身相擁在一塊。趙峨眉竟然沒有睡。睜著一對大眼睛呆呆地看著自己,眼角處,依稀還有淚痕。

    「怎麼啦?你一夜沒睡?」

    趙峨眉搖搖頭,沉默不語。

    葉君生不虞有他,他知道。女子第一次,總會有別樣的情懷,表現不同尋常。

    他伸手去撫摸,觸手溫潤如玉,非常有感覺,頓時有蠢蠢欲動起來,就要翻身上馬,繼續作戰。

    趙峨眉也不推搡,熱情地逢迎著。盡情地嘶叫著,表現得極為激動亢奮。

    叫著叫著,兩行熱淚緩緩流下,怎麼忍,都忍不住。

    葉君生察覺到不妥。趕緊停住衝刺,吃驚地看著她。

    「君生,你走吧!」

    語出驚人。

    葉君生一皺眉:「峨眉,你到底是怎麼啦?」

    「走吧。我不願,毀掉你!」

    雙手一推。力氣出奇的大,將葉君生推下床去。

    「撲通!」

    葉君生只覺得額頭生疼,霍然醒覺,睜眼所看,哪裡有什麼高山流水,哪裡又有世外桃源,哪裡還有趙峨眉?

    自己,分明置身在一個長亭裡面,四周空蕩蕩。

    天時晦暗,正是凌晨時分。

    這是怎麼回事?

    很快,葉君生便記想起一切——他返回京師,因為不願擠著排隊入城,便走過來這座亭子中,準備憩息片刻。沒想到遇到一個村姑,村姑請他喝水,還嘮嘮叨叨的,最後拿出一幅畫來給他看。

    畫!

    問題,就出在那一幅畫中。

    顯而易見,此畫肯定是一件厲害的法寶,能讓人一見之間,墮入其中,陷入一種難以解釋的夢境內去。

    那麼,對方是什麼人已呼之欲出。

    她的目的更是清楚無比:不讓自己參加鄉試。

    「不好!」

    葉君生猛地跳起來:大夢一覺,不知過去幾許光陰?

    這時候,晨曦微微,已有早起的百姓前來京城大門外,排隊等待開門了。

    葉君生趕緊找個人來問。

    「今天八月十三呀,鄉試舉行,就在辰時。」

    那百姓觀他像個讀書人,有些納悶地回答。心道:莫非這書生讀書讀傻了,連今天鄉試舉行都忘記了……

    葉君生如遭雷擊——今天,就是鄉試開考之日。險,真是好險,倘若醒覺慢那麼一兩個時辰,就不可能趕上鄉試了。

    科舉考試,遲到就等於放棄,想要再考,等三年吧。

    只是這幾天時間,自己一直在長亭中,可別人視而不見,想必被施展了障眼法的緣故。

    神秘畫作、逼真夢境、還有趙峨眉,幾樣存在混雜到一塊,簡直像典故所言,做了一場黃粱美夢……

    良久,葉君生長長歎息一聲,神情蕭索:最後關頭,趙峨眉推醒自己,究竟為何?

    ……

    噗!

    紫禁城,皇宮,西宮一間精緻的宮殿中。

    金碧輝煌,貴氣逼人。

    趙峨眉躺在床上,突然醒來,然後一口鮮血噴出,面色煞白。

    「眉兒?」

    床前坐著一位道姑,見狀馬上近前,關切地叫道。

    這道姑,容貌端莊秀麗,赫然便是給葉君生看畫的那一位村姑。只不過換了裝扮,氣質凜然,顯得仙風道骨起來。

    趙峨眉雙目茫然,過了片刻才有所緩解,低著頭:「師傅,我始終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道姑謂然一歎:「慧劍易使,情絲難斷。這,都是天意啊。」

    「師傅,那我該怎麼辦?」

    一向清冷的趙峨眉,竟流露出小孩子般無助的神情來,淚光點點。

    「回峨眉山吧。」

    「現在嗎?」

    道姑看了她一眼,愛憐地道:「回,或者不回,都由你決定。當初為師讓你下山,進入紅塵,天下行走,便是要讓你經歷、磨煉,打破這一情劫。但沒想到,卻會應在他的身上。」

    走,或者留?

    一時間,趙峨眉竟心亂如麻。腦海閃過無數片段,尤其夢中的新婚破瓜之夜,一種酥酥的奇異感覺瀰漫身心,無法消褪,就連身子,都不受控制地慢慢變軟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10 10:17
第兩百八十三章:鄉試



   「開城門嘍!」

    時辰剛到,隨著守護士兵的一聲吆喝,兩扇巨大城門緩緩打開。進城在左,出城在右,民眾們排列成隊,魚貫而入。

    隊伍中,葉君生赫然在列。他生怕再度滋生什麼意外,以至釀成無可收拾的意外,故而早早就排起隊來。

    ——長亭憩息,一夢數天,快樂不知時日過。如今雖然夢覺,卻也心有餘悸。三十三天的手段,端是鬼神莫測。

    這幾天來,身在乾坤空間的豬牛二妖雖然感覺不對勁,然而束手無策,難以插手幫忙。至於葉君眉,至今還沒有醒轉。

    對此,葉君生甚為擔心。經過一番魂念檢查,倒沒有發現大礙。妹妹呼吸平穩,只是一直沉睡。

    另外,那一幅神秘《靈狐圖》卻不見了。

    去向不明。

    此畫極為不凡,似乎並不受乾坤空間陣法禁制的制約,而能做出諸多具備自主意識的事情來。

    本來,此畫一向平靜。然而救了那只青皮老狐狸後,就變得頗不穩定了。

    而且,妹妹極為喜歡此畫。以至於後面大部分的時間,都讓葉君眉帶在身上。

    難道說,《靈狐圖》的失蹤,會和葉君眉有關?

    葉君生想到這個可能性,然而妹妹未醒,不好詢問,更不可能搜身啥的了。唯有暫且擱置下,先進城,參加即將舉行的鄉試再說。

    今天,是鄉試舉行的大日子。

    天下士子會聚京城,濟濟一堂,集合科舉院,逐鹿金榜。在讀書人心目中,此乃天下第一等的大事。不管天崩地裂,妻離子散,只要有資格,都要趕來參加。

    一大早,住在京城裡面的士子們就起床。洗漱收拾完畢,吃過早餐,提前幾個時辰趕到科舉院去,等待入場了。

    像葉君生這般因事耽擱,剛進城來的。絕無僅有。換了別人。只怕早急得心急火燎,手足無措了。

    但其實,距離科舉院正式開門進場,還足足有兩個時辰。

    前世今生。閱歷無數,亦非尋常考生,葉君生此刻卻顯得淡定從容許多。入得城來,先回四合院。

    「哎呀,老爺。老爺!」

    守在門口的小廝眼尖,蹦跳起來,大聲叫喚起來。

    李逸風正坐在門檻上打盹——人老了,上了年紀,容易犯困。尤其為葉君生的事,忙上忙下,急得嘴巴都長了泡。

    「叫什麼呀。」

    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小廝依然嚷嚷:「老爺,那可不是葉公子,葉公子回來了!」

    「什麼?」

    李逸風差點一個趔趄。趕緊起身觀看。

    嗚嗚嗚,那可不是葉君生嘛,風塵僕僕。

    一時間,他竟很想哭。

    「君生,君生。你可回來了!」

    葉君生忙道:「見過李老,這是怎麼啦?」

    「怎麼啦?」

    李逸風狠狠一跺腳:「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問怎麼啦?」他莫名地就感到生氣,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葉君生搔搔頭。隱隱明白了個大概,道:「李老。因為學生的事,害得你記掛煩憂,委實愧疚。」

