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人神 作者:南朝陳 (已完成)

 
arms71499 2013-1-7 18:39: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9 393156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9-2 11:08
第三百零一章:意氣



    之前眾士子皆起哄,不願承認葉君生「天下第一才子」的名頭。然而此時此刻,皇帝卻命人送來牌匾,御賜金字。金燦燦的,真實而晃眼。眾人頓時啞口無言,不敢吭聲。

    能怎麼吭?在大庭廣眾之下,否定葉君生,不等於否定皇帝了嗎?

    稍不注意,說錯了話,禍從口出,那可是要卡嚓一聲,人頭落地的。

    葉君生毫不遲疑,接過牌匾。後面葉君眉已笑吟吟地,拿出幾串錢,酬謝魏公公一行。

    一番儀禮過後,魏公公等告辭離去,回宮覆命了。

    這時候,圍在院子外面的士子們卻仍然未散,要看楊江帆還有什麼動作。

    楊江帆面色有些架不住,大聲叫進入屋中的葉君生出來。

    「你們在此胡攪蠻纏,真當葉某好欺負麼?」

    葉君生神色一沉,喝道。

    楊江帆不甘示弱:「葉君生,明天你可有膽上狀元樓?詩詞丹青,不過小道爾。所謂才子,亦為虛名。」

    葉君生眉毛一揚:「哦,你要如何?」

    「明天鄉試公榜,定一世功名。我已與雪海、曉峰等相約好,坐在狀元樓上等快馬捷報,你敢來否?」

    楊江帆擲地有聲。

    原來如此。

    這也是歷屆鄉試科舉的一種慣例,就是一班自信滿滿,彼此不服的士子們互相約好,在公榜之日來到狀元樓上坐好,等待喜報。

    在天華朝,鄉試錄取並不講究地區限制名額之類,而是每一屆有一個總數額度,大概比例會在十取一這樣。

    看起來很樂觀。其實大不易。皆因獲取鄉試資格,本身就相當困難。在地方中要經過一番比拚,經歷多次的院試府試,成績優越者才行。不過這些流程,葉君生都基本跳過了。顧學政大筆一揮,直接批點,別人更不會有質疑。

    鄉試中舉,和殿試一樣,同樣有排名之分。成績越好,捷報來得越晚。至於頭名「解元」。當然屬於壓軸的。

    事實上鄉試的排名之爭遠不如殿試那般為人所看重,然而殿試是在金鑾大殿上直接舉行的,聖上金口開,狀元探花定,少了許多民間色彩。在這點上,和鄉試的快報相比。倒有些遜色,不夠喜聞樂見。

    相信明天,除了坐鎮在樓上的一班士子,樓下更不知有多少圍觀者。

    「有何不敢?」

    葉君生的回答果斷堅決。

    「好好,就等你這句話。」

    楊江帆客套性地拱一拱手,轉身離開。

    他一走,其他人便知今日出不了什麼熱鬧了。要看熱鬧,明天才是重頭戲。於是也一哄而散,要提前到狀元樓定位置了。

    人群散去,卻並未清靜。還有不少探頭探腦的小廝們在周圍徘徊,另外,居然還有人眼巴巴守著,居然是要等葉家倒垃圾,揀廢紙筆墨的。

    葉君生,少年成名,蜚聲躍起。自從奪得天下第一才子之後。聲名更是達到一個巔峰,市井之間,津津樂道。其字其畫,行情水漲船高。最為關鍵的是,他流傳出來的真跡數量並不多。早期一些作品。因為筆力還有欠缺,而且印章用了別名等一些原因,價值自是大打折扣。

    一直以來,想要找葉君生求字求畫的人比比皆是,無奈葉才子成名後居無定所,行蹤飄忽,等閒找不到人。

    毫無疑問,在京師的住址行蹤被曝光後,肯定有不少人登門來求字求畫。

    這就是擁有聲名的好處,想昔日初出茅廬,不得不賣字為生,卻易陷於無人問津的窘境。當功成名就,汲汲以求的一切,皆唾手可得。

    關了門,返回屋中,葉君生心裡思量:是時候買些奴僕小廝,安排門面了。

    葉君眉問:「哥哥,你怎麼答應他了。他叫嚷,儘管讓他叫嚷,理他作甚。」

    葉君生呵呵一笑:「你對哥哥沒信心,怕明天會輸?」

    葉君眉忙道:「怎麼可能,只不過覺得不值得。」

    葉君生雙眸瞇了瞇:「沒有什麼值不值得的,昔人有詩云『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非吾輩所求。這人嘛,意氣橫生,該雄起的時候,就不能萎縮。」

    葉君眉聽得一知半解,只覺得很厲害的樣子,不住點頭。

    今日果然多事,先後好幾撥人拜訪。其中李逸風等不能退卻,相談之際,李逸風提及葉君生身份走漏之事,很可能是太子殿下那邊故意所為,要將水攪渾,弄亂,施加壓力等。

    葉君生一笑置之,很是坦然。皆因他不可能隱世埋名一輩子,曝光就曝光了,當為宣傳。

    傍晚時分,又有客來到,卻是西門二公子夫婦。他們中午到的京城,處理生意上的事務。

    兩家聯姻,生意做到一塊去了,好生紅火。

    在其中,京劇團也火起來了,在各大州府規模上演,演的正是那不被看好的《紅娘傳》,卻意外地賺到滿堂紅,口碑槓槓的。

    這個話本,有違套路,卻正因為如此,演出了新鮮感。尤其對於許多平凡的少女而言,紅娘的成功非常有代入感,故而看得很是著迷。

    話本成功了,演出的利潤隨之滾滾而來。

    西門二公子攜眷而來,主要還是給葉君生分錢。五五分賬,當初說定的。雖然這第一筆銀子不算多,可畢竟也是數目。

    現如今,鄉試可是考過了,明天公榜,這時候更要來走走路子。

    入得屋中,剛坐下,西門二公子便道:「君生,你家中怎麼還不買些小廝回來侍候,這不,連個開門的都沒有,成何體統?」

    葉君生笑道:「慣於清靜耳。」

    「清靜歸清靜,規矩是規矩。不用說了,等明天公榜,你成了老爺,我便帶人過來。」

    話中的意思,就是買人當送禮。

    那邊西門夫人也開口勸說。

    言談間,提及明天的狀元樓之爭,西門二公子跳起來,道:「哈哈,正好,明天我帶一班人去替君生助陣,定叫那些所謂才子顏面掃地。」

    晚飯,是在家裡做的。葉君眉下廚,葉君生也露了一手。把西門夫婦瞧得眼睛都有些直了,菜餚味道委實不錯,最重要的是,以葉氏兄妹的身份地位,眼下怎麼還需要親自下廚呢。

    簡直不可理喻!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9-4 12:06
第三百零二章:公榜



    第二天,天色剛朦朧,葉君生準點起來。葉君眉亦然,早慇勤地開始擺弄早餐了。

    做完各類功課,不覺意已過了辰時。

    這時候,他才帶著身穿男裝的葉君眉出門去。

    門外,人形綽綽,竟等著不少人,至於來路,一時間無從分辨清楚。也不去管,逕直邁開步子,去狀元樓。

    毫無疑問,今天的狀元樓乃是多年難得一見的盛況——小道消息滿天飛,諸才子會戰葉君生之事早傳得沸沸揚揚。誇張得不得了,別人不知道,還以為「三英戰呂布」呢。

    狀元樓三樓,今天特地被梅雪海包了下來,總算一掃鄉試完結之日的鬱悶氣。眼下能受邀登得三樓的,無一不是一方青年才俊,濟濟一堂,足有二十餘人。

    至於一樓、二樓,也人滿為患,都是斯文士子,一桌桌地圍坐著,交頭接耳,麵現興奮之色。

    他們雖然不是今天的主角,可絲毫不妨礙圍觀的熱情和期盼。再說了,考場無絕對,萬一祖上有靈,祖墳冒煙,黑馬之光降臨頭上,那就……

    葉君生上樓之際,頓時引來齊刷刷一片目光注視。

    這感覺,怎麼有點像走星光大道?

