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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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166
qwe0505 發表於 2014-12-26 01:47
第一二六二章  我會笑
  
  
  堂堂仙家,輕易奪取當世巔頂大修手中令旗,面對四千里修家大陣滿面不屑,卻死在了一位畫舫紅伶劍下。
  
  葉非在笑,但目光漠然……青面仙,本就是無名之輩,哪個在乎他叫什麼?
  
  拈花撫掌大樂,伸手去拍不昧道人的腰:「你真不來看看咱家姑娘?咱家還有一位頭牌未央兒,不比南斗兒遜色絲毫,她是琴酒雙絕……還有第三絕,讓她自己給你講。」後半句拈花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
  
  方先子人在半空,謹遵師叔祖法諭,緊緊跟在南斗兒身後,小心護衛著。
  
  驚呼散去,天地寂靜,本界仙家心頭砰砰,駭然且疑惑:究竟……是畫舫中的男子了得,還是半空中的倌人非凡?分不清。
  
  南斗兒也嚇壞了,剛剛發生的事情遠遠超出她能想像的極限,眼眶迅速紅了。淚水盈盈打轉。葉非的聲音又傳來,柔聲安慰:「莫怕,沒事的,你殺的根本不是人。」
  
  就那麼普普通通的一句安慰,南斗兒心奇跡般地踏實了,恐懼散去倉皇散去。這時畫舫上的拈花也大聲笑道:「好孩子,怕什麼,應該歡喜才對,美人神劍,天下無雙……對,便是天下無雙,獨立秀天下無雙!」
  
  拈花一點都沒猶豫,把戚弘丁的上法美名送給了自家姑娘,霖鈴國皇宮內無雙天師聞言笑駡了個:「草!」
  
  而當恐懼消散,南斗兒心底居然感覺到了一點點……興奮。就是興奮了,凡人一生百年匆匆,注定不會留下痕跡之人,卻於此刻揮出一劍燦爛,曾、誅、仙!
  
  是榮幸更是榮光。
  
  短短寂靜。一息結束。南斗花屏山中聲聲呼嘯犀利!剛剛發生一幕委實驚人,就連盤踞山中的那些仙家也都被打懵了,短短迷茫後現在清醒回來,個個勃然大怒,只是他們厲嘯才脫口就被畫舫中葉非平靜一言鎮壓:「那是南斗兒的山。」
  
  『山』字落,劍長鳴,曼妙女子再飛天,手中長劍乍起驕陽般刺目光芒,煌煌閃耀之中,南斗兒一劍斬向南斗花屏山!
  
  依舊是普通仙家無法看清的劍勢,慘叫起鮮血落,倌人一劍再斬廿八仙魔!
  
  劍在南斗兒手中,劍是葉非的劍,二十八個的普通仙家,對上葉非之劍……不堪一擊,死去死去還是死去。
  
  蘇景卻在微笑間搖了搖頭,稍稍有些可惜啊:師兄這一劍,本應三十仙盡伏誅。可惜劍上綴了個凡間姑娘,師兄為了不傷美人控制了劍勢威力,大打折扣,讓兩個仙家逃得活命。
  
  一雙倖存仙魔也著實悍勇,逃得大難後立刻縱法反擊,寶物出手口中暴喝:「殺!」
  
  「殺!」一樣吼喝,自南斗兒身後炸響也夜空,方先子受命護衛南斗兒,葉師叔祖的嚴命豈容丁點怠慢,方先子怒叱、出劍。
  
  方先子修雙劍,一青一紅兩色劍芒如龍,自他雙手激射而去,貫穿三十里先破去兩仙打來的神通,繼而『雙龍』轉轉,剿殺二仙!
  
  塵埃落定。
  
  本界修家擺下四千里大陣,入侵仙魔三十一個,其中二十九人死於畫舫頭牌劍下、餘下兩人被畫舫保鏢打掃了……
  
  寂靜寂靜,依舊寂靜。
  
  本界仙家面色古怪到無以形容,分不清他們是要哭還是要笑,不過無一例外的,眼睛都睜得又大又圓。
  
  莫名其妙的,丁陽道掌教真人心裡冒出了八個字:煙花柳巷,藏龍臥虎!
  
  這就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念頭,掌教真人趕忙搖搖頭,將混亂想法甩出腦海,又轉頭去望身邊一對烏鴉大妖,顯然烏鴉大妖認得畫舫中人,掌教真人想問個明白,可嘴巴張開才發現喉嚨乾澀,暫時間一個字都說不出。
  
  忽然,背後不遠處傳來咀嚼聲,有人在吃東西……這當口,仙舟上還有人在吃東西?掌教真人本能回頭,納悶看到自家船上不知什麼時候跳上來一隻小花貓。
  
  小貓帶了三個盤子,盤子裡各有薄薄一片鹵牛肉。上上狸探得此間靈元動盪,特意跑來看看,她講義氣,不忘給蘇景和不聽帶點墊嘴零食。
  
  掌教真人的腦子有點亂,他想的:這隻貓肯定是妖怪,有點小法力。和蘇景夫婦是朋友,剛才自己失神所以沒察覺貓來了……
  
  真人想的差不多吧,過程就是這樣,實力上稍有不符。
  
  外敵暫時肅清,半空裡劍光轉轉,神劍帶了南斗兒返回葉非身邊。
  
  葉非收回劍,牽起南斗兒的手:「去你的山走一走可好?」
  
  南斗兒當然點頭,拈花怫然不悅:「葉非,你別壞了我的規矩,交押金!」
  
  葉非抬手胡亂一指滿天修家:「找他們要。」
  
  三十一個仙魔都斬了,葉非要本界修家替他付個採柳摘花之資,不過分。拈花也覺得不過分,直接抬頭望向丁陽道掌教真人:「給錢!」
  
  「誒,給。」掌教真人點頭、解囊之際。葉非帶著美人一步蹬空,直接去往南斗花屏山踏晚,今夜月色正好。臨行前葉非說一句:「再有什麼事都莫來擾我,就算此界覆滅也與我無關。」
  
  群修只當這是仙家給他們的交代,蘇景卻明白師兄跟自己說話呢,打打殺殺、破爛事情,沒得攪擾了葉非的夜遊興致。其實要不是葉非把南斗山送給了南斗姑娘,他從頭都不會出手。
  
  半空裡方先子猶豫了下,也沒再回畫舫,而是登上丁陽掌門人所在仙舟,老實人早得蘇師叔祖傳音,不必來相見,所以他只對一雙烏鴉妖怪做大禮:「侄兒拜見上一師叔,拜見下一師叔。」
  
  啊呀!
  
  咕咚。
  
  烏悲悲幾乎是慘叫著。一屁股跌坐在仙舟甲板。他知道自己這雙師父是絕對地了不起,可就算他窮極思慧也想不到兩位師父竟然這麼了不起!
  
  方先子腦袋再怎麼方得出奇,群修初到此地時候也沒誰會多看『畫舫保鏢』一眼,直到他出手,兩道劍芒只閃一閃就殺滅了一雙天外仙魔,誰還不知這個四方頭必也是仙家,上仙、大仙。知道他是大仙後再看他的四方頭……這應該是修行仙術所至吧。
  
  大仙四方頭,竟對一雙烏鴉妖怪恭敬施禮口稱師叔。那這一對烈火妖鴉……妖仙,妥妥的火鴉大聖。
  
  烏悲悲一直以為雙鴉只是大妖,何曾想到他們是大聖。
  
  烏悲悲驚駭欲絕,歡喜得也要瘋了,附近與烏悲悲一起來的南三萬里山群妖群修又轟然喧嘩。
  
  方先子不止老實且還厚道,他知道烏悲悲與兩位『一師叔』的關係,見他摔倒了立刻上前攙扶:「師弟快起來,天舟顛簸、小心站穩。」
  
  被四方頭的大仙關切喚作『師弟』並親手攙扶,烏悲悲真覺得自己的骨頭都酥了,是站了起來,可更站不穩當了。
  
  烏下一回過頭笑吟吟地看了徒弟一眼,心中琢磨著,大概猜透我們的身份就這樣了?若你知道整日裡被你教訓的那個蘇小子的身份,整個人豈不是都要嚇碎了。
  
  到得此刻,丁陽道掌門人終於定住了神,咳嗽兩聲清清喉嚨,對兩位烏鴉大仙道:「以前不知前輩身份,多有怠慢,萬望恕罪。」一揖到地、再起身問道:「還請前輩示下……」
  
  掌門真人想得很多,他想問問剛才自己到底是為誰結的嫖資,你們這些仙家之間究竟什麼關係,你們為何要來此凡間,還有被殺滅的那夥仙魔和你們有關係沒……但連串問題,一個都還沒問出口,雙鴉、方先子同時皺了皺眉,抬頭仰望蒼穹。
  
  下一刻。天空突兀顫抖起來!
  
  先是天、再是地。先是江南地方,繼而波及全界,整座世界世界都在簌簌顫抖。跟著一道又一道天火劃破蒼穹!火為仙駕,於照亮整座夜空的翻天大火中,大群仙天神魔遁入此界。
  
  被斬殺的三十一仙不過斥候哨探,他們僅僅是來打前站的,真正天兵現在殺到,千人之眾,擺放普通凡間毫無疑問的浩大規模。
  
  天內外、哨探與主力一直都有靈訊聯繫,不過三十一仙死得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死,最後的消息沒能及時傳出,他們只知道本界修家正擺開陣勢躍躍欲試。既然被發現,他們也就不再陰藏形跡,千仙揚威、天火遁世!
  
  除了浩浩大火,還有大笑滾蕩。笑聲如雷響亮且飽蘊戾氣。這也是群仙播散威勢懾服凡修的手段。果然,當飽蘊真元與威勢的大笑滾蕩八方,天空之上本界修家,無論天舟、雲駕、法輦都再無法維持懸浮法術,先是劇烈搖晃跟著急急墜落。
  
  這就是仙家威嚴了,千多真正神仙同時發威,凡間修家擋無可擋,此間可不似中土,有前輩坐鎮有人王守護……突然,另個笑聲從江面拔起、直衝霄漢。
  
  畫舫之上,自從現身就負手昂立、一言不發的冷漠青年開口,正大笑!
  
  十六老爺不明白外來仙魔笑什麼,他心想笑個屁啊。不過他剛剛又學會了『哈』,聽到別人笑只覺技癢難耐,非得大大顯擺一次不可,一邊笑一邊餘光飄飄去掃蘇景,意思再明白不過:我會笑!
  
  群仙入界。笑聲轟蕩如雷,自九霄雲上直直壓迫地面;十六哈哈,他會『哈』不過他是蛇胎惡龍,其音與人聲迥異,淒厲且兇殘,他的笑聲像極了一把染血的刀,自湖面直插天空深處。
  
  群笑之笑,震撼轟動,可任憑那些仙家笑得再怎麼用力,也無法掩蓋畫舫船頭那冷漠青年的犀利大笑。
  
  算不上是鬥音鬥法,但一定算得鬥勢鬥意,仙家有千人之眾又怎樣,冷漠青年越笑越響亮,越響亮也就越淒厲!
  
  蘇景一夥又驚又喜,十六會哈哈笑了啊。
  
  八方凡修先惶恐繼而又面露希望,畫舫上還有高人、真正的絕世高人!
  
  丁陽道掌門真人心中有蹦出了之前那八個字:煙花柳巷,藏龍臥虎!
  
  冷漠青年仰天長笑,可他的眉目之間哪見絲毫歡喜,他面上煞氣騰騰,他眼中殺意犀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忽啊!」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1 22:31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2-26 23:41
第一二六三章  遇惡賊
  
  
  天地嗆聲,大笑傾軋。
  
  毫無意外,天上地下兩處笑聲才一相觸,爭殺之意立刻激蕩而起。兩重笑聲正衝蕩激烈時候,天上群仙萬萬沒料那江面畫舫上的冷漠青年忽以『忽啊』結束了他的大笑。
  
  若只是收聲不笑也就罷了,那個冷漠青年又在做什麼怪樣子,他幹嗎用手捂住嘴巴?
  
  哈哈哈哈忽啊……忽啊一出,『小相柳』趕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蘇景不聽心頭大樂,恨不得放聲笑一場,都明白這是十六老爺一不小心笑出『方言』了,可惜礙於場合和身份,蘇景不好笑出聲音來,苦忍、苦忍。
  
  的確是不小心,可不小心也是有原因的,十六手捂嘴巴、眼中精光亂閃,死死盯住了船下江水。敵人都在天上,十六卻只顧低頭看水……
  
  群仙入界,大笑揚威;十六縱聲,大笑迎抗。這本是一場氣意爭鬥,但十六收聲突兀、再不理會天外來敵。如此一來天外群仙也都笑不下去了,再要笑的話,那可真像傻瓜了。
  
  「忽啊!」
  
  冷漠青年忽然又是一聲大叫,既不理會天上仙魔,也沒顧得上自家同伴打聲招呼,居然身形魚躍、一頭紮進江水,身形扭扭掀起一個衝天大浪,巨浪落後十六老爺早都游得遠了,消失不見。
  
  十六老爺說走就走,蘇景頗覺意外,但也僅只意外而已,小蛇貪玩。當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玩意追下水去了,至於眼前的戰局,十六曉得有蘇景在呢,他才不擔心。
  
  蘇景自己也不擔心,他倒是挺好奇,十六發現啥了?
  
  蘇景不擔心,被群仙從半空笑落地面的四千里修家可是個個心沉到底。
  
  他們已經見過了入侵者的規模,那可是千多仙魔!剛剛畫舫上的冷漠青年突然嗆聲,一度讓本界修家心生希望,誰想到那小子笑著笑著笑出了忽啊、忽啊之後再忽啊跟著跳進水裡跑了……凡間修者人多勢眾。可滿滿一座淺灘的魚抵得過一隊熊羆嗎?如果開戰。根本笑話根本屠殺。
  
  本界修家心中絕望,丁陽道弟子也不例外,不過他們心中還殘存一絲僥倖,掌教真人合掌執禮。對烏上一、烏下一、和方先子道:「敵人勢大。該如何行止還請三位前輩示下。」
  
  烏上一明白他在祈援。滿麵包攬之意,拍拍掌門人肩膀示意他無需擔憂,跟著回頭喊道:「娘子。來打架了。」
  
  烏下一笑盈盈拈著小半片鹵牛肉,再撕下一小塊喂進烏上一的口中,笑道:「京城三口齋的好手藝,你也嘗嘗。」
  
  十六鑽水、掌門求援之際,大聖烏下一跑去找不聽分牛肉吃去了。
  
  見下一大聖如此托大,掌門真人心裡稍稍安定了些,若非大聖爺心中輕鬆,哪會有吃牛肉的心思。
  
  烏上一一嘗牛肉味道立刻眉飛色舞,連連點頭:「果然味道非凡,真人,待此間事了,你須得請我們夫妻去三口齋大吃一頓。」
  
  真人剛才都替葉非結押金了,現在再請烏鴉吃頓飯算什麼,一個勁地點頭:「一定、一定。」
  
  掌門、大聖說話之際,烏悲悲悄然來到蘇景身邊,拉了拉他的袖子將一枚金骨銀脈的烏翎塞入蘇景手裡:「這個寶貝你拿好了,逃命時用得上。」
  
  烏鴉怎麼修煉,蘇景再明白不過,烏悲悲送給自己的是一道『八千里遁』咒符,逃命用的好寶貝,以烏悲悲現在的修為,想要煉出這樣一根羽咒,怕是得經歷不少艱辛。
  
  蘇景搖搖頭正待拒絕,可不等他說話烏悲悲就打斷道:「我師父、師兄將入戰,我就算幫不上忙也必會追隨左右誓死不退,他們要贏了當然沒話說,萬一他們……我也不會走,這件寶貝我沒用了,不如送你。你別總傻乎乎的,今天局勢不妙,提醒精神、放機靈些,見勢不妙趕緊發動羽毛,帶了媳婦逃命去。」
  