    李逸風也來不及問緣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起他就走:「走,快走,去科舉院。」

    葉君生忙道:「李老,還有時間……再說,我一身風塵,需要先沐浴更衣一番,免得衣裝不整,進不得場。」

    這倒是實情。

    科舉考試,不僅僅考的是肚子裡的才學文章,對於儀容相貌等,亦有講究章法。

    衣裝可以舊,可以縫縫補補,但絕不能邋遢污垢。而通過鄉試之後,進行後面兩關,尤其殿試時,儀表相貌的重要性就開始突出了。套句行話,這殿試,其實就是面試。上得金鑾大殿,面對聖上。聖上看得順眼,合乎心意,便會硃筆批注,點為探花榜眼,甚至狀元。

    這個時刻,長得歪瓜裂棗的,任你前面成績無比優秀,也不大可能進入前一甲,最多就是個二甲進士。一不小心,說不定還掉到三甲去了。

    民間故事傳聞,天師鍾馗原本為讀書人,才華橫溢。殿試之時,卻因為容貌過於粗獷醜陋,而被刷了下來。他一怒之下,觸柱身亡。後皇帝憐憫之,故下詔封神。

    經過幾天折騰,披星戴月,以及各種遭遇,葉君生身上都散發出了臭味來,確實要沐浴更衣一番,才好進入科舉院。

    李逸風稍稍定神,道:「好,但要抓緊時間,勿再拖沓。」

    其實計算時間,十分充足。但凡事有萬一,人的固性思維之下,定要提前許多過去,做從容之計。

    鄉試乃國之大事,章程嚴謹,甚至達到了苛刻的地步,絕對不容有失。特別時間計算之上,遲到一秒鐘,都不允許再進去了——當然,這個時代的計時工具手段還難以精確到秒的地步。

    反正失之交臂的話,代價可是非常慘重。錯過飛機火車,還能等下一班,錯過今屆鄉試,只好等多三年。

    葉君生開門入屋,進行洗漱。

    李逸風吩咐那小廝,讓他去通知黃元啟,說道葉君生已安然回來了。讓黃元啟去拜訪二王爺,陳述此事。

    當初找二王爺幫忙,調遣人手眼線,四下尋找葉君生的下落。如今人已歸來,自然得讓二王爺那邊知曉,好將人手調回來,不用繼續尋找了。

    做完這些,李逸風在庭院裡觀望天色,掩飾不住的焦急:這君生,洗個澡怎麼如此久?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又約莫一刻鐘時間,裝束一新的葉君生終於出來了,背負著裝載文房四寶等家什的書筪。

    「走走走!」

    李逸風一連說了三個「走」字。

    出到外面,早有一輛馬車停住。上了馬車,奔赴科舉院。

    在車中,李逸風說個不停,都是關於鄉試的經驗之談。幾十年前,他就是從科舉院中考出來的士子。一直以來,在這方面研究頗深。所說的,自然為真知灼見。

    葉君生很認真地聽著,一一記在心中。

    他固然為術士,然而天子腳下,科舉院中,神通術法,等閒無法施展。所憑仗依靠的,需要自身才藝。

    「老爺,科舉院到了。」

    此時,車伕停住了馬車,恭敬地稟告道。

    葉君生面色一正,下得車來,就見到黑壓壓,都是人。他感覺到,一層文氣凝聚而成的七彩霞光,鋪天蓋地而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11 14:12
第兩百八十四章:聖像



    科舉院外有一個大場子,也幸虧這場子足夠大,才能同時容納這麼多人。根據統計,今屆參加鄉試的士子考生,足有兩百五十八人。至於其他,俱為家眷僕從之類。

    看他們臉上的神情,似乎比士子還要急切些。

    正所謂一榮俱榮,一損皆損,息息相關,倒不足為奇。

    由此可見,陪考式大陣仗,自古有之。

    當然,也有不少遠路而來的士子孤身只影,不過這一些,都衣裝寒酸,出身寒門。

    「元啟,這邊。」

    李逸風叫起來。

    那邊黃元啟見到,快步而至,目光幽幽地盯著葉君生看,眼神十分滲人。不過鄉試開考在即,為了避免影響他的心態,黃老生生忍住,不去苛責。反而擠出一臉笑容,叮囑葉君生一番。

    「君生,二王爺那邊對你亦極為關注看重,他本想親自過來,見你一面,無奈耳目眾多,卻身不由己。待你考完,再請你到府上一敘。」

    葉君生知道他們都屬於二王爺那邊陣營,雖然自己一向不站隊。可有些東西早烙上了印記,難以抹掉。

    「嗯,我會去的。」

    過了一會,兩隊身穿黃色甲冑的御林軍盔甲鮮明地開過來,把守住科舉院的大門。

    咿呀一響,大門徐徐打開。許多人手各司其職地開始忙活,準備迎接士子進場。

    考生入場,可不同於進城門。講究的東西多著呢,最重要的一關,便是預防作弊,故而一定要搜查衣裝,以及隨帶物品。

    這年頭,考個試不容易。為了考好,躋身官途,無所不用其極。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作弊的方式更是千奇百怪,防不勝防。

    李逸風忙道:「君生,快要進場了,你趕緊去那邊拜過聖像。」

    廣場右側,設置有高壇。壇上,立一尊聖賢像。高一丈,用漢白玉雕成。雕工爐火純青,使得雕像栩栩如生。

    聖賢高冠寬袍,背負雙手,手中握有書卷。舉目遠眺,眉頭略緊,彷彿正在憂患天下蒼生。

    此像立在科舉院前。不知多少歲月,起碼都百年以上了。每一屆鄉試開考,士子進場前一定會在像前焚香禱告,希望聖賢保佑,自家高中,金榜題名,光耀回鄉。

    葉君生做過去。自有李家小廝送上點燃著的三炷香。

    捻著香火,拱手俯身,作揖禱告。

    就在這一瞬間,葉君生霍然感覺到,高壇上的聖像彷彿活過來一般,渾身激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息來。拂在身上,一如春風沐人。

    他暗自一驚。

    換了旁人,自然會以為是錯覺。可葉君生不同。他深知某些玄奧:最大的可能是,這尊聖像屹立百年,經受無數人的香火禱告,乃至於開靈,具備了神一般的光環。

    什麼是神?

