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人神 作者:南朝陳 (已完成)

 
arms71499 2013-1-7 18:39: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9 393162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20 00:28
第兩百九十一章:登樓



    約莫半盞茶時間,馬車趕到狀元樓下。那管家先一步下車,掀開車簾子,請葉君生下車——來之前,他已得到主人的叮囑,對葉君生務必要客客氣氣的,不可得罪。

    管家雖然為下人,可耳目廣博,也知道葉君生乃是那天下第一才子,有些來頭,自然把接待功夫做得體體面面。

    在天華朝,狀元樓在各大州府都開有分店,生意興隆。而京城狀元樓為總店,佔地甚廣,裝潢輝煌。裡面的飲食價格,自然不菲。尋常百姓人家,根本入不得門來。

    因此,來往顧客,大都是為權貴富豪。其中,出身優裕的士子考生也佔據了相當大的比例。

    狀元樓分三層,越高越顯矜貴。

    今天,第三層樓被一位貴人包了下來,樓梯口處站著兩名身材彪悍的漢子,把守著,不讓閒雜人等誤闖上去。

    鄉試完畢,一眾士子如釋重負,要將籌備三年的壓力全部釋放出來。減壓,最好的方式手段自是大吃大喝一頓,然後到醉鄉樓去,聽聽曲子,最後點個溫柔可人的姑娘進房,狠狠發洩一番。

    本來到醉鄉樓去吃喝也不錯,但是既為考生,才華高低不論,入得考場,人人都想考個狀元。故而考完試後到狀元樓吃酒。早已成為一種約定俗成的慣例習慣,圖個好兆頭。

    梅雪海等赫然在,以他為中心,前呼後擁,有十餘名士子考生。都是一個圈子裡的。其中包括郭南明。

    他們一行,個個出身不錯。又是大大小小的才子,心氣高傲。考完試後,你一言我一句,紛紛把自家答題的文章亮出來,高談闊論。一爭長短,顯得非常熱鬧。

    來到狀元樓後,梅雪海開口便要包下三樓的雅間。聽說竟早被人包下了,不禁面色變了一變。

    王之渙有句:「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深得人心,於是人皆想往高處走。在高處坐。尤其今日非同小可,如果無法在狀元樓第三層樓喝酒,舉杯臨風,心中委實不痛快。

    他不甘心,就派下人去請在京師做官的舅舅過來,無論如何,定然要讓狀元樓的老闆知難而讓。讓出三樓一個雅間來。

    為此,一干人堵在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口處,就是不肯讓開。

    他們十餘人,不但是秀才,還是才子,本身就擁有不小的力量。

    這一下,頓時讓狀元樓的大掌櫃著急了,好說歹說,可梅雪海就是不願讓步。

    「何事喧嘩!」

    三樓走下一名氣息沉穩的中年人,三縷長鬚。雙眉如劍。

    把守樓梯口的漢子立刻上前稟告。

    中年人眉頭一皺:此事還真不好解決,殿下微服出宮,並不願張揚。加上科舉期間,士子考生地位不同一般,自不能用暴力轟出去。他略一遲疑。決定還是上去,稟告給太子殿下知曉,由他定奪。

    這時候,管家帶著葉君生上來了。

    在下面之際,就聽到樓上好熱鬧,上來一看,滿眼都是「熟」人。葉君生暗道一聲:「還真是巧。」

    梅雪海等見到他,面色頓時有些不自然起來。

    揚州才子競賽,這些人都算的是葉君生的手下敗將。他們本來眼界高遠,不把遠道而來的葉君生放在眼內。熟料事到臨頭,卻被葉君生拔得頭籌,等於狠狠打了一記耳光。

    特別是以梅雪海為首的江南才子,十分不服氣。

    所以,今年鄉試,他們將此視作最重要的一個大戰場。無論如何,都不願再次輸給葉君生。

    才子,比的是詩詞丹青;而士子,比的是文章見解。

    在這方面,誰都不甘俯首稱臣。

    冤家路窄,一道道目光落在葉君生身上。

    葉君生不以為意,衝著郭南明道:「郭兄,別來無恙。」

    揚州一別,他們確實很久沒見過了。

    畢竟同為觀塵書院的生員,一些恩怨不好拿到明面上來,既然葉君生主動問候,郭南明不好冷眼對之:「好久不見。」

    「呵呵,這一場試,想必郭兄考得不錯吧。來狀元樓,為何不痛飲幾杯,而滯留在此?」

    郭南明沒好氣地道:「我們要到三樓去,只來得不巧,三樓被人包了。」

    葉君生露出恍然之色。

    梅雪海忽道:「不知葉公子考得如何?」

    葉君生笑道:「馬馬虎虎。」

    「哦,上一次在揚州,我輸給你了;但這一次,我一定會贏回來的。」

    這句話,就有些火藥味了。才子嘛,心氣高傲,當然不會像官場老油條般皮笑肉不笑,假惺惺地客套。說不得幾句,直抒胸懷。

    葉君生呵呵一笑:「輸贏乃兵家常事,為人在世,還是看好點好。」

    梅雪海頓時恨得牙癢癢的。

    一個與梅雪海交好的士子開口叫道:「葉公子,你一個人來狀元樓吃飯嗎?莫非也想登三樓?只可惜,我們都上不去,你就更別想了。」

    葉君生不以為意,轉頭看著那管家。

    管家馬上道:「葉公子,請往這邊走,請上樓。」

    兩名看守樓梯的大漢見到是他,當即讓開彪悍的身軀。

    一眾士子們為之一呆,目送著管家帶葉君生上樓去。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包樓的,會是葉君生?

    不可能,在狀元樓包地方,絕非有錢就行了,還得有天大的面子。

    那麼,看樣子應該是有人請葉君生上去的。

    可惡!

    剛剛還說葉君生別想上三樓的士子,面皮立刻滾燙。郭南明黯然一歎:自從道安新年詩會,葉君生橫空出世,奪得詩魁。一路下來,就像氣運全部被對方掠奪了一樣,郭南明是每況愈下,再無法望其項背。

    梅雪海不禁雙拳緊握,才放言要贏回一場,轉眼間在這狀元樓上,卻當場又輸了一陣,面皮無光。

    好在片刻之後,舅舅來了。

    猶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梅雪海立刻請舅舅到一邊,低聲分說起來。他這舅舅,為六品官,在翰林院任職。雖為清流,但頗有聲望。

    殊不料舅舅搖頭苦笑,反而叫梅雪海等趕緊退走,不要想著登狀元樓的三樓去了。至於緣由,其閉目不說。

    梅雪海聽見,半餉作聲不得。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21 01:19
第兩百九十二章:招安



    上到三樓,見四下空蕩,了無食客。而每隔一段地方,便站立著身形彪悍的便衣侍衛,目光精銳地觀察周圍動靜。葉君生出現在樓上,大部分的目光立刻落在他身上,咄咄逼人,極為警戒。

    葉君生眉毛一挑,第一時間便看到了那個坐在中間木桌邊上的人。

    這人年約三旬,國字臉,留著三縷短鬚,相貌清雅。加上身穿一襲白袍,看上去,倒像個儒生。

    然而葉君生知道,對方正是當今天華朝的太子殿下,東宮之主,未來的帝國繼承者。

    坊間多有傳聞,說道太子喜怒無常,性格暴虐,好女色,愛殺生,絕非明君之選。

    然而傳聞就是傳聞,難以影響到政局的大方面運作。至少,華明帝沒有任何罷黜太子的意思。當初聖體病重之際,便全權讓太子把持朝政,算是提前過一把皇帝癮了。

    只可惜,後來的事情未盡如人意……

    想到此事,趙匡啟就感到很不舒服。

    他坐在寬大的木桌子後面,正在閉目沉思,聽見腳步聲,霍然睜開一雙鳳眼,望著走來的葉君生。

    好一個天下第一才子,眉清目秀,無須,年輕得過分。

    趙匡啟生在帝王家,天生起點優越無比,不知見識過多少才俊。不過眼下第一眼看到葉君生,都不禁心生訝然。若非事實確鑿,實在不敢相信,此子能寫出大氣磅礡的《念奴嬌》、能寫出曠達深透的《水調歌頭》、能寫出耐人尋味的《青玉案》、以及,那一首婉約動人的《臨江仙》來。

