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關閉
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910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8 01:33
第五五五章 十五人籠

  只有長刀,不見主人。

  後來趕到的眾人不急著去撿刀,三兩結伴、彼此呼應著向更深處搜索下去,空空蕩蕩海,再沒有新的發現。

  過不多久,眾人回歸,對望之下都緩緩搖頭,無需多言就知結果

  三屍識得此刀,蘇景更是熟悉異常。初入幽冥馳援不津、衝殺於肆悅王煞血大軍那一役,蘇景險險就死在這柄長刀之下。

  蝕海遙遙以五指一抓,妖力凝結如索,把長刀卷入手中……

  非其主人,刀不肯從,猛地發出一串鳴嘯,長刀仿佛一條蛇子似的,開始猛烈掙扎,不過落於大聖之手,又豈還有它逃脫的餘地,也不曉得蝕海用了什麼法術,另隻手在刀身上輕輕敲了幾下,刀子立刻安靜下來。隨即蝕海一聲贊嘆:「好刀。主人是誰?」

  蝕海的眼力了得,只憑蘇景、三屍的神情就看出他們認識此刀主人。..

  「肆悅鬼王麾下一位少年刺客,應該頗受鬼王器重,他的本領不弱於我。」蘇景應道。周圍搜索已畢,除了此刀再無其他發現,眾人不再耽誤時間,向著海面浮升上去,繼續前行。

  「刺客?」蝕海點了點頭:「這倒難怪了,這柄刀的金料普通,但鑄煉辦法不俗,五行隱匿妙法加持,刀入土則隱於土,入海便隨於水,入風則流於風,其形隱遁、一刀斬出自是難以提防。」

  三屍對望一眼,回憶以前和刺客少年遭遇的情形。長刀橫跨在背,要多醒目就有多醒目,甚至連他刺殺蘇景的時候,也未見他將長刀隱形,放著這麼好的器性卻不去用,還真是辜負這柄好刀了。

  不過刀是人家的,主人愛怎麼用就怎麼用,旁人管不著,三屍的疑問大可拋開一邊。蝕海這一番話,至少讓三屍明白了。為何雷動會莫名其妙地『挨了個嘴巴』:少年不知去向。長刀孤落海中,隱於水不可見,被暗流卷起、飄蕩中刀柄邊緣正巧掃過雷動面頰。

  肆悅王帳下第一猛將,再外面為墨巨靈把門;鬼王心腹刺客的長刀又遺落海中?蘇景皺了皺眉頭。淺淺思索了片刻便收斂心神。未做過多琢磨。何必白費精力。再往深海中去,總有真相大白一刻。

  赤目來到大聖面前:「刀服帖了嗎?」

  大聖點點頭,曉得紅眼矮子最見不得好東西在別人手裡拿著。將長刀往他面前一遞:「拿去。」蝕海既不存善良心思也沒有成人之美,那長刀在他手裡老實,若被別人拿到照樣還得掙扎,拿它之人少不得要吃個苦頭。

  蛇妖小子知道紅眼矮鬼的貪婪,矮鬼又何嘗不知蛇妖的狠毒,赤目眯起眼睛看蝕海,將信將疑:「你可莫誑我。」

  蝕海呲出毒牙,笑容森森:「想要又不敢拿?」

  終歸還是敵不過寶貝的誘惑,赤目咬了咬牙,伸手從蝕海手中接過長刀。

  長刀穩穩當當,被赤目拿在了手中。

  大聖一愣,但很快也就明白了,被祭煉認主的修家的法器,若是落在另一位修行之人手中,會有掙扎反抗,但若被普通人拿到,大都相安無事。不過話說回來,普通人就算得了修家器物也沒有半點用處,發揮不了寶物的效用。三屍體質特殊,一身怪力卻不存半點修元,長刀只當赤目是個凡人。

  「是我小肚雞腸,用自己的小心思去量大聖的大胸襟。莫怪莫怪,多謝多謝!」赤目得了寶貝心花怒放,一改平時模樣,沒口子地向大聖道歉加致謝。

  「大家自己人,我坑自己也不能坑你,不能。」蝕海呲著毒牙繼續笑

  仍是隊伍兩分,蘇景等人『山下』飛遁;蝕海與顧小君海中疾游,才啟程不足沒一會功夫,蘇景忽又冷哼了一聲,在他身邊的戚東來也察覺異常,冷笑了一聲:「好家伙!」

  前方五十里開外,海面上有人。一群人、十五個。

  十五個人脊背朝外、團團圍坐,肩頭相碰手臂勾挽,柵欄似的圍成一圈。不過柵欄之間會有間隔、這十五個人卻擠得極緊密,身體與身體間全無一點縫隙。

  正是因為他們坐得太擁擠,所以圍成的『圈子』很小,他們都弓背、垂頭,彼此間頭頂相抵。他們的姿勢十五個人好像十五根竹篾,扎起來他們用自己的身體,扎成了一個『籠』。

  尤其讓蘇景觸目驚心的他們都帶著金鐵遮面:青面獠牙、猛鬼面具。

  蘇景不陌生,『十字』少年有一群手下,他們都帶著猛鬼遮面。面具猙獰,可活鬼蘇景都殺了數不清多少,又怎會覺得幾個面具駭人?

  只因他們圍坐、垂頭,就算帶著面具,蘇景人在半空又怎麼可能看得到?能看到就是能看到,『十五人籠』在海中或沉或浮,但他們的面具都是朝天、向上的。

  會如此不外兩種可能:一是這些刺客都把面具帶在了後腦,又或者他們的頭顱反轉。

  看肩膀的姿勢、面具下露出的頸子筋肉扭曲,還有面具眼孔中透出的那死氣沉沉的目光,何須上前細探,蘇景再也篤定不過:是後者。

  十五人籠,常理以論絕不可能的望著天!

  「籠子死了,曾遭巨力侵襲,莫看鬼身完好,但煞經陰絡全都斷碎成渣。」大聖的聲音平平靜靜,他的靈識遠勝蘇景,還在幾十里外就已經探得明白了:「但籠子裡還有生機,有個活的。虛弱得很,傷不了人了。」

  『拆籠子』的粗活不用大聖出手,這種事情也指望不上乾淨整潔三神尊和紅顏嬌弱戚東來,蘇景振翅疾飛,自天空俯衝來到『十五人籠』前,全不嫌腌臜,伸手去拆解那些屍身,不料屍身觸手堅硬猶如金石、彼此間又糾纏得奇緊,手臂如此,三十條腿也一樣,全都『絞』在了一起,把一座籠子編都再緊密、結實不過。若不毀屍萬萬開解不來。這種時候蘇景又怎會有太多顧忌,心中默念一句『情非得已,有怪勿怪』,一根劍羽揮出,直接將屍籠一片破去。

  幾乎就在破籠的同時,籠中一聲女子叱喝響起,一道清冽水色振出向著蘇景的胸口疾刺而來!