    ——這個世界本沒有神,可拜的人多了,便有了神。

    可見。神的本質就是民心民意所凝聚出來的存在。

    道家、釋家、魔門都有神祇。那麼讀書人的神祇,便是古代聖賢。大家信奉的東西不同,可本質上卻都是一樣的。

    讀書人,學派眾多。其中最為人接受。以及從不懷疑地去學習的,學派祖師自然最容易成神。

    莫名地,葉君生精神一振,抖擻起來。

    環觀別人,他們卻沒有如此感覺。

    這時候,有專職官員大聲吆喝,維持秩序,讓士子們排起隊伍,正式開始進場了。

    揮手與李黃二老告別,葉君生排進隊伍了,緩慢前進了十餘步後,若有所覺,霍然回首張望——

    在一瞬間,他竟看到高壇上聖像的視線發生了轉移,挪移過來,灼灼地關注著自己。

    這,不是幻覺,更不是錯覺。

    在精神層面,屬於非常真實的一次對視。

    穿越千百年,彼此相見。

    在葉君生眼中,聖賢徹底的活了過來,化身為一個鬚髮雪白的老頭子,看著自己,面露微笑。

    他忽地也笑了。

    ……

    鄉試開考,京師百態紛呈。

    在一間並不起眼的酒樓中,廂房內。

    砰!

    摔杯盞的聲音狂暴而粗魯。

    店小二很想進去看個究竟,可房門外把守著兩名彪形大漢,眼睛一瞪,煞氣騰騰。

    小二被嚇得不輕,趕緊一溜煙跑去稟告給掌櫃知曉。

    掌櫃低聲道:「包房的大爺一出手就是十兩銀子,你管那麼多作甚,莫說摔杯盞,只要有錢給,拆了房間我們都要扮作不知。來福,招子放亮點,有些人,是我們不可能惹得起的。」

    小二聞言,一個勁點頭,再不敢過去張望了。

    「楚雲羽,你辦的好差事!」

    廂房內,喬裝出行的太子趙匡啟咬牙切齒,非常憤怒。

    地上,楚雲羽跪著,一聲不敢出。他侍候殿下久已,從未見過對方發這麼大的火氣。

    一切的緣由,都在於「葉君生」。

    當初太子下死命令,讓楚雲羽下手,想盡一切辦法,不准讓葉君生參加鄉試。

    楚雲羽領命後,立刻派遣最得力的虎狼衛出馬,要擊殺葉君生。然而一大隊虎狼衛,出去執行命令,便奇怪消失——消失的意思,應該就是被殲滅了。

    這讓楚雲羽大吃一驚,後面接連又派出不少人手去,但最終的結果一樣,猶如泥牛入海,一點波瀾不起。

    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葉君生依然好好的。

    整件事情,充斥著詭異的氛圍。想不明白,難以解釋。

    趙匡啟火氣難消地問:「楚雲羽,你倒是說話,究竟是怎麼回事?」

    楚雲羽身子一顫:「回稟殿下,前面幾次行動的詳情,我都上書陳述過了。好幾撥人手,前赴後繼,都已失手,而且無一人逃得回來。」

    「你的意思是,這小子身邊有高人保護著?」

    「十有八九。」

    「那依照你的分析,會不會是老二那邊的手腳?我可得知,這兩三天,他們活動很頻繁。」

    楚雲羽搖搖頭:「殿下,這個老臣真得看不透。」

    「好了,你先起來吧。」

    趙匡啟道:「就算讓那小子進了科舉院,也不一定就沒辦法。本太子早有預算,安排了棋子。現在,該是這棋子發生作用的時候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12 07:37
第兩百八十五章:作弊



    入場檢查,頗費功夫,每一位士子,都要耗費一刻鐘左右。望著排在前面的一溜兒人員,葉君生摸了摸鼻子:看來還要等一陣子……

    乾脆閉目養神。

    排在他身後的士子,衣著樸素,上了年紀,下巴一撮山羊鬍須都斑白了。

    「走呀,還不走!」

    似乎覺得葉君生動作太慢了,於是伸手去推搡了一把。

    「老爺,這傢伙有問題。」

    豬妖的提醒聲適時響起。

    它呆在乾坤空間,可特地開了禁制陣法,所以對於外界動靜,有所覺察。

    葉君生道:「我知道了。」

    剛才這廝從身後推搡之際,明顯有多餘動作,把一卷素紙悄悄塞進自己腰帶裡。

    這動作,倒說不上多嫻熟,顯得生疏。換了尋常士子,不多留一個心眼的話,豈會料到彼此素昧平生,竟會出手加害?

    應該是受人指使。

    葉君生嘴角浮現一絲冷笑:自己參加一次鄉試,還真得波折重重,不得安心。

    約莫半個時辰後,終於輪到葉君生了,他剛踏前一步。身後那士子就嚷嚷道:「執事大人,我要檢舉!」

    負責搜身的官員喝道:「你要檢舉誰人?」

    「就是他,我檢舉他夾帶藏私,意圖作弊。」

    指著葉君生,振振有詞。

    官員哦了聲,目光嚴厲地盯住葉君生。

    士子繼續道:「我親眼所見,他把一卷素紙藏於腰帶內。」

    官員看過葉君生的文書憑證,有些意外地問:「你就是冀州葉君生?」

    「不錯。」

    聞言,周圍的士子頓時嘩地驚歎起來。

    「冀州葉君生,可不就是「天下第一才子」嗎?真是年輕。」

    「他怎麼會夾帶作弊?」

    「真是的話,那簡直就是驚天大醜聞。」

    諸多心思念頭,在眾人腦海掠過。饒有興趣地觀望著事態發展,想看個究竟。

    確認身份後,官員頗是客氣地道:「葉公子。有人檢舉,請你過來這邊檢查一番。」

    葉君生不慌不忙:「敢問大人,若小生是清白的,那誣告者會如何處置?」

    官員朗聲道:「根據科舉律令,有考生作弊,將會驅逐出場。並追加處罰,三屆鄉試不得參加。情節嚴重者。直接革除秀才功名。而有誣告造謠者,懲戒同上,以儆傚尤。」

    這些律令,耳熟能詳,趕考的士子都是知道的。

    「那好。」

    葉君生處之泰然,很配合體檢。一雙眸子。間或冷冷地在那士子臉上掃過。

    對方冷哼一聲,斜著眼睛,那意思似乎在說:等搜到紙張,有你好看。天下第一才子又如何,爬得高,跌不死你!

    這一圈動靜,仍然留在外圍不肯離去的家眷親朋們很快得到消息。為之嘩然。

    李逸風一拍大腿,失聲道:「不好。」

    黃元啟也是急了:「好卑劣的手段,下作。」

    他們都是老江湖,目光毒辣,立刻想清楚個中厲害。

    科舉考試,自古嚴謹,被視為國之大事,章法非常嚴厲。一旦有作奸犯科者。下場將無比淒慘。逐出考場都算最輕的,幾屆鄉試不能再參加,也不至於絕望,最不可接受的便是革除功名,永不錄用。

    這一招,直接打死。

    等閒讀書人,窮經皓首。所為不過「功名」二字。若被拉了黑名單,那還有什麼前途可言?被公文張榜出去,天下皆知,更無顏回去面對江東父老。

    物質精神雙重打擊。等於宣佈了死刑。

    好狠!