    一首首,俱是膾炙人口的佳作,傳遍大江南北。一時紙貴。

    若說文壇是最為講究資歷的所在,那麼葉君生橫空出世,簡直顛覆所有。再加上一舉奪得「天下第一才子」的名頭光環,更增勢頭。風頭之勁,甚至要遠超過當年太白進京。一首《蜀道難》讓賀知章驚為「謫仙」的典故。

    再聯想到楚雲羽三番幾次派遣得力人手,都無法將其除掉,此子,果然不簡單呀。

    有微微的寒芒在眸子裡掠過,很快隱匿不見。

    趙匡啟站起來,呵呵一笑:「葉大才子。你終於來了,讓我等得好生心焦。」

    笑容洋溢,熱情張揚,彷彿歡迎老朋友一般。

    葉君生拱手作禮:「見過殿下。」

    趙匡啟一擺手:「本宮出門在外,微服而行,不必多禮。如不嫌棄。你我以士林禮相見如何?」

    所謂士林禮,便是文壇上的一套,稱兄道弟,表字相稱。

    葉君生道:「小生不敢……未知殿下邀小生來,有何吩咐?」

    不亢不卑,滴水不漏。

    趙匡啟不以為意:「無它,聞君生名久矣。特意一敘罷了。請,請坐。」

    木桌上,一塵不染,被打理得極為整潔。上面擺放著的,除了旁邊一副精緻茶具之外,就是文房四寶。

    看樣子,似乎太子剛剛提筆鋪卷,蘸墨提書過一番。

    果然,一副中幅字帖,端端正正擺在他身前處。想必已成書一會了。上面的墨汁早就乾透。

    覺察到了葉君生的目光,趙匡啟乾脆把字帖捻起來,笑道:「君生,你看本宮字如何?」

    字帖筆墨縱橫,寫的是一首詞。

    葉君生只看一眼。即刻便知道對方摹寫的正是自己昔日之作。直接撇開詞句,見那字是一手狂草,有很深的草聖痕跡。其中卻寫出了個人意蘊,狂放不羈,足以稱得上是一首好字。

    趙匡啟貴為太子,自幼學習無數,有鴻儒帝師。無論文章經義,而或丹青字法,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

    「殿下草書,筆走龍蛇,一氣呵成,有狂放之風,相當不錯。」

    聽到他的點評,趙匡啟笑道:「這一首詞,正是君生舊作。當時傳到京師,我無意間聞悉,便好生歡喜。」

    說到這裡,逕直朗聲念道:「未遇行藏誰肯信,如今方表名蹤。無端良匠畫形容,當風輕借力,一舉入高空;才得吹噓身漸穩,只疑遠赴蟾宮,雨余時候夕陽紅;幾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嘖嘖,君生此作,看似直白,實則直抒胸臆,懷抱遠大。若本宮沒有記錯,這詞乃是你在冀州所作。看來,那時候君生對於天下第一才子競賽,便很有想法了。既感懷身世,又寄望將來。」

    趙匡啟微微道來,還真像是在進行詩詞鑒賞。

    這一首《臨江仙》確實是當初在冀州,葉君生寫來,送給黃元啟的。

    當其時,李逸風早一步得到了《難得糊塗貼》,黃元啟眼巴巴也要一幅字,於是葉君生便寫了這一首詞。

    時過境遷,此詞也和他別的詞作一樣,傳了開來。

    太子殿下當著自己的面,侃侃而談詩詞,葉大秀才表示有點困惑。一時間捉摸不透,乾脆保持默然。

    趙匡啟瞥了他一眼,繼續道:「我還很喜歡君生的另一幅字,叫《難得糊塗貼》。難得糊塗,四字道盡滄桑,藏盡機鋒。君生才華之全面,實在驚人。」

    話說到這份上了,葉君生不得不道:「謝殿下讚賞,小生愧不敢當。」

    趙匡啟拍案而起:「實至名歸,有何不敢當?君生,本宮就開門見山吧,我非常欣賞你的才華,不知你有沒有興趣過來幫我?當今聖上龍體欠安,本宮要從旁協助,經營許多事務,頭疼著呢。」

    戲肉來了,和先前猜測的八九不離十:招安。

    葉君生回答:「太子盛情,實在令小生感動。不過今日鄉試剛剛完結,結果未明,說這些,言之甚早。」

    趙匡啟歎了口氣:「君生以鄉試推諉,本宮很失望。我想再問一次,你真不願意幫我?」

    葉君生處之泰然:「請恕我無能為力。」

    「好、好、好!」

    趙匡啟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神色一變,目光森然。

    在一瞬間,葉君生心頭猛地一跳,覺得像是被一頭絕世凶獸盯上了一樣,隱隱地,其中居然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相當熟悉,像是以前彼此有過刻骨銘心般的交鋒。

    這是怎麼回事?

    他抬頭對視,想把握真切點,可模糊的感覺一閃而逝,再無從捉摸。

    桌子對面,太子氣勢徒然變換,深沉默然。

    酒樓上,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22 12:17
第兩百九十三章:情劫



    談話陷入僵局,氣氛為之凝滯,站在不遠處的幾名便衣侍衛甚至伸手摸向了鼓鼓的腰間。只待趙匡啟一聲令下,便會劍及履及,一舉將葉君生拿下,乃至於當場格殺。

    葉君生坐著,不動如山,目光清明。

    對面趙匡啟的神情差不多,至於心內究竟在打著什麼主意,卻不是一般人所能揣測得到的。

    天生帝王家,自由學習帝王術。最為關鍵的一點便是,要胸有城府,不能輕易被別人猜到自己在想什麼。

    顯然,趙匡啟已學到幾分火候。外人評論他的喜怒無常,恰恰屬於一種表現。

    砰!

    猛地樓下傳來異響,有重物墜地的聲音。隨即「哎喲」一陣叫喚,好像有人受傷了。

    蹬蹬噔。

    很快,腳步急促地一人走了上來。

    長髮如瀑,白衣飄飄,做男裝打扮,更顯得英姿傲然,正是京城小龍女趙峨眉。

    看守樓梯的侍衛卻不認識她,想出手阻攔,不料一照面便被放倒,動彈不得。

    身在京師,諸多神通術法難以使用,可趙峨眉本身的武藝登峰造極,那兩名侍衛根本不夠看。

    葉君生本以為來得會是二王爺,沒想到卻是趙峨眉。心頭不由自主掠過前些時日在城外,受神通迷惑,南柯一夢裡所產生的種種。

    夢由心生,由此可知,入局的除了他之外,女主角不可或缺,趙峨眉肯定也是全力以赴配合著了。

    所謂「配合」,自是敞開胸懷,真情流露。唯如此。才能把夢境營造得極為逼真,毫無破綻。

    否則,又怎麼能困得住葉君生好幾天?

    而最後,破綻正是由趙峨眉主動表現出來的。她既然設局,事到臨頭為何又主動破局。讓葉君生醒來?

    葉君生不是笨人,不是木頭石頭,心中早有答案。

    趙峨眉闖上樓來,登時把周圍的侍衛都驚動,紛紛兵刃在手,吆喝著。衝來保護趙匡啟。

    趙匡啟忽地一舉手,示意不必緊張:「九妹,你怎麼來了?」

    「想來,就來唄。」

    趙峨眉難得地顯露出一種女子的賴皮心性,大喇喇走到桌子前,坐下來。

    趙匡啟眉頭一皺:和葉君生一樣。他原認為,來得應當是老二趙匡明才對。趙峨眉的出現,頓時打亂了計劃。本來預備好的一些手段,再也用不出來了。

    在京城,在父皇心目中,九妹一直都是超然的存在。看似置身事外,仙凡有別。實則影響力無處不在。不容侵犯。

    「早聽說九妹很喜歡這姓葉的寫的詩詞,如今一看,果然。」

    趙匡啟暗暗想著,一股惱意潑喇喇湧上心頭。

    趙峨眉的性子,向來淡泊,不多問世事。自從上了峨眉山,十餘年來,連京城都少回。

    不過回來一趟,都非同小可。

    上一次,救了華明帝一命。同時等於卡嚓掉趙匡啟提前登基的野心;這一次,滯留更久,看樣子,竟似是為了葉君生。

    難不成,妹妹居然動了凡心?