  水色劍意飽蘊,起處刁鑽落處毒辣!可籠中人已到強弩之末,她的偷襲再如何巧妙,失了充沛力氣相持也難有建樹,速度不夠、力量更不值一提。蘇景都無需再出第二劍,隻將破籠的那根劍羽撤回,輕輕鬆鬆地破擊。

  那一劍是一滴水,被擋下後歸復原形,又飄回籠中、落在了主人的指間,晶晶瑩瑩,透徹得很。

  籠中,鐵面遮覆面容的少女。

  少女的面具精致、漂亮,面具所繪不是猙獰醜陋的惡鬼,而是蛾眉杏眼的美貌少女。

  少女帶了個漂亮的少女面具。

  一樣不陌生,蘇景也見過,『十字少年』的幫手、妹妹。

  鐵面少女神志模糊,但還是認出了蘇景,口中虛弱兩字:「是你」話未完,身體一歪昏厥過去。

  蘇景感識明白,與王靈通不同,十五人籠和籠中女子都未被『黑暗』侵染,只是普通鬼物,伸手入籠把她抱了出來,真元一探當即放下心來,她重傷、脫力,但生機還在,死不了。

  左手攬住少女柔柔腰肢、右手直點煞鬼命竅、胸口正中的膻中大穴,一道金風流入少女身體,為她潤經洗脈。

  得蘇景相助,少女的手、頸等暴露在外的肌膚,從蒼白顏色迅速恢復瑩潤光澤,臉上戴著面具看不見,但想來也是如此。

  經脈得金風匡扶、穩定下來,少女用來護命的那一點陰修鬼元立刻有所響應,開始緩緩游走性命無礙,至多再昏迷上盞茶醒來就能醒來。這些事情無需止步,蘇景相救少女,眾人繼續前行。直到此刻,三屍才湊上近前,赤目伸著脖子仔細看少女指尖上那一滴水,口中喃喃:「又是件好東西」抬起頭、望向蘇景:「蘇鏘鏘,她什麼時候死?」

  那滴水似是靈物,微微一震鑽入少女的肌膚中去了,不受小賊覬覦。

  赤目愛寶貝,拈花愛美人,踩著棺材飛上二尺,滿眼羨慕地看著蘇景:「蘇鏘鏘,打個商量,你放手,由我抱著她,我來戳她胸口成不?」

  赤目隨口搭腔:「你又沒修元,戳她胸口純粹調戲。」

  「不然,」拈花早都想好了辦法:「蘇鏘鏘可以按著我的腦袋,把真元傳給我、我再傳給她」說著他又自顧自地笑出了聲:「這女娃子的身段,比著顧小君好。」

  顧小君真不知道是該無奈還是該氣惱,深吸一口氣按住了心底的火氣,只當沒聽見,不料拈花沒忘了她,又抬起頭主動望向她:「你的姿色不凡,身段遮掩於差袍稍顯遜色,可顧姑娘當知,也是這身差官袍子,讓你平添幾分銳辣!」

  戚東來笑得咯咯咯地刺耳:「銳辣是個什麼東西?」

  雷動則提醒赤目道:「她帶著面具,說不定是個醜八怪!」

  若天生麗質,又怎麼會總帶著個美貌的面具。雷動一眼驚醒痴中人,拈花把什麼顧小君、銳辣全都拋開一旁,連連點頭:「天尊所言甚是,我先去揭面具。」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5:50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8 21:09
第五五六章 霧中山

  說話的時候,拈花已經催動小棺材飛起,准備去摘,但—還不等他伸手,蝕海的聲音就告傳來:「有法術加於面具,讓它和女小鬼的臉面貼合為一,憑你,摘不下來。」

  拈花止住身形,轉目去看大聖:「當真?」

  「不信你大可試試,」蝕海回答得漫不經心:「你要用蠻力,把女小鬼的腦袋掰開兩半不難,但要摘面具看她容貌,難過登天。」

  經蝕海提醒,蘇景也察覺面具上果有法術相護,對拈花點點頭:「大聖所言非虛。」

  拈花不信大聖但信蘇景,聞言眉頭大皺。

  皺眉沒錯,不過眉宇間並非不耐煩或憂愁神色,而是濃濃的『心癢難撓,之意,這女子如果只帶個面具,旁人或許還不會太在意她的真正模樣,可她的面具摘不下來,這就讓人著實好奇了,恨不得能看看她到底長個什麼樣子。莫說拈花、三屍之流,就連白哼雲哈看著少女的漂亮遮面,心裡都有些發癢。

  拈花真著急,兩隻手對在一起互相撓手心,此時戚東來笑著開口:「拈花神君,我有開這面具的法子,你又如何謝我?」

  拈花回頭,見戚東來微笑垂目智珠在握的樣子,大聲應道:「若她好看,我欠你個大大的人情!若她難看我也請你吃飯。還請教東來兄,該如何開這面具?」

  「再簡單不過,」戚東來笑道:「大聖爺法力通天,連天地桎梏都可破掉的老前輩,開一枚小小面具,連舉手之勞都談不上。」

  騷人自己沒辦法,原來是指使拈花去求大聖幫忙,不過他當真不是戲弄拈花,戚東來從旁邊看得清楚,蝕海提及少女面具上有法術的時候·目光之中暗藏不屑,多半是那法術他有辦法對付,這也的確扣合了蝕海的好勝性子:蛇妖若解不開面具法術,怕是根本都不會提這件事·就讓拈花去白費一番力氣去吧。

  果然,大聖未否認,昂首一笑:「大鬍子來做派惹人厭煩,不過眼力還算不錯。」

  拈花對大聖又是作揖又是道謝,什麼輪回安危尤大判下落,在他眼中全不如看這少女的臉蛋更重要。

  蝕海這回沒再廢話,爽快出手·先是一道妖咒低唱念,隨即手訣翻起,在少女面具的額頭、雙顴和人中位置各自一點,就此點頭:「成了,揭看面具時最好小心一些,正拿、莫讓遮面離開她面前兩尺距離。

  大聖的手段巧妙-,非破法而是騙法,面具拿開再放回去後·其中法術不受影響,會如以前一樣繼續行轉。

  拈花大喜,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拿面具·其他一群閒雜人等,除了顧小君之外全都圍攏過來,等著看少女鬼的長相,就連妖霧都跳上了蘇景的肩頭,手扶大判官的髮髻,伸著脖子使勁張望一.面具揭開,少女真容顯露眾人眼中。