  蘇景心裡暖洋洋的,低聲安慰道:「兩位烏鴉大聖、還有你那為四方頭顱的師兄都有大本領,你就放心吧。」
  
  「師父師兄的本領自是通天徹地,可……唉。」烏悲悲歎了一聲,搖搖頭不再說話。
  
  就算大家都是仙家,這邊只有三個,天上卻有千餘多,數量相差得也太懸殊了些,烏悲悲沒辦法看好這一戰,何況白頭苦號鴉本就是唱衰的鳥、本心裡總有一絲本能悲觀。
  
  天上,火海鋪展越燒越烈,千多仙家懸浮三千丈處,個個面帶冷笑目光譏諷,眼皮半垂望著下面的螞蟻。
  
  十六跳水不見後,入界仙魔也不是就只傻站著,他們同時辦了幾件事:
  
  先以靈訊聯絡前哨,全無回應,看來凶多吉少;
  
  悄然打出十三道追魂符去追蹤逃遁入水的冷漠青年,那小子笑聲氣意兇殘不可小覷。十六早就察覺自己被追蹤,不過他不當回事,隨便跟。入界仙魔卻以為那小子還不知自己被追蹤,由此覺得他也不過如此;
  
  發動真識一遍遍篩查此界,尋找有可能對自己這一群人形成威脅的存在,普通修家不值一提,他們要查的是仙家,果然被他們找到了三個……本領大的都沒能發現,本就已顯身準備出手的烏上一、烏下一和方先子被他們納入視線;
  
  更要緊的,這夥仙魔是殘兵敗將,來此凡間就是為了躲避追殺,此界為道家昌盛,說不定就會與東天道有什麼聯繫,想要藏得妥當非得監控住所有去往天外的靈訊,封絕靈訊的法術正行布。
  
  忙活著這些事情,群仙暫時沒動靜,又過片刻後一位仙官終於出列,雙目如電掃過全場,最後注視於烏家夫婦與方先子三人,正欲開口,烏下一忽然揚起手,兩件寶物脫手淩空,但並未擊向來敵,飛出十丈後就停懸空中。
  
  左邊,一隻普普通通的乾坤囊;右邊,一盆花……其實不能算是花,是一根三寸青藤,很有趣的,藤子上化了許多小小的金鈴鐺,花盆就更有意思了,非陶土燒制而是亮閃閃的金子盆、好像個平底砂鍋。
  
  烏下一舉動古怪,也不等天上群仙開口夫君烏上一就笑道:「寶物、符篆、靈丹之類東西請放入囊中;再去受寶貝藤兒抽奪七成修為,也算你們沒白來過此間,完事可平安離去,大家和氣收場,歡歡喜喜豈不是好。」
  
  天上地下,微微亂。
  
  打劫。
  
  仙魔入界,遇惡賊。
  
  剛剛烏下一去找不聽、蘇景分鹵牛肉吃,別人未能察覺得,她從主公主母處得了三樣『東西』,空空囊、青燈藤和一面旗。
  
  為首仙官目中寒光一閃而過,面露冷笑正待開口,不了烏上一一擺手:「點頭同意搖頭打,不點頭不搖頭就當你搖頭了,咱們修仙修心不修嘴,有事做事沒事修煉,從來都懶得多說半個字。有那些廢話磨牙的功夫,還不如閉目養養心神、不如凝神想想大道,總之,囉嗦為本座不喜,你少要開口直接點頭或者搖頭。」
  
  仙官嘴巴動動,還是想出聲叱喝,可仍不等他說出半字,烏上一『嘎』一聲怪笑;「不點頭便是搖頭了!」
  
  怪笑響起時,雙鴉衝天時。
  
  金紅火光暴散地面,烏上一烏下一去勢如電,直衝為首仙官,雙鴉動法、出手即為殺千刀!
  
  烏鴉衛本來的修為普通,但自從與蘇景匯合後,群鴉入煉小光明頂、入煉真陽劍、修習鬥戰秘法殺千刀,得蘇景大力提拔後烏鴉衛的本領瘋長,烏上一烏下一是群鴉首領,他們的本領最為出色,那個仙官修為平平如何能夠抵擋。
  
  不過天上不止一個仙官,還有千多同黨,群仙一動皆動,齊齊出手!為首仙官一見對方的威勢就曉得自己絕非對手,不敢迎戰急忙退入陣中尋求同伴庇護。
  
  烏上一烏下一強大,可真要力拼還到不了兩個打一千的程度,打是打不過的,只是迎上大群敵人時候又正好施展火鴉大聖的另一樁本領:身法。
  
  異禽成聖,身法本就勝過別族,再得蘇景刻意指點,今日四十九對比翼雙鴉的身法個個快如光電,烏上一烏下一身陷重圍卻凜然無懼,將刁鑽身法十成發揮,穿縱提躍、翻飛潛匿,時本相時人相,疾飛穿插於敵陣之間,並不於群仙硬拼。
  
  地面群修看得眼花繚亂,一對比翼烏真就如穿花蝴蝶一般,游走於滿天洪雷劫殺之間,兩人眼中就只有一個目標:為首仙官!
  
  獨戰完勝、身法遠超,有這兩樣大本錢在手中,烏上一烏下一雖不可能剿滅對方,但專殺一人也不是做不到。惡戰才十息,為首仙官已經三次遇險,死裡逃生嚇得心膽具寒,急急傳令:「快請老祖、快請老祖下凡!」
  
  有同行仙人得令立刻捏碎木鈴鐺。
  
  烏上一、烏下一聞言都愣了愣:「還有老祖?哪家老祖?」
  
  稍疏神,敵人攻勢暴漲,雙鴉急急翻飛,一時間顧不得再去追殺為首仙官,那個仙官緩了一口氣,厲聲叱吒:「下屆小仙不知死活,老祖法駕將至,必將你倆拆骨熬遊!凡你同黨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烏上一心裡算了算自己的『同黨』,蘇景妥妥算一個,蘇景和冥王是一夥的,冥王都是閻羅神君的眼珠兒……烏下一乾脆笑出了聲音:「你這話可有點大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1 22:35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2-26 23:43
第一二六四章  漲價了
  
  
  烏下一笑聲未落,天外突然一聲洪鐘沉悶,當鐘聲入耳雙鴉只覺正流暢行轉的真元猛一窒,悶哼之中奮力聯手撤出戰團回歸地面。
  
  雙鴉面色蒼白,蘇景險險就要出手了,但群仙並未乘勝追擊,蘇景只是右手一動、隨即收勢。
  
  天上群仙哪知自己已經從鬼門關轉了一群,全都面色肅穆、整整齊齊向高原天空做大禮行拜,異口同聲:「恭迎水血老祖法駕。」
  
  又是一聲洪鐘搖撼乾坤,旋即陰風自天頂直直吹入凡間,風起一瞬,此間所有生靈都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陰風道道,翻滾糾纏,一座血色巨輦淩空而來……是駕輦,但更像一座樣式古怪的大床,白骨編架人皮鋪蓋,大床四周都有鮮血不斷流淌滴落。
  
  十八頭猙獰惡鬼抬『床』,床上做了三個人,正中一個血袍禿頂的老漢,身後還有兩個血髮獠牙的少年。
  
  也是此刻烈小二的聲音傳入蘇景耳中:「無漏淵水血帳啊,小人追查出了紕漏,還請蘇老爺責罰。」
  
  無漏淵鬼主之下,專為鬼修上仙設泰骨、劍脈、水血、火筋、草煞五座大帳,水血帳是為其一。事情倒是不難猜,正如烈小二所言,他們的調查出了紕漏,只查到這是一夥敗兵,卻沒能發現敗兵的首領是無漏淵水血帳水血老祖。
  
  蘇景笑笑,無所謂了,偶爾疏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水血帳又算得什麼。無漏淵鬼主之下最最強大的泰骨紅紗帳那些猛鬼不照樣死在蘇景一夥手中。
  
  水血老祖和泰骨已死根本不是一檔次的,蘇景才不放在心上。
  
  蘇景不當回事,天上仙魔卻個個恭敬異常,哪敢有絲毫怠慢,真就是侍奉自家老祖宗一般侍奉水血老祖。
  
  水血老祖也把自己當回事,擺駕入界,幽冷目光一掃,先看雙鴉再看方先子又掃過地面無數凡修,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
  
  不過一聲輕哼,凡人全無感覺。但地面上的修家。包括雙鴉、方先子在內,無一例外只覺心臟被一隻無形大手狠捏一把,五內巨痛再也立足不穩,齊齊摔坐在地。
  
  雙鴉、方先子都不錯。可還比不得無漏淵中成名已久的強者。他們遠非水血老鬼的對手。
  
  不聽手疾眼快。急忙一拉蘇景,明明什麼事都沒有的兩口子也隨眾人一起跌坐在地,不止他們。連兩人身邊那隻貓都跟著一起坐下了,它腳旁的毛毛球化妖官,然後妖官也坐地。
  
  貓兒的眼睛寶石明亮,一眨一眨看水血,爪子悄悄摸摸地揮動下,四塊熏魚乾憑空出現,悄悄分給了蘇景、不聽和球各一塊,她自己吃一塊。
  
  水血老祖都懶得再向下看一眼,轉目望向為首仙官:「小小妖孽而已,你等千人之眾卻都戰之不勝,要你們有何用處。」
  
  群仙急忙告罪、也少不了分辨全因那對妖人是禽鳥成聖身法特殊、不敢正面迎戰全靠身法鑽空子,大家這才沒辦法等等,那位仙官就比較聰明了,不做分辨只叩頭一個勁告罪:「老祖恕罪,孩兒們以前太平日子過慣了,五體不勤疏於修煉,今後定當發奮,刻苦修行以求精進,再不敢給老祖丟人。」
  
  顯然,水血老祖更喜歡仙官的說法,微微一笑:「知道努力就好,你等個個大好性命,既然拜奉在我門下就是我家兒郎,真要被人殺了,我丟些面子不算什麼,但我會心疼啊。」
  
  無漏淵下沒好鬼,水血老祖也非善類,不過相比諸多鬼王、別帳同袍,他還算是柔善的。只是水血老祖有個毛病:喜歡假慈悲。
  
  他一慈悲,天空裡一眾仙家立刻唱誦老祖仁德,諸般好話四面八方湧入老祖耳中,水血老怪雙目微眯,面色陶陶,最近這段日子被逃得仿佛喪家犬一般,好久沒有過這等享受了。
  
  聽著群仙歌功頌德,水血老怪的威勢不散,穩穩壓住地面群修,沒人能挺腰站起來。
  
  凡間群修徹徹底底心冷了。
  
  徹徹底底地絕望。螞蟻相對於巨像,蟲豸仰望於天龍,再有不甘也無用,除了等死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丁陽道掌教真人沉沉一聲歎息,對同樣跌坐身邊不遠處的烏上一、烏下一和方先子點點頭:「多謝三位仙長。」
  
  正道修家護界有責,今日到場修家哪怕悉數戰死也是義之所在無怨無悔,可三位仙家不同,明擺著他們是外人,只是來給修者們幫忙的最後反遭連累。
  
  因為他們三個是外人,所有掌教真人要謝;即便此刻大局已定、再無力做什麼,掌教真人也不忘這最後一謝。
  
  三位仙家何等灑脫,死到臨頭面色不改,或面色輕鬆或唇邊帶笑,根本不將眼前大難放在心裡,方先子秉承離山之禮,對老道點頭微笑:「真人言重,本就是義不容辭之事。」
  
  烏上一烏下一則懶得再應酬,兩頭烈火神鴉望向天空,烏上一道:「床上老鬼,外面還有人嗎?」
  
  水血老祖向烏上一望來,全域僅在掌握,他全不著急,饒有興趣回答:「沒了,都在此間了。」搖頭之際,床上鮮血流加速,雨點般滴落人間。
  
  烏下一接口:「那就好,要來一起來嘛,分隊分批好生忙人,老人家請看,左面那個袋子要裝諸位的法器丹符,右面的藤子奪元七成……」
  
  烏上一不緊不慢糾正:「八成。」
  
  「哦,漲價了,」烏下一笑眯眯:「八成修為。留器留力不留命,無漏水血是聰明鬼,老怪,看你了。」
  
  天空群仙譁然,哄笑有之斥駡有之,水血老怪不怒反笑:「你們三個娃娃也是仙家,門庭所在不妨說一說。」他一開口,群仙立刻收聲,老怪繼續道:「萬一要是故人之後,我或會網開一面,水血慈悲、能不殺就不……嗯?」
  
  話沒說完,水血老怪忽覺眼前有強光一閃。
  
  大概就是用小鏡子反射陽光,去照人眼睛的情形,很像小娃娃的惡作劇,可現在的場合又怎可能出現出現這樣的事情。那光來得突兀去得奇快,且只『閃』老怪一人,除水血外滿天仙魔遍地修家無一人察覺。
  
  水血心中微一驚,轉目再向地面群修一掃:無數凡修坐倒在地無力起身,以往一大片,但其中一人身上正散出金紅光芒,仿佛雪地中的一塊火炭醒目。
  
  是個青年人,面目清秀微微含笑,對水血點點頭。在他身邊有個漂亮女子和一隻貓,貓正吃魚乾。
  
  光起於修,這是一重『神天照』,左美人右花貓自己坐中間的年輕人在發光沒錯,可他想給誰看,誰才能看到他的光,就只在水血眼中此人醒目,其他仙魔全看不出異狀。
  
  水血老祖雙目眯起,仔細打量此人……
  
  老祖說著半截突然收聲不語,寂靜來得有些突兀,群仙等片刻見老祖還不開口都覺得有些奇怪,又紛紛望向帶隊仙官。
  
  帶隊仙官估計老祖當是想到了什麼要緊事情正凝神思索,可現在也不能就這麼『空著』,當下輕輕咳嗽了一聲,用徵詢目光望向床上老鬼,水血老祖不理他,只直勾勾地望著地面。
  
  仙官以為老祖不理會就是默許他代為開口了,當即冷笑對烏上一:「下方鳥怪,老祖問你出身門庭,還不速速招來!若等老祖再問第二遍,我怕你再沒命答!」
  
  「大家頭次見面,又不熟,」烏上一開始不好好說話,又所問必無所答:「問出身門庭,總得添個『請』字,須得有禮才好。」
  
  仙官提聲大笑:「請?請請請,我請你死,你死不死?!」
  
  烏下一撇撇嘴角,鴉女皆光頭,她揚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你還是請我饒命吧,饒你、也饒你家老祖的性命,我這人心軟,就見不得別人磕頭。」
  
  仙官的笑聲越發響亮,眼中卻厲色閃爍,在這一夥殘兵敗將中他的地位頗高,出手殺人也不算什麼大事,烏鴉不知死活言辭牽連老祖,仙官直接殺了她正是對老祖的大好巴結。
  
  大笑時候,仙官手心騰起一團黑氣,準備打向烏下一,對方連站起身的力氣都不存,一擊必殺之。
  
  可就在他準備出手時候,『床』上水血老祖身形忽然一顫。
  
  真正顫抖,因恐懼而來的寒顫,他終於認出那個發光的人是誰!
  
  不難認啊,奪寶戰中、冥王升袍,蜃鏡將他模樣傳遍仙天,蜜棗元寶大紅床跟著天崩塌,十四王更袍升位何等震撼景色,隨後他代表閻羅一脈對無漏淵星滿天與西方極樂宣戰,那個風頭出得太大,天下誰人不識君。
  
  水血老鬼認出了十四王。
  
  也是奪寶之戰,冥王到場前,十四王於眾目睽睽下連殺大宗高人,三鬼主都被他擊潰,水血老鬼再如何自負也曉得自己絕非此人對手。
  
  水血老祖只覺頭疼得都要裂開了,戰敗後開始逃亡,逃命逃命,最後居然一頭撞進十四冥王手裡,這是什麼運氣!
  
  水血心底生寒,但還不止發顫,可這個時候蘇景對他眯了下眼睛。十四王聲威太重,他一眯眼睛,老鬼再忍不住打個寒顫。
  
  而水血老祖非等閒,雖比不了第一流的上上金仙,卻也算得真正的能人,應變不可謂不快,寒顫未停已然急急揚手,狠打!
  