    李逸風立刻想到很可能是太子那邊的手腳,買通了某些科舉無望的士子,插贓嫁禍,潑污水。

    如此手段,卑鄙而有效。一不小心中招的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這可怎麼辦?

    李逸風和黃元啟面面相覷,露出擔憂的神色——葉君生這一趟鄉試,可真是多災多難。

    他們倒很想過去看,無奈檢查進場,有官兵維持秩序,閒雜人根本無法靠近。莽撞行事,不但幫不上忙,己身都會被抓起來,關進大牢。

    科舉威嚴,不可冒犯。

    接下來的一刻鐘,是兩老最難熬的一刻鐘。

    一刻鐘後,執事官員已將葉君生全身上下搜尋個遍,重點在於腰帶部分,更是翻來覆去檢查了好幾次,一無所獲。

    毫無疑問,葉君生是清白的。

    執事官員忙道:「葉公子,多有冒犯,現在,你可以進場了。」

    其實就算沒有檢舉,該做的檢查同樣會做。只是出現了這一插曲,加上他知道葉君生身份非同小可,所以才彬彬有禮。

    請葉君生進去後,官員雙目一瞪,喝道:「左右,將此子拿下。你這士子,枉讀聖賢書,血口噴人。暫且打入大牢,日後審訊後再做發落。」

    檢查葉君生的時候,那士子雙眼睜得大大的,眨都不眨一下。當看到搜到腰帶之時,更是血液加快,興奮不已。

    然而,接下來事態的發展完全偏離了預期,那本來應該會被搜出的紙張,居然無影無蹤。

    這是怎麼回事?

    自己明明塞進到葉君生腰帶裡的,期間也不見葉君生察覺,丟棄。

    驚詫之後,便是不可抑止的恐慌。

    如此一來,自己便成為誣告者,會被關進大牢。再說,事情沒有辦成,那回頭怎麼向人交代?

    他年過半百,考了六屆鄉試,屆屆名落孫山。不用說,今年這一次,十有八九,也是空手而歸。

    仕途無望,黯然銷魂,不曾想卻被人找上門來,許以重金,還有一頂九品烏紗帽,要他嫁禍葉君生。

    左右衡量,他答應下來了。

    此前一直順順利利,最為關鍵的塞紙條成功,可謂成功了一大半,只等收網。哪裡想到,那寫滿了聖賢註疏的紙條,居然不翼而飛,沒有從葉君生身上搜出來。

    難道說,掉到地上了?

    他趕緊去找尋。

    兩名甲衛,一左一右,將他卡住,架起便走。

    士子大聲道:「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只是任他叫破喉嚨,也是無用。

    被押送至大牢後,他猶自不甘心,大聲吼叫著。猛地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腹如刀絞。

    哇!

    一口黑色的鮮血吐出來,濺在地上,觸目驚心。

    毒!

    我什麼時候中了毒?

    士子死不瞑目。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13 12:28
第兩百八十六章:開卷    (本書科舉制度與歷史有所不同,請勿對號入座!)



    科舉院,別名「貢院」,佔地相當大。裡面早佈置好了格局,一排排的。每一排都相差無幾,當中一條過道,左右兩邊則是一間挨著一間的號捨。

    根據統計,這號捨總數量達到了千間之多。

    後面還有各種其他用房上百間,連綿成一大片,形成輝煌的建築群。就算在京師,都蔚然可觀,屬於地標般的存在。

    號捨門楣上,掛有相對應考生的名牌,士子們入場後,就得對號入座,端坐進狹小的號捨之中。

    鄉試,為期三天。

    在這三天內,任何考生都不得離開號捨,吃喝拉撒,都在裡面。可以說,這科舉考試,考得不僅僅是士子的才華,還有非同一般的耐心。

    不過天下讀書人,能衝鋒陷陣殺進鄉試這一關的,哪一個不身經百考?諸多陣仗都見得多了。對於鄉試的環境,也一早適應,並無不妥。

    葉君生應該是個例外,但他身為術士,靜坐三天也不算啥。只是覺得,這古代的讀書人,委實太狠了。

    都說青燈古佛,寂寞無限。讀書人在未取得功名之前,所忍受的那一份孤寂未必就差了,甚至勝之。

    又聯想到「懸樑刺股」之類的歷史典故,誠不欺我也。

    也正因為如此,刻苦能使人心靜,心靜而致遠。

    約莫半個時辰後,所有的士子考生都各自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號捨,坐了進去。

    這一坐,立刻鴉雀無聲,偌大的考場一片靜謐。

    很快,有各色官員上場。主考、監事、巡察、提調執事等。一個個,身形昂藏,面色鄭重,非常嚴肅。

    官員們各就各位。先有人照本宣科地念讀條例紀律,念完之後,又有太監出場,宣讀聖旨。

    這聖旨,是聖上特地寫的。主題自是勉勵各位考生士子,要認真寫文章,發揮出水平云云。

    聽完聖旨。一眾士子無比慷慨激昂,士氣振奮。

    前面各種流程走完,到正式開卷的時間,主考官便取出考題來。

    這考題,蓋了朱印封條,嚴嚴實實密封好。此刻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開封取題。

    很快,四書義三道題目公佈出來了。

    緊接著,是五經義四道的題目。

    兩者一起,共要寫七篇文章,一起組成了鄉試第一天第一場的考試項目內容。

    七篇文章,每一篇最低字數三百,一般控制在千字以內。加起來,最低也得三四千字上下,並不算少。

    這年代的字精貴得很,加上用毛筆來寫,更增加難度。絕不同後世,鍵盤敲動,莫說幾千字,某些抽風手。一天兩三萬都毫無壓力。

    題目公佈,正式開始計時。

    不約而同地,所有的考生都開始對著題目冥思起來。

    先構思,後落筆,還會打一篇草稿,仔細推敲過沒有問題後,才進行工工整整的抄寫。在抄寫過程中。書法要端正清晰,必須用楷書體,容不得半點含糊,如果筆尖抖了。濺出墨汁。毫無疑問,這一篇作廢,需要重新抄過。

    如此,耗費的精力功夫相當折磨人,時間更是緊迫。

    第一天第一場,七篇文章,只要有一篇發揮失常,那麼也就意味著出局,不可能再扳得回來了。

    取長補短之類的事情,在科舉中幾乎沒有可能發生。

    考生們眉頭緊鎖,各具情態。負責巡察監督的官員則時不時在過道上走一趟,目光銳利地巡視著。

    「嗯?」

    這官員忽而看到一名考生居然沒有動筆,而是徑直躺在號捨的小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好傢伙,這是什麼來頭?」

    其監考多年,閱人無數,什麼樣的考生都見過,可就是沒有見過這樣的。一大早進入號捨,竟然睡起覺來。

    難道,是一個自暴自棄的傢伙?

    可不對,即使毫無把握的考生,都會作答一番,碰碰運氣,絕不可能一開考就自動放棄了的。這樣的話,還不如不進場呢。

    又或者,此子倒霉生病了?