    葉君眉倒有些小緊張,額頭處滲出一層薄汗。

    來到三樓,樓上本來高談闊論的聲音為之一滯,凝頓住。

    「葉兄,你終於來了。」

    江南三大才子之一的宋曉峰性格最為豁達,此際主動迎上來招呼。

    那邊梅雪海見狀,也過來寒暄了幾句。好歹今天在狀元樓,他算半個東家。體麵上的禮儀,不可失去分寸。隻是態勢掩飾不住的傲然。架子做得很足。

    今天一戰,屬於揚州競賽之後的決勝局,寸土必爭。

    葉君生不去計較這些枝節,淡定地在臨窗一個空位置坐下。

    氣氛有些沉悶,忽見郭南明端起一杯酒。起身笑道:「如今時辰還差些,我們在此苦等,不如弄些娛樂吧。」

    立刻有人問:「怎麼弄法?」

    郭南明道:「行酒令如何?輸者罰三杯。」

    「好。」

    「正合吾意。」

    一片附和叫好聲。

    席間行酒令,在士林階層非常普及,輕車熟路,當即開展。把氣氛搞起來。但最先開始的花行令,執一枝花在手,嘴裏吟詞,手做相對應的動作,兩兩配合,若出紕漏失誤。則算輸了。

    「我有一枝花,斟我果兒酒,惟願花似我心,歲歲長相守……」

    一句句吟詠起來,興高采烈。

    相比之下,葉氏兄妹坐在一邊不參合,則顯得有些落落寡歡。

    梅雪海對著葉君生道:「葉公子。也來一句吧。」

    葉君生淡然道:「抱歉,不會。」

    「不會?」

    梅雪海當然不信,才子風流,不知經曆多少酒席,豈有不會酒令之舉,多半是葉君生藉故推諉。

    「既然來了,玩一玩吧,何故掃了大家的興致。」

    言畢,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紛紛嚷叫著。要葉君生也來參加。卻是想先做一場,讓其跌一跌麵皮:他們這麼多人,難道還難不住一個葉君生?

    武打,打架靠人多;文鬥,人多同樣佔優勢。

    在這一點上。這些向來心高氣傲的才子居然出奇的統一戰線,一致對外:自古以來「文無第一」,偏偏葉君生得了個第一,還是禦封的,叫人如何能吞得這口氣下。隻要有機會,誰都想在葉君生身上討點綵頭。

    然而葉君生油鹽不進,隻說「不會」。

    諸人心知肚明,這是對方以退為進,不願下場。當即有尖酸刻薄的,便說出些難聽的話來,不外乎「激將法」之類,聽得葉君眉好不惱怒,柳眉揚起,幾乎要發作。

    葉君生嗬嗬一笑:「各位興致勃勃,當為人生樂事,隻希望等會公榜之後,大家還能繼續。」

    言下之意,是說「你們這些才子,也就能歡騰這麼一會了」。

    梅雪海麵色陰沉:「葉公子莫非以為現在不開心,等會就能開心起來?莫要打錯了算盤,自己打臉。」

    火藥味開始變濃。

    葉君生依然一副雲淡風輕的神態,嘻嘻一笑:「能中舉,自然會開心。」

    明顯的避重就輕,不談「解元」之爭。

    說來也是,比起狀元來,解元的確不算個啥。曆屆科舉考試,人人都會記得當年的狀元是誰,可有幾人去瞭解「解元」?

    梅雪海彷彿一拳打倒了棉花團處,軟綿綿的,一點氣力都用不上。

    本來才子,個個都應該是意氣驕橫,半點不肯讓人才對,可葉君生截然相反,處事圓滑得像根老油條。諸種反應,反其道而行之,根本不上當。

    他們卻不知道,經曆了揚州一事,對於這些文辭之爭,葉君生興趣已不大了,唯小道耳。話說一直以來,他都很少主動介入這一類事。

    「哼。」

    梅雪海氣無處撒,隻得悶哼一聲。

    其他人麵麵相覷,瞧著葉君生的神態又不似故作豁達,不禁心裏嘀咕起來。換位思量,推心置腹,若頭頂「天下第一才子」光環,又置身這狀元樓中,無論如何,都會說些漂亮的場麵話,怎麼能做得到葉君生這般瀟灑?

    一時間,他們都失去了行酒令的意興。

    噹噹噹!

    這時候,街道上猛地響起了銅鑼聲,遠遠就聽到有快馬奔馳的得得聲,又有人大喊:「恭喜蘇州劉府劉諱進高中鄉試第三十五名,京報連登黃甲。」

    這傳信的人,天生一副好嗓子,一嚷嚷,整條街道都聽得見。

    今日鄉試公榜,京師衙門專門清開這邊三條街道,允許捷報快馬馳騁——到了殿試,考中進士的士子,還都會騎著高頭大馬,插花遊遍各大主幹街道呢,更加榮耀。

    公榜了,公榜了!

    眾人立刻沸騰起來。

    這許多士子,從各大州府趕來京師參加鄉試,考完後都留在城中等待結果。今天公榜大日子,他們彙聚在狀元樓這邊,翹首以待。

    現在,第一個中舉的結果已經出來,是來自蘇州的劉進。

    此子卻是個貧寒出身,寓居在白馬寺,靠著替寺院抄寫經文來抵房租,如今卻沒有到場。

    捷報快馬奔跑著,「得得得」朝著白馬寺而去了——考試信息,都等級有士子的居所地點。

    看得一眾士子好不羨慕,個個伸長了脖子,望著街頭,靜待第二個捷報來到。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9-4 23:18
第三百零三章:解元



    公榜伊始,所有的士子考生皆心神緊系,再顧不得其他。吃飯的放下了筷子,喝酒的擱置了酒杯,不約而同,氣氛為之一靜,生怕有噪音影響,導致沒有聽清楚捷報的訊息。

    得得得!

    很快,捷報快馬奔跑的聲音再起,又來了。

    馬匹一騎接著一騎,相隔最長不過半刻鐘。隨著喜報傳來,中舉的士子無不喜形於色,誇張地直接淚水縱橫。不過類似「范進中舉」的情況倒不曾見到,看來在天華朝,功名固然重要,但還沒有重要到那麼畸形。

    到了餉午時分,已有二十一份喜報傳了出來。同時意味著,有二十一人確定中舉,可以當老爺了,並且順利獲得了明年春閨會試的資格。

    這些人並沒有第一時間離去,而是打賞了捷報快馬後,繼續留下來,要看看狀元樓上那些聲名赫赫的才子,最後名次如何。

    這大部分人並非京城人士,不出意外,今天過後,明日大早,他們便會陸續返回家鄉,而比他們更早一步的,是官方的第二道捷報,會直接發送到地方衙門去,由衙門派人上門道賀。

    到那時,自然離不開一番熱鬧,肯定比在京城更甚。

    得得得!

    響亮的馬蹄聲如在心坎上踏過,牽動神經跳動。這一次捷報,已報到第十一名次。

    「中了,我終於中了。」

    中舉的是一名即將邁入花甲之年的人,他老淚縱橫,又哭又笑。聽熟知情況的人說起,道其來自平州,已考了十屆鄉試。足足橫跨三十年時光。

    時光荏苒,忽忽而過。當年的滿懷壯志,如今只剩下一腹唏噓。但好在,到底還是中了。

    一場鄉試,可謂閱遍人間百態。世道人心。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葉君生對外而觀,神態默然。忽地,他若有所覺,那泥丸宮中潛伏的飛劍「將進酒」躍躍欲動,表現出積極的心意來。

    在這戒備森然。氣運鎮壓的京城,飛劍一貫表現得很沉著。直至今日,才有所動。

    此劍通靈,玄奧微妙,它這一動,必然有其道理。

    此際捷報再起。中舉者,正是坐在狀元樓三樓的一名才子,他長身而起,笑吟吟地舉著酒杯,和身邊朋友暢飲,狀甚愉悅。

    緊接著,郭南明。柳臨淵等相繼接到喜報。

    確定之後,郭南明狠狠地揮了揮手,如釋重負。昔日在冀州,他自負天才橫溢,視功名如糞土。然而意外被葉君生在道安新年詩會上擊敗,隨後遊學到外,一番見識閱歷,心境悄然發生變化,成熟穩重了許多。

    握著燙金貼,他目光有些複雜地看了看窗邊的葉君生。從冀州到揚州,再到京師,彼此固然恩怨不斷,但真正的交集少之又少。葉君生給予他的感覺很古怪,怎麼說呢。感覺很玄,很飄然。如風如霧,不可捉摸。

    若說自道安詩會失去頭魁以來,郭南明便視葉君生為「敵」,為追逐的目標。但反觀葉君生呢,只怕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意思吧,淡泊,而或不屑?