  人在大床端坐,手臂卻如皮糖般暴漲開去,重重一掌、劈落仙官面門!
  
  仙官被打得鮮血劈面,驚呆了。
  
  不止仙官,天上一群仙魔,地上無數修家,全都驚呆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1 22:38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2-27 21:57
第一二六五章  好鑼鼓
  
  
  「老、老祖……」仙官滿面駭然,左眼已經被水血老怪一掌打爆,仙官卻顧不得療傷止痛,當務之急就是要弄清楚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過錯。
  
  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才有可能活命,否則就不是丟一隻眼珠的那麼簡單了。
  
  水血老祖怒氣盈面,看上去是真生氣,以至他指向仙官的手都在微微發顫:「孽障,孽障啊,你安敢造次!你已犯下天條,今日縱將你抽筋剝皮也難贖萬一之罪……」
  
  仙官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又驚又駭跪拜原地連聲祈罪,老祖一邊教訓手下一邊再用餘光去蘇景。
  
  沒人注意的,蘇景對老鬼又比劃了一個手勢,示意他不可洩露自己身份,跟著不再理會前面鬧劇,開始吃魚乾了。此時烏上一開口了:「水血老怪,你打狗給誰看呢。」
  
  水血老祖不再理會哀號的仙官,邁步下床同時撤去自己的威勢,再不敢彈壓群修,跟著恭恭敬敬道地落足地面,抱手長揖、對烏上一、烏下一施禮到地:「小老漢有眼無珠,不知高人身份,犯下不敬之罪,此罪彌天無可饒恕,唯盼……盼兩位仙長慈悲。今生此世水血願效犬馬以贖今日大罪。」
  
  老怪挺聰明的,見十四王不願暴露身份就向雙鴉討饒,其實就是再向蘇景求饒了。
  
  大頭領如此謙卑,一群天外仙家不知道怎麼回事也不敢絲毫怠慢,忙不迭跳落地面,都跟在水血老祖身後,齊齊向兩隻烏鴉大聖行禮。
  
  這逆轉來得太突兀,本界修家發呆過後驚喜,驚喜過後再發懵。一頭霧水搞不清究竟什麼狀況。烏悲悲用了半天力氣終於從發僵的喉嚨裡擠出低低聲音,沒法說的乾澀:「師兄,到底怎麼回事?」
  
  烏悲悲問得是方先子。回答他的卻是烏下一,由得水血老怪和上千仙家仍躬身到地。烏下一笑道:「徒兒,你可曾聽我提過『小光明頂』?」
  
  烏鴉聚在一起,平日裡說過的話實在太多了,烏下一也不確定自己兩口子有沒和弟子說過小光明頂。
  
  以前沒說過,烏悲悲茫然搖頭。
  
  烏上一接口,今天比翼雙鴉表現精彩,從頭到尾無論喝敵還是作戰烏鴉大聖都在微笑,不過他們對徒弟的笑容與對敵時截然不同:「以前沒聽說過沒關係。今日為師說與你知,你就不可再忘。小子好好記住,我家主公即為小光明頂主人!」
  
  烏下一點點頭:「你是我們的弟子,也就是小光明頂的門生了。至於他們……看出了你兩位師父的出身而已。」鴉女伸手指了指面前躬身不敢起來的群仙。
  
  烏悲悲不傻,丁陽道掌門真人更是聰明,在場所有凡間修家都有機靈心思,聽過鴉女之言稍一琢磨便恍然大悟:水血老祖、上千仙魔哪裡是懼怕烏鴉大聖,他們怕的是烏鴉口中那位主公、那位小光明頂主人!
  
  修家不會知道小光明頂主人就在此間、剛剛還給水血打了個光照過眼睛。由此……只憑一個名字,就將法力通天、憑己身威勢便可輕鬆鎮壓世界的凶徒懾服,讓他們鞠躬行禮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真有這樣的人?!
  
  場中老一代修者心底驚駭,年輕一輩除了驚駭之外也不知不覺湧出幾分崇拜幾分壯志,修煉、飛仙。當成就小光明頂主人這樣的威名,才算真正逍遙滋味!
  
  本界修家心思都不不多,但也有個別高人想得多一些,比如丁陽道掌教真人,身負乾坤安危不敢不謹慎,當下小心開口:「敢問三位前輩,尊主法駕是不是…是不是也在此間?」
  
  烏上一笑呵呵,不置可否再加雲山霧罩:「真人莫再揣測了。莫說凡間的修行之人,就是滿天仙魔、八方鬼神。也沒資格揣摩我家主公的行蹤!言辭不敬,掌門莫怪。但道理是沒錯的。」
  
  烏下一又補充道:「另外還請真人放心,我家主公對此間只有庇護之心、絕無歹念。因我家主公與東天道尊頗有交情,遇到道家弟子愛護還來不及,又怎會加害。」
  
  話說完,毫無意外又讓群修動容。道尊?於道家弟子眼中那是何其崇高的存在。能與道尊有交情的人,身份地位自不必說。
  
  烏悲悲頓覺心花怒放,這樣的話題哪能不追問:「師父,咱家主公和道尊的淵源……您給我說說唄。」
  
  烏上一烏下一對望一眼,都笑了,問烏悲悲:「真要說嗎?」
  
  「這還有啥真說假說的,您就給徒兒講一講吧,要不這心癢得受不了,是不是,是不是?」後面接連兩個『是不是』烏悲悲問得是掌門真人和身邊一群熟絡的老鄉妖怪。
  
  掌門人、小女冠、南三萬山一群妖魔鬼怪都用力點頭。
  
  「主公與道尊的淵源啊,怎麼說呢,拋開那些繁複過程不提,只說根本吧,道尊曾被困西方極樂,面臨生死大難,後來他老人家脫險,從此欠了主公一份人情:救命之恩。」烏上一一點沒吹牛。此刻再看群修神情,聳動、驚動、亂動、不知該如何形容如何表達的動動動,十人中有八個只覺頭皮發麻,剩下兩個頭皮麻得已經覺不出麻了,道尊也需要別人來救命嗎?要什麼樣的人、有怎樣的本事才能相救道尊,還是從西方極樂中救出道尊!
  
  烏下一又說,囑咐大家:「此事大家聽聽就好了,將來飛仙入東方洞天福地或者有前輩歸仙此界時印證無妨,但不必再對不相干的人提起,主公交代過我們,這件事情不必常常掛在嘴上。」
  
  小光明頂主人就坐在不遠處,越聽越想笑,想笑就笑了,可笑容才一綻放就看到烏悲悲衝自己又眯眼睛又皺眉,一下一下的擠嘴角示意他要肅容,不可再發笑。
  
  生怕蘇景還不懂自己的示意,烏悲悲又傳音入密:「仙師說主公時候你可別亂笑。千萬恭敬、千萬肅穆……唉,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沒心沒肺啊!」
  
  烏悲悲可知道,自己的兩位師父本就看不上蘇景。此刻他居然還聽笑了,萬一惹惱了仙師那可是天大麻煩。
  
  蘇景趕忙散去笑容崩起了臉。惹惱烏上一烏下一可不是好玩的……
  
  烏上一又看了看那一大片鞠著躬的仙家,還不太想和他們聊,所以重新望回自家弟子,繼續交代自家門庭:「小光明頂算得我家主公的道場,但小光明頂之上,尚有仙廷神壇,是稱:離山。」
  
  夫君說話時,娘子揮揮手。一杆大旗自烏下一手中飛出,淩空七千丈鋪展三百里,大旗迎風烈烈飄揚,離山兩字龍飛鳳舞!
  
  大聖亮旗,烏下一美目流轉、似是無意地瞥了水血等人一眼,水血老怪識趣,立刻改躬為跪,對離山大旗恭敬喊道:「下位小仙水血拜奉神旗!」
  
  一跪皆跪,一喊皆喊,千多仙家對離山之旗做大禮參拜。
  
  剛聽得烏鴉夫妻你一言我一語。群仙哪還不知自己撞到了誰的手中!且這群仙家比著凡間修者更懂得仙天法則、更瞭解水血為人,是以他們比著凡修更能看透真相:若只憑烏鴉二聖外加一個四方頭,就算水血不敢殺至少也敢逃。
  
  讓水血老祖逃都不敢逃。要麼十四王就在此界,要麼十四王麾下絕頂高手在旁監視。真是犯了太歲,唯盼此刻虔誠叩拜,求能讓上仙稍稍心軟……
  
  由得群仙磕頭大唱,烏下一對烏悲悲說道:「離山本是凡間一座修行門宗,主公就出身那裡,我輩同族兄弟九十八人自凡間起就追隨主公左右,你是我們兩口子的徒弟,也是另外九十六位烏家大聖的弟子。將來有機會給你引薦其他師尊。」
  
  烏上一接下話題:「此外還有蝕海、黑風、平安、十六等諸位大聖,與我們一起效命主公。都是你的師伯,來日引薦。」
  
  凡間修家見過『主公』威名、見過那盞離山大旗的威風。在崇敬『小光明頂主人』同時,心中也生出遐思:離山又是個怎樣的修宗啊,什麼樣的門宗才能培養出小光明頂主人這等英才……小女冠、眾多凡修弟子心生嚮往,這時烏上一對烏悲悲笑道:「總之,咱們是小光明頂弟子,也是離山門下。不過在離山弟子這重身份上,咱們只能算是半路出家,沾了主公的光才跨進離山門牆,比不得你方先子師兄,他可是正八經離山內門弟子。」
  
  方先子笑笑,謙虛:「兩位師叔抬舉,弟子資質愚鈍行事笨拙,實在辱沒『劍出離山』四字,離山內門弟子成百上千,我真正是最最差勁的那個,本來都沒資格入內門的。像葉師叔祖、蘇師叔祖他們,才真正是離山翹楚。」
  
  方先子說的是老實話,奈何老實話在群修聽來味道就不一樣了,離山內門弟子成百上千、他是最差的一個?青紅二劍輕鬆斬殺兩名飛仙之人,最差的!
  
  跟著方先子又對烏悲悲點頭道:「剛剛畫舫中請南斗兒姑娘縱劍的前輩姓葉,是離山九祖門下真傳弟子,輩分上是你我師叔祖,九十八位烏師叔的主公也是師叔祖,姓蘇。蘇葉兩位兄弟相稱,同為一代真傳。」
  
  剛剛假手凡人,一劍抹殺二十八仙家的人也是離山弟子……小女冠不靈仙子轉念想想,兩個離山弟子都浪蕩畫舫?如此一想,離山似也不那麼高大了。
  
  烏悲悲趕忙謝過師兄指點,忍不住又問道:「我家師公名諱……」
  
  「離山一代真傳,中土乾坤佑世真君,三足金烏一脈神鴉七將之詭,閻羅神君駕前阿骨冥王,仙天又一棧二東家,」烏上一不厭其煩,先把蘇景的好名頭說出來,至於『東天劍尊』『幽冥小九王』『九龍欠國公』之類小號就不必提了,太麻煩,之後再加重語氣:「蘇景。」
  
  「蘇景?!」烏悲悲眨眼睛,不自禁轉頭去看蘇景。
  
  蘇景趕忙搖頭:「重名。」
  
  當然是重名,紅底山蘇景本領稀鬆修行懶惰,成天不知所謂的小子,怎麼可能和小光明頂主人比,無需蘇景解釋烏悲悲也能知此事巧合,不過烏悲悲也由此猜到了為何烏上一烏下一肯不喜歡蘇景:原來這小子冒犯了主公的名諱。
  
  人人都道烏鴉聒噪。都道他們太愛說話太過吵鬧,卻不曉得烏鴉所以那麼能說,其實皆因這族鳥兒最愛胡思亂想。平日裡嘴巴不停說個沒完哪來的話題?胡思亂想來的。烏悲悲是頭好烏鴉,亂猜瞎想的本領很不錯。
  
  就在這個時候。忽聽得陣陣鑼鼓喧囂傳來。
  
  鼓昂昂鑼鏗鏘,但鑼鼓齊動之中全無殺伐戰役,正相反的,其韻如流水歡快其意飽含吉祥,這是好愉快好愜意的鑼鼓!
  
  眾修循聲望去,只見一葉輕舟正從江面上游順流而下,小舟上兩個盛裝華服的矮子,癆病鬼似的矮子咚咚擊鼓。大頭紅眼睛矮子匡匡打鑼,須臾,小舟就游近江面上那十八艘披紅華彩的溫柔舫。
  
  小舟上兩個矮子敲鑼打鼓愈發歡騰了,病癆鬼似的矮子放聲大笑:「拈花吾弟,今夜是你畫舫開張四十年大吉大慶,咱們哥們可都記著了,特來恭喜,恭喜恭喜啊!」
  
  畫舫上拈花神君大喜盈面,打虎不離三兄弟!大日子裡總有自家手足惦念,這可真是親生的朋友!
  
  仍是沒人留意到的。這個時候蘇景莫名其妙地有些臉紅——道尊出關了。
  
  出關但未出宮,冥王宮在鬼袍中收著,道尊在冥王宮大殿坐著。不再做他的功課,而是雙目半閉面色陶然、微微笑。
  
  剛才烏鴉夫婦借道尊來吹噓蘇景,想來他老人家是聽見了,蘇景神識投映冥宮來見道尊,怪不好意思:「烏鴉在外面為我吹牛,牽扯到您老……」
  
  「也不算吹牛,說的是實話。」道尊笑著擺擺手:「我暫止修行不是因為小烏鴉的說笑,是覺得你家三屍這套好鑼鼓,好聽!神調仙樂我聽得多了。早覺厭煩,哪比得上這一通鑼鼓來得振奮快活。」
  
  確實好聽。
  
  江面畫舫。拈花喜上眉梢,跑到船頭去迎兩位兄長的小舟。一雙小胖手在自己的肚皮上摸來摸去,大笑:「多謝天尊、多謝真人……不是,你們來恭喜,為何不奏節節高?金蛇狂舞也好嘛。」
  
  「不會那些,就會蓮花落!」大頭紅眼睛的矮子大聲應道。
  
  一派鑼鼓歡騰,迢迢萬里來賀,好一曲中土蓮花落。
  
  雷動赤目打著個龍騰虎躍的要飯調子來給賀拈花開張四十年大展宏圖!
  
  「蓮花落?」道尊端坐冥王宮,饒有興趣:「好名字,好名字。蘇景啊,趕回我遣些精通音律聲鼓的弟子過來,跟你家三屍來學此調可好?這曲子好聽,以後閻羅、佛祖這些貴客登門時,東天道可以這番鑼鼓相迎。」
  
  說著話,道尊已然笑了起來,想一想,貴客來訪,東天鑼鼓,好排場好氣氛。
  
  蘇景想都不想直接搖頭:「不妥。」
  
  「嗯,就這麼說定……不妥?你說不妥?」學個鑼鼓調,多大事情,道尊根本沒想到蘇景會拒絕,目光裡顯出些詫異來。
  
  蘇景斯斯艾艾:「您老不知道,這鑼鼓調子有出處的……在中土是有講究的。」
  
  外甥給舅舅留面子,偏舅舅不依不饒:「是曲子都有出處。你說說看,這鑼鼓有什麼講究?」
  
  「要飯的樂腔。」蘇景咬了咬牙實話說出,而實話實說之際他沒忍住地笑了,想想將來,閻羅神君到訪東方洞天福地,大群道家仙長歡快振奮地打出一首要飯歌熱烈歡迎……
  
  沒法不笑,而且蘇景笑得還特別特別不厚道。
  
  道尊愣了一小會,摸摸下巴一言不發,起身回去閉關修行了。
  
  「你再笑?!」
  
  又片刻,道尊聲音從關內傳出。
  
  ……
  
  江面上,雷動赤目棄小舟登畫舫,雷動眼珠轉轉便微皺眉頭:「這般冷清啊。」
  
  十八畫舫都張燈結綵,但沒有客人,把船佈置得再漂亮也難掩蕭涼,不提此事還好,提起這事拈花就覺一肚子氣脹得難受,怒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大好吉慶日子,先遇仙魔入界再遭修家清場,這筆賬我該找誰來算!」
  
  水血、群仙心都涼了:三個矮子分開來他們未必認得出,可一眾仙魔知道自己犯在了誰的手中在前、三個矮子湊齊在後……當年十四王更袍升位時,『蜜棗元寶大紅床』,三位大宗師都在蜃鏡中露面,此刻哪還能認不出來。
  
  聽矮子怒氣衝衝要找人算帳,群仙噤若寒蟬、印堂頂地拜神旗,一動不敢動。
  
  烏上一笑了起來:「好傢夥,打擾東家的吉慶典禮,這可過意不去,不如……掌門真人,我們登船去談吧,擾了人家的熱鬧,就該還人家一個熱鬧!」烏下一沒心沒肺似的,聽說夫君要去勾欄非但不惱怒反而喜揚眉:「好!喝酒、聽曲兒、看跳舞!」
  
  掌門真人面色古怪,大群修行高人跑到春笑勾欄中去聊天?
  