    大有可能。

    考生背負壓力太大,經常會熬夜挑燈苦讀,熬出病來的例子常有發生。

    病分大小輕重,普通傷風感冒,只能乾耗著。如果實在支撐不住,可叫人送出去醫治——當然,這一出去,就無法再回來繼續考試的了。

    所以說這考試,真是如同「燒烤」,無論身體心理,皆備受煎熬。

    「葉君生,挺熟悉的名字。」

    官員看過號捨上的名諱,腦海靈光一閃,頓時想起來了:葉君生,不就是那個天下第一才子嘛。

    真沒想到,此子剛進場就倒在床上睡覺,這是啥節奏?

    狂生?

    對了,他在揚州得了第一,卻不來面聖,領取獎勵牌匾。當其時就被不少人視為狂生,受到許多苛責。眼下一見,果然如此。

    所謂「狂生」,自古有之。行為癲狂張揚,憤世嫉俗,總會做出某些不被人理解的行徑。

    比如,現在葉君生在考場上睡覺。

    或為自信,或為對抗,或為表現叛逆,不一而足。

    官員眉頭一皺,不予理會,邁著步子離開,繼續巡視。

    考生在號捨裡睡覺,屬於他們的自由。只要不鼻鼾,不干擾到別的考生,那麼監考官員便無權干涉。

    愛咋滴咋滴,反正最後結果如何,也只有考生自己承擔。

    葉君生確實在睡覺,不過與狂生無關。他的精神狀態,真是疲倦不堪。

    ——被人設伏,動了手腳。導致南柯一夢,夢裡經歷無數,對於精神上的耗損相當不菲。換了普通人,只怕早癱軟如泥,連科舉院都爬不來了。

    葉君生堅持入場,記錄了七道考題。但他明白不宜此刻動筆,免得各種紕漏,反而欲速則不達。於是乾脆和衣躺下來,先睡一覺,養精蓄銳再說。

    這一睡,便是一個多時辰。

    已是中午時分,考場有人挨個號捨送飯。

    聲音把葉君生驚醒,他坐起身來,先領取了飯食。卻粗陋得很,一罐清水,兩張干烙餅。

    這般配送,亦有預防作弊的因素。簡簡單單,一目瞭然。

    吃一口餅,喝一口水,不用多久,便對付了一頓。

    葉君生吐一口氣,神態端正起來,磨墨、執筆、開卷!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14 00:03
第兩百八十七章:帷幕



    七道題目,早瞭然於胸,略略在心中打好腹稿,便筆走龍蛇地寫起來,毫無阻滯之感。

    前身書癡之才,基礎踏實,穿越之後,成為術士,但也沒有放下文章功課。一路以來,皆勤讀詩書,精工細雕。

    百千用功,檢驗成敗,盡在此刻。

    聚精會神,腦海澄明一片,不生雜念,全副狀態,盡皆凝聚在筆尖之下。

    一行行標準到彷彿用尺子量過的字體出現,串聯成句、成段落、成篇幅。

    當成文章時,葉君生只覺得心曠神怡,隱隱有氣息在體內流轉,竟像是涓涓細流,所到之處,無一處不舒坦。

    別的士子考生,絞盡腦汁,寫出文章,整個人都會萎縮,精氣神減弱。而葉君生不然,反而像得到了滋補,魂神茁壯。

    他與其他人,果然是不同的。

    稍稍停頓,吹乾墨汁,放在一邊,開始寫下一篇文章。

    時間在筆尖流淌中悄無聲息地掠過,到了傍晚時分,天色昏暗下來。

    這個時候,號舍內便要點燈起來了。

    晚飯送到,和中午的時候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張餅,清水,換成了一碗麵湯。

    吃過晚飯,葉君生沒有即時做題,而是盤坐著,閉目養神。至於其他的考生,大多抓緊時間,完成文章。

    ……

    夜幕下的京師,萬家燈火,繁花似錦。遠遠看上去,頗具幾分現代大都市的規模景象。

    紫禁城,更是璀璨無比,成為京城中最為耀眼的一顆明珠。

    皇宮,養心殿。

    當今聖上身穿一襲寬大的龍袍,坐在龍椅上,手捧一卷書。正看得入神。

    華明帝。

    他年約六旬,面皮淡黃,雙眼凹了下去,顯得有幾分蒼老之色——毫無疑問,經過前些時候的那一場大病,即使吃下丹藥,聖體康復過來。但在精神上,始終留下了難以平息的創傷。

    是藥三分毒,縱然出自三十三天,也沒有起死回生,長生不死的神丹妙藥。有的話,術士們早吃了。何必苦苦去做那神仙,依靠民心民意,香火念力來增加修為?

    而一國之君,身系天下氣運,更加講究。

    讀了幾行書,心緒不寧,華明帝把書卷放下。沉聲道:「來人。」

    當即有太監進來,跪倒在地聽命。

    「去峨眉殿,請小公主過來。」

    「是。」

    太監得令,趕緊出去了。

    峨眉殿,早早挑起了燈火。

    一身白衣的趙峨眉站在院中,舉首眺望,沉吟不語。

    她剛沐浴過,長髮隨意地用一根黃綢布束起。身上衣袍不依宮制,依然是道門裝束,腰帶一匝,顯得纖腰盈盈一握,身形妖嬈。

    雙目微微瞇著,有玄奧的光芒流轉。

    在她眼中,可見滿城蒼生。可視漫天血氣、又有文氣錦繡。

    視線扭轉,落在紫禁城中,就見到一條龍氣盤桓不定。然而這道龍氣,現在萎靡不振。頗有日落西山之意。

    「父皇,時日無多矣。」

    趙峨眉黯然一歎。

    她自幼上峨眉山學道,超然身外,不過血脈之情,如何能泯滅,不聞不問?