    一種被輕視的受辱感湧上心頭,郭南明不由自主拳頭緊握。

    看向梅雪海那邊,目光相接,意味不言而喻。

    也許對於在座的所有才子而言,要想在葉君生身上扳回一城,就在這科舉考場上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鄉試前三甲名次即將揭曉。即使這名次對於後面的會試殿試,並無實質影響,但名聲就是名聲,哪怕無形,可對於讀書人而言都擁有不可忽視的吸引力。

    第三名,江南才子楊江帆。

    他聽到喜報後並沒有露出多少興奮之意,面色反而有點陰沉,似乎並不滿意這個結果;

    第二名,梅雪海。

    在一片恭喜聲中,梅雪海只勉強露出了些笑意。目光的焦點,總不由自主地飄到另一邊,葉君生的身子上。

    難道舊事重演,頭魁又是被這傢伙給奪取了?

    剩最後一個名額,而葉君生一直沒有被傳捷報,奪取本屆鄉試的解元可能性真是非常大;反之,落榜的可能性卻有點不靠譜了……

    如此念頭,在很多人腦海裡蕩漾著。

    得得得!

    快馬揚蹄,在青石街道面上敲打出清脆的聲響。一起一落,節奏分明、清晰,一如人的心跳。

    「恭喜冀州葉府葉諱豐高中鄉試第一名,得解元,京報連登黃甲!」

    夾帶著有些沙啞的叫聲傳來,長街皆知。

    果然是葉君生……

    眾人心頭「哎」的一歎,似是不甘,有彷彿一種解脫。

    「中了,哥哥,你中了頭名呢。」

    葉君眉歡呼雀躍。

    然而就在捷報入耳的同時,葉君生感到天地玄黃頑石印高速運轉,其中一點劍芒吞吐,幾乎要衝出來。

    嘶嘶!

    微不可聞的變化之中,一道道肉眼不可見的黃色光華從四面八方飛來,盡數灌注入葉君生的泥丸宮中,最後再被本命飛劍「將進酒」吸取,消化掉。

    得此補益,劍芒熠熠,鋒寒大盛,好像要橫飛而出,斬斷這天地塵埃。

    飛劍吃了大補丸似的,葉君生亦然。精氣神霍然挺拔,如同用神水洗刷刷了一遍,抖摟而起。

    一剎那間,整個人容光煥發。

    這是一種在精神層面的蛻變,旁人固然看不明白,可其中變化的差異卻真實無比,不會存在半點花假。

    「哎,中瞭解元,就是不同樣。」

    「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一片低低的議論聲中,帶著掩飾不住的酸意。

    相比妹妹,葉君生淡定得令人髮指,起身朝周圍拱一拱手,微微笑道:「今日事了,多謝梅兄款待,告辭了。」

    說完,施施然帶著葉君眉下樓而去。

    這就完了?

    樓上眾人面面相覷,哭笑不得。敢情由始至終,葉君生都沒有把他們這滿堂才子所擺下的陣勢放在眼裡吧,一如不同層面的較量。

    「可惡!」

    「可恨!」

    「我可以說粗口嗎?」

    ……

    他們的反應,葉君生自是不在意的:人生在世,豈能時刻受人讚譽?

    又何必呢?

    但求「自在」二字耳。

    本心,即自在。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9-5 14:31
第三百零四章:後招



    鄉試結果揭曉,中舉名單被陳列出來,呈交皇上做最後審批,加蓋玉璽朱印。一式數份,然後發放到各大州府去,公之於眾,以示榮耀。

    快馬加鞭,有專人負責傳遞下去。數天功夫,距離京師較近的幾大州府全部知曉了,成為市井坊間的一大焦點話題。他們談論本州府有幾人中舉,有什麼人本來貧寒拮据,受盡冷嘲熱諷,卻因為高中而一下子成為高高在上的老爺級人物,自有地方鄉紳豪強主動示好,送錢送米送宅子,倘若對方尚未婚娶的,直接還負責送嫁女……

    其中對於葉君生考得解元之事,倒不甚驚歎。作為升斗市民,平頭百姓,他們如果聽到過葉君生的名頭,自然知道他是個什麼天下第一才子。既為才子,考取解元,非常合理正常。

    當消息風一般傳到冀州,傳到葉君生的家鄉彭城時,卻一下子沸騰了。

    昔日彭城書癡之名太甚,爛大街,然而不過兩三年功夫,書癡開竅,平步青雲。若說當那勞什子才子不足以信服的話,這個解元的份量可相當重了。

    官本位的世界,在百姓眼中,就算做個芝麻綠豆般的小官,也比大才子要有份量得多。

    於是乎,葉君生家的諸多親戚,以及鄰舍們個個像打了雞血般,與有榮焉。

    「我早就說了,君生這孩子我自幼看著長大,雙目如星,眉毛有靈,定非池中之物……」

    「那還用說,昔日葉家嫂子生產之際,我可是親眼見到紅光滿院。太陽入懷……」

    什麼荒誕不羈的話都能張口而出。

    與葉氏兄妹最親的伯父葉適,經過長時間的調整休養,身子漸漸有所恢復,只是中風之故,說話捲著。不得利索。當其聞之侄子中舉,高中解元時,嘴裡「嗬嗬」數聲,淚水縱橫。

    想必他心中,不知多懊悔當初與葉君生兄妹交惡,乃至於淪落到此下場。如今侄子家自是光宗耀祖。只不過他也無顏相認了。

    江府,白髮蒼蒼的江知年長長一歎,一絲悔意如草生根,只恨那時候不豁出臉皮去,把孫女嫁給葉君生。

    現如今,江靜兒倒是傳回書信。說已到仙山拜師學藝,求長生道,請勿掛念云云。與書信一起捎回來的,還有數枚丹藥。

    江知年與江母服食之後,精神倍增,隱隱有蛻化之痕跡。然而時光蹉跎,院落孤寂。江知年寧願老有所依,享受兒孫福,也不願看到現在的這個局面。

    只是大江東流,紅塵滾滾,許多事情時過境遷,再無法挽回。

    吃飯的時候,他與江母四目相對,不勝嗟歎。

    到時候,葉君生大概會帶著葉君眉返回老家祖屋,祭拜父母。屆時。彼此還真不知如何相對才好。

    ……

    「滾!」

    趙匡啟甩手一摔,把正端在手裡的一副杯盞狠狠地摔到楚雲羽頭上。

    哐當一響!