    想到這個可能性。趙匡啟悚然一凜。但很快他就自我否定了:不靠譜。要知道自家九妹可不是尋常女子,自幼修煉,心境如鏡,容不下半粒塵埃。哪怕葉君生的詩詞寫出花來,都不可能俘虜趙峨眉的芳心。

    說實話,他也絕不願意事態朝著這一方面發展。本來趙峨眉與趙匡明就走得比較近,再加上葉君生這一條線的話,麻煩就大了。

    「大哥,我有事找葉君生,你沒意見吧。」

    趙峨眉淡然開口。

    趙匡啟乾笑一聲:「我怎麼會有意見?九妹,你來得剛好,愚兄記起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完,正要回宮去呢。」

    說著,起身,率領一群侍衛下樓而去,走得倒乾脆。

    他們走後,這狀元樓三樓頓時變得空曠而且清靜起來。

    趙峨眉看了葉君生一眼:「葉才子,果然有膽色,單身赴會,面不改色。」

    葉君生如何聽不出其中的弦外之音,默然不吭聲。彼此的關係,頗有些古怪,一時間,就連他都不知該如何相處。

    趙峨眉幽幽一歎,忽而一咬牙,道:「葉君生,是否有些話,一定要我說出來,你才會正面回答?」

    葉君生歎道:「你我,本就不同世界。」

    「是啊,道不同,不相為謀。就算彼此相隔顧盼,回眸千百回,可到了最後,始終會失之交臂。」

    趙峨眉悵然不已。

    葉君生吟道:「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趙峨眉身子一顫,剎那間,竟心亂如麻:冤孽,真是冤孽。十多年清修問道,竟抵不過幾句風花雪月。師傅,情劫真得那麼沒理由,那麼難度過嗎?

    「我,要走了。」

    過了半響,趙峨眉覺得自己不該繼續與葉君生獨處。

    望著她有些慌亂的背影,葉君生忽地大聲叫道:「趙姑娘,以前你曾三番幾次問我,願不願意跟你走。但現在,小生斗膽問一句:有機會的話,你是否願意留下來?」

    身形頓了一頓,可趙峨眉並沒有回頭。反而腳步加快,近乎沖的姿態。蹬蹬噔,又下樓而去了。

    葉君生摸了摸下巴。

    「淫蕩,老爺你這樣子好淫蕩呀!」

    豬妖的聲音,非常不合時宜。

    葉君生嚇了一跳,才發現登樓之前開了陣法禁制,倒讓乾坤空間裡的豬牛二妖做了現場觀眾。

    大聖一牛蹄踢在豬妖肥碩的屁股之上:「夯貨,豬嘴裡吐不出象牙。人家老爺這是情真意切,冰山皆為之融化。」

    豬妖忙道:「正是正是,嘿嘿,這小娘子可不比小老爺差,與老爺你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必須拿下。」

    葉君生哭笑不得。

    這時大聖嚷嚷道:「老爺,小老爺似乎要醒過來了。」

    「真得?」

    葉君生喜出望外,把趙峨眉的事情擱置一邊去:謝天謝地,妹妹要醒過來了。這段時日,可真擔心得不得了。

    然而酒樓非久留之地,得回家去,再做計較。

    葉君生立刻動身,下樓,腳步匆匆地回到自家四合院。為了避免打擾,關門閉戶。

    進入內室,這才開啟空間,把睡美人似的葉君眉攝出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24 15:10
第兩百九十四章:融合



    躺在床上,眉目如畫。

    看著這個隨著時光逐漸成長起來的嬌媚妹妹,葉君生怔怔出神。曾幾何時,在葉君眉身上發生了些微妙的變化。

    這變化,以前葉君生並不是太在意,以為是她練習術道後所必然發生的情況。然而如今靜心一想,又覺得不盡然。

    怎麼說呢?

    追溯起來,大概在當初給葉君眉服食了丹藥後,便有苗頭產生了。

    丹藥,能使普通人發生質變的乾元陰陽丹,在其中應該產生了極大的作用。從而使得葉君眉的魂神靈智,大大得到提升、蛻變。

    又或者,開發到了某些神秘的潛力也不一定。

    這時候,毫無徵兆地,葉君眉忽地睜開雙目。

    葉君生頓時有所察覺,忙道:「君眉,你醒了?」

    少女的目光有些呆滯,好在很快就恢復過來,清脆地叫道:「哥哥。」

    葉君生這才放心:話說妹妹這不吃不喝地沉睡了這麼多天,還真擔心會出什麼事。

    好在,她的體質畢竟不同常人,安然無恙。

    呵呵笑道:「醒來就好,餓了吧,我去做飯給你吃。」

    葉君眉乖巧地「嗯」了聲,身子懶洋洋地不願意動彈。等哥哥離開後,她臉上卻又露出微茫的神色——

    仿若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中,她知曉了所有的來龍去脈。一切的前因後果,真實得無所遁形。

    這些,其實她心中早有預備,只是一直不肯面對罷了。

    一覺醒來,好像什麼都沒有變。

    但葉君眉知道。有些東西,早已不同。比如那一幅得之哥哥手中的《靈狐圖》,不知怎地,竟然融化進她的魂神裡頭了,再不分彼此。

    於是。和葉君生一樣,她竟也擁有了一個獨立的玄妙空間。

    法寶,毫無疑問此畫就是一件非同小可的法寶。昔日葉君生窮究各種辦法,都不能摸索到其中奧秘,以及來歷。他又怎麼知道,此畫出現在書癡的書架之上。本身就極為蹊蹺?

    狐仙之謎一直沒有答案,卻都應在葉君眉身上。

    所以,現在少女心亂如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處理,又該不該和哥哥坦白。

    在廚房,葉君生正熱火朝天地和各類廚具打著交道——知道妹妹要醒轉。在半路上他就順手買好了幾樣時令菜蔬,以及一隻雞。

    雞,正在紅泥爐內燉著,木柴火焰烈烈。

    而他揮舞鍋鏟,在炒著菜。瞧著架勢,端是有模有樣。作為新一代穿越者,自然要做到入得廚房。出得廳堂了。

    約莫大半個時辰後,菜餚都做好了,端出來,擺在飯桌上。

    不用叫,葉君眉便聞香出來,坐在飯桌邊上,面露古怪之色。

    「怎麼啦?」

    葉君生給她盛好一碗湯,問道。

    葉君眉道:「哥哥,這都是你做的?」

    「那是當然。」

    「可聖賢書上,不是說君子遠庖廚的嗎?你怎麼會做……」

    葉君生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葉君眉也不多問了,起筷就把最愛吃的雞翅膀夾了,吹一吹,便放進小嘴裡撕咬著。

    「不用急,這一頓。你儘管放開肚量,管飽管夠。」

    聞言,葉君眉一吐香舌,忽而想起一事:「哥哥,鄉試考過了吧,考得怎麼樣?」

    葉君生微笑回答:「挺好的。」

    「嗯,那就好。」

    葉君眉幽幽一歎:「可惜爹娘去得早,看不到哥哥你金榜題名的這一天了。」

    這可是葉父葉母人生最大的期盼。

    葉君生雙目一垂:「爹娘泉下有知,自當含笑。」

    葉君眉點點頭,破顏一笑:「哥哥說得對。」

    覺得在這個時候,並不適合說這些黯然傷神的話。

    葉君生問:「對了,君眉,你沉睡了好些時日,覺得怎麼樣?有何不對勁的地方嗎?」

    葉君眉道:「我像做了一場大夢……對了,夢中的時候,我還夢見哥哥你跟那位趙小姐結婚了,隱居山林。」

    葉君生霍然動容,立刻想起夢境中突兀出現的狼和狐狸。

    眼下他當然明白,所謂夢境,其實是大神通所演化。裡面一草一木,一蟲一鳥,都十分嚴謹。天衣無縫地配合起來,才不虞被識破。然而成親那一天,自己到水潭中捉魚,卻遇到了惡狼追逐狐狸的場面。

    本來,這情景絕不該出現,若非趙峨眉出現得快,那時候葉君生就會醒覺過來,破夢而出。

    後來細想,葉君生將此歸於《靈狐圖》身上,覺得應該是此圖察覺不妙,主動激發,發揮威能來幫他。

    可惜出來之後,《靈狐圖》不翼而飛。

    現在聽妹妹這麼一說,前後因果聯繫,事情真相呼之欲出。

    葉君眉頓一頓,慢慢道:「《靈狐圖》自動和我的魂神融合同化了,形成了一處空間……就像哥哥的法寶一般,只是目前裡面空間不大,除了那一頭青皮老狐狸外,沒有其他什麼東西。」