  可是一來修士慕仙,遇到友善仙家是可遇不可求的機緣,一定要多做攀談怎能輕易放過;二來修行高人也不傻,兩個離山弟子都在畫舫裡長住是巧合?之前矮子面對滿天仙魔無數修家全不在乎,會是真的犯傻?
  
  煙花柳巷,藏龍臥虎……龍虎隱遁此間,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如此想想便告釋然,再說畫舫做皮肉生意不假,但也算得風雅地方,別睡覺就是了。
  
  烏上一、烏下一、方先子帶上烏悲悲當先蹬舫去,本界修者跟隨其後,不過修者四千里、畫舫只才十八艘,哪裡放得下這麼多人,只有大宗首領和真正名宿才有資格上船喝這堂花酒。
  
  拈花霍然大喜,這下子不止熱鬧有了,名聲也會隨之而來,本界仙長齊齊來慶十八溫柔舫四十年典禮,此事傳揚出去將來生意還能得了!
  
  蘇景混在人群裡也想上船,結果被烏悲悲攔下,大烏鴉低低聲音:「你啊,莫要事事都靠前,儘量儘量離我兩位師父遠些,仙家高人性情無定,你名字都犯忌諱了,可得自己長點心!好奇也先忍住,今天他們在畫舫裡聊點啥,趕明我一字不落說給你聽。」
  
  蘇景被拒之船外,身份低微的小子,本就沒資格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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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1 22:46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2-28 22:00
第一二六六章  住店錢
  
  
  一夜喧鬧!
  
  主要是兩隻烏鴉大聖吵鬧,再加一個烏悲悲幫腔……眾多修家作陪,問這問那,烏鴉衛自有分寸,為『小光明頂主人』大吹大擂,另外說了不少仙天軼事。
  
  這世界有時會有仙家歸來故鄉看看,可道家高人都講究個清靜從容,就算回來也不會說太多話,哪像烏鴉這般囉嗦聒噪,可也是因為烏鴉囉嗦,真正讓一群凡間修家聽了個過癮。
  
  一夜歡聚,有關離山弟子來此凡間的緣由凡修們終歸沒能問出來,但至少他們能確定這群仙家是好的,不會傷害本界。這就足夠了。
  
  直到天色大亮,畫舫上的歡宴方才撤去,一群人從畫舫重返地面,離山大旗正在晨風中飄揚,水血老怪與千多仙人依舊維持著昨夜姿勢,五體投地對神旗,安靜得仿佛木雕泥塑。
  
  丁陽掌門弟子不昧道長見狀面露不屑,唇角抿出一絲冷笑。不止他,幾乎所有凡修心中都對這夥犯界仙魔生出鄙夷:的確強大,卻是軟骨頭。
  
  蘇景沒走,和沒資格上畫舫去喝酒的修家們一樣等在岸上,見了不昧等人神情,以蘇景目力自是知道他們心裡怎麼想,蘇景搖搖頭、微一笑。
  
  如果水血等人的骨頭夠硬呢?現在怕已經死乾淨了吧。不同族不同修不同道罷了,貪生者求生,重義者取義,前者莫笑後者執拗,後者也別恨前者孱弱,歸根結底。大家活的不一樣。
  
  活得不一樣,這就是真相了,看穿真相即為智慧。飛升千多年,蘇景早都看得清楚了。
  
  通宵喝酒盡興,兩位烏鴉大聖的心情不錯,烏上一終於肯搭理犯界仙魔了:「口袋空著,藤兒垂頭,水血老先生,你到底怎麼想?」
  
  「啟稟烏家上仙,小人願獻寶、獻力。只因離山神旗屹立。旗中豪氣催神煉心,小人心中畏懼不敢起身。」
  
  水血老怪回答的不錯,烏下一揮揮手,離山大旗化作一團青青雲氣。流入鴉女袖中。跟著她指了指仍在半空離懸浮的空寶囊、青燈藤。
  
  何須半字吩咐。水血老祖邁步上前,不敢丁點私藏,將囊中、袖中、吞入腹中的法器、丹丸、符篆等等寶物統統取出。先用自己的一隻法囊裝了,再抹去囊上禁制,跟著又將一塊玉簡拿捏在手,催動法力做了一份『名錄』,寶物催動之咒,丹丸效力服法等等事情全在玉簡中交代明白。
  
  玉簡也放入囊中,最後又將此囊投入半空懸浮的空袋子裡。
  
  仔仔細細將第一件事辦好,水血老祖來到青燈藤前,端身盤膝認真做好,深深提息、再對藤子點點頭,藤子猛一竄,尖尖藤稍直刺水血眉心,下一刻水血老祖面色蒼白如紙,身體顫抖不休。小小青藤也同樣發顫。
  
  但不同的是水血老祖滿眼痛苦,藤兒顫抖中許多小小金鈴瘋狂搖動,鈴聲中就只有歡快之意。
  
  短短三息,藤兒一甩,被抽奪了八成修為的水血老祖摔落地面。
  
  還剩兩成修為,不過修為受損即為身魂受創,這是一場重傷,一時間老怪連站穩的力氣都欠奉,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爬不起來就努力爬吧,沒人去攙扶、由得他自己掙扎。弱肉強食是他的道,蘇景、烏鴉衛就給他『他的道』。
  
  水血老祖為首,千多仙家依樣而為,就算他們動作夠快也足足耽擱了一個上午,所有人都獻寶獻元,烏下一小心收好青燈藤,烏上一則抓過了乾坤囊,搖晃幾下露出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神情,轉頭望向丁陽道掌教真人笑道:「我等入駐此間,不管怎麼說也是冒昧而來,這袋子就算是住店錢了。」說著將袋子拋了過去。
  
  未料話音剛落,忽聞江面畫舫上暴起一聲驚雷般的吼喝:「你敢!」只見船上一個大頭紅眼睛矮子發瘋似的衝起來,自船上跳入江中,一路踏水而來。
  
  不在東西有多貴重,在乎的是態度:哪怕一坨牛,也不能輕易送人!赤目真氣壞了,踏水之際轟轟巨浪自他足下直衝天際,狂奔之勢如怒龍瘋蛟,真正驚人!
  
  他本是向著烏上一衝去的,半途見到袋子飛去掌教真人手中,大宗師立刻轉向,又向著丁陽道衝。
  
  總算另外兩大宗師識大體,急急忙忙拉住了他,一個勁地勸『給蘇景個面子,給蘇景個面子』。赤目人在江面,頓足把滔滔江水踩出瘋狂漩渦:「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赤目暴跳如雷,烏上一心裡也有點發慌,還好蘇景密語傳來,帶笑:「沒事,沒事,趕回我再給赤目補份重禮。」
  
  赤目被另兩個矮子拖回畫舫喝酒消怒去了,烏下一又對凡間修家說道:「剛剛抽奪下的仙元,十年之內會化作乾坤靈氣,還於世界。」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方先子也告開口,面色肅容:「敬奉天地,敬奉眾生。」
  
  得了一袋子寶物,千多真正仙家的法器已經讓凡間群修、尤其丁陽掌教心中發燙了,再聽到烏下一和方先子的話,凡間群修更是驚喜萬分!
  
  凡修或許本領不濟,可對修行的理解並不差,他們至少能明白,烏鴉大聖此舉,是在送出大把寶物之後、再送此間一次靈元大潮!普惠人間、普惠蒼生!不難想像的,十年之內,此間世界當迎來開元以來未有之繁榮。
  
  其實寶物也好,靈氣也罷,就憑血水和這一夥殘兵敗將的進獻,蘇景根本不稀罕。
  
  寶物姑且不論,只說那些仙家真元,全部加在一起又能有多少?如果來個鬼主天聖,戴上大帽子的小賊或還能勉為其難奪一奪,水血?他那點力氣算個啥。
  
  奪元本就是要送給這座世界的。
  
  不過仙元來自天地靈氣卻不同於天地靈氣。沒辦法直接滋補凡間,蘇景請小賊來奪力是為了借她『世界根』的能耐,將仙元化歸靈氣再釋放出來。
  
  蘇景打劫沒錯,只是這點贓物難入他的法眼,轉贈此間了。
  
  群修轟動,丁陽掌教等名宿前輩更是感激動容,烏鴉大聖笑眯眯的,由得修家們感激致謝,謝過烏鴉大聖再向未能謀面的小光明頂主人奉上敬意。蘇景躲在人群裡也一樣笑眯眯的,做過好事送出重禮。被人家誠懇致謝。這時候好大享受。
  
  做過好事不留姓名?那不是蘇景的性子,一般能留名他就一定要留名。
  
  倒是被搶劫的那夥仙家,也跟著開口頌贊,上仙德配天地、上仙慈悲普世雲雲。待到誇讚的殺不多了。血水老祖又來向烏鴉衛賠罪。寶物上繳了。元力抽奪了,可能不能活命尚未可知。
  
  烏下一伸手一抹自己的光頭,笑道:「你求饒沒用的。剛不說了麼,得讓他來替你求饒,或許還能活。」說著,手指點點,指向臉上血肉模糊成一片的仙官。
  
  烏鴉過的話烏下一可沒忘,到得現在那個仙官哪還有丁點兇悍,急忙上前討饒,烏下一不搖頭不點頭,而是望向了水血:「有個事情還沒弄明白。」
  
  「恭請上仙垂問,小人知無不答。」
  
  烏下一指指水血:「你是無漏淵的鬼,有名有號身份不低。」
  
  指頭轉轉,烏下一畫了個圈子,把千多犯界仙魔盡數畫中:「他們是無漏淵的附屬勢力,烏合之眾湊在一起,好歹也算一隊天兵……我不明白的是,你們身上的咒呢?」
  
  星滿天、無漏淵、十萬山、假西天都一樣,壇下所有仙家都有君主大咒在身,遇戰則勇往直前全無退路,否則君主動動念頭保他死得苦不堪言。這支無漏天兵卻逃出戰場未受制裁,事情不對勁。
  
  「上仙明鑒,鬼主倒行逆施,我輩早都心生不滿,奈何受禁於身反抗不得,非是小人心甘情願助紂為虐,實在是身不由己啊。」先鋪墊、表心意,跟著水血才說出實情:「但不知為何,我們這支軍馬與東天道家仙兵對陣時候,忽然天降冷雨,頃刻洗去了惡鬼妖王加持在我們身上的咒法,得脫自由不再受制於人,又怎能再與仙兵為敵,自然撤出戰場……」
  
  蘇景聞言略顯驚訝,此時冥宮內道尊的一道靈識打來:如何破去普通鬼物身上的禁制,一直是西坑隱的題目,想來是大夜叉破題了。
  
  蘇景微揚眉。
  
  這便是神仙鬥法各顯其能了。憑禁制,鬼主星君保證手下對自己忠心耿耿絕無悖逆,另一邊就想辦法破去這一咒,再來幫鬼主星君看看他們的手下還有幾分忠誠!
  
  憑此法術,西坑隱再立大功,想都不用想此舉會讓天外戰事順利許多。
  
  事情問明白了,烏下一依著蘇景吩咐,給水血等人擺下一條活路:領禁受制,奉烏龜州蝕海大聖為主。
  
  沒得選,要麼死要麼降,乾脆簡單。
  
  能活就好,水血甘願臣服,修為被奪去可以再修回來,這些人以後多多少少能出些力氣,而拜奉蝕海就等若拜奉十四王,對這夥子仙家來說倒是因禍得福了。
  
  後面的事情蘇景就不用再操心了,烏鴉大聖傳出靈訊,蝕海過來收人,一場能夠輕易湮滅凡間的風雨急急而來,但未等落下一滴就被打得煙消雲散……蘇景在此。
  
  如今蘇景有這個本事,他若不想天空落雨,那便是萬里晴天!
  
  ……
  
  蘇景返回南方的時候,十六老爺正在東方淺海海底。
  
  青年背負雙手,扭著扭著地轉圈子:圍著一具屍體轉圈子。
  
  道人的屍體,七十幾歲年紀,從服式佩劍上看死者地位不低,十六老爺才不在乎他的地位,真正讓小蛇『動心』的是道士的雙眼……冰珠。
  
  道人死前雙目曾遭奇寒侵襲,兩隻眼睛都被凍成了冰珠。這雙『眼珠冰』中的寒意詭怪,與之前十六撿到的那塊玄冰氣意同出一轍。
  
  昨天晚上仙魔犯界,十六開口大笑。哈哈一半突變『忽啊』,就是因為那時他從江流深處領略到玄冰特有的寒意,所以才不管敵人,投身入江開始追查。
  
  一夜仔細尋找,追著『氣味』自江入海,終於找到了這具屍體。
  
  事情乍一想有些『不知所謂』。通過一塊碎冰十六猜測這世界有古怪冰源,對小相柳是大補之物,十六要為相柳找到它;道人的雙目成了冰珠子,眼中寒意與碎冰同源……根本不搭邊的兩件案子。
  
  不過在十六眼中過程則清晰明白:詭怪冰源或有詭怪冰法守護,等閒之輩一望便遭反噬。遭寒氣所侵雙目凝冰魂魄崩碎。這等法術事情在十六看來全不奇怪。
  
  以十六的猜測,這個道士應該見過『冰源』,只是道士不知死了多久,屍身隨波逐流漂流到此。相距他喪命之處遠矣。道理上這屍體與十六吞入腹中的碎冰也不見得有什麼區別。都是從冰源而來,都是冰源存在的證據,卻非尋找它的途徑。
  
  不過屍體和冰塊終歸是不一樣的。十六有辦法。
  
  冷峻青年站住了腳步,猛張口吐出了一條大龍。
  
  這條龍煞得十六不斷煉化如今已靈智半開,雖比不得主人聰明,但也不比十六笨多少,現形後無需吩咐自能明白主人的心意,低吼一聲巨大身軀搖擺開來,圍繞著道人屍體層層打轉。
  
  龍本屍煞,死物做活煉,根基如此無論這條龍將來修煉到什麼何等境界、哪怕它把自己的力量煉得比佛祖道尊還要更強,心竅中那一道屍氣元煞也不會消失,就憑著它的元煞,能夠激起道人屍身……說穿了,起屍。
  
  道人魂飛魄散,只剩一具空殼,但屍身也有屍身『記憶』,憑著這點模糊『記憶』,或能追根溯源找回道人的喪命地方。
  
  果然,道人起身後在原地僵硬站立片刻,邁開步子緩緩向著大海深處走去。
  
  屍身走得奇慢,十六和自己的寶貝大龍就跟在其後,走不多久,『小相柳』打量身邊巨龍一眼,皺皺眉:「忽啊!」
  
  別人都聽不懂十六的『忽啊』,唯獨大龍能解氣意,巨大身體一震,變作另外一個身形龐大的怪物:七頭蚺。
  
  十六曉得小相柳在中土收服了一隻七頭大蚺,心誠則靈,心誠則靈,自己化作了小相柳的模樣,龍煞就該變成其七頭蚺,這樣才算『配套』。
  
  心滿意足了,小相柳帶著阿七走上一陣,小相柳又開始打量『阿七』了,雙眉一時皺一時鬆,過片刻又是一聲:「忽啊。」
  
  龍煞靈智半開,已經有了自己的簡單想法,似是不太情願,七顆大腦袋同時搖晃著。
  
  「忽啊!」十六堅持。
  
  份屬主僕,龍煞沒得抗拒,只能依他,巨大身軀再一轉,驟然縮小、引動濁流滔滔,片刻濁流散去七頭蚺不見了,變作了浪浪仙子。
  
  這才對嘛,小相柳飛升後就沒辦法再帶阿七,他和浪浪仙子混在一起了。
  
  「忽啊,忽啊忽啊。」小相柳開心同時出聲指點,浪浪仙子平時都用布條紮眼睛的。
  
  浪浪仙子隨手抓過一條帶魚,又覺得不太合適,放了,換成了一條海藻。不是普通海藻,有名堂的,此處是淺海,這種海藻採摘上岸晾乾後就是一道通俗海味:海帶。
  
  浪浪仙子把海帶疊成長條紮住了眼睛……盡善盡美!
  