    楚雲羽仰面就倒,只覺得額頭處劇痛,伸手一摸,黏糊糊的。卻破相流血了。

    那杯盞掉在地上,四分五裂,瑩瑩發著冷幽的光芒——這可是上佳的官窯好瓷器,要賣幾十兩銀子一副。

    楚雲羽神色慘然:「殿下,此事是老臣辦事不力,任憑殿下處置。」

    趙匡啟面露猙獰:「當初你檢閱卷子,說選中之卷找不到葉君生筆跡,如今人家卻高中解元,你有何話說?」

    「殿下,在禮部我的確很仔細翻閱各份卷子,真沒發現葉君生的筆跡……」

    趙匡啟坐回椅子,冷笑道:「那如何解釋?」

    楚雲羽歎了口氣:「依老臣看,想必那賊子計謀多端,狡詐十分,早料有此事,故而在考場答卷時,故意不用本身筆跡,從而達到瞞天過海的目的。」

    趙匡啟眉毛一挑:「這話倒有些道理,這廝身為書法新秀,會多種筆跡自然毫不出奇。如此說來,非戰之罪了?」

    楚雲羽搖頭苦笑:「殿下,老臣有罪呀。三番幾次,辜負殿下所托,實在無顏以對……」

    說到這裡時,跪倒在地,磕頭怦然有聲,已然老淚縱橫。

    趙匡啟心中鬱悶煩躁不已,不過當前用人之際,卻不好深究。走下來,把他扶起,柔聲道:「楚老不必愧疚自責。」

    頓一頓,語氣森然:「事情還沒完呢,我就不信,他真能翻了天了。」

    逃過一劫,楚雲羽暗暗抹了把汗,問:「殿下的意思是?」

    趙匡啟慢慢道:「鄉試之後,還有明年春閨的會試呢,就算會試完畢,也還有殿試。」

    楚雲羽有點不大明白,問:「殿下是否要老臣在此期間做事。」

    「不必操之過急,本宮還有後招,穩操勝券。」

    「後招?」

    楚雲羽心裡嘀咕,瞧太子老神在在,胸有成足的樣子,他腦海忽地靈光閃過,終於明白這後招是什麼了。

    時間。

    時間站在他們這邊。

    聽說,聖上龍體欠安,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只怕撐不了太久了。

    這一次,饒是趙峨眉長居宮中都無濟於事。藥醫不死病,眼下華明帝是病入膏肓,難有回天之術。

    他一去,趙匡啟順理成章登基,天下定矣。

    這一招,果然定海神針。

    趙匡啟一揮手:「楚老,你先回去吧。給我盯緊點文武百官那邊,順便讓御史那班人唱出好戲來。諸如種種,按原計劃行事。至於葉君生那邊,且讓他歡喜幾天,不必打草驚蛇。」

    說到這「葉君生」,還真不是省事的主。本來以堂堂太子之尊,去對付這麼一個小角色,必定予取予求,為所欲為。哪料到幾番動作,竟都被化作無形,破解得乾乾淨淨,吃癟得很。

    每每想及,就一肚子火氣無處撒。可當前關鍵時刻,趙匡啟竟生生忍住了。

    這讓很瞭解他的楚雲羽深感好奇,感覺近期殿下真是變化良多,尤其城府,深沉得可怕,再不向以前那樣,喜怒無常,只憑性子行事。

    不過從大方面上講,這些變化,都是好的。

    楚雲羽便不多想,告辭離去。出到外面,狠狠吸一口氣。

    恍然中秋已過,氣候一天比一天涼。

    高處不勝寒呀!

    莫名地,腦海閃過一句詞,竟是出自那賊子所作的《水調歌頭》。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9-6 00:10
第三百零五章:豐年



    秋過冬至,氣候轉寒,人們開始換上冬裝。過得些時日,北風凜然,彤雲翻湧,就抖落今年的第一場雪來。

    大雪帶來嚴寒,一夜之後,千百戶人家屋頂白頭,那家家的屋簷下垂落一根根粗細不一的冰稜,受光線映照,晶瑩剔透,甚是光潔漂亮。

    今年的年,葉君生兄妹是在老家彭城過的。

    這是葉君眉堅持的主意,她骨子裡依然流淌著「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的傳統觀念習慣。說哥哥中舉,一定要祭奠爹娘,告慰二老在天之靈。

    在少女看來,無論他們變得如何,彭城依然都是兩人的根。莫說落葉歸根,那花朵盛放之際,同樣離不開根的灌溉。

    如今在彭城,葉君生已成為一大名人,猶如明星般,每一次現身,俱能引發巨大盛況。人們前呼後擁的,議論得興高采烈。

    此為榮光。

    與有榮焉。

    意思便是說,彭城的老百姓們把葉君生視為彭城的驕傲,說出去的時候,臉上光彩湛然,感到非常驕傲。

    這,同樣屬於民心。民心同歸,精氣躍然。

    這還僅僅只是彭城範圍內的反饋,若果他日主持天下,管理出一個烈火烹油、百花競放的盛世來,屆時天下氣運雲集,不知能得到多少補益。

    承民心而成神。

    此道固然漫長艱難,但只要堅持走下去,便有希望。

    夜間葉君生做功課時便感受到了強烈的變化,那本命飛劍形體明顯粗壯了幾分,興奮雀躍,在泥丸宮內游弋不定。所散發的光芒,白中竟濡染上一層薄薄的淡黃色。

    黃色,五氣中的王者,代表官氣。

    官氣沉甸,主鎮壓。與天地玄黃頑石印的氣質頗有相同之處。附帶之下,寶印都受到了不少好處,一舉再破除三層禁制瓶頸。

    只可惜,目前為止,這層黃色還嫌太薄,不夠凝結。卻因為葉君生只是考過了鄉試。後面還有兩大關卡要過。

    在彭城,除了百姓,彭城的縣太爺,都主動來葉家拜訪,客客氣氣的。

    葉君生高中解元,前途光明無比。眼瞅著到了春閨參加會試、以及後面的殿試,進士在望。以他的年紀,的確能被稱為「不可方量」。諸人自然要提前打點好關係,各種禮儀不可少。

    此外,江家,以及遠在道安的黃超之,皆紛紛備好禮物前來祝賀。

    今屆鄉試。黃超之卻沒有獲得參加的資格。他在院試中發揮不如人意,成績只落個乙等。不過其也不以為意,人貴自知,這一輩子當個秀才就差不多了,想要中舉,做夢想想尚可。

    黃超之最感到驕傲的,就是在葉君生還沒有騰達之際,就結交了這麼一個好友,日後提攜照拂,不必多言。

    舊事提起。在黃家,黃超之振振有詞,把一種叔伯說得無地自容。想當初葉君生來黃家做客,因為獨酌齋之事,可是受到不少質疑詰難。

    現在。事實證明,黃超之的眼光比他們一班老江湖獨到得多了。

    經此一事,以後黃超之接替父親擔當家族族長可謂再無懸念。

    雖久不在老家居住,可因為請了看護的緣故,把房子管理得井井有條的,很是整潔。

    葉君生衣錦還鄉後,又有江家等人出面,提前添置了諸多傢俱等物,佈置妥當。還派遣數名丫鬟小廝等,來到葉家聽候差遣。至此,儼然擁有了大戶人家的氣象,再不需葉君生兄妹親力親為,做諸種瑣碎事務了。

    身份變化,生活狀況隨之變化,必然之事。

    整個年,都在忙碌。雖然有點不大適應,可有血有肉,很真實。

    或者,這才是真正的紅塵生活。有時候試著去接觸,去瞭解,絕非想像中那麼壞。

    人情練達即文章。

    以前書癡把自己束縛在書中世界,脫離現實,兩腳不到地,堪稱一個極端,注定落不大好;而葉君生一直以來,也慣於超然立身,這同樣也走入了誤區。他畢竟不同三十三天的那些術士,彼此修煉的方式不同,道路自然迥異。

    也許,從中舉開始,就要試著開始改變了。

    所有一切,皆得圍繞以後的仕途開展。

    做官,絕非易事,更不會因為己身的術士身份便能隨心所欲,無所顧忌。

    那是不可能的。

    就連三十三天一班高高在上的術士神仙都得遵循各種規則行事了,何況氣候未成的葉君生?

    無規矩,不成方圓,放之四海皆為準。

    沒了約束,那麼人間早就不復存在。

    改變為人處世的方式,不等於屈己求全,兩碼事。只是做事情的方法,更接地氣罷了。

    多日來,葉君生去過很多地方,包括那渡雲峰上的渡雲寺。

    故地重遊,風景依稀。想當初葉君生便是到寺院中抄寫經書,賺到穿越以來的第一筆錢,然後購買米糧渡過難關。

    在渡雲寺,發生了許多影響深遠的事。

    時至今日,意外得知修煉「閉口禪」的了空大師卸下方丈一職,雲遊四海而去。

    熙攘熱鬧的年過去了,在初四的時候,葉君生便向彭城父老告辭,啟程奔赴京師。

    眾人知道他要趕去參加接下來的會試,不宜耽擱,自然一片好話相送,外加各種禮物相贈,堆滿了寬敞的馬車車廂。

    盛情難卻。

    是日,大雪飄飛,卻應了民間俗話:「瑞雪兆豐年。」

    車伕一聲吆喝,馬鞭在空中發出響聲,驅使馬匹奔馳。

    積壓了一層雪的官道上頓時被輾出兩條深深的車轍軌跡,一直延伸到遠方。

    車廂內,鋪墊著棉毯,很是柔和溫暖。

    葉君眉笑靨如花:「哥哥,這個年過得真開心。」

    葉君生道:「開心就好。」

    多日以來,平靜無事,安定得出乎意外,沒有任何事故發生,各方勢力都未有動作。

    局勢平定,但葉君生不敢掉以輕心。他覺得潛伏的敵人不可能這麼輕易善罷甘休,定有後招才對。

    或者,這正是暴風雨的前夕,靜謐而殺機四伏。

    京師,天下氣運彙集之地,便是這風暴的中心眼。

    「此去京城後,那各方鬼神應該就會全部跳出來了吧……」

    在心中,葉君生喃喃自語。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9-6 23:48
第三百零六章:會元