    果然如此。

    葉君生搔搔頭:「呵呵,看來此圖與你有緣呀。嗯,對了,那麼你應該知道其中的奧妙了吧,說來給我聽聽。」

    他饒有興趣。

    《靈狐圖》,可以說是改變了葉君生一生的事物。他人生的轉折點便是從狐仙夢中授劍開始,從此走上一天不同尋常的路子。否則固然穿越時空而來,最多也只能做一個具備光環的讀書人,抄抄書,搞搞發明啥的,絕不可能像今天這般豐富多彩,驚險刺激。

    「嗯……」

    葉君眉遲疑了一下,終於下定決心要開口說的時候,門外一陣喧嘩,似乎有大隊人馬來到。

    葉君生眉頭一皺:「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起身走出去,打開門,就見到一臉關切的李逸風和黃元啟。兩人後面,跟著一隊身穿便裝的侍衛,由一名彪悍統領帶著。

    「君生,君生你沒事吧。」

    葉君生位置啞然:敢情二老放心不下,最後還是去請二王爺,派遣了一隊侍衛過來。

    「沒事,勞煩二老關懷。快進來吧,在門外,頗有不便。」

    李逸風確定葉君生沒事,頓時放心,轉頭對那統領說了幾句,讓他帶著人離開,自己則和黃元啟進入屋子裡頭。

    「君生,現在鄉試考完,王爺那邊想請你過去一趟。」

    開門見山,李逸風直接說道。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25 20:41
第兩百九十五章:宴請



    「現在就去嗎?」

    葉君生有點不大情願。

    李逸風很無語,他活了大半輩子,閱人無數,自認洞悉人心。然而在葉君生面前,以往所有的閱歷經驗似乎都毫無用武之地,根本沒有判斷正確的時候。

    葉君生有才,無可否認。最為另類的當屬他的性格,以及想法,很難猜得透,捕捉得到。非狂、非君子、非小人,更非二愣子。

    饒是李逸風和黃元啟兩個「老一輩」,也吃癟得很,束手無策。

    乾咳一聲,黃元啟慢慢道:「君生,二王爺很欣賞你的才華,特地在王府中設宴,要請你過去。嗯,他正等著呢。」

    「哥哥,你去吧,正事要緊。」

    葉君眉走出來了。

    微一沉吟,葉君生道:「那好……君眉,在家要注意些。」

    少女重重地「嗯」了聲,依身在門邊上,含著笑,猶如一朵嬌媚不可方物的花兒。

    妹妹,真是長成了……

    要知道,在天華朝,女子十四十五嫁人生子的比比皆是,而葉君眉已經十七歲了,正是最為嬌艷的時刻。

    拋開些雜念,葉君生隨著李黃二老出去。門外卻早備好了一輛馬車,三人上了車,坐好,馬車便轔轔而行。

    李逸風忽問:「君生,在狀元,太子殿下可曾為難與你?」

    葉君生淡然笑道:「如果為難的話,我就不會那麼順利回家了。」

    黃元啟搔搔花白的頭髮:「可不對呀,他沒道理如此好說話。」

    葉君生道:「那倒是,不過我有貴人幫忙,卻免去許多麻煩。」

    「貴人?」

    李黃二老異口同聲。四道眼光好奇地瞧著葉君生。

    「京城小龍女,九公主殿下。」

    「哦,原來是她。」

    兩老同時呼一口氣,面面相覷,神情變得欣悅起來。他們並不清楚為何葉君生會和趙峨眉搭上關係。這般事宜除非當事人主動開口講,否則別的人就不該多嘴問,很容易觸犯忌諱。

    他們乃是長輩,自然知曉個中道理。

    難道是二王爺那邊的手筆?可不對,如果是的話,之前二王爺就不會如此焦慮了……

    李逸風滿懷疑竇。

    但無論如何。身份超然的趙峨眉願意替葉君生出頭,無疑是大大的利好消息。當前二王爺身份尷尬,許多事情不宜出面。可趙峨眉不同,她才不管這些權位鬥爭。而別的世俗關係,又難以束縛住她。

    黃元啟歎了口氣:「我想,九公主應該也很欣賞君生你的才華。故而為你出頭。呵呵,怪不得君生如此淡定。」

    他這一說,李逸風頓時也想通了:這個可能性確實是最大的,記得當初冀州中秋詩會,葉君生的頭魁之名便是趙峨眉親口欽定的。

    揭過此層,所有的因果就相當好理解了。

    葉君生也不分辨,二老心目中得了站得住腳的解釋理由。最好不過。

    約莫一盞茶時間,馬車停住。

    三人下馬。

    葉君生抬頭一看,見到此處一座宅子,雖然規模不小,但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二王爺趙匡明的府邸,應該屬於別院之類的存在。

    說來也是,骨節眼時,趙匡明若在府邸大開排場宴請葉君生。風聲傳出去的話,未免瓜田李下。招人忌恨。一個不好,還會使得一班御史大夫上書彈劾,影響就不好了。

    別院門戶清新儒雅,沒有石獅子大紅燈籠之類,木門。門額上掛個牌匾。《清苑》。門兩邊,各一副楹聯。

    「淡泊何所以,寧靜自居安。」

    葉君生看了一眼,見到上面的字中規中矩,不像出自什麼大家之手,平得很。想來,該是二王爺的墨寶。至於對子的意思,恐怕更多的是門面工夫,不洩半點城府,意義不大。

    無需通報,三人進去暢通無阻。轉過三道走廊,很快就來到主廳之上。

    「呵呵,今早有喜鵲鳴枝頭,果然有喜。」

    剛邁進門口,便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

    葉君生忍住笑:這古人說話,果然不靠譜,場面講究得過分。禮節如一,說個話,都要往禮套上講。嘴裡不掛個「喜鵲報喜」,又或者蓬蓽生輝之類,那便是失禮了。

    這一套,下至尋常士子,上至權貴人家,都適用。就看客人的身份地位,然後套詞。

    就見到身穿便衣的二王爺趙匡明親自迎了出來。

    李逸風和黃元啟慌忙見禮,連稱不敢。他們屬於二王爺陣營,和顧惜朝一道。嚴格地說,都稱得上是趙匡明的下屬了。在這種場合下,自是不敢托大。

    葉君生卻不同,雖然太子那邊咬死他是二王爺的人。可自家知自家事,他並不喜歡捲入朝政傾軋的亂流中去。只是目前狀況,明哲保身亦非好選擇。正因為這樣,他才會來見趙匡明。

    他有他的選擇。

    一如往常,不亢不卑地拱手作禮:「小生葉君生,見過王爺。」

    李逸風和黃元啟看見他風淡雲輕的模樣,早司空見慣,不再驚訝了。

    話說,葉君生連太子的面子都不給,在二王爺面前保持姿態,也很正常。換了普通士子,可能早「哎哎呀呀」,結巴掉。

    無它,一般讀書人有求於人,所要仰仗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宦場叵測,自古便有「不成派系不成官」的說法,必須站隊。想要獨自清高,那就別想當官。而對於大部分的基層來說,太子、王爺這些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即,根本走不通門路。

    葉君生淡定,源於他的特殊身份,一言以蔽之,他並不需要求爺爺求奶奶地走關係,腰板子當然比較直了。

    一番寒暄,席間趙匡明說起當日路過冀州,在獨酌齋購買書帖之事。李黃二老不由唏噓不已。

    當其時,葉君生不過初出茅廬,聲名不顯。他們還是看在二王爺的面子上,才會爭相購買葉君生的字。那時候,還覺得葉君生薑太公釣魚,漫天開價呢。

    時過境遷,如今那些字帖,雖然不是蓋著葉君生的印章,可行情水漲船高,價格也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

    至於各大州府坊間,葉君生的書法丹青贗品滿天飛,一批接著一批的。

    喝完茶後開宴席,期間說的都是閒話。二王爺談笑風生,不提敏感話題。

    飯後,吃罷水果,他開口請葉君生畫一幅丹青。

    葉君生答應下來,邊上立刻有人端來上佳的文房四寶。

    李黃二老,皆伸長脖子來看,不知葉君生如何著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27 08:35
第兩百九十六章:白眼



    宣紙潔白無瑕,很快,葉君生蘸墨落筆。

    趙匡明在一邊饒有興趣地仔細看著——關於葉大才子在揚州競賽之上,短短一刻鐘時間,雙手執數筆,雙管齊下,畫出那氣勢磅礡的《廬山圖》之事,坊間早傳得神乎其神,非常了得。

    當其時,才子競賽的書法丹青作品,公榜之後,由評委那邊全部收回去,封貼好,然後攜帶回京,交給華明帝審閱。

    這個審閱,基本屬於走過場的。

    眾所周知,華明帝不好文藝,偏重實事。

    不過拿到眾才子的作品後,聖上還是附庸風雅地命人專門找一個地方,把所有作品陳設出來,以供給一班文武大臣觀看。

    毫無疑問,葉君生的定鼎之作受到一致好評。只是不少大臣對於葉君生不第一時間進京面聖謝恩,反而「失心瘋」地跑出海去,深感忿怒。連番上書,要求聖上開金口,免掉葉君生的第一才子光環。

    然而華明帝只一笑置之,並未追究,好生令人費解。

    無論如何,作品是真實的,不會扯淡。

    那時候趙匡明曾專門去觀看葉君生的《廬山圖》,他並不相信市井傳聞,什麼指間夾筆、什麼雙手作畫,什麼下筆如飛,這有可能嗎?