    「九公主,聖上有請。」

    那太監來到後,趕緊施禮參拜,態度恭敬。

    皇帝之下,權勢最為炙熱的首推太子。但趙峨眉身份特殊,卻不容小視。在紫禁城內,從文武百官,到皇后妃嬪,都不敢給她臉色看。

    趙峨眉隨著太監,來到養心殿,面見聖上。

    「見過父皇。」

    華明帝笑呵呵道:「媚兒不必多禮。」

    趙峨眉,乳名「媚兒」。然她覺得此名太過嬌氣,後來才改名「峨眉」。

    「不知父皇召喚孩兒來,有甚吩咐?」

    華明帝目光灼灼:「媚兒,你變了。我記得你以前說話,從不稱孩兒。好,真好。」

    趙峨眉怔了怔,垂首不語。

    華明帝又道:「你選擇留下來,朕極為欣慰。你是朕最為寵愛的孩子,真不願彼此相隔,不得相見。」

    趙峨眉幽幽一歎:「我遲早還是會走的。」

    華明帝笑道:「那有如何?到那時候,恐怕我已化作一壞黃土了。」

    趙峨眉面色一變。

    華明帝淡然道:「生死有命,我早看開了。所放不下的,只是這個江山而已,要交給最適當的人打理。」

    趙峨眉道:「國之氣運,猶在。」

    華明帝擺一擺手:「所謂氣運,皆人為。朕縱橫一生,南征北戰,有些東西,豈能左右這個天下?」

    趙峨眉道:「既然父皇早已有預見,為何不痛下決心?」

    「哪裡這麼容易……我只希望,天下太平,昌盛榮華,多出對社稷有用的人才。比如,這一屆的鄉試。」

    趙峨眉道:「聖賢有曰: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焉。」

    華明帝面露一絲苦笑:「很多事情說著簡單,做起來難。泱泱天下,尾大不掉,若無得力之士,安能四海歸心。」

    趙峨眉神色不動:「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

    這同樣引用自聖賢之言。

    華明帝啞然失笑,打趣道:「媚兒,看來你能成為帝師。」

    趙峨眉也笑了:「父皇,今屆鄉試,有諸多青年才俊,應該能滿足你所需求。」

    華明帝道:「我看好一子。」

    「誰?」

    「就是那葉君生。」

    聽到這個名字,趙峨眉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不過她掩飾得好,沒有被父皇看到。

    「此子文采驚艷,端是難得一見。其在揚州競賽單元所完成的書法丹青,朕觀之,胸中有溝壑。音律競賽之際,竟然還能擊一曲《將軍令》,也是令人大出意料之外。綜上種種,可知一斑。現在,就看他的文章見解如何了。」

    說到這裡,頓一頓,瞥了一眼趙峨眉:「媚兒,昔日葉君生沒有直接來面聖領取牌匾,被人視為狂生,我本欲下旨施以懲戒,告示天下。你知不知道,為何我最後不了了之?」

    趙峨眉瑤瑤頭:「孩兒不知。」

    華明帝笑道:「皆因我知道,媚兒你很喜歡葉君生所寫的詩詞,殊為難得,故而朕不願讓媚兒你失望。」

    趙峨眉臉皮一紅,心中腹誹起來:葉君生放棄大好機會,掉頭出海,別有所圖。對他來說,這個選擇反而有以退求進的意味……狡猾著呢。

    鄉試,才是真正的舞台。

    否則,他所遭遇的障礙,肯定要多得多。

    即使如此,本屆鄉試也注定不會一帆風順。入得考場,真正的考驗才算剛剛拉開帷幕。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16 14:55
第兩百八十八章:牽動



    鄉試第一天,忽忽而過。

    第二天,當朝陽初升,不少士子考生已然醒覺過來。粗粗用送來的清水洗漱完畢,吃過早餐,趕緊埋首苦思,繼續未完的題目。

    七道題,每一道所需求的字數不多。然而天下間,最難做的便是命題文章。尤其是在這事關重大的考場上,每一個字,都要經過深思熟慮才會下筆。

    思考、運筆、小心謹慎,保持卷面整潔,諸多因素合在一塊,耗時耗力。加上睡眠以及飲食上的不足,每一屆鄉試,都會有士子支撐不住,半途倒下而被送出去的。

    葉君生同樣醒來得早,習慣了,每一天都這般度過,其實和鄉試與否關係不大。

    處理完畢些瑣事,開始執筆,繼續答題——

    「天命之謂性,天命何為?」

    這是第六道題目。

    「天命之謂性」,此言出自《中庸》,後面還有兩句「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大概意思是說天生本性,而本性不該放縱,而要用道來約束。用什麼道呢,當然便是儒教了。

    這三句,最大的爭議在於最後一個「教」字。

    後世學者,大多認定「教」為儒教,然而文言文之類,字面往往存在許多種解釋,而且每種解釋都言之有理。若把「教」,理解為「教學」之類,卻更有道理。

    聖賢有語「有教無類」,在中心思想上兩者其實相當契合。

    眾所周知,後世理學大興,「存天理,滅人欲」。卻是死板無比的教條主義。經常矯枉過正,引申古書經義。

    葉君生略一思索,有了頭緒,奮筆疾飛,約莫一刻鐘時間,一篇八百字文章寫就。

    寫文章,往往怕短不怕長。要做到言簡意賅。才是最難的。

    當然啦,在這個時代,根本不可能產生長篇來,散文也好,經義也好,千字篇幅為衡量標準。若有人洋洋灑灑寫幾萬字的文章。根本不會被認可。

    秦漢駢文古賦,講究對偶工整,堆砌辭藻,滿篇之乎者也,空洞無物,卻是開了行文灌水之先河。

    不過這一點,在考場上行不通。

    葉君生一氣呵成。接連把剩下的題目全部做完了。端坐著,搓了搓手,緊一緊面色,趁還有時間,將七篇文章逐一審閱,看有沒有紕漏之類。

    時間一點點過去,確鑿無疑後,他鬆一口氣。把文章疊好。還沒有到時間,於是閉目養神。

    第一場的考核時間到了,有執事下來收取文章卷子。

    整個考場,非常寂靜,只有執事官員走動的聲響,以及紙張翻動的細音。一眾士子考生,乖乖交卷。一聲不敢吭。

    在考場內喧嘩,擾亂秩序,那可觸犯了律令,立刻會被負責秩序的官兵轟出場外。

    規定休息時間過後。主考官宣佈第二場考試開始。

    第二場,試論一道、判語五條、詔誥表三者任選一條,總共又是七道題目。

    這一場,考核的是政務水平,和公文寫作能力了。

    可以說,比起第一場,第二場的要求相對簡單。畢竟套路化得很,雖然也是命題,但很多東西考生早爛熟於心,一一填充上去即可。

    ……

    鄉試三天,牽動天下無數人心。

    翰林街,楚府,書房。

    太子殿下微服出行,來找楚雲羽密談。

    「雲羽,鄉試第二天了,你有何看法?」

    楚雲羽心裡知道太子真正要問的是什麼,不外乎葉君生的表現如何。然而事到如今,早脫離掌握之中,無計可施。

    葉君生人在貢院考場內,就算他再有權勢,都難以干涉進入。

    沉吟半餉,苦笑道:「葉君生才華橫溢,恐怕不好對付。」

    太子道:「童子試時,聽聞他三試第一。」

    楚雲羽恭敬回答:「不錯,此子,端有些氣運在身。」

    關於葉君生出身等一系列問題,他之前就派人調查清楚。尤其「書癡開竅」的說法,更具備傳奇色彩。

    瞭解之後,楚雲羽都有點撓頭,聯繫到己方接連幾次十拿九穩的出手,都被對方破解掉,玄之又玄。於是不由自主,便也相信起氣運之說來。

    聞言,趙匡啟面色陰沉得可怕。

    楚雲羽忙道:「殿下,就算鄉試讓此子中舉,可後面還有會試,殿試呢。可操作空間不小,我們還有機會。」

    趙匡啟歎了口氣:「如今他不過一介秀才,都屢屢對付不得,中了舉人,恐怕更難了。」

    楚雲羽道:「不管如何,他也沒有三頭六臂。」

    趙匡啟搖搖頭:「問題在於,葉君生不但屬於老二陣營,他還深得九妹賞識。」

    楚雲羽一驚:「九公主怎麼會賞識他?難道他們認識?」

    「許多東西,我也不大清楚,就知道九妹很喜歡葉君生寫的詩詞。」

    楚雲羽聽見,作聲不得。此事可完全顛覆了對九公主的認識理解呀,這一位京城小龍女,天之驕女,神仙般人物,怎麼會喜歡上葉君生的詩詞來……不對,記得九公主本身,也是相當喜歡舞文弄墨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若不修道,生就鬚眉之身,定然是不折不扣的大才子。