    冬季,在車輪滾動中過去。

    從冀州到京師,可以說是長路漫漫,即使加快了速度,到達京師的時候都開春了。

    屈指一算,距離春閨會試為期已不遠。

    倒是江南這邊中舉的士子考生便利許多,他們從老家趕往京師,最多不過十來天路程,在時間上,寬裕得很。

    而有些更遠路的,甚至都不曾回家,隻怕旅途艱辛會出什麼意外,導致耽擱了會試,那就虧大了。

    馬車轔轔地從北門駛入京城,最後來到四合院外。葉君生先下來,抖一抖身子;緊接著是葉君眉,受冷風一吹,小臉泛起兩朵紅暈,嬌豔無比。

    春寒料峭,許多人穿著都還很厚。

    旅途慢慢,然而葉氏兄妹精神煥發,渾然沒有疲倦之意。他們在車廂內,每日功課不曾落下,精氣神皆保持得非常飽滿。

    這一路上,葉君生收穫頗豐,將新近吸納到的民心民意盡皆煉化,融入到本命飛劍之中,使得威力甚有增幅。

    與此同時,《三立劍綱》的煉化越發嫻熟,使之為陣圖,飛劍一分為八,形成劍陣,殺傷直線上升。

    另外,天地玄黃頑石印破解禁製一帆風順,九九八十一道禁製陣法,隻剩下最後十二道,便能宣告大功告成了。祭奠而起,懸在頭上,無數玄黃氣垂落,鎮守本心,滴水不漏。

    有此寶印相護,哪怕在京師,都能發揮出一些神通奧妙來。

    鄉試中舉,解元光環籠罩,官氣加持。預示著葉君生在賢道造詣上,已跨入另一層麵。

    京師的家,四合院中。之前已得西門二公子的幫忙,送了三名小廝兩名丫鬟過來侍候著。

    葉君生兩人不在的時候,他們便負責家居的各項工作。不敢怠慢。

    而這一次,葉君生特意在彭城那邊找了個遠房親戚,叫老鐘的,過來這邊當管家。

    這老鐘,為人忠厚老實,又是孤家寡人。很靠得住。他一路兼職車伕,表現可圈可點。

    於是,一戶人家的框架便架立起來了。

    開始的時候,葉君眉頗不適應被人服侍,慢慢才習慣過來。她對於下人態度非常好,尤其丫鬟。簡直就當做是玩伴一般。

    固然這些都是細枝末節,可葉君生漸漸發現,其中還是有學問的。

    聖賢有云:「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概括起來,便是有名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能把四點做好,便可稱為聖賢。

    其中治國平天下,乃是大方麵;而修身齊家屬於小方麵。

    然而沒有小,何來大?這和「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同道理。

    葉君生修煉賢道,稱為術士,是為「修身」,而齊家自然便是把家庭打理得齊齊整整,和諧安寧。

    自家後院。整天雞飛狗跳的,家無寧日,斷然會給主人造成極大的影響。至於家人變奸佞,各種坑,那影響就更大了。

    以前葉君生和妹妹相依為命。自是比較單純,可如今截然不同。相信不用多久,家的分子會越來越多。

    比如,當葉君生娶親之後。

    他雖然是術士,可終究要娶親生子的。處男誰喜歡誰當去,反正他絕不樂意。

    從彭城,到冀州,再到京城,三地皆有居所,倘若日後放任當官,到地方上,肯定也還會安新家。

    也許,真得是時候找個女主人了。

    穿越者托著下巴,很認真地考慮著。

    葉解元回京的消息,瞞不過有心人,頓時各種拜帖,各種送禮,以及,各種求字求丹青。

    時至今日,他的行情自然又漲了一截。

    麵對疊得厚厚一層的柬帖,葉君生開始明天,那書聖老人家為何經常雲遊四海,神龍見首不見尾了,大概是不勝其煩。

    不過葉君生倒沒覺得什麼,在他眼中,每一張柬帖,都是一份人情,要酌情處理。

    當人情練達,同樣能轉化為民心民意,吸收化為己用。

    這就是賢道,葉君生的道。

    春天好時光,各種詩會舉辦得如火如荼。葉君生也曾參加過兩回,隻沒有寫詩,就是到場表示一下。

    現如今那些眼高於頂的才子們早沒了多少脾氣,亦不敢挑逗逼迫葉君生寫詩了。如果一不小心又是一首膾炙人口的千古之作出來,那大家還混個屁,風頭全然被搶,美女們仰慕的目光半點不剩。

    所以,葉君生不寫,他們求之不得,暗暗高興著呢。

    氣氛貌似融洽,直到會試開啟。

    這會試,和鄉試頗有相同之處,亦考三天,分三場。考試內容也相當接近,不外乎四書五經文、策問、五言八韻詩之類。

    說白了,這會試算是鄉試後的一次複試,表示嚴格,要經過多重篩選。

    故而,內容題目難度有所增加。

    會試考中者,比舉人進一步,謂「貢士」,選取名額八十人左右,比例相當高。

    所以說鄉試才是最難的第一道坎,邁過去了,就容易多了,至於殿試。隻要上得去的,基本都能考中進士,差別在於幾甲而已。

    三場三天,筆走龍蛇,順利得出奇。

    葉君生妙筆生花,把一篇篇文章做得漂漂亮亮。靈眸開啟,居然能見到字裏行間,有七彩文氣飄逸而動。

    他所寫,真是用了功夫心血的。

    考完出來,與梅雪海等人在貢院外遇見,卻沒有言語,微微隻用些眼神交流。

    前車可鑒,梅雪海就算再自負,可被打臉打得多了,也學乖了,不再放狠話。隻是心中畢竟不服氣,想在這會試中發揮出色,扳回一城,重新贏得顏麵。

    無奈時運不濟,等到會試公榜,梅大才子竟又屈居第二,第一會元,再度被葉君生所得。

    從解元到會元,連中兩元了,那麼最後最為風光的狀元會不會還被他收入囊中?

    四月,聖上華明帝突然發病,病重不能理事。其傳下口訊,一切政務,暫由太子趙匡啟代理。其中包括四月下旬舉辦的「掄才大典」,也就是殿試。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9-7 18:04
第三百零七章:酷烈



    聖上病重,無法理事,由太子代政,主持今年殿試的消息很快傳遍開來,成為坊間熱點話題。

    對於某些禁忌話題,不可輕易訴諸於口,然而許多人心中都明白:老皇帝估計時日無多了,新帝登基,屆時一朝天子一朝臣,必然有一番波瀾。

    波瀾影響之下,不可謂不深。

    尤其殿試之上,會增生許多變數。

    所謂「殿試」,便是在金鑾大殿上,由皇上親自出題,對貢士們進行考核,然後逐一圈點,定三甲成績。

    這個評定,帶著許多皇帝本身的主觀意見。比如說他瞧著你長得順眼,便可能大開金口,欽點為狀元;如果看你不爽,硃筆一圈,直接甩到三甲尾巴去了,名之曰「同進士」,身份跌了一大層次。

    二王爺府邸,院落中,趙匡明背負雙手望天,一臉落寞之色。許久,喟然長歎:

    失之毫釐,謬以千裏,功虧一簣呀。

    時間,最寶貴的時間,無奈沒有站在自己這邊,如果能多兩三年時間,一切都將不同。

    大哥不日登基,以對他性子的瞭解,定然會馬上進行大清洗,腥風血雨,不可避免。

    想到凶險處,趙匡明雙拳緊握,那十指指甲都深深刺入掌心之中,刺得發疼。

    過不多久,一隻乖巧的信鴿飛舞,然後落入他手中。

    信鴿右腳綁有一根細細的竹筒,竹筒中空,裏麵一卷素紙。拔出來,展開觀看,他喃喃道:「果不其然。風雲變幻,已有立場不堅定者臨時倒戈,全投太子那邊去了。」

    趨利避害,人之天性。眼下大局將定,朝中不少臣子皆紛紛向趙匡啟示忠。抱金大腿。

    「大廈將傾矣……」

    趙匡明又是一歎。

    ……

    「這可如何是好?」

    李逸風和黃元啟麵麵相覷,皆看出對方心中的憂慮。

    他們得二王爺薦舉,在京師擔當官職,舉家搬遷了過來。不料立足未穩,卻又發生了這事。

    兩老具慧眼,對時局洞察若火。自然明白太子登基意味著什麼。到時覆巢之下無完卵,作為二王爺派係的人,肯定會遭受滅頂之災。罷黜還是輕的,滿門抄斬都大有可能。

    另外……

    毫無疑問,葉君生想考取狀元基本不可能了。他與太子有過衝突結怨,怎麼可能還會被點為狀元?稍不小心。甚至可能被隨便尋個由頭,直接在金鑾殿上拿住,打入天牢,性命難保。

    「走,去找君生談談。」

    李逸風率先道。

    「好。」

    黃元啟爽快答應。

    兩老也不坐馬車,帶著兩名貼身小廝,直接走路出門。

    到了大街上。正滿腹心事間,猛聽到前麵一陣喧嘩,有鑼鼓之音,又有哭啼斥罵聲。

    過不多久,有官兵開路,街道空出一大片地方。隻見一大隊囚車轔轔而來,足足有十多輛。

    每輛囚車上,皆裝有囚籠,鎖住人犯,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其中一副囚籠中,竟關著三名幼童。看起來不過三五歲模樣,被嚇得哇哇大哭,淚水連連,狀甚可憐。

    這些囚犯。身上並沒有穿著囚衣,而是平日的穿著。一看就知道是剛從家中抓住的,然後押送到牢獄中去。

    李逸風猛地站住,聲音都有些顫抖了:「是張禦史,竟是張禦史一家。」

    黃元啟麵色大變:「動手了,好快的手腳!」

    張禦史主持禦史工作多年,性子剛毅,屢屢敢上書直諫,在朝中,得罪的人不知凡幾。他並不屬於二王爺派係,更不屬於太子係。或者說,他是那種真正心係天下蒼生的好官,眼裏揉不得沙子。

    朝中很多人都想把張禦史搞下去,然而華明帝器重之,不為所動。

    萬萬沒有想到,聖上病重,太子代政,立刻就拿張禦史開刀。觀其陣仗,全家下獄,所扣上來的罪名帽子絕不會小。

    聽周圍人的小聲議論,李黃二老大吃一驚:原來張禦史被定性為「欺上瞞下,有欺君之嫌,打入天牢,擇日宣判」云云。

    天牢,整個天華朝最為陰森的所在。被送入裏麵的囚犯,十有八九都是死。

    好狠呀!

    李逸風哪裏不明白張禦史第一個被拿下的真實原因。禦史管天下喉舌,位置舉足輕重,太子登基,這個位置一定要先拿下,所有礙手礙腳的,一概被剔除。到時要的,是一片頌歌讚歌,敢唱反調的,都要死。

    張禦史之罪,不在於他是否跟二王爺有來往,而在他剛毅的性格之上。

    ……

    太子再次代政,手段比第一次不知酷烈了多少,猶如狂風暴雨,完全沒有道理可講。

    也許在他看來,父皇日薄西山,不可能再有康複的機會了,再沒有了後顧之憂;又或者,總結了第一次代政時的採取措施的不足,那時候太過柔和了。雖然排斥異己,但沒有連根拔起,導致後來華明帝病癒後,留下諸多把柄,以及朝野詬病。

    所以這一次,趙匡啟再不留情,對於不對頭的臣子,一概尋個罪名下獄。其性格一向暴虐,可不代表無能。生在帝王家,自幼學得帝王術,早培養一班心腹力量。此際這股力量大肆出動,如有反抗者,斬立決。

    一時間,整個京師人人自危,哀鴻遍野。

    京師,是朝政核心,搞定了京師,不日之後,其他州府自然不在話下。

    ……

    三十三天,虛無縹緲間。仙山座座,瑞氣萬條。

    其中一片空間中眾老咸集,各使神通手段推算天地氣運。

    「變了,氣運在變化!」

    「哈哈,好,真好。」

    「莫不是昔日所種種子已生根發芽,發揮作用了?」

    「咦,觀其卦象,走向有些不像……」

    「嗯,氣機依然晦暗,彷彿有其他的力量在左右。」

    「管他呢,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讓賢道重現人間,讓那小子紅塵封神。哼哼,三元封神,有那麼便宜順利的事嗎?」

    「傳令下去,讓各天下行走注意點。成敗在此一舉,不可怠慢了。」

    「是。」

    有人應命,然後一道道劍書傳言光芒激射,朝著紅塵世界飛去。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9-8 00:05
第三百零八章:字句



    四月,本來該是芳菲滿園的好時光。但中午時分突兀下起綿綿細雨,捲來了冷風,吹拂在人身上,竟有一股透骨的反季節冰寒。

    還有五天,就是殿試的大日子。

    剛送走李黃二老,葉君生坐回書房中,聽著外面風雨飄零的聲響,內心沉著如海。

    李逸風和黃元啟專程而來,有話相告,便是來與葉君生相談,關於如何應付殿試的事情。

    嚴格地說,至今為止葉君生都不算真正隸屬二王爺陣營。然而在趙匡啟那邊看來,儼然已把葉君生視作二王爺的一大潛力新秀人才。

    此事無從分辨,也沒必要。

    經狀元樓一事,對於葉君生,趙匡啟頗為忌憚,說是眼中釘不為過。如今,他坐鎮金鑾殿,俯視天下蒼生,而葉君生則作為士子考生,鞠躬於前。兩人的身份,一為君,一為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向為政治綱要。

    那麼,趙匡啟要葉君生死呢?

    李逸風等最為擔心的便是這個問題。

    葉君生的性子,頗為古怪,但一點無可否認,便是不肯吃虧。反正相識以來,縱然經歷許多風浪,可也沒見過葉君生真正吃過虧的。

    但這一次不同,大不同。所要面對的不是常人,不是一般的官吏,而是整個帝國的最高統治者:君王。

    莫說葉君生,如今就連李黃等人,都感到了死亡的威脅。可以預料。在未來不遠的一段日子,當大清洗開展,所有二王爺一脈的人都得承受極其嚴峻的考驗,以及壓力。

    李逸風他們不怕死,作為自幼熟讀聖賢書的讀書人。他們自有不彎不折的骨氣。

    相談之際,葉君生也曾隱晦提醒,要二老暫時告老還鄉,離開京師這個漩渦地,然而被對方慨然拒絕了。

    黃元啟擲地有聲:「聖上病危,而新君迫不及待排斥異己。大開殺戒,此乃大凶之象,可謂國難。國難當頭,吾安能趨吉避害,明哲保身?」

    李逸風附和:「吾等讀聖賢書,教化仁義。而當國家有難。卻惶惶然抱頭鼠竄,天下人如何看之?從此以後,千秋百年,教化安在?」

    葉君生明白他們的意思,是要留在京師,盡最大的可能幫忙挽回局勢,以此做出表率作用。

    如此行為。固執而值得尊敬。

    就好比老師上課,一天到晚教導學生要捨己為人云云,可一當發生禍害,卻跑得比誰都快。

    這樣的老師,以後還能教人嗎?即使教人,恐怕學生也不會再信奉了。

    一言以蔽之:為人師表。

    李逸風和黃元啟乃兩大儒家名宿,聲望隆重,桃李滿天下。他們便要當著天下人的面,做出表率來。

    哪怕,付出的代價是死亡。

    葉君生不由想起歷史上那字字珠璣的幾句遺書來: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為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他心神激盪,當即鋪開文房四寶。捻起最為粗大的一根狼毫,蘸墨疾書。