    才子見得多,出口成章,下馬成詩,諸如此類,倒還比較靠譜——才子競賽的丹青詩詞單元難度更大,別忘了,除了畫畫之外,還有一首膾炙人口的「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呢。

    單憑這兩句。便足以氣壓全場。

    詩詞,或可以早就想好,打好腹稿。可偌大一幅畫,一筆一墨,根本不能偷工減料。怎麼可能用這般的方式來畫出來?

    懷著好奇的心態去看畫,看完畫後,二王爺卻默然了。

    可以很分明地看得出,從筆法,功力的角度來看,《廬山圖》頗有瑕疵。不少連筆處顯得潦草。甚至可以說是輕浮。

    由此可見,葉君生作畫時的情況,確實很急促,狀態不好。這便印證了一刻鐘畫就丹青巨幅的說法。

    真是有些不敢想像。

    時間迫切,或者可以完成作品,但這樣的作品竟能問鼎第一。這就萬中無一了。

    《廬山圖》,細微有遺憾,然後從整幅丹青來看,卻顯得山水躍然,氣勢逼人。就連存在的不足,都似乎轉化為優點了。

    再配上七絕,配上李逸風親手銘刻的雞血石印章。渾然一體,令人一看,無話可說。

    自古競試比賽類,罕有好作品出世,這是慣例。然而葉君生的出現,卻屢屢打破這一說法。

    因此,趙匡明一直想找個機會,親眼看看葉君生是怎麼作畫的。是否真如傳聞的那樣,兩隻手,竟能揮動好幾支筆來潑墨作畫。

    眼下看時。葉君生卻中規中矩,右手執筆,蘸墨揮灑。

    速度,委實不滿。想都不用想的,唰唰唰。簡直快過抄書。

    只是沒有目睹到傳聞的一幕,不知怎地,趙匡明有些怏怏。

    過不多久,丹青墨就,略微涼一涼,墨汁幹得幾分。

    趙匡明等人便湊上來看。

    葉君生畫的是小幅,寫意,落筆寥寥。枯涸的池塘、殘破的荷藕,池塘邊擺一方青石,石頭尖上立著一隻鳥兒。

    鳥兒仰著頭,仰視蒼穹。最讓人過目難忘的是,此鳥的眼珠子居然是白的。

    白眼看青天!

    這個……

    李逸風和黃元啟對視了一眼,都看出對方眼色中的疑惑,以及納悶。

    整一幅畫,意境蕭索,給人蕭瑟之感。鳥兒白眼望青天,很突兀。無論格局背景,以及事物,本都不該入畫的。

    但葉君生畫了。

    用意何在?

    以畫中小鳥自喻嗎?

    暗示時局貌似繁榮,實則枯萎?

    好小子,端是讓人不放心啊。若是二王爺發怒,那就不可收拾。

    趙匡明靜靜地看著,現出思索的神情來。忽而,他抬頭開口:「君生,此畫畫法,當真別開生面。」

    葉君生微笑道:「若王爺喜歡,還請笑納。」

    「我會的。」

    四目相對,俱是一笑。

    無事發生,李逸風與黃元啟都放下心來。固然二王爺為人隨和,親切,但作為帝王子弟,有哪個是能隨便敲點的?

    隨後,又坐了一會,葉君生起身告辭。

    二王爺本來要讓馬車相送,可葉君生婉拒了,一個人出府而去。

    至於李黃二老,被留了下來,有事情洽談。

    卻說葉君生,大步而行,要快些回四合院找葉君眉,好生瞭解關於《靈狐圖》的奧秘。

    回到家門口時,卻發現門是從外面鎖著的。

    怎麼回事?

    葉君生心懷疑竇,開鎖進門,叫喚葉君眉不應。入得廳中,發現桌面上用杯子壓著一張便箋。

    字體秀麗,自是出自葉君眉之手:

    「哥哥,我跟趙姐姐出去一趟,很快回來,不用擔心。」

    趙姐姐?趙峨眉?

    葉君生遲疑了一下:他不明白趙峨眉為何會來找葉君眉,倒不是擔心對妹妹不利,而是另有疑竇。

    以對趙峨眉的瞭解,她應該不會害妹妹。話說回來,妹妹和趙峨眉,幾乎沒有什麼認識呀。

    不行,得出去找一找。

    不過京城那麼大,去哪兒找?

    此地不同別處,術法神通難以施展,想快速找到一個人,非常困難。

    正左右為難間,聽見院門開動,有笑語盈盈。趕緊跑出去一看,可不是妹妹回來了嗎?

    至於趙峨眉,卻不見人影。

    葉君生問:「君眉,這是怎麼回事?」

    葉君眉道:「呃,趙姐姐登門,說要找我出去走走,說說話。」

    「嗯,都說了些什麼?」

    葉大秀才八卦之火熊熊燃燒,前不久時,他才剛開口叫趙峨眉留下來。不過半天功夫,對方便約談妹妹,啥意思。

    未諳姑食性,先遣小姑嘗?

    沒聽到葉君眉都開口叫「趙姐姐」了嗎?

    所以從她嘴裡,打探些口風,非常有必要。

    不料葉君眉道:「沒說什麼,都是閒話。嗯,最後她叮囑哥哥你要勤讀詩書,好好準備下面的會試呢。」

    就完了。

    葉君生好不鬱悶,相比明年開春的會試,還是先等鄉試出榜吧。

    屈指一算,時間相當近了。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3-8-28 15:06 編輯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28 15:05
第兩百九十七章:等待    (上一章該是296才對,寫錯了,抱歉。)



    鄉試完畢,所有考生的試卷都被密封好,送入禮部,由相關負責的官員進行批卷、審核。

    在天華朝,科舉製度極為嚴謹、嚴格,各個流程功夫都佈置到位,鮮有作弊的空子可鑽。

    考生的試卷,姓名之類可昭示身份的信息,全部封住,審閱官無從得知。而倘若卷子上做了記號什麼的,便屬於「卷麵不潔」,對於成績影響很大。

    禮部衙門,一處由重兵把守的院落,裏麵便屬於閱卷處。

    中午,驕陽似火,秋老虎熱氣逼人。

    禮部尚書楚雲羽身穿官袍,神色威嚴地從外來走進來。作為禮部的最高領導者,他全麵負責鄉試各種事宜。當然,鄉試非同小可,他也不可能做到一手遮天。主考官之類的重要人選,必須經過殿堂上的討論,然後由皇帝甄選定奪。

    作為二品大員,楚雲羽的權力不可謂不大。來到禮部後,諸多官員見到,立刻恭敬行禮。

    他隻是微一點頭,不苟言笑。

    說實話,楚雲羽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剛不久,太子殿下大發脾氣,把他叫去訓了一頓。

    對於趙匡啟的怒火,楚雲羽心知肚明。不外乎在鄉試上,沒有把葉君生搞下來。

    還真是棘手呀。

    想到那個可恨的家夥,楚雲羽就不禁咬牙切齒:從冀州到京城,對方一直陰魂不散。更詭異的是,明明隻一個書生,緣何三番幾次痛下殺手,都毫髮無傷?

    這是楚雲羽最感到無力的地方。

    感覺不可思議。就像葉君生開了外掛,頂了光環,刀槍不入……神仙似的。

    神仙?