  拈花手拿面具,微微發愣:「這、這女子有病啊。」

  赤目眯著雙眼,穩穩點頭:「有病。」

  雷動還嫌不過,加重語氣附和:「若非有病·她就不會帶這個面具。」

  少女的相貌嬌美,蛾眉杏眼瑤鼻檀口,肌膚如玉,面色微透紅潤。此時她已從昏厥變作沉睡,雙目閉合神情恬靜,透出一份嬌嫩嫩的可人·她身體重傷不假,可單從面上看又哪有一絲病容。只是她的樣貌眉眼、口鼻、甚至隱隱透出的神氣,都和她戴著的那張面具一模一樣

  一個人,戴了副面具,面具和本人長得全無區別?哪又何必帶面具啊,為了保暖嗎?便如三屍之言,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沉睡之中,少女長長的睫毛忽然顫抖幾下,一群怪物、高人、大判官都好像做賊似的,紛紛低聲開口:「快扣回去,扣回去。」拈花雙手輕而又輕,把面具重新覆於少女,再仔細看她沒變樣子,根本就是一般無二的容貌、面具。

  少女仍未醒,快了,但還須得一小段時間,蘇景為她梳理元氣不停。

  一半納悶不解、一半心滿意足,眾人散了開去,差妖霧留意到自己的同僚,顧小君神情中壓抑了深深地煩躁,尺半小鬼縱身躍到她身邊。

  傳音入密這種法術,對妖霧的修為的來說施展起來太吃力,就以旁人都聽不懂的鬼話對顧小君道:「那幾個陽身人都還是孩子,挺有意思的,莫生他們的氣。」

  蘇景還好說,戚東來滿臉鬍子、三屍的模樣更不必提,孩子?顧小君看不出他們是孩子,不覺得有意思,更沒辦法不生氣,鐵青著臉色未

  她的態度不敬,妖霧不以為意:「一路過來喧喧嚷嚷,打鬧玩笑斷,確是煩人,但你可見蘇景的護身陽鴉、大鬍子的戒衛法術有過片刻鬆懈嗎?他們的前行速度,有過半分減慢嗎?你再去看蘇景的雙目。」

  依從指點,顧小君飄出一絲目光,望向蘇景。

  蘇景手上催動金風護持刺客少女,口中有一句沒一句地和身邊人閒聊著,全不像冒險犯禁的樣子,但他的目光游移不定,金烏目力早已運足,配合靈識搜索四周,偶爾他眼中會閃過一抹精芒,那是有了可疑發現,當可疑排除,他的目光才會轉開,去做新的搜索,這個人,看上去漫不經心,卻比誰都更用心。

  「更要緊的,顧小君,蘇景他穿著大紅袍、主持一座陰陽司,可你會把他真當做一品官嗎?」

  顧小君搖了搖頭,妖霧笑了笑:「這就是了,沒人把他當做真的一品判,救尤大人便不是他的本份但他趕上了這樁事情,有流露過退避的意思嗎?」

  說到這裡,妖霧呼出了一口長氣:「該不該他做的他都做了,不過是用你我看不慣的樣子去做的,不管他擺出來的是什麼倒霉樣子,陰陽司差官都應心存感激了。」

  兩人正說著忽然蘇景的聲音傳來,字正腔圓,幽冥鬼話:「我聽見了、聽懂了。」

  兩個差官嚇了一跳,一起抬頭望向蘇景,蘇景微微一笑,不多言。也無言可多。

  來幽冥幾年,蘇景絕大時候都在修煉、辦公,且喪物大都會講人言,他沒那個精力時間也沒那個功夫去學鬼話,不過以小師叔不肯吃虧的心思,其他鬼話都不會說加聽不懂,『我聽見了、聽懂了』,這句話也是非要學會背熟不可的,以前沒機會用,這次見兩個差官以鬼話竊竊私語,以前的准備終於派上了用場。

  這個時候視線盡頭,顯出一團濃重霧氣,視線受阻、靈識難透,來得頗為奇怪,蝕海輕哼一聲,算是告訴同伴一聲,自己的靈識也無法洞穿迷霧。眾人心中暗生警惕,海上的雲哈則顯出笑容,指點景色:「前方霧中又是褫衍海中一重盛景,蔚為壯麗!」

  山下白哼眼中流露相望,歡欣接口:「哼,這霧氣從外面看著模糊,入內後眼中一切便會清晰異常。」

  三屍好奇,追問:「霧中有什麼?」

  「哈,啟稟三位貴客,霧中有山!但不同之前所見,霧中大山雄偉萬仞,名喚紅罐,自上面倒錐下來,直垂雲海,那山尖頂距離雲海也不過百十丈的距離。」

  「哼,更為神奇的,紅罐山是空心的,山尖頂不封口,渾渾圓圓的一個大洞,自海面經過山下時,抬頭仰望,可從山頂洞直窺山根底,通紅通紅的那一大片,應該是熾烈火焰,但不知為何,這火焰只在山根流轉,並不會從頂洞流出。我族中故老相傳,這紅罐山算是一處高深的修行地方,褫家大仙修行到了高高境界之後,會再來此處再做精進修持。」

  兩頭怪物能做人言,可畢竟講得不熟練,加之此間天地倒轉,山根在上山頂在下,就更不容易把事情說清楚,不過蘇景追問了兩句也就大概明白了:陽世間也有雄偉巨大、腹中熔岩滾蕩的火山一樣的山,只是此間這座火山是倒垂的。真正的古怪之處僅在於:山中熔岩不曾傾瀉,想來應該是被法術阻住了吧。

  霧中有什麼景色,蘇景等人不放在心上,倒是這霧氣本身,什麼修識妖識鬼識一概不受,如果有敵人藏匿其中突施偷襲可糟糕得很。對此三屍很是躊躇,正認真討論應對辦法的時候,蘇大判法諭傳道:「三位辛苦,去探探吧。」

  模糊莫名之地,不死三屍是做哨探的不二人選。

  癆病鬼天尊嘟嘟囔囔,紅眼睛真人罵罵咧咧,小胖子神君假裝沒聽見,顧左右而言它:「蘇鏘鏘,你懷裡的小妞鬼怎麼還不醒?」

  「還得等上一小會,你們回來時她差不多就醒了,快去!另外記得,萬一山中還有陰褫,你們不能動手。」蘇景的語氣不嚴厲,三屍的性子他在了解不過,這等苦苦差他們必然磨磨蹭蹭,可該去還是會去。

  果然,蘇景又再催促一遍之後,三屍滿臉不情願,手執殷天子、腳踏六翅棺,向著前面的怪霧飛馳而去。

  蘇景等人則暫停腳步,留在原地靜靜等候。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5:54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9 02:02
  第五五七章 十六弟

  三屍疾飛,其中以赤目最為醒目,『十』字少年的那柄長刀被他收著,刀落於『凡人』手中也不再行運『隨境隱匿』之術。

  赤目和十字少年一樣,將其橫背於背,不見絲毫霸道,反倒說不出的可笑。

  三口棺材、十八枚翅膀嘩嘩猛震,它們曾經蘇景陽火金風兩重洗煉,全力飛馳速度奇快,不多時就趕到大霧邊緣,三屍對望一眼,口中齊齊一聲大吼:「殺!」手中長劍舞成了銀風,閉著眼一頭扎入怪霧