    片刻之後,這三十二個大字便一一寫就,分成四個條幅。可看起來,就像渾然一體般,筆墨酣暢淋漓,有別樣的氣韻流動。

    乾坤空間內,豬妖和大聖如有所覺,通過打開的禁制陣法觀看。

    豬妖一吐大舌頭,乍然道:「老爺這字,文氣如針如芒,俺老豬在這看著,都感到有刺痛感,兩股戰戰。」

    大聖目光深沉:「看來老爺這次,是要動真格的了。」

    豬妖目露凶光:「不知何時咱們能大展身手,整天悶在這裡,快發霉了。」

    大聖不置可否,忽問:「夯貨,你那搬運術修煉如何了?」

    豬妖登時口哎哎,一看便知又偷懶了。

    大聖恨鐵不成鋼地道:「夯貨,老爺三元封神,必有一場大的要做,你想幫忙,就得提高實力,否則到時只能當個觀眾,又有什麼用?」

    豬妖憋紅了臉:「我這就修煉去……」

    葉君生對於自己寫出來的四幅字也頗為滿意,等墨干了,便小心翼翼捲起來,交給管家老鐘,吩咐他出去找家好店舖,裱好。

    以筆運意,借書抒情,傾瀉了這一通,心情倒大好起來。

    坐回椅子上,喝一口茶,又想起李逸風所言,讓自己去找趙峨眉。

    話雖如此,但葉君生並未有此打算,一來根本沒有到那個份上;二來,這時候連趙峨眉還在不在京師都不知道呢。就算在,人家也在宮中,怎麼找得著人。之前可一直都是趙峨眉主動來找他的。

    這時葉君眉敲門進來,面色有些陰翳。

    葉君生問:「君眉,怎麼啦?」

    葉君眉道:「哥哥,現在局勢是不是很不利呀。我聽李老先生他們的話,似乎很不好的樣子。」

    葉君生微笑道:「不用怕,有哥哥在,沒事的。」

    葉君眉握起小拳頭:「哥哥,現在的君眉跟以前不同了,我能幫上忙的。」

    葉君生呵呵一笑:「那是當然……但放心,局勢固然有變,但哥哥我也不是吃素的,對吧。」

    葉君眉道:「哥哥,要不我們不去考那什麼狀元了。我只怕你上得金鑾殿,那什麼太子會用陰謀詭計對付你。」

    葉君生搖搖頭:「很多人都希望我不去呢,只是有些路,一定要走才行。你就在家安心等待哥哥的好消息吧,記得做好哥哥愛吃的清蒸魚。」

    葉君眉默然,她就知道哥哥決定的事情難以更改,更不會輕易退步。

    這雨下起來,纏綿連綿,不見停歇。氣候轉寒,倒有幾分臘月時的景象。

    京師局勢在進一步惡化,坊間消息流通,今天說到某某官員被鋪下獄,明天說到某某大臣被罷職,冠之罪名,流放遠方。

    這些官吏,幾無例外,都是親二王爺趙匡明那邊的人。

    趙匡明雖然盡力奔走,活動,然而收效甚微。聖上那邊,病入膏肓,整天昏昏沉沉睡著,等閒不許見人。整個紫禁城,已被太子殿下把持得如鐵桶般。

    本想走趙峨眉的路子,熟料早在大年初六,她便跟隨師父離開京師,恐怕早返回峨眉山了。

    許多人心知肚明,等殿試過後,就將是最後的清算。內交外困,大勢已去,趙匡明無力回天。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9-8 23:59
第三百零九章:殿試



    四月十五,殿試舉行。

    天濛濛亮,葉君生準時醒來。先在院子裡進行一番吐納功課,練習劍法——在他看來,今日與其他日子並無多少區別。

    出了一身汗,沐浴後穿上妹妹早準備好的一領新衣袍,為藍色,顯得精神抖擻,別有一番風采。

    他本來就長得清秀,成為術士後身材挺拔,增加了幾分英氣,與一般的讀書人截然有別。

    「哥哥,加油!」

    臨出門時,葉君眉揮舞著小拳頭道。

    葉君生展顏一笑,背負起書筪,啟門而出。

    這時候,辰時剛到,因為霧大的緣故,天色朦朧,顯得隱晦。他邁開大步,朝著街頭走去。

    忽地站定,靜立。

    前面站著一人,青衫磊落,腳踏芒鞋,系一條灰色腰帶,而頭上,戴一頂斗笠,遮掩住了面容。

    然而他站在那裡,渾身上下鋒芒畢露,猶如一柄絕世寶劍,是怎麼遮掩,都遮掩不住的。

    劍氣逼人,吹毛斷髮,人的靈魂都彷彿在戰慄不安。

    燕非俠,蜀山第一劍。三十三天中不世出的劍道天才,鋒芒最露的一個人,但同時,又是最神秘的的一個人。

    「我說過,我們還會見面。」

    燕非俠淡然開口。

    葉君生雙眸微微一縮:「我正等著。」

    「今天殿試,是你三元封神最大的一個契機。得之,則氣運彙集;失去,則前功盡毀。」

    「我知道。」

    燕非俠呵呵一笑:「你鎮定得讓我感到意外。」

    葉君生也笑了:「人生在世,但求胸懷快意,何必計較於一時得失?」

    燕非俠道:「好。好,都說讀書人心懷最為廣闊,能容天下,今日一見,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那我等你高中狀元時。所凝聚出來的賢道之劍,與吾劍比,孰更鋒銳!」

    說罷,乾脆利索地轉身離去,很快消失在霧色之中。

    葉君生神色不動,心中卻明白:今天。或將是一生中最為漫長的一天。

    ……

    西山寺,臭和尚早早起身,走出寺外,見到黃夢筆居然比他更早,從外面走回來。其身後,赫然跟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家。唇紅齒白。雖然衣裝樸素,但掩飾不住的靈氣鍾秀。

    臭和尚眼睛一瞪,大感驚奇,把黃夢筆拉過一邊,低聲道:「大師兄,你從哪裡拐騙來的小姑娘?」

    黃夢筆白眼一翻:「什麼拐騙,臭和尚你說話都是臭的。人家叫小夭。我新收的徒弟。」

    「徒弟?」

    臭和尚失聲叫道。

    在他看來,這黃夢筆作為羽化道新生代大師兄,慣於飲酒作樂,喜愛遊戲人間。今天不知怎地,居然無端端跑去收個女徒弟,還是個幼齒,實在有些不同尋常。

    臭和尚便開靈眸,觀望女孩子,口中嘖嘖有聲。他算是明白過來了,此女靈秀如泉。潛力無限,實在是個好苗子。

    三十三天諸多宗派,經常會有人在紅塵行走,一來淬煉本心;二來還會挖掘些具備潛力的新人,引薦入門培養。

    咦。不對,在這骨節眼內,黃夢筆突然收徒,莫非另有蹊蹺?