    這個世界哪裏有什麼神仙啊。

    楚雲羽卻不信,道釋會些神通術法,他清楚明白。但距離傳說中的那種高高在山,無所不能的神仙,就相差得遠了。

    問題在於,葉君生是個讀書人。讀書人跟術士之流,向來風馬牛不相及,一言以蔽之:敬鬼神而遠之。

    考場上。楚雲羽倒想安排些手腳,做掉葉君生,可惜找不到機會。監考實在太嚴,貿然行動,風險很大。一不小心,還會牽扯到自己身上。惹火燒身,甚至會動搖到太子的地位。

    要知道,葉君生並非普通士子,他身後站著二王爺。這個平時一貫標榜寄情山水,淡泊寧靜的王爺,絕非善茬。他隻是以退為進,等待一個機會罷了。

    再說了。一向神秘的九公主,也很欣賞葉君生。為了他,甚至直接闖上狀元樓,破壞掉趙匡啟的佈局。

    所以太子很惱怒,價值千金的玉都摔了兩塊。

    對於太子發脾氣,楚雲羽不以為意,或者說,他早司空見慣——雖然近期來,趙匡啟暴怒的次數確實多了很多,有點反常。不過也能理解。諸事不順,不火才怪。

    那麼,如今進入到至關重要的審核階段了。數以百計的士子考生,他們的前途命運,將要誕生結果。這其中。葉君生成績會如何?

    太子的意思,是看能否洞悉葉君生的卷子,直接廢掉。

    這個辦法,瞞天過海,最為保險。做好了,根本沒有把柄存在。唯一的問題在於,如何能判斷出哪一張的卷子是葉君生的?

    而且,楚雲羽雖然統轄全局,但他並非主持批閱的人。故而在此環節上,必須還要找人才行。

    畢竟當批卷結果出來,中舉的卷子又會被密封住,等最後統一公佈結果。到那時,木已成舟,為時晚矣。

    雖然葉君生未必能中,即使中,更未必能成績優異,奪標解元。但未雨綢繆,必須做到胎死腹中,才會放心。

    死,葉君生必須死!

    就算沒有真憑實據,可楚雲羽就一口咬定,楚三郎的死和葉君生有莫大的關係。

    白髮人送黑髮人,喪子之痛,甚至都要超過了對太子殿下的忠心。更不用說,兩者目標相同,自該不遺餘力。

    「葉君生的書法,我已網羅了六份,仔細研究過,如何運筆,如何折轉,具體的筆跡風格早瞭然於胸。憑這一點,隻要看到葉君生的卷子,就一定能辨認出來,那就好做事了……」

    腦海掠過隱晦的念頭,楚雲羽走進房子中,背負雙手,進行慣例的巡察。

    ……

    在妹妹口中,葉君生到底沒有得到關於趙峨眉的什麼明顯訊息,唯有悻悻然作罷,轉口問關於《靈狐圖》的事。

    葉君眉眼眸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古怪之色,回答道:「具體情形我不是很清楚,《靈狐圖》與我的魂神融合,傳遞了一些信息,就像一個夢……嗯,和以前我跟你所說的那個夢,惡狼追白狐,書生救狐的,一模一樣。」

    葉君生聽著連連點頭,這個他記憶猶新。

    那麼,串聯起來,還是沒有一個清晰的答案。《靈狐圖》的來曆等等,皆無從得知,好生遺憾。

    談過話後,各自忙活。

    日子,彷彿又回到從前,平淡而有規律。

    葉君眉負責家務,以及修煉功課,還有就是寫劇本——《紅娘傳》出乎意料的大獲成功,雜劇團那邊已經開始大規模的到處演出了。大致情況,和後世的「巡演」有得一比。

    反響好,老張頭無話可說,轉而信服,態度殷切。而西門二公子他們一對新婚夫婦,也大力推進雜劇事務,加大了投資。另一方麵,則督促葉君眉能早點拿出第二個本子來。

    葉君眉相當有成就感,趕稿那叫一個勤奮,每天能寫兩千字。

    每當妹妹拿著稿子來給葉君生看,挺著鼓鼓的胸脯,一副等待讚賞的傲嬌狀,葉君生就很想說:給哥一台電腦,我日更一萬!

    咳,想想而已。

    今時不同往日,葉君眉每天寫兩千,字字端正,故事精彩,真不容易了。相對大部分的讀書人,絕對稱得上是高產。

    期間李逸風和黃元啟時常登門走動,兩老也不返回冀州了。據說二王爺那邊有安排,準備讓他們出仕當官。

    人逢喜事精神爽,兩老笑瞇瞇的,紅光滿麵。

    葉君生幾乎懷疑他們去宜春樓了。

    京城內,進京趕考的士子考生基本也全留下來,每一個都在等待,等待揭榜的那一天到來。

    這一天,並不用等太久。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8-30 01:26
第兩百九十八章:寓意



    隨著公榜日期臨近,一眾等在京師各大客棧的士子考生開始變得有些焦躁不安。縱然個別表麵看起來很淡定,甚至還有心情出城遊山玩水的,其實內心同樣處於一種煎熬的狀態之中。

    這時候,不但士子們如熱鍋上的螞蟻,各有情態。不少大戶人家的員外、老爺,亦是表現的十分活躍。

    無它,這些富家翁府上無一例外,都有待字閨中的千金小姐。

    在官本位的朝代,嫁個當官的可比嫁個有錢人要風光體麵得多。因此,有些家境的大戶人家,都想找個官人做女婿。不過官人難找,現成的很難。不是年紀大得一匹,就是人家早妻妾成群。

    故而,作為官場潛力股的鄉試士子最為吃香。

    這些士子考生,年輕的不在少數,如果還沒有婚配的,簡直便是香餑餑。每屆鄉試,都有老爺們派人四下打探,陳列出一個長長的名單來。一等榜單公佈,立刻展開金錢攻勢,許以可觀的財富,要把乘龍快婿拿下。

    相比後世,隨便一個所謂的「美女」就能讓無數男人口水腿軟的情況,生活在天華朝,實在幸福之至。

    不過有時候,幸福又會變成一種煩惱。

    比如,葉君生。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四合院外麵影影綽綽,徘徊了十餘名身穿青衣的小廝。他們彼此露出敵視的神色,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目光灼灼地盯著四合院的大門,好像要生吞了那門似的。

    開始之際,葉君眉還不知怎麼回事。但買了幾回菜,聽那些大嬸們提及。她這才明白過來——

    這些小廝,來自不同人家的奴僕,都是來盯住葉君生,一等放榜,如果葉君生金榜題名的話。他們便會施展出看家本領來「拉人」當姑爺。

    明白之後,葉君眉嘿嘿一笑,萌生出一縷傲然的得意:自從哥哥開竅醒轉,世界大不同。無人問津的彭城書癡,現在也是眾多富家所炙熱追逐的金龜婿了呀。

    當然,所有的大前提。還在於葉君生能否在鄉試上題名。

    不知怎的,葉君眉對此並不感到多少擔心。經曆良多,每一次都證明,沒有事情能難得到哥哥。

    哥哥是什麼人?天下第一才子呢,區區鄉試,能難得倒他嗎?