  小相柳、浪浪仙子一前一後跟著道人屍身,向著深海走去。
  
  蛇有蛇跡龍有龍威,行走之中,小相柳扭啊扭啊扭扭捏捏,浪浪仙子龍驤虎步意氣風發。
  
  ……
  
  返回南方山中,蘇景一如既往,白天去揚啼山打坐睡覺,晚上回紅底山夫妻團圓,日子輕鬆愜意。
  
  波瀾不驚,每時每刻每天每年都在平靜中度過。太平靜了,所以時間就沒了刻度,而失去刻度的時間也就變得異常輕快,只稍一晃便飛逝,四十年。
  
  仔細計較的話是三十九年。三十九年過去。
  
  算算時間,當初神君法諭『百年休養』就要結束了,蘇景來這世界已經九十九年有餘。
  
  也就是在這第九十九年,蘇景的『睡覺修行』取得了重大突破:睡覺依舊、但他開始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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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we0505 發表於 2014-12-29 22:17
第一二六七章  蘇大伯
  
  
  也就是在這第九十九年,蘇景的『睡覺修行』取得了重大突破:睡覺依舊、但他開始做夢了。
  
  精修之人輕易不睡覺,就算睡覺了也不會做夢,神氣凝固精元抱守,根本不會有遐思臆識,又怎麼做夢……蘇景做夢了,且開始的時候他都不曉得自己夢見了什麼:
  
  打坐、睡著、醒來,依稀覺得自己做夢了,可做的什麼夢就死活記不起來。
  
  當年白馬鎮少年時光才有的經歷,如今又再體驗,蘇景覺得很神奇。『做夢』必是修煉所致,蘇景沒太多思索直接去往冥宮請教道尊。
  
  木鈴搖響,不料道尊並未如以前預定那樣立刻出關幫他解惑,而是傳出一道法音直映蘇景靈台:正忙著,回再說。
  
  道尊閉關是為療傷,他老人家的恢復才是鼎鼎大事,無論對今日仙天亂局還是將來的墨色決戰。既然如此……再說就再說吧。反正做夢又不是走火入魔,蘇景自己先煉著。
  
  烏悲悲一如既往,修煉之餘都會來探望蘇景,這天蘇景睡醒後沒急著起身,正苦苦追憶剛剛的模糊夢境時候烏悲悲來了。
  
  眼見蘇景冥思苦想的模樣,烏悲悲眼睛猛地一亮:「可是修行上有難解事情?快快快,快來問我!」
  
  特別愛廢話的人大都好為人師,烏悲悲也不例外,只恨蘇景太懶惰,修行就睡覺睡醒就回家,從來不向烏鴉前輩請教。
  
  蘇景笑。真沒客氣:「做夢,又想不起來夢見什麼了。」
  
  「做夢?」烏悲悲眨眼睛,沉默片刻『嘿』一聲長歎:「你完了你完了,修行到現在還做夢,這得是多差勁的修持!我就勸你平時多用功你從來都不肯聽,到得如今你睡覺居然還會做夢,唉……」
  
  一句話,兩聲歎,蘇景都覺得自己怪對不起烏悲悲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走上小小山頂。微笑開口遙遙召喚蘇景:「小蘇景。別來無恙?」
  
  花甲,略胖,普通人打扮,五官平平無奇也談不到什麼神氣。但他的笑容和藹且靜謐。這笑容沒法用言辭去形容。所以他的愉快輕快也讓人沒辦法說清。
  
  蘇景以前從未見過此人,可素未謀面並不影響蘇景認出他。
  
  沒道理可講的,只一見面蘇景就曉得他是誰!
  
  驚喜於面。狂喜於心,咽喉湧出一聲詫異低呼後,蘇景急忙搶步上前,俯身在地大禮相對:「晚輩拜見福……拜見老人家!您老人家出關了?這可是天大喜事。安敢勞動您金身法駕來此,您傳個消息過來,晚輩去探望您才對。」
  
  佛來了。
  
  金身毀於漏,神魂困於鏡的佛,如今化作凡人模樣來此人間探望蘇景了。
  
  當著烏悲悲的面,蘇景險險說漏了嘴。『出關』為隱語,意指脫困,懂得自然能懂,不懂的人什麼都聽不出來。
  
  蘇景無意在離開前顯露身份,就這樣悄悄來、悄悄去,這人間沒誰認識他卻滿滿是『小光明頂主人』的傳說,多好。再說佛以凡人相入此間,不用問也是不想暴露身份的。
  
  「一家人,何必多禮,快快起來。是出關了,但也馬上要去閉關,長關、大關,趁之前先來看看你,謝謝你們救我。」佛如本家長者,慈祥親切、有那麼一點高高在上但絲毫不擺架子。
  
  伸手將蘇景扶起同時,佛將一道靈識打入蘇景腦海,簡單解釋過往。
  
  佛尊神魂被困寶鏡,神君帶走鏡子想辦法把他救出來,這不是件容易事情。
  
  鏡子本為赤霓畢生心血煉製,神奇異常,而佛祖被困鏡中時間太長,魂與鏡已有多處融合,想要神魂無傷地脫開寶鏡,即便閻羅神君也沒把握。
  
  不過神君、佛祖何等智慧,前路難行便另闢蹊徑:何必剝離?鏡本為至寶,若能將其直接煉化做佛祖新身豈非完美。
  
  更要緊的:將來不是還有一場決戰會發生在今時仙天與古時邪惡之間嗎?鏡子本就是鎮壓墨色的神器,即便鏡中法力已經流失,至少還有生克相對!
  
  想到了就去試,試過了覺得可行,神君真正出手施法,鏡內佛祖全力配合,百年光陰『初戰告捷』,鏡歸於佛、化金身。不過這也才第一步而已,身不穩力散亂,後面還需長時間閉關祭煉,佛才能恢復巔峰力量。
  
  佛也不知這一關須得多長時間,或許千年大成,或許千萬年等待,時間不在掌握之中。所以趁著現在能走動,他來看看蘇景也看看道尊,之後就要閉關養身去了。
  
  也是因為金身初成、不穩的緣故,佛的身上偶爾會有『賊光』爍爍,一閃寂滅,那是鏡子在漏光。
  
  烏悲悲可不曉得面前訪客是誰,只當他是蘇景的長輩,大烏鴉沒話找話:「蘇家的老人啊?」
  
  佛祖眯著眼睛笑,點頭。
  
  「家裡人到了,蘇景還不引薦。」烏悲悲嫌蘇景不懂禮貌。
  
  蘇景無奈:「這是我……本家大伯,這位是烏仙高足、揚啼山主烏悲悲。」
  
  蘇景本想說佛是自家老太爺的,不過他是神君門下,輩分上不能亂講,佛祖與神君是並肩之聖,從蘇景這裡論不能跨輩。再說道尊是舅舅,佛至多也就是大伯了。
  
  烏悲悲自來熟,與佛祖推心置腹:「我看得出,蘇大伯也是修行之人。我本還奇怪怎會有師父會收蘇景,原來是家學淵源……蘇大伯,你莫怪我多嘴饒舌,有些話如鯁在喉,不說我實在不痛快。」
  
  佛是怎樣仙聖,通天之法純淨之心,聆聽眾生疾苦傳道千萬世界,他老人家是最最有耐心的,烏鴉的小小囉嗦他全不在意,微笑:「烏先生請講。」
  
  「做長輩的不要只顧自己修行,孩子們的前程也是頂頂重要的,您當多多過問蘇景的功課才對,他自己在這山中修煉,轉眼一百年過去,還睡覺做夢呢。您有空,就多指點多勸誡……誒?」話說半截,大烏鴉眯了眼睛,『蘇大伯』身上一道鏡光漏出,閃了烏鴉的眼睛。
  
  烏鴉心中一歎,身上漏光,明擺著是精氣散亂、不能自斂之故,也難怪蘇景修行稀鬆了,是他家的修煉法門不成啊,這蘇大伯的修持也不怎麼樣。
  
  雖然蘇大伯的笑容讓人親切莫名,但烏悲悲是個直性子烏鴉,心裡有話就得說出來:「蘇大伯,您的修持……似也不太妥當,修行上若有疑問或者不解題目,我可幫忙參詳。」
  
  話音未落,天上有人接口:「蘇景,家裡來人了?」
  
  雲駕收、人落地,丁陽道小女冠巡山來了,不靈仙子聽到了烏悲悲之前說話,落地後對『蘇大伯』微笑致意:「蘇老先生可能不知道,烏悲悲有真正仙師指點,見識不凡錦繡於胸,修行事情若能得他指點,三言兩語遠勝百年閉門苦修。」
  
  幫腔的來了,言辭客氣但語氣用力,暗暗示意蘇大伯千萬別錯過良機,得烏悲悲或者烏鴉大聖指點可是等閒難尋的大福氣!
  
  蘇景笑,沒說話。
  
  烏鴉嘛,沒人誇的時候自己誇自己,有人誇就要及時謙虛:「主要是我兩位仙師教導有方,我自己還是草包得很,不過蘇大伯放心,你家功法事情,我若參詳不來,可請我家仙師指點。那兩位老人家最喜助人。」
  
  佛笑了,望蘇景:「要不……就勞煩一下烏先生?」
  
  蘇景心裡應了句『您快別添亂了』,口中則說道:「烏老大修煉繁忙,兩位烏家仙師更是高高在上,咱家這點小事莫要打擾了人家的清靜,來來來,大伯我們回家,不聽見您來了一定高興。」
  
  說著,對烏悲悲、小女冠揮揮手,攙了佛祖下山去。
  
  望著一老一小下山背影,烏悲悲數不清第幾聲歎,搖頭之際神情不言而喻,孺子不可教啊。
  
  一聲歎、搖搖頭,又是一聲歎,這聲歎的是蘇大伯,根基不牢法門下乘,就算回去閉再大的關怕也難有成就,難有成就啊。
  
  小女冠也苦笑,對烏悲悲道:「蘇景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一沾修行便散漫了,沒辦法的事情,畢竟修行在個人,你我再怎麼著急也於事無補。」
  
  ……
  
  蘇景領著大伯回家,小不聽果然驚喜。
  
  常理來說,佛祖能脫困離不開蘇景一夥相助,他來探望蘇景是人之常情,可不管道理怎樣,佛登門總歸是不得了的大事。
  
  而不聽還有自己的一點點小心思:佛歸來,送子娘娘當也不會遙遠了吧?
  
  在中土人間的說法,送子娘娘即為南海大士菩薩,大菩薩尚能送子,佛就更沒問題了。萬一送子娘娘下落不知,這點小事佛祖也能辦了。
  
  小妖女打醒精神,準備做一桌精緻素齋款待貴客。不聽的手藝還不錯,不過也分怎麼比,比起蘇記少東家大概略勝一籌,可要比起京城三口齋的矮子大廚就差得遠了,客人太尊貴,不聽生怕怠慢,讓蘇景趕快把大師傅請來掌廚。
  
  較真來算,真正把鏡子帶出『漏』的是三屍,蘇景當然要叫他們三人來。心意送出三大宗師自裁來見。
  
  接下來便是熱熱鬧鬧地歡聚,三個矮子從不知拘束為何物,見了佛祖一樣胡說八道,佛又怎會和他們計較,隨便說、他老人家全不在乎,遇到感興趣的話題還會主動插口,氣氛好得一塌糊塗。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1 22:53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2-29 22:19
第一二六八章  你別管
  
  
  不過在小妖女隱約提起『送子娘娘』事情時候,佛卻顧左右言它,並不接口,小不聽稍有鬱悶。
  
  接著再聊,紅眼睛貪心鬼轉彎抹角,雖不曾直接問出口,但句句隱意不離『您打算怎麼謝我』。
  
  佛曾答應過閻羅『西天欠了蘇景一個佛祖』,可這承諾太含糊,蘇景都不解其意三屍就更不明白了。赤目想要問個明白。
  
  沒想到的,佛說此行是來謝謝蘇景,他老人家就真的只是說謝謝,言辭謝、沒一點實在的,如此一來又惹得三屍不太痛快了。
  
  不聽悶悶地做飯去了,雷動也在廚房裡忙活著。
  
  洗菜摘菜,忙碌時候,不聽似是來了興致,口中哼起了一個歡快調子;
  
  聽了她哼的調子,雷動微揚眉,小妖女、癆病鬼對望了一眼,彼此一笑盡在無言中,跟著雷動喊道:「拈花吾弟,來幫我做飯。」
  
  廚房、正堂分立,不過這院子裡的人皆為大威能強者,不聽在廚房裡哼起的快樂調子正堂中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三屍心意相通,拈花聞聲已解其意,興高采烈過來幫忙。
  
  未過多久,廚房突然熱鬧起來,小妖女哼著歌,拈花掄刀切菜,雷動左手鍋右手鏟開始炒菜……
  
  切菜,刀擊砧板噠噠連響,仿佛歌中擊節;炒菜,鏟碰鐵鍋當當響亮,仿佛鑼聲連綿。而這兩道聲音交疊,穩穩當當地扣合在小妖女的調子裡。初時還不顯什麼,時候稍長便能察覺……何其歡騰吉祥的一道鑼鼓大樂!
  
  佛在正堂端坐,全不掩飾自己的驚詫,望向蘇景:「這是?」
  
  赤目在旁作陪,仗著三屍與本尊心意相通,一道心識顯映蘇景心底,惡狠狠:私人恩怨,你別管,別管昂!傳意蘇景同時赤目對佛祖笑道:「這是中土人間吉慶曲子,最是歡快。每逢大族慶典大店開業必有此曲相伴。佛祖來了大夥高興。借著炒菜切菜做這個歡樂調子,聊表敬意。」
  
  廚房作樂,尋常人想來只覺胡鬧,可三屍哪裡是凡人。他們有這個本事。
  
  剛開始佛聽小妖女哼曲子的時候已覺這調子好聽。此刻再聽到傢夥敲打起來。更覺此曲動聽非凡,笑道:「刀板鍋鏟已然如此動聽,若是真正鑼鼓哪還得了?」
  
  赤目笑道:「的確是好聽。否則也不敢在您面前賣弄,道尊也曾誇讚過這道吉慶曲,本想向咱們抄了譜子去做東天迎賓調,但咱們沒答應。」
  
  佛心動:「為何拒絕?」
  
  佛非凡,他面前不容謊言,是以赤目微笑不語。
  
  佛好奇,稍琢磨面露恍然:「好曲子,莫非想要進獻閻羅?」佛實在想不出區區一曲譜,道尊開口蘇景等人為何會拒絕,那就只有這一個理由了。
  
  「不錯。」蘇景身內傳出一個聲音,帶笑,跟著道尊邁步出而出,他老人家出關了。
  
  別人騙不了佛,但道尊能,並非道尊比著佛祖本領更大,兩人平齊能耐,二聖相對便如一雙凡人相聚,你能騙我也我也能騙你,道尊微微笑:「小傢夥們只想巴結自家長輩,不肯獻出這曲子。」
  
  說完,稍頓,道尊又笑道:「若非我說好聽、要抄譜,他們也沒想過獻曲於神君,如此算來倒是我給他們提了醒。」
  
  佛也笑,對道尊擺手道:「你求譜未果,算得出局,不可再與我爭。來來來,蘇景你聽我說,你要將此曲進獻閻羅,這馬屁可拍在了馬腳上,何故?閻羅喜歡的排場是萬鬼啼哭千魂唱冤,陰冥之主怎會喜歡人世間的歡騰調?」
  
  佛說的的確有道理,蘇景不吭聲,赤目跟著搭腔,反正佛是看上了這調子,想要抄走譜子自己用,今天道尊好心情時時插口從旁跟著爭一爭……
  
  到得最後,佛終如願,拿到了赤目親手抄好的譜子,佛說,將來重整西天,當以此調迎賓!
  