    如此,趙峨眉賞識葉君生就不足為奇了。

    怪不得殿下這般忌憚葉君生,誰都知道九公主與二王爺那邊親近。如果兩者聯手,趙匡啟的太子位置可真是坐不穩呀。

    想通這一層,楚雲羽當即跪拜在地,朗聲道:「殿下,等鄉試完結,老臣必當殫思極慮,為殿下除去此心腹大患。」

    趙匡啟很滿意他的表忠心,扶其起身:「雲羽真乃吾之弘股,放心,朝野這邊,我會替你一力承擔。需要什麼,儘管開口。他日本王登基,你便是第一功臣。」

    「謝殿下。」

    兩人低聲密謀起來。

    ……

    西山寺。

    臭和尚,黃夢筆等人登高遠眺。黃夢筆身邊一人,赫然便是向天笑。卻是被調遣過來,匯報當日冀州之事。

    臭和尚雙眸有精光,穿越千百里空間,凝視著京城上空,觀望那氣運雲彩。

    一炷香後,他忽地跺足失聲叫道:「文氣霞光,環繞而拱,成龍虎之勢,定然應在那葉君生身上!」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18 10:37
第兩百八十九章:終場



    氣運之說,向來虛無縹緲。然而在神通過人的術士眼中,卻別有乾坤計較,自成一套理論說法,依照遵循,以為真理。

    臭和尚登高觀望,景觀盡收眼底,見文氣凝聚,成龍虎之勢,不禁變了幾分面色。

    黃夢筆同樣露出一絲苦笑:「如此看來,此子已邁出堅實的第一步了。」

    臭和尚一跺足。

    向天笑作聲不得,他早瞭解到前因後果,進而將整件事都猜測出了個大概。委實不敢置信,昔日在冀州,葉君生帶著青牛,身懷天地玄黃頑石印,就那般大搖大擺在自家眼皮底下生活著,而自己一無所見。

    話說回來,其實這事怪不得他。

    葉君生生性謹慎,不露行藏;而寶印的鎮壓藏匿神通太厲害了,哪裡察覺得到?

    由此及彼,當初張靈山的身家性命,應該也是著落在葉君生身上了。

    可惡!

    怒火熊熊,若非礙於宗門約束,便要直接出手,將葉君生碎屍萬段。

    不過現在有大師兄在場,根本輪不到他說話。

    黃夢筆歎了口氣:「千計萬算,卻沒算到趙峨眉居然會動了真情,激發情劫,導致功虧一簣。如果葉君生遲到,參加不得鄉試,就不會有諸多麻煩了。」

    臭和尚念了一句佛號:「大師兄,你說會不會是峨眉故意為之,想通過此事獲得千年氣運?」

    黃夢筆一攤手:「我哪裡知道,個中關係錯綜複雜,千絲萬縷。那些老頭子都頭疼得要命,我們更想不出個所以然。」

    臭和尚一想也是:「如此,唯有見步行步了……哼哼。反正我就覺得有古怪,還有,燕非俠的行為也相當不正常。」

    嗡!

    話音剛落,猛地覺得周圍空氣激變,瞬間生成無數肉眼看不見的漩渦。

    這些氣流漩渦。高速旋轉,與此同時,一道道細微的氣息怦然激發,如同道道微型利劍,無孔不入。

    臭和尚大吃一驚:「燕非俠!」

    念動法訣,渾身生出一圈淡淡的金光。正是佛門神通《金剛不壞體》。

    叮叮噹噹!

    一連串的激烈衝擊聲。

    聲響過後,臭和尚身形有些狼狽,穿在身上的破舊僧衣千瘡百孔,不時還有縷縷青煙冒出來,顯然吃了不小的虧。

    「燕非俠,給貧僧出來!」

    臭和尚氣急敗壞。

    那邊黃夢筆仿若司空見慣。有點幸災樂禍地道:「和尚,都叫你背後莫說人了。阿尼陀佛,罪過,罪過!」

    ……

    第二天的七道考題,葉君生完成得更加順利。黃昏時分把最後一道寫好,拿起來,從頭看一次。甚覺滿意。

    然後一如往常,輕輕吹乾墨汁。

    最後層次分明地疊好,舉手示意要提前交卷。

    在天華朝,鄉試期間,是可以提前交卷的。不過自古以來,罕有士子考生如斯舉動。

    一來這考試,事關一生前程,太重要了,必須慎而慎之。會把時間利用到最大化去,不過過早完成;二來就算提前完成了。還得逐字逐字檢查,看是否有紕漏。又或者留在手上,等有了更好的靈感,重新答題,推翻之前的文章……

    葉君生卻不管這麼多。提前交上去,落個安心。

    鄉試期間,貢院內戒衛森然,安全倒沒有大問題,可在這號舍內,假如發生啥意外,真不敢保證。好比進場時的栽贓嫁禍,對方施展的是同歸於盡的策略,端是防不勝防。

    敵人虎視眈眈,不擇手段,自己便更要小心提防。

    交完卷後,閉目養神。等吃過晚飯,早早睡覺。

    話說作為一個現代人,對於三天三夜活動在號捨之中,還真有些不習慣。簡直像被關在一個囚籠裡頭,洗澡這些都是奢想,最多用毛巾擦一擦身子。

    好在,明天最後一場,考過了,就解放了。

    鄉試之後,是會試,那已是明年開春的事情了。會試由禮部主持,考試流程與鄉試大同小異,不過規格會更高,更加嚴格。倒是考生進入號捨,還會直接從外面關門上鎖。

    想到其中的嚴苛處,葉君生不禁砸砸嘴唇。他當然不喜歡如此的考生環境,還是現代社會好呀,雖然也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但人身自由方面大有改觀。

    一夜無話。

    第三天,第三場開卷,試策五道。靠士子們的歷史掌握程度,以及應付時務的能力。

    這個「策」,倒和後世的命題作為有些相似,論點論據什麼的。只是更加簡練,而且帶有濃重的君臣色彩。

    開宗明卷,第一問:「經術治道相為表裡……」

    葉君生眉頭皺了皺眉,略作沉吟,已有答案在心中,提筆蘸墨,即刻開寫。洋洋灑灑,不用多久,六百餘字的文章已然著就。

    最後一場了,諸位士子考生無不打醒精神,全力以赴。倘若是那種大教室形式的,一眼瞭然,自能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諸如江南才子梅雪海、楊江帆、宋曉峰,以及平州古問道、冀州郭南明等。

    這些都算得上是葉君生的「老熟人」,不過熟歸熟,過節可不少。就算撇開過節,考場之上,百舸爭流,本就沒有情面講。

    作為才子,聲名遠播,個個都是心高氣傲,如何肯居於人下?在揚州,第一才子競賽上,葉君生橫空出世,意外拿到了第一,光環加身。這對於其他人來說,等於是打擊。尤其梅雪海等,拿不到第一,簡直就是失敗。