    然而門口整天圍著一窩人。眾目睽睽,感覺並不好。就像後世的明星人物,上個廁所都得提防馬桶是否裝了攝像頭一樣,很不自在。

    葉君生倒想像在冀州那樣,把豬妖一放,將所有人趕走。但京師不同尋常,豬妖不能輕易現身。

    箇中情形。豬妖也是知道的。可這夯貨一點都不覺得自家老爺難受,反而豔羨無比:什麼時候,自己能變化人身,也要去考個狀元什麼的當當,然後娶五六七八位千金小姐……

    人生如斯,還當啥妖怪呀。

    嗚嗚嗚,隻可惜,自從跟了老爺,那開個天大後宮的理想,再無法實現了……

    豬妖唏噓不已。

    大聖眼神一瞥。便知道這貨心裏在想什麼,卻不理會,自顧著,繼續閉目養神。

    ……

    是夜,二王爺趙匡明府邸燈火通明。

    書房中。他端坐在椅子上,正麵色鄭重地翻閱擺於麵前的一份份文件。

    這些文件,都是分佈在各大州府中的耳目所傳送回來的。

    趙匡明自幼有才智,胸懷韜略,不甘人下。隻可惜他並非長子,因此住不得東宮。然而大哥趙匡啟性格暴虐,名聲不佳,不得文武百官愛戴,卻給予他一份希望。

    當前,這一兩年內,最為關鍵。

    他心知肚明,父皇的身子恐怕拖不了太久。他這一去,大哥順理成章登基,一切將無可挽回。

    毫無疑問,一朝天子一朝臣,到那時候,趙匡明這邊的勢力將會遭受到狂風暴雨般的打擊,稍不小心,甚至會被連根拔起。

    所以,不僅僅為自己,也為了跟隨的人,他都必須有所動作才行。

    第一步,當拉攏人心,尤其是拉攏賢良之才,為重中之重。

    這也是他極為器重葉君生的一大原因。從顧學政、李逸風等人的點評反饋之上,他們對於葉君生都極為看好,不乏溢美讚譽之詞。可以說,相當罕見。

    另一方麵,葉君生的表現可圈可點。才華早毋庸置疑,所需證明的,隻剩下朝政上的頭角。

    鄉試,將是第一步。

    可以說,科舉考試,屬於書麵上的政治,管中窺豹,足見一斑。

    那麼,今屆鄉試,葉君生能否殺出重圍,金榜題名?以及,直接拔得頭魁,考中解元?

    本屆鄉試,堪稱數十年難得一見。天下士子雲集,才子如雲,盛況隆重。在這般情況下,要想取得上佳成績,尤為困難。

    再說了,場外因素不斷。大哥那邊,出奇的針對葉君生,屢屢下手腳。由此看出,忌憚之意盡顯無遺。

    堂堂太子殿下,如此大手筆地對付一名毫無背景的秀才,說出去,未免不可思議。

    那邊認為葉君生是己方的人,不足為奇。但光憑這一點,不足以至斯。肯定還有特別的原因,最大的可能性便著落在妹妹趙峨眉身上。

    說來也是,在狀元樓上,趙峨眉一反常態地專門去幫葉君生解圍,相當不符合其一貫清冷的性子。

    罷了,不想那些,隻要確定葉君生會站在自己這邊便足夠了。隻要此子大放光彩,闖過鄉試、會試、殿試,日後前程不可限量。

    或許,正因為忌諱於此,大哥方麵要直接將葉君生扼殺,致使他胎死腹中吧。

    「哼,我不會讓你們如願的。」

    眼眸掠過一縷精光。

    太子有人有計謀,他也有,針鋒相對,該出手便出手。

    壓過這番念頭,他心血來潮,取出一副畫軸來。打開,筆墨湛然,正是葉君生所作的《白眼望青天》。

    此畫,逆當今畫壇之風,筆走偏鋒,狀甚古怪。然而趙匡明心有城府,斟酌後卻明白了畫中的寓意。

    聰明人,葉君生果然是個聰明人。

    那麼,就拭目以待,看最後鄉試公榜結果吧。

    平步青雲,而或潛龍在淵,盡在旦夕之間。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9-1 00:33
第兩百九十九章:怪異



    夜幕如海,繁星點綴。

    禮部衙門,鄉試批卷處燈火通明,負責審閱的一眾官員正在緊張有序地趕點工作,要把所有的事務落實下來。

    屈指一算,後天,便是公榜之期。

    數以百計的宗卷,今已完成得七七八八,大部分成績結果都出來了。

    這些宗卷,先由同考官批閱,最後交由主考官。而每一道程序,每一道評語,都要蓋上專人印章,甚為嚴謹。

    亥時,禮部尚書楚雲羽過來巡察。

    「茂公,今日進度如何?」

    茂公,姓陳,乃是今屆鄉試聖上欽點的主考官。年約五旬,麵皮黝黑,性格剛直不阿,素有青天之名。

    他略一拱手,道:「頗為順利,經過計算,隻差最後十餘份卷子了。」

    楚雲羽漫不經心地「哦」了聲,隨口又問:「今屆鄉試,各地才子雲集,數十年難得一盛況,其中想必出了不少錦繡文章吧。」

    陳茂公擼了擼鬍鬚,笑道:「確實不錯。」

    楚雲羽道:「嗬嗬,聖上求賢若渴,得知如此,必然龍心大悅……嗯,可否讓我先睹為快,看幾篇好文章?」

    作為巡察大員,他這個要求雖然不合規矩,但也不算過分。往屆之際,多有同例。

    反正程序走到這一步,基本塵埃落定。

    陳茂公便擇出中舉的宗卷遞過來:「楚大人請看。」

    看。為了避免嫌疑,自然要當麵看。

    楚雲羽也不客氣,把密封住士子姓名身份信息的宗卷拿起來,認真看著。

    第一份不是,第二份也不對……第三份還不像。

    他翻動的速度甚快。接連把這些宗卷全部看完,不禁有些茫然:諸多文章,筆跡對照,竟無一份符合葉君生的。

    怎麼回事?

    難道說葉君生竟發揮不佳,沒有被錄中?

    在此之前,楚雲羽想過無數可能性。唯獨不做此想。皆因近年葉君生橫空出世,風頭正勁,按道理,參加鄉試亦十拿九穩。即使中不瞭解元,可中舉總該沒問題的。

    三試第一,頭頂天下第一才子光環。諸如種種,怎會馬失前蹄?

    心裏沉吟著,表麵卻不露痕跡,免得被陳茂公懷疑,道:「果然不錯,篇篇上佳,花團錦簇。質量很好呀。看來解元之爭,難分難解,一時瑜亮,不好抉擇。」

    陳茂公道:「解元定奪,還得通過翰林院那邊,最後才選出來。」

    楚雲羽道:「這個我自然知曉……嗯,還有些時間,再給幾份試卷看看如何?」

    陳茂公把剩下的一部分宗卷也遞來。

    楚雲羽接過,迫不及待翻看。然而看完最後一份,依然找不到那熟悉的筆跡。

    其乎怪哉!

    難不成。葉君生真是失了水準,導致折戟沉沙?

    這並非不可能的事。

    自古科舉鄉試,要求苛刻,不少才華橫溢的士子都難以發揮出真正水平。又或者,他們心思燦爛。文不對題,導致被刷下來。

    科舉文章,章法嚴謹,絕不像詩詞類那般天馬橫空。故而很多大詩人,在科舉上屢考不中,最後不得不借酒消愁,流連於山河之間,滿腹牢騷。

    人情練達即文章,考試,不但要具備才華,更要等得揣測上意。如此,才能一舉中的。

    倘若葉君生真得沒有入圍的話,嗬嗬,自己與殿下,豈不虛驚一場,白擔心了,一些後手皆無用武之地呀?

    想明白這一層,楚雲羽頓時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

    己方煞費苦心地前堵後截,總是功虧一簣,本想著大勢已去,豈料葉君生自己失了方寸。

    好,真好。

    楚雲羽心裏逐漸篤定。

    隻要今屆葉君生不中舉,想參加下一屆鄉試,還得等三年。三年何其漫長,足夠發生很多事情了。

    比如,太子殿下已順利登基。

    到那時,任由葉君生再怎麼蹦躂,都蹦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又甚至,葉君生落榜後,落差太大,即刻便能下手了。

    不動聲色地把宗卷交還給陳茂公,說了些閑話後,楚雲羽邁步而去。要在第一時間,將此事稟告給殿下知曉,算是報喜。

    ……

    夜漸深沉,星月散發出皎潔的光輝。

    計算時日,中秋將至,這輪月亮越發的圓滿了。

    西山寺,後院。臭和尚與黃夢筆等皆在,坐在一起,卻盡皆默然,氣氛頗為沉悶。

    許久,臭和尚忍不住開口:「我們就這麼幹等?」

    黃夢筆翻個白眼:「該做的都做了,現在隻有等,大家都在等。」

    這個「大家」所指,包含了三十三天的各方勢力代表。

    臭和尚不忿地道:「我隻覺得憋屈。」

    黃夢筆歎道:「臭和尚,你就這脾氣不行。下山的時候,相信你家老頭子們應該也說明白了。這天下氣運,可爭,可搶,可借,唯獨不可逆。若果葉君生真能成事,紅塵成神,那便是他的造化。」