  不聽起頭、三屍幫忙,蘇景置身事外,道尊跟著幫忙,佛得迎賓曲、特意叮囑道尊東方不許用這調子,不聽赤目眉開眼笑,心裡舒服好多。
  
  素齋呈上,一夜歡聚,待到黎明時份佛起身告辭,道尊也站起身來,取出甘霖劍還給蘇景:「我也走了,將來少不得天外重逢,有的是團圓機會。」
  
  跟著甘霖劍一起的,道尊還送過了一塊玉簡,內中記錄內容道尊未明說,只說讓蘇景自己去看。
  
  百年之期,按天數算的話肯定不滿,但所謂『百年』只是個籠統說辭,如今九十九年已過,道尊算是完成了約定,他的傷勢尚未復原,可東天道泱泱大宗,多少事情都等著道尊做主,在凡間耽擱這一百年已是極限了。
  
  臨別之際,佛輕巧額角,笑道:「對了,還有個事情,閻羅有話讓我代傳。」
  
  當年閻羅傳下『百年凡間休養』之令,這旨意很貼心,老人家曉得自家十四王與王妃久離別,特意給他們安排百年親近光陰。如今百年假期將滿,神君再傳口諭,朕忙,你不用急著回來報到,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神君沒小看蘇景,可現在的蘇景也的確沒辦法讓神君高看,想想前面十三位王駕,少他蘇景一個的確不能算少,如今的戰事有他沒他無所謂。既然如此,小傢夥就先好好修煉吧。
  
  蘇景不會妄自菲薄,他擺得正自己的位置,點頭謝過佛。
  
  事情說完,佛道兩大聖賢連袂飛天,走得輕飄飄的,連一隻鳥兒都不曾驚動……這凡間誰能知,道尊來過,佛祖來過!
  
  蘇景躬身相送,直到兩位前輩消失天外他才站直身體。三屍不在山溝裡多待,各自踏上童棺返回繁華人間。蘇景則心裡明白:時候差不多了,自己也要離開這座凡間了。
  
  神君沒要求什麼,但假期也真正結束了,至少至少,還有一份『神鴉詭、收屍匠』的重任壓在肩頭;另外仙天戰事不需要他,蘇景卻不打算袖手不理,兄長同道都已入戰,蘇景打算力所能及,總要添自己一份力量。
  
  正盤算離開事情的時候,心神忽然一動,最近一直住在揚啼山的烏上一有靈訊傳來:丁陽道與甄古道兩宗掌門連袂前來,登門拜訪。
  
  兩位當世高人拜訪的是揚啼山烏鴉二聖,但他們所為事情與十六老爺有些牽扯……
  
  事情如果從頭講起的話,起因還在百年前,那時蘇景剛來這座凡間,他家親朋好友總來探望,妖聖冥王入界動靜不小驚動本界修家,各大宗門都派遣精銳弟子尋訪入世仙魔的下落,結果一無所獲。
  
  非但一無所獲,反倒還丟了一個,甄古道宗一位長老奉命出山追查仙魔蹤跡,從此一去不返,再未歸宗。
  
  甄古道宗主掌北方,是與丁陽齊名的當世大派,好端端地丟了一個長老,此事非同小可,多年裡始終不曾放棄尋找。除了聯絡同宗、廣派弟子去往長老可能去過的地方查探之外,甄古道宗還有一門秘法大陣:搜探乾坤。
  
  法術催動開來,陣力會緩緩掃過整座世界,每一位甄古弟子,無論生死只要法身還在,此人位置就會顯露陣盤內。這是好法術,不過畢竟是凡間之陣,要想將整座乾坤盡數掃一遍需得三百年光景。
  
  甄古道『運氣』不錯,開陣後不到一百年,陣盤中就顯現出失蹤長老的位置:極北深海。
  
  陣盤顯示此人已死,可又顯示此人正在極慢地移動著。甄古道掌門真人立刻啟程,率同門下精銳高手趕赴北方深海,結果到了地方驚訝發現自家長老屍身受控,在海底一步一步地走著,長老身後還跟了個『站著爬』的冷漠男子與一名海藻蒙目龍驤虎步的少女。
  
  四十年前凶仙犯界,冷漠青年曾以狂笑殺滅凶仙威風,他露面時間雖短但扭啊扭啊的走姿給人印象深刻,甄古道宗認出他來,上前詢問事情經過奈何青年幾句『忽啊』幾句『哈』的根本說不清楚。
  
  甄古道曉得這冷漠青年與烏鴉二聖、離山門徒是一夥,既然和他說不清,掌門人就喊了丁陽道一起來揚啼山,問烏上一究竟怎麼回事,為何要控制本門長老屍身。
  
  離山一脈對此界曾有救護之恩,甄古道掌門人倒不覺得堂堂正道仙家會為非作歹,但事情經過一定要弄明白。
  
  蘇景也納悶得很,十六馭屍作甚?
  
  過不多久烏悲悲就急匆匆趕來了:「蘇景,我家仙師說你解得詭古蛇語?」
  
  這事蘇景得親自過去看看,解『蛇語』是隨行理由,烏上一的靈訊中墊過話了,蘇景點點頭:「我家長輩曾結緣詭古蛇仙,那種蛇古怪,就會忽啊忽啊的叫,很有趣……」
  
  「那就對了,隨我來。仙師傳召,有事找你幫忙。」烏悲悲帶著蘇景縱上雲頭飛回揚啼山,路上不忘認真囑咐:「仙師看你不太順眼,待會你可得提醒精神、盡心為二位老人家做事,千萬別惹惱他們。嘿,這事是你的造化啊,我師父賞罰分明,差事辦好了必有重賞。」
  
  「嗯,我一定盡心,侍候好兩位烏鴉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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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we0505 發表於 2014-12-30 21:29
第一二六九章  特別冷
  
  
  抵達揚啼山的時候正趕上兩位烏鴉大聖與兩大道宗掌門人說完正事,一起從烏悲悲洞府中走出來。
  
  一見蘇景到了,烏下一嘎一聲笑,揚手摩挲著自己的光頭:「小子,這次追隨咱們辦事心思機靈些,若立功必有賞!」
  
  「謝過烏家大聖!要不……」蘇景狹促心起、笑:「我這先給您磕一個?」
  
  一面是高高在上的烏鴉大聖,一面是凡間不入流的小小修家,在場一眾凡間修家覺得『磕一個』也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沒人察覺烏上一、烏下一面上疾閃而過的見鬼、驚駭、嚇瘋了的神情」。
  
  烏上一直接呆若木鴉了,烏下一反應剛快些,急忙一揮袖子,扳臉道:「少要貧嘴寡舌,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這疲賴性子!」
  
  語氣嚴厲,只有蘇景能看懂鴉女眼中滿滿地討饒之意。
  
  蘇景目中笑意閃閃,不再鬧老老實實在末位站好。
  
  烏下一心裡鬆了口氣:「大家啟程吧。」
  
  兩位大聖施法催起雲駕,揚啼山眾人盡做隨行……
  
  在蘇景同伴、妖奴之中,烏鴉衛的修行是最最差勁的,但再怎麼差也是仙聖道行,凡間萬里在他們腳下不過三跳兩步,須臾便從南方群山遁入北地深海。全無意外的,這等身法又惹來凡間修家好一陣羡慕。
  
  甄古道掌門真人指引路徑,烏鴉大聖帶上眾人繼續向北,又片刻就看到了小相柳、浪浪仙子和那位死後行走的甄古長老。
  
  此地已是極北。海面上再非海水洋流而是萬里方圓的厚重冰蓋,海下空曠安靜少見生靈。
  
  『小相柳』身後另有不少凡間的修行高人,其中有些甄古道弟子,也有其他大宗名宿聞訊趕來幫忙。
  
  「十六老爺,怎麼個狀況?」烏上一先行上前招呼。
  
  十六見自己人來了挺開心的樣子:「忽啊!」
  
  烏上一擺手笑道:「我請了一位精通你家蛇言的通譯來,怎麼回事你和他說清楚。」說著招招手喚蘇景上前。
  
  十六對蘇景又是一通忽啊,蘇景又哪裡懂得小蛇的亂叫,全憑大聖玦的聯繫主僕兩人可做心神聯通……不過小蛇的心思總是亂繞繞的,即便大聖玦能將兩人心思勾連,蘇景想弄清他的意思也不是件容易事。
  
  好半晌蘇景勉強明白了前因後果。但蘇景對甄古道、對本界修家的交代又是另一番言辭了:「這位十六老爺於海中發現道長屍體。同時也發現道長死因詭怪須得追查,十六老爺以為,殺害道長之物,或會危害這座世界。」
  
  「此事多有兇險。十六老爺覺得凡間修者參與進來不妥。弄不好會有性命之危。所以他老人家就馭起道長屍身獨自來到北方調查此事。」
  
  「十六老爺還說,馭屍只為還亡人一個明白,是為還世界一個清靜。其中絕無褻瀆屍身之意,更不敢對當世諸大道宗不敬,只是不想驚動大家、不想讓大夥一起行險這才擅自行動。」
  
  甄古道的修法不差,掌門人的眼光非凡,看得出自家長老的屍身並未被什麼邪法煉化,僅只是『起屍』而已,亡人未得安寧是事實,但是也真的不算褻瀆,尤其人家還是為了追查死因。
  
  道家高人通情達理,先致謝再表明態度:自家弟子死得不明不白,甄古道絕不會坐視不理,即便自己修為在前輩上仙眼中不值一提,他也要追隨仙家左右直至查明真相。
  
  蘇景也好奇,這世界還藏著對小相柳大補的寶貝冰?他想探個究竟……
  
  那還有什麼可在囉嗦的,眾人結伴繼續前行。
  
  十六老爺很開心,他都在這海底走了四十年了,當然不是他腳程差勁,全因引路屍身動作緩慢、外加屍體記憶模糊常常繞彎路,走了整整四十年,十六老爺都無聊死了,今天終於迎來了同伴哪會不開心,自從和蘇景說過話,小蛇的嘴巴就再停不下來了,忽啊忽啊片刻不停,不知他在跟誰說話,更不知他說的什麼。
  
  偏偏甄古道掌門人以為十六在交代線索,一個勁地著蘇景快快通譯,蘇景沒辦法,只好隨口瞎說。
  
  瞎說也分怎麼看。
  
  如果從通譯角度看,那蘇景是貨真價實的瞎說,他口中所說和十六的忽啊本意驢唇不對馬嘴,沒有一句能對應得上。
  
  可十六現在的忽啊其實就是各種興奮激動,那才是真正的胡言亂語,再細聽蘇景的通譯……初時在場眾多凡修聞言略略皺眉,聽上片刻便面露驚詫,而驚詫過後眼中閃出濃濃欣喜,這少年正給大家『翻譯』的,分明是一道上乘符法。
  
  制符畫篆之法。
  
  蘇景曾對符篆之法做精修,飛仙之後修為大漲心慧猛闊,對符篆煉化更添心得,現在他不知該怎麼翻譯十六的忽啊,乾脆就選著凡間修家能夠理解的、自己有關符篆心得的部分拿出來說。
  
  凡修當然不知道這是通譯『瞎說』,只道前輩妖仙惠贈,個個精神大振,再沒人多說半字、全都凝神聆聽,再時時印證自己的符篆修持,越聽就越是癡迷。
  
  沒想到,正聽得入神時候,『通譯』小子身上忽然傳出『啪』地一聲輕響,掛在他胸前的一塊玉佩崩碎。
  
  玉佩不是蘇景的,他只是個不入流的小修家,普通潛水問題不大,但在這極北冰洋深處他妥妥會被凍死,是以入水前有甄古道弟子給了他這塊玉佩,有分水辟寒的效用。
  
  此玉算不得寶物,內中法力平平,不過抵禦普通寒水是沒問題了,可就在剛剛海水溫度驟降,玉佩力量再抵不過寒冷侵襲就此崩碎。在場其他修家都無所謂。他們的修為深厚,唯獨小子蘇景,護身玉一碎立刻凍僵,一動不能動了且皮肉迅速蒼白。
  
  烏下一笑了聲『沒點用處的小子』,彈指將一道赤炎打出,火如蛟,自寒冷海水中從容遊弋,圍著蘇景轉上幾圈,肉眼可見蒼白皮膚迅速轉回紅潤,那情形有些像烤蝦。大家都面露笑容。
  
  可眾修家臉上笑意才告流露。十六最先、兩位烏鴉大聖隨後,各自冷哼一聲,旋即一眾凡間修家眼前異象突顯:前方遠處海水突然結冰,只在瞬瞬之間。浩浩海水盡化堅冰。
  
  事情並不難解。有極冷寒氣襲來。隨寒氣推進汪洋大海層層結凍,群修眼睜睜地看著前方『冰山』不斷瘋長蔓延,向著他們置身之處撲來。
  
  丁陽、甄古兩道掌門人應變奇快。齊齊做聲高喝敕令,各出一劍向著前方撲來的海冰打去。以兩位掌門的修為,並力出劍前方就是一座頑石大山也能打碎了,但劍遇堅冰難入半分,也未能有絲毫搖撼,兩柄長劍同時悲鳴一聲,被彈飛開去。
  
  海冰來勢不見絲毫減弱,繼續向著眾人撲來,在場凡修大驚失色,烏下一立刻出手,身形轉轉驟然崩碎去,妖嬈鴉女消失不見,化作了三十三道粗豪赤炎。
  
  三三烈焰流轉,穩穩守住了眾人所在千丈之地,下一刻寒流掠過,除卻神鴉烈火相護的千丈範圍海水依舊,四面八方盡化堅冰!
  
  還不等眾人鬆一口氣,十六老爺忽又低吼一聲,冷漠青年再不扭動前行,站立原地身形微躬,一副如臨大敵模樣。本界修家循著他的目光望去,他們看到了一道光,白色光芒。
  
  與之前寒流相同,白光也自前方遠處閃起、襲來。白光所過,堅硬到大修飛劍都難傷分毫的海冰迅速消失……並非融化,是沒了。未化水未化汽,就那麼憑空消失,被白光照得徹底消失。
  
  「冷?!」連烏上一都有些驚詫了。
  
  凡間修家靈識淺薄,他們看到的只是光,仙家卻能更深一步、辨出那道光的本相:冷。
  
  不是光冷,不是冷光,那光本身就冷,無形無跡、極致陰寒的冷。
  
  凡人理解,冷就是冷,會讓水凝成冰,僅此而已了;天外仙家卻曉得,當寒入極巔,可讓萬物消弭!法術以論:物極必反,至冷入酷熱,融化虛空。白話說:特別冷,凍沒了。
  
  前面那些冰就被凍沒了。
  
  寒光尚遠,烏下一所化烈焰就有了變化,赤紅火光迅速蒼白,火焰流轉也隨之遲緩,居然是要凍住了的樣子。眼見愛妻抗寒吃力,烏上一哪敢絲毫遲疑,怒嘯聲中也化身赤炎,與烏下一的火焰相融一起共抗奇寒。
  
  白光還沒過來呢。
  
  它在接近中但此刻相距眾人所在之地尚遠……遠處白光寒意已有如此威力,待它漸漸近了只憑雙鴉能不能抗的住?就在此刻十六老爺出手了。
  
  『忽啊』大喊如雷轟動,小相柳翻手抓住身邊浪浪仙子的脖子。
  
  將浪浪仙子提在手中,就當她是一柄劍似的,冷漠青年提『劍』急縱,破碎堅冰直直向前,迎上白光後揮劍斬下,正中白光!
  