  周圍一片安靜,只有棺翅和長劍的破空聲,三個矮子手中長劍急舞不休,同時張開眼睛四下張望:正如白哼雲哈所言,外看濃霧蒙蒙,身處其間卻是一片清澈,甚至比著外面還要更清晰清澈得多  。

  置身於此,雙目如洗。

  可又哪有什麼紅罐山。

  不見大山,不過霧中的景色卻比著兩個怪物描述得更加詭怪。

  身下雲海起伏,與外間無異,沒什麼可說。舉頭向上望去,則是一片殷殷暗紅,形狀不太規則,勉強算是個圓,邊緣處可見幾道潑濺痕跡。自下仰望,一片暗紅方圓怕是會有百里之擴,而注目稍久三屍不約而同有了一個錯覺:血!那潑濺於倒扣地面的、偌大一攤血跡。

  還有『血跡』四周,處處殘嶺斷岳,嶙峋岩石七出八進好像犬牙曾遭惡力狠打、被砸斷打爛的犬牙。看石碴斷口,都是幾年之內的『新傷』。

  即便三屍不愛動腦筋。此刻也都看得明白、想得清楚:與之前經過的亭廊一樣下場,原本在此巍峨垂掛、幾近倒插雲海的紅罐山,在一場惡戰中被摧毀殆盡。

  亭廊、紅罐山相距不遠,相鄰的兩處戰場。

  三屍即來則安,不會草草看一眼了事,手握殷天子嚴加防備,口中催促童棺振翅飛起,查探四周,仔仔細細地飛了一陣,又結做劍陣向著『山上』『海中』胡亂打了一氣。大概確定此間除了景色古怪外沒有其他異常。湊到一起商量幾句,這就打算回去彙合大隊。不料才剛准備離開,赤目忽然說道:「慢!」說話同時,他舉目望向頭頂地面上的巨大『血跡』。

  「怎了?」拈花、雷動同聲問道。手中長劍握得更緊了些。生怕會遭遇敵人。死?算不得什麼。但死的時候會疼,可疼了,能免則免。

  赤目眼中光芒閃爍。不過臉上並沒太多戒備和緊張:「上面若有若無的,寶物氣意。」

  雷動立刻轉回頭向著他們進來的方向望去,口氣稍鬆:「趁他們還沒進來」拈花伸手向著上方指了指:「快去把寶貝收了。」

  哪還有啥猶豫的,小棺材扶搖直上。

  平日裡赤目性情急躁,收寶時卻沉心靜氣,心中仔細體味、感受著寶物氣意,頭顱揚起目光緊盯『血跡』紅罐山若還在,這血跡應該就是白哼雲哈所說的『山底烈焰』了,但又和兩個怪物說法相悖的,如今這片紅死氣沉沉,哪有絲毫火焰的跳脫熱烈之意,更不存流轉一說,它凝固了、不動。疾飛向上,不久他們就來到『地面之下』。

  也是靠得近了,三屍這才驚詫發現,『血跡』並非自下仰望時、他們以為的平鋪於地面。『血跡』在更高深處:地面有天然成形巨窟,內中淵深不知繼續,盡頭處才是那一片隱隱暗紅。

  如果是正常天地,自上而下俯視,這道景色也算得震撼,何況這裡是『翻天覆地』,一切都倒轉了過來,須得仰望唯有『觸目驚心』,否則不足以形容心底感受。

  窟便窟、淵便淵,又算得聊什麼?如果赤目能把自己的心底那個『貪』換成水再放出來,什麼小乾坤大世界登時就得被撐爆了,再大的窟再深的淵也盛不下來。赤目沒有絲毫猶豫,催促童棺繼續向上,飛入地窟,雷動與拈花緊隨其後,三人結品字,撿不來寶貝誓不歸

  蘇景和其他人再外面等候了好一陣子,始終不見三屍轉回,正開始有些不耐煩的時候,身後忽然空氣一震,紅眼睛赤目回來了死回來的。他顯身同時,蘇景便已開口相詢:「有敵人?」

  赤目氣急敗壞,伸手揉著自己的喉結:「有蛇!咬我喉嚨!」

  「陰褫?」蘇景追問。

  「太快,沒看見!」赤目回答得理所當然。話音剛落,前方怪霧中,雷動天尊的聲音就傳出、相應:「是陰褫!」拈花的聲音緊隨其後,同伴死了一回,他的語氣還挺高興的:「赤目真人,你什麼時候煉成了劇毒神功?可喜可賀。」

  赤目不解:「什麼劇毒神功?沒練過啊。」

  「陰褫咬你一口,然後陰褫死了沒練過毒功,那你得多髒!」拈花回答聲中,三條人影衝出霧霾拈花和雷動並肩坐於一口棺材,另口童棺擺放著赤目的屍體。

  屍體背後還橫挎著長刀。

  小師娘曾花費大心力,從煉屍秘法中衍出一術,將殷天子三劍、六翅羅僮三棺與三屍的心頭血、脊骨髓並和一處,辛苦煉化整整了七年,成術後三屍與劍、棺雖彼此分離,但若從冥法方向來看,劍、棺也能算得三屍身體的一部分,所以三個矮子死後重生,長劍和童棺永遠不會遺失,但其他的寶物未經煉化,仍會留在他們的屍體上。

  眾人紛紛圍攏上前,只有赤目不去,自己看自己的屍體心裡不是個滋味。

  赤目屍身上,除了背後的刀,另外還多出了一樣東西:咽喉上,一條尺半的小蛇,烏色身、白目鱗、頸下一雙小小肉瘤,明明白白的一條精修有成的陰褫,蛇身僵硬已然氣絕,但蛇口仍牢牢咬在屍體咽喉上。陰褫劇毒,除非它刻意收斂,否則鱗片也萬萬觸碰不得,雷動、拈花就是不敢摸那小蛇,乾脆把赤目的屍體給帶了出來,請大伙觀看。

  『忽啊』,十六乍見同類,口中一聲呼喝,飛縱如電急竄到赤目的屍體上,圍著那條死去小蛇來回打轉,其鳴戚戚,哀哀凄然聞者傷心白哼雲哈更不用說,乍見大仙法蛻,先是驚駭莫名、隨即叩首啼哭!