    臭和尚心思一轉,又問:「大師兄,今日殿試,至關重要,你有何辦法?」

    黃夢筆雙手一攤:「該用的辦法,前面不都用了嘛。現在,就看那小子的造化。」

    臭和尚道:「三十三天有劍書傳信,說到天下氣運有變。可惜天機隱晦,尚不明朗,真是急死人了。」

    黃夢筆道:「和尚,你也算修為高深之輩了,為何如此沉不住氣?雖說我們都不願有人紅塵封神,爭香火。可天道乾坤,總有道理。」

    臭和尚跳起來:「如今你就這般說辭了,當初我去托夢,後又設陣喚『回頭是岸』,敢情就我在當惡人,把所以因果攬上身。」

    黃夢筆正色道:「和尚,你這話不對。因果是當初你在冀州時便結下的,與現在何干?」

    臭和尚默然不語:昔日在冀州,的確是自己看走了眼,先是點醒楚三郎在先,然後又想渡化葉君生……再到揚州雨夜偶遇,諸多種種,因果糾纏越來越深。

    故而後來知曉葉君生真正身份後,嗔念頻生,都有因由。

    想通這一層,他心生煩躁。

    黃夢筆道:「和尚,事情到了這一步,就只剩下燕非俠那一場了。然而以他自負驕傲的性格,斷然不會作甚手腳,只會光明正大約戰,應該在葉君生中狀元之後,凝練賢道神劍。」

    「如果葉君生沒有被點上呢?」

    臭和尚反問。

    黃夢筆一笑:「那不正符合你我所願嘛,三元封神,乃氣運所定,不足一元,便會有殘缺。等多三年,天下氣運早不知變成什麼模樣,再輪不到他了。」

    臭和尚連連點頭,這些話,孤空寺的主持也早有交待。

    那麼,就等今天的殿試結果吧。

    殿試,只進行一天,即時出結果。然而如今太子代政,主持殿試,其與葉君生存在不可癒合的矛盾裂痕,怎麼可能會點葉君生為狀元?不當場尋個由頭打殺,都算運氣。

    變數,最大的變數就在這裡。

    如此說來,葉君生想三元封神,簡直便是做夢。

    ……

    殿試,個人科舉的最後一關。對於中舉的人而言,考過這一次,以後都不可能再有機會了。所以在最後的環節裡,誰都想表現出最優秀的一面,拿到最佳名次。

    這些名次,不但是榮耀,更關係日後仕途的進程。

    殿試理論上只要能參加,都不會存在落榜的可能。然而成績分三甲,一甲賜進士及第;二甲賜進士出身;三甲賜同進士出身。倘若落在三甲去,名分就跌了,難以拿出手。

    至於能拿到第一甲,無論探花或是榜眼,乃至於第一的狀元,皆為無上榮耀。插花游城,萬眾矚目。日後亮出來,同樣能成為耀眼的資格閱歷本錢。

    一大早,一眾獲得殿試資格的士子考生早早來到紫金城外,等待宣旨開門,然後進去。

    每一個人都穿得光鮮無比,從頭到腳,全新裝束,一看便知花費了不菲的本錢——

    走到這一步,哪怕出身貧寒,都早得資助,鯉魚躍龍門了。

    彼此碰頭,除了十分相熟的人能說上幾句話外,其他人皆保持沉默。有些膽兒比較小的,想到即將面聖,都不禁潸然流了冷汗。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9-8 23:59
第三百一十章:上殿



    「君生,君生等等!」

    將近紫禁城時,邊上傳來焦急的呼喚,正是李逸風,以及焦不離孟的黃元啟。兩老身後,停著一架馬車。

    葉君生連忙走過去問候。

    李逸風凝視著他,歎口氣:「君生,如今我也不知說什麼好。」

    局勢惡化,大局波瀾,已遠非個人所能自主。依他本意,本想叫葉君生不參加殿試了,暫避鋒芒。然而又怕太子追究,施以重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趙匡啟要拿葉君生,能逃到哪裡去?

    葉君生微微一笑:「君子之交淡如水,李老但請放心,不會有事的。」

    聽他說得淡定,李黃二老都滿腹疑惑,想不到事到臨頭,葉君生還有什麼底氣,莫非源自趙峨眉?可二王爺說了,九公主早已返回峨眉山去了。

    葉君生忽而拿出一個包裹,遞給李逸風:「李老,這是學生前些日子心血來潮所寫的字,還請笑納。」

    李逸風接過。

    「我去也。」

    葉君生留下這一句,拱手作禮,轉身大踏步走向紫禁城門匯合點。

    捧著長條形包裹,李逸風一時間有些懵然。

    黃元啟道:「逸風,且打開來看寫得什麼。」

    於是打開包裹,見到裡面包著四幅字。急忙打開觀看,但見筆墨森然,一筆一劃。皆崚嶒有骨: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為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這。這是遺言之舉呀。

    李逸風心中一震,忽然間明白過來,看往葉君生的背影,雙目竟流淌出了熱淚。

    他與黃元啟,早抱了捨生取義的念頭。堅決不同意二王爺的安排,留在京師。只等死。

    然而兩人沒有想到,葉君生竟也存了同樣的心志,而且以書帖的形式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了。

    四幅字,三十二個字,字字入心,氣骨凜然。

    一遍一遍看著這字。又看著遠處模糊的身影,黃元啟跺足道:「君生去也。」

    在兩老心目中,這四幅字或將是葉君生的絕筆,同時世間再沒有什麼作品能與相媲美了,書聖的都不行。

    ……

    時辰到,紫禁城內有鐘聲激盪而起。過不多久,那氣象威嚴的兩扇重門緩緩被打開。兩隊甲冑邁著整齊的步伐踏出。

    這些甲士,全副披掛,盔甲鮮明奪目,走動之間發生碰撞,金戈聲起,隱隱散發出一股充滿了殺伐的氣息。

    甲士分兩邊,把守重門兩側,目光銳利地審視著每一個進出的人。

    天華朝建立以來,國泰民安,風氣漸趨奢華。重文輕武之風開始蔓延而起。雖然不少讀書人還保持著「文武雙全」的觀念,但更多的人卻慢慢朝著純書生蛻變,不願再去舞刀弄槍了。

    長久以往,可以得知過得不少年頭後,會有相當一部分的士子成為只會埋頭苦讀的書獃子。會出現越來越多的「書癡」,最終積重難返。

    歷史的進程很好預示了這一點,而決定性的便是那科舉制度。再到後世,乾脆單獨設立武舉了,兩極分化得十分嚴重。

    如今獲得殿試資格的,便有些士子屬於那種閉門讀書的人物,不曾有多少閱歷見識。見到甲士威武,犀利的目光掃到身上來,頓時不禁怯了幾分,低下頭去,更加緊張。

    此時又有負責接待的太監出來宣旨,公佈各種注意事項,弄過這一套後,還得逐一驗明身份,這才放人進去。

    足足一個時辰,才把所有事宜搞定,真正進入紫禁城內。見到裡面金碧輝煌,氣勢非凡,委實開了眼界。

    今天殿試,金鑾大殿事先就設置好,空出偌大的空間。

    殿試由帝王主持,但是一眾文武大臣都會出席,共同見證。他們自然不會一直站著,而是分配了位置,各分主次地坐著,觀看。

    一班士子們入得紫禁城,可不能立刻便上金殿來,而是先要在殿外候著,聽候命令。

    規矩,無處不在。稍有行差踏錯,便會是那要命的罪名,會被卡嚓砍頭。

    無規矩,不成方圓。規矩本質上就是無形的一股力量,往往能把一個人折騰得頭角遲鈍,一點脾氣都沒有。

    站在人群中,葉君生徒然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皆有無窮的壓力叢生。這是一種「勢」,皇權之勢。

    對於普通人,他們面對這種勢時會下意識地產生跪拜服從的念頭。

    葉君生的感受卻清晰了許多,他明白所謂「勢」,其實就是官氣的威壓。

    五氣中,官氣品質最為沉重,主鎮壓。而天下最大的官,當然便是當今皇上了。

    君王能定天下官吏,故而官氣加身,匯聚成龍,不知濃厚到了何等地步,故不再隸屬官氣範疇,而更進一步,美其名曰:皇氣。

    感應到周圍氣息的壓迫,泥丸宮世界卻不太平,寶印自動旋動,本命飛劍將進酒慨然而鳴,要與外面的皇氣相爭。

    得此緩衝,葉君生頓時覺得全身輕鬆,態度悠然,沒有絲毫緊張的神色。

    約莫等了半個時辰,才有主事太監走出來,拂塵飄拂,高聲叫道:「太子有旨,令一眾士子考生上殿。」

    如今趙匡啟固然代政,可華明帝畢竟未曾駕崩,還沒有正式傳位。故只能稱太子,不能叫皇上。

    言畢,率先帶路。

    後面數十名士子面色都不自然地緊了緊,跟著他,亦步亦趨地進入金鑾大殿。

    入得裡面,見裡面格局恢弘盛大,佈置奢華珍貴,難以用言語描繪道出。

    一班文武官員早已入席,分主次坐在兩邊觀望,其中,二王爺趙匡明赫然在。

    中間空出的大片地方,擺著一張張几案,卻是提供給士子考生答卷所用。每張几案上還銘刻有姓名,方便對號入座,不會錯亂。

    大殿上首處,設立平台,各種禮儀用具齊全,其間擺一張寬大龍椅,代表著天下最為顯赫威嚴的位置所在。

    此時,龍椅空著,太子未上殿。

    眾士子各自尋覓座位坐好,盡皆平心靜氣,不敢有異動。文武大臣也是閉口無言,偌大的金鑾殿上,霎時間竟靜寂一片,氣氛沉抑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約莫半刻鐘,有宣示太監高聲叫道:「太子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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