    失敗不可接受,然而就這麼一屆才子競賽,下一屆不知猴年馬月。看樣子,應該不會再舉行了。至於地方性質的競賽之類,無論場面還是說服力,都差的太多,沒有可比性。

    那麼,要想找回場子,最好的機會就是這一屆科舉。

    才子之名,始終偏重於民間說法。唯有真正的功名,才是立身根本。屆時金榜題名,騎馬插花,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享盡無窮榮光。那才是真正的人生巔峰,最得意的時刻。

    「葉君生,我們再比一次,看誰能笑到最後。」

    梅雪海下筆如飛,又做了一篇錦繡文章出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19 19:11
第兩百九十章:相請



    時間匆匆,為期三天的鄉試宣告完結。貢院大門打開,一眾士子考生魚貫而出。

    出來的時候正屬中午,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天上,晃得人眼睛發暈。

    關在號舍之內,三天不見陽光,驟然出來了,一時間難免有些不適應。不少人紛紛舒展筋骨,活動關節。其中有些人滿臉愁容,唉聲歎氣,一看便知考得不好;有些就比較淡定了,甚至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卻是自認發揮上佳的。

    這些考生士子,出來到廣場上,俱是先朝那聖賢像拜過,然後才紛紛離去。

    有彼此認識相熟的士子,當即呼朋喚友,相約到某某酒樓大吃一頓,飲酒作樂,好好放鬆一番。

    葉君生排在後面,出來的時候,其他人已走得七七八八。他抖一抖衣衫,朝聖像恭敬作揖。

    來到廣場邊緣之際,就見到滿臉笑容的李逸風等在那兒,其身後,停駐著一輛馬車。

    葉君生正要走過去,旁邊忽地跑來一名管家打扮的花甲老者:「敢問閣下是否是葉君生葉公子?」

    「小生正是,你是?」

    葉君生皺了皺眉,自己並不認識對方。

    管家滿臉春風:「葉公子可有空閒,我家主人有請葉公子到狀元樓一聚。」

    說著,往那邊一指。

    一架寬大的華麗馬車停在那邊,拉馬的為雙馬匹,馬匹神駿非常,一看便知是百里挑一的駿馬。價值不菲。而馬車車廂設計佈置,更是奢華十分,很吸引眼球。

    不用說,能擁有這般馬車的主人,非富即貴。不可等閒。

    葉君生腳步沒有動,淡然問道:「敢問貴主人是誰?」

    管家眼眸掠過一抹不悅之意:眼前這書生,端是有些不識抬舉。又或者,眼神兒有點問題,有眼不識泰山。自家馬車前轅插著一桿三角小旗,迎風招展。有認識的人一看便知,豈會不給面子,早受寵若驚了,還問這問那的?

    嗯,聽說此子出身冀州,見識方面也許頗有局限。如此。倒不足為奇了,便笑吟吟道:「葉公子請隨小人過去,一看便知。」

    身子一讓,微微躬下身子,做出一個「請」的姿態。

    李逸風卻早瞧出對方來頭,心頭一緊,把葉君生拉過一邊。低聲道:「君生,那是東宮殿下的管家,請你過去,恐怕有所圖謀。」

    東宮殿下,自然指太子,未來的皇帝。太子親自派人來請一位剛考完鄉試的士子,確實稱得上禮賢下士。換了別人,早感恩載德,立刻趕過去拜見。

    這可是格朗粗的一根大腿呀,要多大的因緣際會才抱得住?

    天下讀書人。寒窗苦讀,不知經歷多少才能獲得參加鄉試的機會。然而鄉試只是敲門磚,最後即使中舉,當個舉人老爺,在仕途上也未必能一展抱負。哪怕通過了會試殿試。考取進士出身,一樣不代表就能青雲直上。依照慣例,新科進士一般都是留在京城擔任些閒職,修書撰史,少有可直接外放做官,擔當實職的。

    一言以蔽之,要朝中有人。

    自古有言「朝中有人好做官」,這個人,可以是親戚,可以是老師,反正有關係便是。

    現在,太子屈尊來請尚未確定中舉的葉君生,意味不言而喻。

    不過李逸風深知其中關係,不無擔憂。只怕筵無好筵,會無好會,請葉君生過去,鴻門宴一場,去得回不得。

    葉君生笑道:「李老,學生自有分寸。」

    「不行,君生你不能過去,要不老夫出面推了他吧。再不濟,也可請二王爺出來。我就不信在這京城,太子能無所顧忌。」

    李逸風始終不放心。

    官場凶險,風浪叵測,稍不小心便會被吞噬得渣都不剩。尤其這京城,水深著很。

    對於他的拳拳愛護之心,葉君生真心感動,道:「李老,我過去赴會,他總不能直接下殺手吧。至於其他,水來土掩便是。」

    李逸風歎了口氣:「君生,太子為人,喜怒無常,真要做出什麼來,誰都不敢揣測。」

    葉君生笑道:「他貴為太子,身系國之臉面。大庭廣眾之下,我想不可能會施展陰謀詭計……嗯,我會跟他講道理的。」

    聽到「講道理」三字,李逸風似曾相識。

    記得在冀州,楚三郎咄咄逼人之際,他們曾十分擔心葉君生會遭受迫害,死於非命。然而葉君生不以為意,說會和楚三郎講道理。

    當其時,李逸風等都以為他幼稚,不知深淺。不過後來葉君生果然安然無事,反倒是不可一世的楚三郎當街被人斬去頭顱,血沖蒼穹。

    此事震驚全城,後來楚雲羽發動無數人力物力,始終查不到個所以然,最後成為一大懸案。

    馬首置床,人頭橫斷。

    兩事一前一後,傳揚出來,冀州內家喻戶曉,極富傳奇色彩,幾乎能比得上那些虛無縹緲的神仙傳聞了。

    坊間便有說法,道是劍仙出手。但更多人的相信是某些高來高去的俠客之士所為。比如,江湖第一神劍謝行空。

    不管如何,驕橫的楚三郎被殺,百姓無不拍手稱快。隔不多久,楚雲羽黯然卸職,返回京師。

    民間議論,多為圖個熱鬧。李逸風等不同,看得比較透徹一些,下意識便以為是二王爺那邊的反擊手段。無意之間,等於幫葉君生解決了一大麻煩。然而這樣的事,隱晦私密,不可能會直面相問的,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總之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沒有想到此事會和葉君生有甚關聯,對於「講道理」的說法,自然不以為然。

    眼下葉君生舊話重提,楞直不變,李逸風只覺得哭笑不得。轉念一想,直接拒絕太子的邀請,殊為不智,不如答應了,過去瞧一瞧深淺也無妨。狀元樓上人多口雜,相信太子不可能亂來。

    「君生,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記住,萬事小心。」

    葉君生拱一拱手:「李老,學生不會在那邊滯留太久,回來之後,再請李老黃老到家中飲幾杯。」

    說罷,走過去,登上華麗馬車。

    車伕揮鞭在虛空打個響鞭,馬車轔轔,朝著狀元樓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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