  赤目從遠處看著十六那份哀傷勁,他心裡不是個滋味,垂頭喪氣,難過低嘆:「從南荒狐地到現在,你我相識總也有五六個甲子了,同生共死之戰經歷不知幾番,赤目從來把你當做手足、兄弟,不料今日我被一條你素未謀面之蛇咬死,你不為我不平,卻鳴它的哀唱,唉罷了,罷了,你們才是一家人。」

  十六沒眼睛,耳朵好使得不得了,赤目的傷心自語它盡收耳底,口中不再哀鳴、身體不再打轉,歪著腦袋想了想,尾巴第一甩,輕輕抽打了一下那條死陰褫,算是替赤目『鞭屍』報仇了,跟著尾巴第二甩,小小身體彈起穿過人群飛落到赤目頭上。

  『忽啊!忽啊!』似討好、似安慰、似鼓勵、然後在赤目頭頂盤起了身體,不走了,好像一坨屎。

  赤目感動得都快哭了陰褫一族不似洪蛇之流,絕少自相殘殺,族內和睦,可十六是外面長大的陰褫,和老家裡這些遠到不能再遠的親戚又哪有什麼感情可言,論交情,它當然是和赤目更親。

  十六剛剛叫得慘,只是因為覺得同族死了,自己應該慘叫幾聲。若在野外相遇,見同族遇險,以陰褫的性情,十六一定會全力相救,但若發現同族的屍體,它的傷心也就是慘叫兩聲而已,其他不提也罷。

  赤目、陰褫『好兄弟』之際,蘇景已然向拈花、雷動問明白了事情經過。

  三屍飛身入地窟去尋寶途中,突然一條陰褫自上方竄出,赤目飛在最前首當其中,連閃躲的機會都不存就被咬中咽喉要害。另兩個矮子長劍在手,但謹記著蘇景那句『見到陰褫不可動手』的囑托,不敢出劍、又怕陰褫再來咬自己,呼哨一聲轉頭就要跑,不料還不等他們逃走,那條擊殺了赤目的陰褫尾巴尖一顫,自己就死掉了,連嘴巴都未及鬆開。

  事情說完,赤目遠遠地補充道:「這條陰褫身體比著十六弟大上一半,照理說它的修行應該遜於十六弟,可是不然,它那一撲悄無聲息、快且狠辣,錯不了的,它的本領更強!」一番傷感過後,又得滿心欣慰,赤目改口,喚十六為十六弟,親切之意難以言喻。

  拈花、雷動紛紛點頭附和:「不錯,這條陰褫的修行,比著十六弟還要更精湛些。」

  淺尋授藝、童棺為駕、殷天子護身、得本尊全部力氣,又在南荒西海幽冥得無數惡戰歷練,三屍的性情糊裡糊塗,可鬥戰的本領卻明明白白,時至今日,無論陰間陽世,他們三個都當得『高手』之稱,有關『十六弟』和殺人陰褫的差距,他們不會看錯。

  『忽啊』,十六應了一聲,打哈欠似的。枉為凶獸,全無爭勝之心,聽說自己不如身體更大的陰褫,居然懶洋洋地無所謂。

  蝕海游身近前看了看,另有一道妖元凌空而入,探入陰褫屍身,片刻後開口道:「經絡枯萎,元氣衰竭,是條修行路盡、燈枯油竭的老家伙。本來就垂垂瀕死,剛好三個矮子趕去,正好咬一口再死嗯?」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5:57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9 21:18
第五五八章 一重眼界

  正說著話,大聖忽然口出異聲,眉頭皺起。

  赤目也從遠處開口:「它肚子裡有寶!」

  三屍去探血底地窟就是因為為了尋寶,赤目被陰褫咬死一瞬也恍然察覺,他要找的寶貝就藏在這條陰褫的肚子裡,私欲鬼嘛,之前沒提這回事,還想著看有沒機會偷偷把蛇肚子裡的寶貝據為己有,但見大聖有所發現,他就知道隱瞞不住了,乾脆大聲說出來  。

  而赤目聲音未落,蘇景口中也『嗯?』了一聲,語氣中頗有驚詫,只見他肩膀上時時刻刻扛著的那團香火,仿佛個皮球似的突然滾落,直接跳到赤目屍體的肚皮上,隨即香火之中,一聲啼鳴響起。

  啼鳴聲古裡古怪,很有些嘶啞,好像烏鴉大叫;可是這嘶啞喊聲中,又透著一份無以言傳、只能體會高亢、嘹亮!這聲啼鳴落在眾人耳中,無論蛇子大聖還是猛鬼差官,無一例外都覺得心中突然衝騰起振奮之意,一下子精神抖擻,愉悅難言。

  更古怪的,啼鳴之下,不止周圍那些活人活鬼,就連屍體都有反應尺半陰褫的屍體。已死的黑蛇,身體古怪扭曲起來,明眼人看得清楚,蛇屍搖擺並非筋肉骨骼所持,而是它腹中有什麼東西在躁動,連帶了蛇屍。

  很快,蛇屍牢牢咬在赤目咽喉的嘴巴張了開來,一枚金丸自蛇口中飛出。

  大小仿佛一粒了葡萄珠,光澤比著真正黃金淺淡幾分。顏色上則多出些許紅彤。

  小小金丸,眼睛看上去,算不得明亮;身體感覺上,沒什麼溫度,不過挺漂亮的一顆珠子而已。

  但也是這枚小小金丸,落在大聖的靈識之內,卻迸發起萬丈光芒,熾烈光線扎碎乾坤,把一切一切盡染金紅;不止光,還有熱。那一蓬烈火直接燒進了血中燒進了心底。身在焚卻不痛,只有膽戰心驚、只想頂禮膜拜!

  不算兩個土著怪物,一行八九人藏龍臥虎,個個了得。但也只有大聖和蘇景才能察覺這金丸真相。旁人全無所察!

  一樣東西。落入體感與靈識卻相差雲泥,大聖驚呼出口,情不自禁以手遮目、身形後退!

  蘇景腦中更是『轟隆』一聲大響。真就震得自己的頭皮都麻了手上一鬆,一直被他救護於懷中的面具少女掉下去了。拈花歡呼一聲,催動小棺材急急陡轉、把她又接住了。

  金丸懸浮片刻,忽又急促震顫起來,眨眼後化作一道金虹,飛入了香火之內,就此消失不見。

  又是一聲啼鳴傳出,除卻之前的嘶啞、高亢,鳴唱內又多出些開心和滿意,隨即那團飛起,重返蘇景肩頭,不動了。

  一連串的變化讓人心中稱奇,即便對蘇景全然不感興趣的顧小君也忍不住問道:「那肩頭香火裡,藏的是什麼?」不過她問得不是本人,而是與蘇大判同在不津冥殿的小鬼差妖霧。

  蘇景的小金烏元神從未給外人亮出來過,妖霧和蘇景只是熟稔,算不得自己人,他也不得而知,妖霧才懶得猜測,直接轉頭去問蘇景:「你肩頭香火裡藏得啥?」

  蘇景未回答,他的目光仍渙散,少見的傻愣愣模樣,真正失神了。

  此時白哼雲哈自告奮勇,催卷一道妖風小心翼翼地捧了赤目和尺半陰褫的屍身飛上山中掩埋,活著的那個赤目不忘從自己屍身上接下長刀、重新掛在背後,跟著來到蘇景面前,伸手指捅了捅蘇景的膝蓋:「嚇成這樣,是因那金丸?」