  浪浪仙子與白光相交,暴起金鐵交擊的尖銳巨響,旋即氣浪翻卷冰海搖撼,群修個個立足不穩跌坐在地,再奮力運起目光向前望去。
  
  浪浪仙子如劍,『劍』插海床牢牢頂住了那道白光。白光仿佛活物,在『劍』下拼命扭曲搖擺,隱隱還有『吱吱』怪叫傳來。
  
  『小相柳』一擊成功,雙手牢牢抓住浪浪仙子的脖子用力頂住白光,同時轉回頭面露笑容,對蘇景道:「忽、忽忽忽忽忽……」
  
  「前輩仙家再說什麼?」丁陽掌門急忙問蘇景。
  
  「凍結巴了。」蘇景應道。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1 22:59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2-31 21:50
第一二七零章  冰中仙
  
  
  可把小十六凍壞了。
  
  小相柳尚且牙關打顫何況被當做劍來用的、牢牢將白光釘在地上的浪浪仙子,小仙子覺得自己雙腳都沒知覺了,哆嗦著伸手揭下了自己的蒙眼海藻,低頭去看自己究竟踩著個什麼東西。
  
  低頭看看,浪浪仙子望相柳,神情有些疑惑:「忽啊?」
  
  小相柳認真點頭:「忽啊。」
  
  浪浪仙子面色驚詫:「忽啊」。
  
  小相柳語氣安慰:「忽啊忽啊。」
  
  浪浪仙子面露安慰,把海藻重新蒙回了眼睛。
  
  龍屍是十六的龍屍,靈智半開時它也忽啊的不錯。主僕二人說得有來有去,但說話全不耽擱兩人運力,惡龍無力自十六手中騰起重重黑光,不斷匯入龍屍身內,再彙聚屍煞凶元,連綿不絕向著地面白光攻去。
  
  那道白色光芒掙扎地愈發劇烈了,但憑它怎麼翻騰搖撼又哪有機會掙脫十六主僕合力的擒拿,過不多久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弱,終於再也不動了。
  
  白光靜止時候也是白光散去時候,白光層層崩潰,短短幾個呼吸間光芒盡數消失不見,浪浪仙子腳下只剩一條好像蜈蚣的怪蟲子。
  
  比普通蜈蚣大上不少,大約尺餘長;比著普通蜈蚣的身體也扁得多,這怪蟲的比著紙張還薄,趴伏在地上,嘴巴里不斷湧出血水,千百條細長的腿再做最後的抽搐,顯然活不成了。
  
  陰寒、極冷之光都是這頭怪蟲的法力。
  
  烏上一、烏下一已自赤炎火形重化人形。看看蟲子又再彼此對望一眼,目中都有驚訝流露。
  
  「二位師父,這是啥?」烏悲悲好奇,同時吞了口口水,他不認得這蟲子,可不知為人什麼一見此物就覺饞。
  
  烏上一應道:「這蟲子喚作白游,相傳是龍種。罕見,但本來也算不得神奇。」
  
  「普通白遊沒什麼,天性喜寒,於苦寒地生長、修煉。不過這隻白遊不是活蟲。」烏下一接口:「它是『上行真靈』。至純至臻五行妙境。天生地衍護境靈魅。」
  
  上行真靈,名字聽起來挺威風,其實也沒那麼嚇人,比如蘇景凡間修行時候。於大聖識海中收煉一座烈火地。曾遭大群畢方火鳥圍攻。那些畢方就是『上行真靈』了。
  
  白遊是異種。喜寒,極致水形凝冰地方孕育出這樣白遊模樣的『上行真靈』不值大驚小怪,真正讓兩位烏鴉大聖駭然的是:貨比貨得扔!
  
  當年蘇景遇到的畢方。與今天在此地遭遇的白遊,同為上行真靈,可是一比較……根本就沒得比,畢方快去死吧!
  
  比翼雙鴉修為差勁是公認的,可那是被蘇景、葉非、陽三郎、三屍這群怪物比襯得差勁,真要擺放在仙天裡,尋常仙家根本不夠火鴉妖仙們打的,而烏上一烏下一兩人的赤炎火力,即便聯手也鬥不過這頭小小白遊。
  
  上行真靈不分仙凡,不會自己修行,它們的強大與否只取決一個條件:生身所在的五行地。
  
  五行地強大,生出的靈魅兒就強大,這事就這麼簡單。
  
  當年畢方襲殺蘇景,反倒被區區五境一小修擊潰,蘇景得了一座小小烈火世界的純淨火元;今日白遊在一雙火行大聖面前占盡上風,它的出身地又得是怎樣臻純。
  
  蘇景心中也有不小驚詫,小十六猜對了,這世界果然藏了真正的寶貝冰。
  
  此刻十六卻忘了寶貝冰似的,拔『劍』、將浪浪仙子擺放一旁,彎腰拈起了白遊,晃晃、再晃晃,確定這東西已經死了,他轉目望向比翼雙鴉。
  
  烏上一眉花眼笑:「生性相克,咱們對這東西是大補,若非如此怕也不會驚動它衝出來,反過來也一樣,它對我們也是美味,我們兩口子先謝過十六老爺。」
  
  白游是嗅到了陽火香氣這才出來捕食的,這蟲子雖是靈魅兒但根本談不到智慧,只依照本能行事。
  
  十六早都不吃蟲子了,可他見了烏鴉們的饞相後也被勾起了好奇,小心翼翼掰下一截白游腿,張開嘴正要放入嘴巴時候又停住了動作,轉頭向浪浪仙子:「忽啊。」
  
  「忽啊?」浪浪仙子愣下,不情不願地張開了嘴巴。
  
  十六將手中白遊腿扔進了浪浪仙子嘴巴,主僕同心同修同感,龍屍吃什麼十六一樣能感覺到味道。
  
  白遊一條比著頭髮還細的腿被龍屍吞了,下一刻『浪浪仙子』就凍上了,身上長出厚厚一層冰殼子。奮力一掙,浪浪仙子破冰而出,大大打了個噴嚏,鼻子裡向外噴白煙。
  
  十六感同身受,重重打了個寒顫,對蟲子徹底失去了興趣,直接扔給了烏上一。
  
  白遊飽蘊寒毒,但除非它自己驅馭否則寒毒都蟄伏經絡,屍身本身並不寒冷,烏上一興高采烈接住蟲屍,稍稍猶豫後雙指如剪,把白遊的腿子剪下一些分發給在場凡修,笑道:「靈物難尋,見者有份。不過此物劇毒,大家無論煉丹還是煉器都要謹慎以對,萬不可大意。」
  
  在場修家人人有份,除了紅底山小散修蘇景。烏鴉大聖看不上他。
  
  分出一些蟲子腿,烏上一將蟲子遞給烏悲悲:「收好了吧,此間事了我教你怎麼吃這東西,咱一塊吃。」
  
  烏悲悲大喜,沒口子地稱謝,小心翼翼地將蟲子屍身包了、收入囊中,片刻後他似是無意靠近蘇景,蘇景只覺手心一涼,烏悲悲偷偷塞給了他一條蟲子腿。
  
  這些年,烏悲悲都對蘇景好極了。
  
  十六重返『正題』,眯著雙眼向前凝望……
  
  烏悲悲又來發問:「師父,大仙找啥呢?」
  
  「若我所料不差。寶貝冰……不,詭厄寒冷地是在這世上沒錯,但非『直接』落座此界,當是掩藏化境中。」這是常理,以白游觀冰山,如果那座冰山直接擺放在世界裡,怕是整座乾坤早都凍成大個的冰疙瘩了。
  
  烏上一繼續道:「冰藏化境中,白游藏冰內,適才白遊出來開飯,出怪冰開化境。由此本來藏得好好的化境開出了一道裂隙。你十六師伯正在找那道『隙』以求破界而入。」
  
  師徒說話時候,在場一眾凡修一面仔細聆聽,一面傳訊回宗,前方果然是有個大兇險地方的。本界名宿心中依賴烏鴉大聖等人。但心中依靠不表示他們什麼都不做死等現成。名宿傳訊,著自家門宗擺陣以待。
  
  烏下一望向身後凡修:「諸位也看到了,再前行兇吉難料。大家還是請回吧,蘇景小子留下來,還需得你來做通譯。」
  
  群修也曉得自己純粹是累贅,可本界事情他們要袖手不理,心裡實在交代不過去,彼此商議了一陣還是決定留下來。兩頭烏鴉笑笑,也不堅持,他們願意冒險就由得他們吧。
  
  十六動了,他找到了化境的『痕跡』,白遊衝出來那一隙已然『癒合』了,不過既然露了形跡,憑十六現在的本事就一定能破開壁壘入化境去,時間問題罷了。
  
  前行一陣,十六轉回頭『忽啊』了幾聲,蘇景從旁通譯:「不可打擾於我。」
  
  說完十六就坐下了,開始鼓搗起旁人看不懂的事情,有時在面前畫個符,有時十指跳動不斷掐算,有時乾脆趴在地上側著耳朵聽……是十六在忙,但蘇景也出大力、心力,時時勾連心神,與十六一起參詳一起尋求破界辦法。
  
  一場鼓搗整整十天,待到第十天正午時分十六終於完成了諸般法術準備,忽啊怪叫中猛地躍起,揚手抓著早都伸著脖子等在一旁的浪浪仙子……和上次一樣,他抓脖子;和上次不一樣的,這回不再是拔劍,而是揮鞭。
  
  龍屍化作浪浪仙子模樣,人形,無論怎麼看它也做不了劍、做不了鞭,但十六出手之勢清晰且明白,那個『人』在他手中,可成劍也可做鞭!貫力、揮手,重重一鞭揮擊地面!
  
  龍鞭落地刹那,一群凡間修家只覺天旋地轉,旋即奇寒襲來,但還等他們打一個寒顫又覺心口一暖。心口暖和了,身體也不就不難麼冷了,一群凡間修低頭一看,每人胸口處都多出了一枚金色劍羽,為他們守住純陽抵禦陰寒。
  
  眾修紛紛對兩位烏鴉大聖點頭致謝,卻不知道這次出手的是蘇景,更不曉得自己胸口前貼著的離山小師叔早年的保命之器,紫皇庚金劍羽。
  
  對眾修致謝,兩位烏鴉大聖全無反應,他們眼中只有濃濃震驚,身體似乎都有些僵硬,呆呆站在原地望向前方!
  
  烏悲悲追著師父的目光去看,確是化境,一片冰天雪地中,一座晶瑩剔透的巨大冰川聳立……冰川四周散落一些早都凍得硬邦邦的屍體,當即就有凡修驚呼出聲,他們認出了其中幾具屍體。
  
  先前十六找到的甄古長老不是此界修宗中唯一『丟失』之人,他只是最近消失不見的一個。
  
  遠在甄古長老前千年萬年,此界修行道就有修者失蹤,不過這種事情很罕見,哪個傳承久遠的大戶人家還沒丟過幾個人呢,找過、沒找到漸漸也就放棄了。
  
  無需高人指點,稍有見識的修家都能理清因果:此間為化境,隔絕於大世界,但這重隔絕並不絕對,偶爾會有乾坤吐納、大小世界氣意交匯,若正好有修家在附近那就倒楣了,被吸入此間直接凍死。至於十六找到的那位甄古長老應該也是這樣情形,不過他的『經歷』稍特殊了些,被吸進來、看一眼冰山即遭陰寒侵襲喪命,旋即屍身又隨化境氣息噴薄被衝回大世界。
  
  不是這冰山主動去害人,但凡間修家不走運趕上了乾坤吐納也必死無疑。
  
  烏悲悲有師父沒門派,對那些死者不怎麼關心,他更好奇的是冰山裡面的『東西』冰山之內,影影綽綽地有些黑影,挺模糊的,他看不清楚。
  
  烏悲悲眯著眼睛奮力凝視。到頭來只大概看清裡面好像凍了一群人。且不必管師父是不是能知道真相,反正有不懂問師尊就對了,這是徒弟的本份,烏悲悲守本分:「師父,裡面是啥?」
  
  過來這片刻,兩位烏鴉大聖面上的驚駭已經消退,但神情之中也全沒有平時的輕鬆,只有滿滿凝重,甚至聲音都有些乾澀,烏上一緩緩呼出一口濁氣:「這事有點大啊。」
  
  烏下一也接口:「怎麼會是他們。」
  
  又何止兩位烏鴉大聖。就連蘇景此刻也神情肅穆。悄然打出了幾道靈訊,給留在畫舫幫忙的烈小二,給這凡間內的同伴,也給天外同袍冥王!
  
  烏悲悲心裡癢得快死了。兩位師父一人一句後就沒下文了。烏悲悲可受不得這種折磨。不撓再問:「師父,裡面到底是什麼人?」
  
  「人?」烏上一的聲音陰冷:「空有人形,卻不會站直行走的不能算人。」
  
  烏悲悲茫然。
  
  烏下一接口。語氣與夫君一樣冰冷:「他們不是人,是仙,古仙。」
  
  烏悲悲目力不濟只能看出冰山中隱約人形,比翼雙鴉、十六老爺、蘇景等人則看得一清二楚,冰中之物:金色甲胄、肋插雙翅的『人』。
  
  這樣的人蘇景曾見過一次:遠古時拿人與古仙的那場大戰,古仙中的一支。
  
  不止看清、且還探明冰中古仙性命尚在,他們還活著,深深沉睡中……
  
  上上次古仙露面,是太上古時那場『三天大戰』,之後銷聲匿跡無數年頭,這宇宙中再沒了他們的蹤影;可是上次露面時候,一群不知從何處跳出來的古仙挖了二明哥的心。若非三王阿伊及時趕到,十一王早都死了。
  
  一道火鬚自烏上一指尖蜿蜒而生,向著冰山緩緩遊去,他想探一探這座冰山,但立刻被蘇景傳神制止了。
  
  就在火鬚散去時候,眾人只覺眼前身影閃動,烈小二趕到。
  
  這世界所有蘇景的同伴都收到了他的靈訊,葉非最近閉關畫舫、方先子在旁護法,三屍忙著生意不喜歡看怪物,戚弘丁和不聽曉得此間發生事情,但他們也只是提醒了精神,時刻關注蘇景的情形,並沒過來。現在這裡也不用這麼多人圍觀。
  
  烈小二面色凝重,看過冰山模樣後思索片刻,沉聲開口:「前輩拿人玉簡留言,我記得清楚,古仙正神赤霓在最後覆滅之前,始終努力不輟,想要破解本族被抽奪心性後的反噬。」
  
  「忽啊,忽啊,忽……啊,忽!啊!」冷漠青年背負雙手眉頭緊皺著語氣凝重。
  
  蘇景一直在思索,此刻也告開口:「一百五十萬拿人曾遠征東方,折損超過三成,最後他們還是帶回了『玄紅青金冰枝』。」
  
  烈小二點點頭:「那塊神奇玄冰被拿人一斬兩段,一半扔回宇宙,另一邊送給赤霓,這一半玄冰差不多就是為所有古仙短時鎮壓心魔的劑量,拿人要與古仙做公平決戰。」
  
  冷漠青年眯起了眼睛:「忽?啊……忽啊,忽啊忽啊,哈,忽忽啊。」
  
  蘇景的目光漸漸清澈起來:「一戰以決兩大族類生死存亡,拿人挾必死之心入復仇之戰,赤霓雖強大但也沒有必勝把握。生死兩可之數,若戰死則一死百了,再沒什麼可說的了,可決戰之前、生死未定時候,赤霓總還要為將來做個打算的,打勝這一戰不是就能萬事大吉的,他還得繼續為古仙找出破解反噬的辦法。」
  