    臭和尚道:「問題在於,眼下趙峨眉明顯走得更近一些……還有燕非俠,神出鬼沒的,誰知道他在弄什麼手腳?」

    黃夢筆哈哈一笑:「現如今,局勢紛擾,大家都是各憑本事來洞悉這股氣運大勢。近,或者遠,都是立場問題。有時候太近了,返回陷入其中,掙紮不休呢。再說了,變數依然存在,他葉君生,就一定能中?錯過今年,氣運扭轉。蹉跎三年後,潛龍都成蛇了。」

    臭和尚聽得連連點頭:別忘了,之前他們所種下的種子也絕非碌碌無為,關鍵時刻,定有發揮。

    黃夢筆又道:「後天公榜,你我且進京城去轉一轉,看個明白。」

    臭和尚立刻應「好」。

    此時,西山寺主持方丈覺明大師來到,拜見真人。

    臭和尚眉毛一挑,想起一事,就是當初他來西山寺,遠遠察覺到一道煞氣衝天而起,像極了昔日揚州,煞祖現身時的氣息。不過他隨後降臨山上察看,沒想到恰好被楚雲羽給看見,鬧將起來,隻得暫且離去。

    再到後麵,那氣息便消弭不見,再無端倪。

    覺明大師恭敬回答,言說那一天寺中並無怪異發生。說完話,告辭離開。出門之際,大師猛地想起,那一天,太子殿下來訪,求問天下氣運。當其時要施展望水之術,推算氣機。突然一陣子心血來潮,悸動不安,把九九八十一顆的菩提佛珠給掐斷了。

    不過這樣的事,純屬個人所為,跟臭和尚所問起的怪異,當無關係。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9-1 00:34
第三百章:第一



    今天葉君生起個大早,洗漱完畢,處理完些瑣碎事情。過不多久,早晨出去買菜的葉君眉回來了,挎著一籃子的菜,麵色有些垮。一問之下,才得知一夜之後,等在門外麵的大戶人家的小廝,貌似又多了些。

    此處四合院,地方不小,可居所裡隻住著葉氏兄妹,沒有奴僕之流。從裡到外,皆親力親為,難免有些不方便。尤其對外應付的那些瑣事,更是棘手,無法放開手腳。

    看來,是時候暫且出去避一避了。

    葉君生想著。

    吃過早餐,做完鍛煉功課。門外忽地人聲鼎沸,很熱鬧的樣子。

    發生了什麼事?

    今天可不是公榜日期,明天才是呢。

    葉君眉出到院子,把門打開一個縫隙,朝外一看,頓時嚇了一跳。見到外麵黑壓壓一片,人頭湧湧,起碼數十人之眾。她趕緊又關了門,跑來跟哥哥分說。

    嗯,怎麼回事?

    葉君生皺一皺眉毛,邁步出去,把門打開。

    「嘩,門開了。」

    「葉君生,果然是葉君生。」

    「對,就是他,在揚州,我見過。」

    喧嘩聲起,如浪潮起伏,場麵一下子轟然炸開。

    目光一掃,見到他們都是斯文裝扮的讀書人模樣,看著麵容,有幾分臉熟,大抵為同屆鄉試的士子考生。

    再看遠一些,兩邊巷道處人影擁擠,為數不少。

    驟然間,人潮兩邊分開,讓出一條路。就聽到一人高聲嚷道:「葉君生,某等要向你挑戰!」

    赫然為江南三代才子之一的楊江帆,在他身邊,數名同伴前呼後擁,增添氣勢。

    「好戲要上演了。」

    「意料之中呀。依我看,來者絕不僅僅隻得一個楊江帆,肯定還有人。」

    「那是當然,大家得知天下第一才子在此居住,自然爭先恐後而來。」

    議論聲不絕於耳,聲音很大。想不聽到都困難。

    聽他們的語氣,絕非是來「膜拜」的,看熱鬧的成分很重。自古文無第一,才子間相互不順眼的情況比比皆是。現在倒好,葉君生居然得了個「天下第一才子」的偌大光環,即使是聖上禦賜。不服氣的人也不知凡幾。

    此種心理,從才子競賽結束的那一刻,便瘋狂滋生。然而那時候葉君生腳底抹油,出乎意料之外地揚帆出海而去,卻無形避免了許多的煩憂。等悄然來到京師,深居簡出,別人自不知道他住在這裡。

    再之後。便是關鍵緊張的鄉試。

    鄉試,本身便是最為激烈,最見功夫的競賽角逐。等考完後,一身輕鬆,留在京師等榜單公佈的眾士子,前所未有的無聊起來。

    這不,當有小道消息公佈了葉君生的居處。他們頓時像打了雞血般,不管出於何種原因,反正一大早便湧過來看個究竟。

    見到葉君生露麵,大夥兒終於肯定。消息沒錯。

    群情洶湧,葉君生很快想清楚個中因由,還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

    昔日在書店,因為《靈猴傳》的問題,楊江帆與葉君生便有了些齷齪。現在相見,分外眼紅。

    楊江帆吃吃冷笑:「葉君生,你何德何能,妄稱天下第一才子,莫非當我們都是死的嗎?」

    他一貫自詡清流,不喜追逐名利,故而當初決定不去揚州參加那天下才子競賽。然而事到如今,心中忿然,對於葉君生很看不慣,因此開口就要挑戰,要與葉君生進行文鬥。

    這一開口,一眾士子立刻唯恐天下不亂地起哄起來。

    葉君生嗤笑一聲:「閣下哪隻耳朵聽說葉某自稱天下第一才子了?」

    楊江帆頓時一怔:想一想,這倒是事實。人家可連聖上禦賜的牌匾都沒有去領取呢,此舉傳開,當時為之嘩然。有心理晦暗的,都想著葉君生太狂,膽敢藐視聖上顏麵,一不小心估計會招惹龍顏大怒,莫說才子名譽保不住,隻怕身家性命都難保。

    熟料後麵事態發展,讓人大跌眼鏡,華明帝居然毫無動靜,並無問罪之意。

    咚咚咚!

    猛地有鼓聲開道。

    圍堵著來看熱鬧的士子們紛紛側目而視,就見到一對衣甲鮮明的侍衛前來。

    「不好,莫非是來抓人的?」

    「大家快跑呀!」

    有膽小的,第一反應,以為是己等人數眾多,圍堵街道,驚動了京城衛隊,要來驅逐抓捕了。

    要知道,這可是天下腳下的京師,豈容亂來。

    「不對,不是的。」

    「大家不要慌。」

    「咦,他們抬著什麼東西?」

    隻見侍衛中,抬著一副東西,長條形,約莫六尺長,兩尺寬,上麵用黃綢布蓋著,看不到裡麵的事物。不過從外形看來,像極了一副牌匾。

    隊伍當中,還走著一名宮中打扮的太監,手執拂塵,分外惹眼。

    他們過來,人群自動退避,讓開路子。

    來到四合院門口,那太監揚一揚拂塵,對著站在門口的葉君生,瞧了幾眼,忽而堆上臉容:「敢問公子可是葉君生葉大才子?」

    葉君生也有些疑惑:「不敢當,小生葉君生。」

    太監嗬嗬一笑:「如此正好,某家魏姓,今奉聖上旨意而來。」

    什麼,竟然是聖旨?

    周圍許多人頓時陷入呆滯狀態,茫茫然。

    魏公公又道:「此乃口諭,聖上特別交代,葉公子不必跪拜,主要是來送牌匾的。沒問題的話,你便接受了吧。」

    一拍手掌。

    兩名侍衛抬著那長條事物走上前去,巍然不動,要等葉君生親自揭開黃綢布。

    果然如此。

    華明帝折中用了這一種非正規的方式來授予牌匾,其中多少有些不願大張旗鼓的意思。隻沒想到,在場突如其來地出現這麼多士子考生。

    葉君生微一沉吟,伸手將那張黃綢布輕輕揭開,登時露出牌匾陣容。

    這一副牌匾,乃是用上架的香檀木打製而成。紋路圖案,巧奪天工,美輪美奐,一看便知出之名匠之手。

    牌匾中心內容,是五個光華熠熠的金字——真正的金字,用黃金臨摹上去的。

    六個字。

    「天下第一才子」

    在朝陽的映照下,金光燦爛,晃得人眼睛都花了。尤其留白處的那一方印璽,朱紅欲滴,令人不敢正視。

    羨慕、驚歎、妒忌……無數炙熱的目光,開始在牌匾上流連,最後卻慢慢地,全部聚焦在葉君生身上。

    楊江帆的雙眸,簡直要噴出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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