  三屍和本尊心意相通,蘇景看到金丸時心中的巨大震撼,三個矮子都有所感。

  蘇景深深一個吐納,心神寧靜了不少,點了點頭。

  寶貝被香火了小金烏拿去,無異被蘇景所得,這個結果赤目倒是能接受,問蘇景:「金丸到底是什麼東西?」

  赤目掌私欲,尋寶鑒寶是天生的本事,但這一次天賦不靈光了,只知其珍貴卻不明其究竟為何物。

  「陽火。」蘇景開口,簡簡單單兩個字。

  「陽火?」赤目愣了愣,小金烏吞陽火金丸倒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那東西真的是陽火嗎?赤目不信:「你不就是修陽火的?你的火我又不是沒見過,和這金丸可不太一樣。」

  蘇景的笑容有些發澀,心中震驚還未完全平復:「是不一樣,差得太遠同為陽火,但也分成色。差出了幾個天地啊。」

  「跟太乙金精似的?上品七彩、中品足金、下品銀白,那金丸是陽火中的七彩金精,」赤目語氣試探:「你的修為」

  蘇景擺手:「相差得更遠,若如你所比,我的陽火還遠遠夠不到下品銀色金精。」

  「嗯,下九品,屎色金精!」赤目全然明白了。

  「咳!」蘇景失笑搖頭,饒是與生俱來、同體而生,三屍也總能把他驚到,那三個矮子有這樣的本事。

  那一枚小小金丸,光熱內斂不顯於凡,可內中蘊藏火意之純、之烈,蘇景平生僅見!以前莫說見,就是連想都不曾想到過!蘇景甚至篤定,若將自己這五百年修行積攢、五竅三重天內所有陽火真元都釋放出來、集中一起,再加以千錘百煉窮盡萬年,怕也提不出這樣一枚金色的『葡萄』!與多少無關、與威力無關,真正的差別仍是那兩個字:成色!

  而搖頭之中,蘇景的笑容裡,震驚、酸澀之意迅速消散了,換而開心、振奮,這表情三屍見過:南荒時第一次打出師父留下的劍符;西海中執掌『丈一』刺出君王一劍時,他就是這樣的笑容開一重眼界、見一重真相後的由衷開懷、由衷歡喜。

  便是如此了,蘇景此刻欣喜,與寶物落入自己手中無關,而是他知道了真正的陽火是什麼樣子,帛絹上寫得明白,煉至巔頂,他的火就是真正的金烏之火、太陽之火,到那時,自己便是帛絹上記載的:

  熾燁天驕!

  是希望是目標更是可能成就的未來,蘇景怎麼會不開心。

  當驚訝不再,心思也就重新活絡起來,蘇景又想起一件事,贊道:「陰褫果然是神奇之物,陽火為我本命修持、本命元基,卻因它把金丸吞入肚裡,我竟無以察覺。」

  只是無心贊嘆,卻勾起來戚東來的回憶,點頭附和:「陰褫吞下去的東西,外人確是難以察覺當年我可就沒發現,十六爺肚子裡還藏了個瓶子!」

  蘇景哈地一聲笑:「還有金子,我也不曉得。」

  說笑之中,白哼雲哈返回,眾人繼續啟程,赤目剛死一次,折了銳氣,無論如何不肯再去打頭陣,就留在隊伍中央,站在蘇景身邊最穩妥。另個矮子,拈花也飛向蘇景,他居然又把面具少女送了回來:「蘇鏘鏘,還你。」

  天在下地在上,三屍也能跟著反轉了性子?蘇景大是奇怪:「你抱著吧,她的修元已經行轉無礙,無需再護持,過不多久便能醒來。」

  拈花搖頭:「太冷,像塊冰!抱著她光想打噴嚏。」說話時,鼻子抽抽、帶著面上肥肉抖動,果然是要打噴嚏的樣子。

  蘇景把少女接回手中,拈花又駕著小棺材飛向蝕海:「大聖,我有事要請教」口中喊著蝕海、眼睛盯著蝕海,手上卻在路過顧小君身旁之際,忽然伸出去捏了女判官的臉蛋一把。

  顧小君又哪想到小胖子喊大聖是『障眼法』,全無防備被捏了個正著,可把她氣壞了,怒聲訓斥:「狂徒,你作甚!」

  拈花眉頭微皺,語氣樸實全無輕薄之意,對顧小君道:「你也是鬼,就不冷,為何她這麼冷?」一邊說著一邊搖頭,頗有『昏得是你該多好』之意,捏過臉蛋的手,五指還在輕輕捻動,輕飄飄地又飛回蘇景身邊去了。

  顧小君又氣又恨,可又不知該不該真做發難,歸根結底,心中就只剩下『無奈』兩字。

  片刻功夫,一行人闖入霧中,上面大地中的血底深窟何其醒目,眾人的目光一下子被其奪去。

  蘇景背後天都火翼振動,直接飛到深窟邊緣,但沒再繼續深入,目光沉沉仰望血色,臉上的笑容早就收斂不見。

  佇立片刻,忽然,他肩頭的香火中,一道金紅光芒振起,向著深淵血底急射而去!元神金烏飛去得奇快,真就是一道流光閃電,還不等顧小君、妖霧等人看清,小小金烏便已遠去,下一刻蘇景揮手,自己那些有主的香火滾滾蕩蕩,仿佛洶湧大海一般,被盡數注入深淵。

  在陽間,被凡人膜拜了幾個甲子,佑世真君攢下的香火磅礡厚重。而這深淵如斗口小腹大,內裡何嘗不是廣闊深邃。在外面放出來足以一方天地的香火,在深淵中也不過是飄飄蕩蕩的一片怪雲罷了。

  將元神小金烏投入淵中,又以自己所有有主香火護持金烏,做完這兩件事蘇景不再停留,和身邊同伴點了點頭,繼續向著褫衍海深處趕去。

  蝕海大聖看了看蘇景的神情,有些好奇:「於你而言,這是一番大機遇、大造化,撿了天大的便宜,為何還嫩嫩不樂?」

  「啥嫩嫩不樂,」赤目鄙夷、糾正:「那是悶悶不樂!」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6:01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10 00:55
第五五九章 驚堂

  戚東來若有所思:「尺半陰褫本在淵底修煉,那片血色原本是跳躍流淌的怒焰,陰褫肚子裡藏了一枚陽火金丸......」越說,虯鬚大漢的面色就越震驚,憑著他的心機,將這幾件事串聯一起,再見過蘇景做的事情聽過兩人對話,他又哪能還想不到什麼。