  烈小二的思路迅速理順,眼睛同樣亮了起來:「再就是……就算打不勝,至少也要為本族、為自己的時代保留下火種傳承,拿人那時候已經瘋了,可赤霓沒瘋,他手上有半塊『玄紅青金冰枝』,用這半塊冰枝能為所有古仙鎮壓心魔一次。也可以為九成古仙鎮壓心魔,剩下一成……」
  
  冷漠青年面露冷笑,口中:「忽啊忽啊,烈,忽啊啊!」
  
  蘇景對烈小二點點頭,接他的話:「剩下那一成中的九成九都拋棄捨卻,由得他們去發瘋入魔死掉,但最後的『一分』被寶貝玄冰徹徹底底地凍了起來,不再是普通的玄冰制符鎮壓心魔,而是從頭到腳從內至外。以玄冰徹底封鎮,不參戰,從此沉睡下來。戰後若赤霄身死,這些冰封古仙就是古仙一脈的最後火種,至於他們的心魔毛病……聽天由命吧,至少赤霄盡力了;若赤霄未死,會再繼續研究下去,為他們結封、為他們治病。」
  
  烈小二『嗯』了一聲,接回蘇景的話:「是以決戰之前,赤霓將麾下古仙分作了三個部分。絕大部分隨他入戰。死光了;一小部分、發瘋自滅,死光了;另有幾可忽略不計的微小數量,被封入玄冰長久沉睡,他們還活著。活到了現在。」
  
  冷漠青年揚起手輕輕敲了敲額角。繼續忽啊。長長連串、抑揚頓挫,語氣實在多變。
  
  等十六老爺忽啊完了,蘇景接著烈小二的話繼續道:「拿人看似散漫。但他們的心智絕不差,決戰前夕赤霓想要給自己留個根,也非得小心行事不可,他把凍起來的古仙再分成『小隊』,分藏宇宙各處,比如這一處、這座冰山;又比如前陣子傷了瞑目王的那一群古仙……眼前這群還睡著,但之前那群不知是被人放了出來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總之他們醒來了,還傷了十一王駕。」
  
  烈小二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道尊曾查到西天偽佛與襲擊十一王的那些古仙有聯繫,但不知內中關聯何在,現在看來,偽佛是找到了赤霓藏於宇宙中的冰凍古仙了。」
  
  冷漠青年背負著雙手,跟著烈小二一起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忽啊。」
  
  蘇景呼出第三口濁氣:「倒是破了一樁懸案。」
  
  蘇景、烈小二都是機靈角色,既知前塵過往、又對赤霓為人有所瞭解,再見到眼前這道冰川,以他們的心思想要理清事情脈絡並不是難事,雖都只是猜測,但也算得環環相扣,不會偏離真相太遠。
  
  話說完的時候,蘇景的心情稍稍有些複雜,心裡翻來覆去地咀嚼著兩個字:傳承。
  
  拿人重視傳承,當子孫滅絕他們不惜以最決絕的方式來復仇,而拿人大仇,曾經的宇宙第一神赤霓又何嘗不是同樣在乎這『傳承』二字。
  
  赤霓早已死去了,但這宇宙中還有他的火種。
  
  這時候烏悲悲來到蘇景身旁,伸手一拍他的肩膀,笑道:「蘇景,通譯的不錯!」
  
  蘇景與烈小二一人接一句地串起整件事情,凡間修家根本都聽不懂他倆說什麼,不過他們至少能看明白:烈一句,十六跟著忽啊連串,再之後則是蘇景開口,如此往復……再明白不過,蘇景是翻譯,而且看烈小二的來言去語、看十六的神情變化,蘇景翻譯得肯定不錯。
  
  冷漠青年『忽忽忽』地笑,面帶得意,為了保全蘇景這個『通譯』身份,十六老爺可是盡力了,煞有其事地忽啊了那麼多聲。
  
  蘇景也想笑笑,可未等唇角笑紋散開,他始終望向冰川的目光陡然犀利!
  
  他看得明明白白,冰川內,一個古仙緩緩張開了眼睛,正向著他望來。
  
  一個、兩個、三個……一個個古仙全都張開了眼睛,他們的眼睛顏色各異,他們的眼光清澈非常,清澈地不存一絲感情,像琉璃、像冰。
  
  蘇景只覺心底一緊,顧不得再陰藏身份,迎著古仙的目光沉聲開口:「既然睡,就睡下去吧,何必再醒來。」
  
  「本也沒睡夠,仍想繼續睡。」一個古仙在冰中緩緩開口,他的強調古怪得難以形容,但其中的快樂意味明顯得很,忽然轉開話題問蘇景:「你可知今天是什麼日子?」
  
  問題突兀且古怪,蘇景不做徒勞思考,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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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仙笑了,一個笑,個個笑,之前開口的那個古仙繼續道:「今天啊,2o14年12月31號,最後一天了,再困也要來給大家說一聲:新年快樂!新年快樂哇!身體健康哇!萬事如意哇!財源廣進哇!」
  
  「忽啊!」十六老爺響亮喝應!
  
  分割線以下,題外^_^。
  
  大章節,今天的更新啦。
  
  即將結束,祝大家新年快樂、2o15萬事大吉、一切順利^_^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1 23:05 編輯

pupuma724 發表於 2015-1-1 22:22
第一二七一章  賣個慫
  
  
  在場眾人,從仙家到凡修乍見古仙開目,人人大吃一驚。可不等他們有所反應,一道強大氣勢突然自他們身邊綻放……蘇景!
  
  古仙睜眼時候,蘇景心思急轉,封藏於鬼袍的一道靈咒就此行轉,身上幾許靈光隱隱閃爍,那光芒凡人無可查卻躲不過高深修家的洞察:在場凡間修家眼中,一貫被他們忽略、成天把睡覺當做修行的懶惰小子陡然變得強大起來!
  
  靈光之下便是靈意,靈意之後即為威勢,就那麼一下子,蘇景氣勢強大百倍——從稀鬆倦怠一小修直接跨入凡間高手。
  
  凡間高手。
  
  凡間。
  
  烏悲悲雙目瞇起,面色驚詫,這蘇景……只比自己稍遜半籌啊,以前他都在隱藏真力?
  
  丁陽、甄古兩道掌門真人也因蘇景的突兀變化微微皺眉,望氣可知其力,這小子的修為堪比四大道宗門下長老,好傢伙,他一直深藏不露啊。
  
  凡修想來,事情似是再明白不過,蘇景本領不凡卻深藏不露,他隱藏實力的緣由不可知,但冰中怪物睜眼,這驚變來得突兀他受驚嚇不輕,可能是心智失守也可能是為凝力自保,由此顯出真正實力。差不多四大道宗長老的本領。
  
  不得了啊。藏得真好。
  
  丁陽、甄古掌門人心中想待此間事了定要問清蘇景為何要隱藏實力;
  
  烏悲悲則恍然大悟:蘇景除了冒犯主公的名諱,他還藏力裝傻!可就算蘇景藏力法門了得,能瞞得過凡間修家,又怎可能瞞過火鴉神目?兩位師父指定是一早就看穿他了,火鴉大仙何等正直,最恨這等藏頭露尾的行徑,所以才會如此討厭他。
  
  凡間修家因蘇景的突然『爆發』引出幾分驚訝,但蘇景先在哪有心思再去和凡間修家開玩笑……
  
  在這凡間生活百年,蘇景故意隱沒身份不假,不過他從不曾刻意壓制氣意,更談不到凝元斂氣壓制修為,早已修得千錘珍寶身、修成百煉金玉骨,神元內斂精氣藏心,無需刻意已是平凡,無需刻意足以瞞過凡間修家和普通仙人了。
  
  不露,但也未藏。一百年。
  
  包括水血老怪領一群仙魔犯界時候,蘇景也是這樣『不露但未藏』的狀態,只是對方眼力差勁看不出來罷了。
  
  但此刻不行,對冰中古仙不行。
  
  蘇景是真沒想到自己找來找去居然找出來這麼一夥怪物,沒想到也沒用,既然找出來了就只能面對,很可能是一場硬仗。
  
  面對強大敵人,面對艱苦之戰,蘇景趕緊藏實力。不聽曾給蘇景這種行徑起了個名字,賣個慫。
  
  以前的『不露但未藏』能瞞過普通仙家,但未必能瞞過冰中古仙,眼前這群古仙究竟實力怎樣蘇景也不曉得,不過他至少記得,上一次古仙露面時,就連瞑目王都遭其毒手。
  
  『不露但未藏』不管用了,所以蘇景動用冥王袍中封印的法術,綻放氣勢,從不入流的散修一躍跨入凡間高人修為,以凡修氣勢遮掩神元仙根,從『不露但未藏』到『顯露卻真藏』。
  
  能瞞得過古仙洞察嗎?蘇景自己也不曉得,不管了,先賣個慫再說,總之有益無害。
  
  果然,冰中古仙只淡淡看了蘇景一眼就挪轉目光,對化境中那群凡間修家都是如此,古仙一掃而過。
  
  但對比翼雙鴉、烈小二和『小相柳』這些真正仙人,古仙明顯更留意些,矚目時間很長。下一刻,古仙齊齊動身,不見他們又怎樣動作便一步自冰山中跨出來到眾人面前。
  
  再看古仙身後冰山不見絲毫破損,但隨古仙離開,冰中所有靈氣猛地減弱,雖未消散殆盡但也所剩不多:
  
  古仙在時,冰為水行極致寶物,水形至潤與極寒臻煞完美相融,上上珍品、玄紅青金冰枝;
  
  古仙離開,玄紅青金冰枝中絕大部分靈瑞都被古仙帶走,冰從珍寶變作凡品。
  
  一重變化,又解開蘇景心中一道疑惑……古仙的實力。
  
  赤霓封印古仙是在決戰前夕,他要保留火種、但也面臨滅族大禍。大戰將至正是用人之際,常理以論赤霓不該封印本領強大的手下,可不久前古仙那次露面,連十一哥的心都挖去了。
  
  就算古仙是強大種族,能將瞑目王重創的古仙,也絕對算得同族中的佼佼者,赤霓封印了一群特別強大的手下以留火種,然後帶著一群老弱病殘上戰場?腦子壞掉了麼。
  
  直到此刻謎題解開,赤霓封印的古仙並不強大,至少在被封印時候他們並不強,但赤霓的封印法術另有玄妙,漫長到無可計較的冰封過程,也是寶貝冰的力量一點一點相融於內中古仙神元的過程。
  
  被封印時候只是普通古仙,但醒來時他們已經收煉了冰中神力,變作強大古仙。
  
  古仙十一人,黃金甲、烏羽翅、四肢著地的『人』。
  
  古仙出冰山,化境眾人接後退,直面強敵凝神以待。尤其凡間修家,沉不住氣都已拔劍在手,蘇景也想拔劍,可他的劍都太好了,一旦亮出來他的慫就賣不出去了,自挎囊中好一番尋找總算找出一張以前畫瞎了的符,煞有其事夾在雙指之間,如臨大敵模樣。
  
  從十一世界返回中土後畫的符,畫壞了卻沒捨得扔,威力實在不值一提,可他畫符那時已經是人王實力了,符上層層流轉的犀利劍氣還是引來身邊凡修一驚:好霸道的符!
  
  凡修皆持刃,只是螞蟻面對高山時候縱然手中執刃又有何用!一群凡間修家才凝神備戰便覺眩暈感覺襲來,一陣天旋地轉後儘數跌坐在地,再看眼前情形:冰原漫漫滿目銀白,但、天空碧藍無邊,一輪驕陽斜掛,他們已自化境返回凡間世界。
  
  不止凡修,蘇景、烏鴉、烈小二、小蛇和古仙都進入了大世界。
  
  也不是古仙想出來,而是那座化境破碎了。化境是因冰山而來,冰山是為封印古仙,如今古仙醒來,冰山靈異不再化境也隨之消散。
  
  十一古仙並沒動手意思,為首的古仙目光在眾人中巡視片刻緩緩開口,他的嗓音不是普通古怪,像極了炸油條的聲音,茲拉茲拉的怪響還混合了些『熱油沸騰』的咕嘟嘟聲音,沒法說的刺耳。
  
  古仙首領的話不可能有人聽懂,可隨他口中古怪音節連串,眾人腦中自然就開解其意,這也是一道神通、類似傳神,難得的是還有語氣:「你們信佛吧。」
  
  規勸的語氣,談不上懇求或者盼望,但包括蘇景在內,所有人都感覺古仙讓大家信佛是為了他們好。
  
  丁陽、甄古眾修只覺啼笑皆非,大家都是正統傳承道家傳人,改信佛?開得什麼玩笑。烏上一笑笑反問:「哪個佛?」
  
  古仙首領並不掩飾自己的迷惑:「哪個佛?如今仙天裡有幾個佛?當然是西方極樂、靈山之巔大雷音寺中的佛祖。」
  
  輪到烏上一發楞了,他本以為古仙口中『佛』會是赤霓,佛是一道法門,但也可看做一個尊稱,也許上古時代裡那些仙家就管赤霓化作佛呢。他可沒想到古仙首領居然還知道西天極樂。
  
  封印冰中,沉睡無盡時光,不是應該什麼都不知道麼。
  
  烏鴉迷糊了,蘇景、烈小二卻明白得很。蘇景正賣慫不能開口,烈小二搖頭道:「靈山塌了雷音炸了,你的佛死了,魂飛魄散再無痕跡。」
  
  說話中,烈小二將『你的佛』三字咬了重音。
  
  古往今來,西天極樂中只有過兩位佛祖,一個入漏去,一個篡西天,真佛從未與古仙有過交集,否則必定告知又一棧、冥家和道家,倒是那尊偽佛與古仙頗多牽扯。
  
  「佛死了?」古仙首領微皺了下眉,但隨即搖頭,望向烈小二:「要麼你騙人,真佛尚在仙天;要麼他真死了,但衣缽傳承仍在。未死也好、死了也罷,總之佛還在。再就是他不是我的佛,他是我們的朋友,於我有恩。」
  
  烈小二笑了,眼神中居然帶了幾分巴結:「那您給我說說唄,怎麼跟怎麼您就和西天裡那尊佛跨越萬萬年,結做至交好友了?那尊佛又給了您什麼大恩,讓您老才一醒來就幫他傳教、來拉道士入佛門?」
  
  古仙顯出的氣意是漠然的,可實際裡他們很隨和,不擺架子也沒有拒人千里之外,更不見他們有動手打殺的意思,在聽過烈小二的請求後為首古仙很痛快地點點頭:「一覺久遠,今日起身……今日才起身,但我們早就醒了……也不能說是完全醒了,是有一線靈思早就甦醒了。」
  
  如果沒有意外,冰中古仙能被封凍到天荒地老去,赤霓在封凍他們的時候並沒有定下『解凍』的時間,這不難理解,若赤霓撐過決戰,可隨時為他們解封;如果赤霓隕落,這些火種……就只能算是他的寄託吧。冰中古仙自行甦醒?那是件遙遙無期的事情,但偽佛找到了赤霓封印的古仙。
  
  並不是偽佛故意尋找。古仙往事、拿人慘禍,太上古時種種事情早都被時間湮滅再無線索存留,偽佛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曉得今日宇宙還有古仙存留,他只是在機緣巧合下,偶然從一座星石中發現了一座化境,繼而發現一群冰封古仙。這也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真佛是個好奇的傢伙;偽佛曾是真佛的一具分身,後來靈智自開涅槃成聖,不過偽佛是從真佛而來,根性深處藏了一份『好奇心』,乍見冰中神怪,意外之後他就開始好奇了。
  
  好奇則已,偽佛可不是冒失鬼,當然不會直接溶去玄冰,且不說對方來歷莫名實力莫測,就是有傳染病也讓人受不了,偽佛不動冰塊,而是將一道神識注入冰內去探索那些他聞所未聞的怪物。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1 23:0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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