  蘇景知道他的猜測是什麼,點了點頭:「應該是了。」

  得了蘇景的點頭肯定之後,戚東來仍不敢確信:「你當真?那深窟裡面,真...真的是......」

  「不會錯,就是一枚太陽,這份把握我還是有的。」蘇景應道。

  「啊!」三屍兩差整整齊齊地怪叫,一聲比著一聲更響亮。

  戚東來單手高舉,指向淵底血色:「那它現在......」

  「烈火焚盡,餘溫已逝,它已滅掉了。」那一片殘冷的血色,一輪驕陽燃燒殆盡後留下的痕跡。

  戚東來的神情警惕起來:「是被墨巨......」

  蘇景搖頭:「不是。我大概能分辨,這枚金輪不是被人毀掉、撲滅的,只因壽數到了、焚盡自身所以熄滅。自然事情,與外力無關。」

  戚東來再問:「已經熄了的太陽,你為何又把小元神......」

  「烈焰熄,但還有些許餘燼殘火,好像尺半陰褫吞下得那枚金丸,憑我現在,想要煉化它力有未逮,何況時間緊迫,哪有修行的功夫。小元神則不同。它的生屬與之契合,可得大好滋補,且它還太弱小,跟在我身邊也幫不上什麼忙。放它在這裡自行修煉再合適不過了。便如大聖所說,這是一番大造化。」

  「咳,你說你這人,容我說一句說完你再回答不行嗎?」一句兩句被打斷無妨。句句都被攔腰斬斷確是讓人不痛快。

  蘇景笑了:「我沒主意,你說,一定等你問完整。」

  「若是真的太陽,這小世界如何能容得下?就算不被撐爆也早都被灼烤成灰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終於問出一句完整話,戚東來痛快異常,可惜才剛痛快了瞬間......

  「不知道。」

  騷人瞪大雙眼,他的相貌威風凜凜,怒顯於色時自有駭人威風:「名門正道蘇鏘鏘。你成心的吧!」

  戚東來好容易問了個完整問題。蘇景也想仔細作答。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自己本也在納悶這件事情。蘇景趕忙罷手:「真不曉得。」

  三屍紛紛開口,一個一個眉花眼笑:「他成心的。成心的。」

  這時大聖插口:「我有個想法,或許...這枚太陽先天不足?本就是一輪孱弱金輪。是真正的太陽,但遠遠比不得大乾坤的驕陽,它活著時候就沒太多光熱,現在熄滅了就更不用說。」

  太陽也分強弱?旁人根本都不會想到的念頭,可大聖曾飛升天外,心智廣闊之處遠非蘇景等人能夠比擬。

  他的說法乍聽上去匪夷所思,不過仔細琢磨,也確實是個好解釋。

  戚東來未深究,換過第二問,手指再次指向深淵血色:「太陽死了,不該是一頭金烏屍體嗎?怎麼變成了一片慘紅?」

  大聖聳了聳肩膀,這一問他也答不來。

  帛絹上是修行法術,有關金烏的身份來歷、驕陽的成形道理,帛絹全無記載。不過『太陽』是蘇景的功課,修行之餘他對『太陽』有關傳說多有留意:「以前看過一本『陽說』,算是神話異志,其中有一段書生臆想很有趣,大概意思是,金烏與金輪,合則為一,分則為二,太陽是因金烏而生,卻不用於金烏同命共死。金烏在時,驕陽有靈;金烏去時,太陽則只剩『規矩』。」

  中土世上,有一種身外身的修行秘法,修家挑選靈瑞之物,比如已經成形但尚未開通靈智的山胎,一番辛苦煉化之後,修家隨時可以融身於山胎,合而為一,力量暴漲,但修家不做融身時,那山胎也還是活的。蘇景剛才的說法,和這道秘法頗有相似之處,像戚東來、顧小君這些精修之人理解不難。

  戚東來點點頭,沒再做仔細追問,不是心中疑問盡釋,而是再問下去不存意義,事關『宇宙、世界』,何等玄虛的道理,坐下來聊上一千年也未必能找出一個真正結果,心中最最直接的那幾個疑惑有了解釋也就罷了。

  待貴客都告收聲,雲哈才開口:「蘇仙主,我心中也有一問:太陽這個東西,我也曾聽說過...它是掛在天空的對吧?」

  白哼接口:「哼,天空在下面,太陽也應該在雲海之下才對,怎麼會跑到上面去了?」

  蘇景被這一問逗笑了:「太陽高高在上,只有它改變乾坤的份,從不會因天地而變。就算這枚太陽再如何羸弱,它也是真正神物,不會因『翻天覆地』而沉落。」

  說到這裡,蘇景微微揚眉,低頭望向對手上攙扶的面具少女:「醒了?」

  面具奇妙,貼合在少女臉龐,會隨著主人的五官而動,眼簾輕輕顫抖,少女張開了雙目,重傷初醒,目光迷惘,站直身體後打量著四周。

  知情人物終於醒來,蘇景精神一振,再問:「還好?」

  「是你?」面具少女望向蘇景,仍是昏厥前那兩個字,但她似乎能想明白自己是被蘇景搭救的,語氣裡沒了敵意:「究竟是怎麼......」話正說著一半,她忽然一揚手,水光化劍向著蘇景面門刺下!

  出手毒辣,但以她現在又如何能傷得到蘇景?蘇景微一側頭就避過此劍,不料就站在他身旁的赤目猛地一聲慘叫,天靈頂蓋飆起一道鮮血,屍身直挺挺倒下。

  少女是鬼王帳下的刺客。若光明正大的鬥戰,她比不得兄長十字少年,但只論刺殺本事,還是她略勝一籌...勝出的那一籌。便是她剛剛施展的『突殺』秘法,手中的水色劍只是障眼法,那滴真正的清露已悄然自她足下流出、潛至赤目真人腳下,再自下而上爆起。一下子打穿了赤目之身。

  如果這道殺法用在蘇景、戚東來身上,當清露化劍爆起一瞬兩人都能及時察覺、加以化解,可她去殺赤目,蘇景攔不住。

  大聖能攔,不過他看赤目死一次挺開心的,不攔。

  赤目身死同時,又從蘇景身後顯身,暴跳如雷:「小娘皮,我惹你了?」

  刺殺赤目之後。少女根本不理會拈花、雷動遞過來的長劍。眼淚流淌著。徑自邁步去赤目的屍身去解兄長的長刀。

  當當兩聲輕響,顧小君及時出手,擋下拈花、雷動兩劍。脆聲開口:「現在還殺不得!」說完,她又看了面具少女一眼。繼續道:「應該是場誤會。」

  雷動、拈花未在進擊,但也不收劍。劍凝勢,同時望向蘇景。

  蘇景未出聲,臉上看不出什麼神情,靜靜看著少女。

  面具少女將兄長的長刀拿在手中,那刀與她熟悉,並不反抗。少女這才重新抬頭,秀目凝煞望向赤目:「天拾的刀在你手中,他的命也是你奪去的。」晶瑩水滴重新於素手之間,一次殺不掉赤目,她就再殺第二次。

  果然是誤會,赤目怒道:「殺個屁,光我被別人殺了!」

  顧小君語氣稍稍放鬆:「確實誤會了。」跟著三言兩語解釋了經過。

  少女本就於蘇景等人不睦,她兄長更是放言『下次見面必做誅殺』,對顧小君之言本不相信,可此事關乎兄長性命,於她本心又確盼著這女子鬼差說得是實情,由此心情搖擺,少女將信將疑。

  顧小君回頭望向蘇景,面色不滿:「一路上閒話不斷,此刻怎不出聲?快快解釋幾句......」

  可蘇景明知對方誤會,卻冷漠搖頭,對顧小君道:「若非生俱不不滅之身,赤目已經死了。背刀不是死罪,問也不問就辣手相催,和誤會不誤會有什麼關係。」

  一句話說完,蘇景的目光從顧小君轉向少女:「你來此間的緣由,你在此間所經所見盡數講出,說完後各走各路再無相干。」

  心地良善沒錯,但蘇景從就不是濫好人,他開出來的條件已經算是寬厚了。顧小君還想讓蘇景去主動解釋、開解對方?未免太小看了這位離山小師叔。

  少女眼色決絕,居然笑了:「你不是一品判麼,殺我、聽魂,想知道什麼都可以。」

  面具女子把蘇景看做生死仇人,蘇景恨她胡亂殺人對她全無憐憫之心,雙方勢成水火,就在這個時候,始終不曾出聲的小鬼差妖霧伸手入懷,取出了一塊大老爺升堂時才會用到的驚堂石,揚手、一拍。

  他面前無桌無木,可他手中驚堂石落下,卻是明明白白一聲大響:啪!

  旁人聽來只是震耳欲聾,並無其他感覺。唯獨面具少女,那淬烈聲音入耳、更入心...真就仿佛一道雷霆,狠狠炸入她的魂魄深處,勉強提起的一口氣就此散去、幾乎咬斷牙齒來撐起的必死決絕轟然崩碎,剛剛已經收起的眼淚又如斷線的珠兒滾落,她聲音的顫抖,情不自已地開口:「刀有靈,想要它真正認主只有一個辦法:殺掉上一任主人。刀在紅眼睛怪人背後服服帖帖,必是害我哥哥性命的凶手......」說到這裡,她忽然哇地一聲大哭出來:「哥哥死了!」

  一重,蘇景到底還是柔善之人;另一重,刀子有個『認主』的古怪之處,少女又不知赤目是個『凡人』,自然當他是凶手、要和他拼命,確是出手狠毒但也算事出有因,蘇景算是釋然了,轉回頭對赤目訓斥:「看你把女娃娃氣的,快去解釋清楚!」

  若再平時赤目多半會笑嘻嘻的說上幾句,但這麼短短一會功夫裡他死了兩次,赤目心裡大大不痛快,不肯就範:「與我有何相干,她委屈也找不到我撒氣,我又沒摸過她!」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6:05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11 21:10
第五六零章 為主分憂

  南荒,齊鳳妖國,皇城王宮,上書房。

  三個穿金戴銀的猙獰怪物站在案前,本性中的凶惡早都深深收斂,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垂手肅立。

  大妖面前,比著美貌女人還要更漂亮的男子,端坐案前看一份長長的奏折。

  皇帝很年輕,穿著普通。

  屋中安靜肅穆,只有那一爐紫鵲晨瓏香在燃燒中散出沙沙的細響。良久過去,美貌皇帝終於放下了奏折,清淡開口:「你們三人,說一說事情經過吧。」

  都曾叱吒一方、凶名卓著的三個大妖心中同時一緊:不久前他們奉命辦差,但差事辦得實在不怎麼樣......莫看自家萬歲貌若天仙身體瘦弱,但三個妖怪再清楚不過,他的刑罰手段,怕是閻王爺見了都要掩面而去。

  就在這個時候,上書房中忽然響起一串悅耳鈴聲,美貌皇帝微愣,翻手自袖中取出一枚木鈴鐺,聆聽片刻,美目中喜色流動,萬歲爺擺了擺手:「你們先下去,回頭再說。」跟著他又轉回頭望向身後。

  時刻侍奉在萬歲身邊、白粉抹面不男不女的老妖立刻躬身,無需塵霄生開口便應道:「老奴這就去屏退四方!」說完,他飄身屋外,尖聲高喊命後宮侍衛退散。在確定周圍無人後,老奴自己也向皇帝告退。

  諾大地方,轉眼安靜異常。

  塵霄生起身來到上書房門口,靜靜等待著。

  過不多時,半空裡青光閃爍,一個中年人御劍而來。來到近前、長劍收起,中年人落足上書房外,依著離山禮數長身施禮。聲音恭敬:「弟子沈河拜見塵霄生師叔。」

  塵霄生的眼睛很亮,全不隱瞞自己的開心,快步上前扶起沈河。因極少見面,禮數不可簡慢,待沈河起身塵霄生又對他行參見掌門之禮......

  落座上書房,幾句問候過後,沈河從袖中取出一隻玉匣,遞上塵霄生。

  後者打開來一看,一枚潔白圓潤的玉皮蛋。

  本為大好寶物。可惜玉皮上有一道裂隙......

  當年從劍塚妖人手中,離山搜繳來兩枚玉皮蛋,一枚被任奪贈與蘇景,另一枚則上繳門宗。

  玉皮蛋有架通世界的妙用,落在藍祈手中。它是回家之路;落在不聽手中,它是找夫君的辦法,但離山弟子並無去往另一世界的打算,就將其存於寶庫、閒置一旁。直到蘇景幾年前去往幽冥,離山才真正動用此寶,開始著力祭煉。小師叔在幽冥當了判官,日子過得似乎不錯。但他回不來也不是個事。

  賀餘、沈河等在他身上寄予厚望,那份期望遠比蘇景自己所知得要更沉重得多.

  可惜事與願違,當初繳獲的時候,兩枚玉皮蛋無論目力洞察還是靈識相探都全無區別。實則一個好一個壞,好的那一枚被蘇景拿走了,壞的這一枚,直到煉化時才顯出缺陷。負責祭煉此寶的長老動法不久。蛋皮上就綻開了裂縫。

  蛋皮開裂,離碎掉不遠了。還好離山煉寶之術神奇。小心再小心,保得玉皮蛋完整、勉強完成了煉化,但因其先天有缺,祭煉完成後靠它發動的『架通』之術也有個極大缺陷......「沒辦法送人下去。」沈河說出了結果,把『人』字咬上了重音。

  塵霄生一笑了然:「人下不去,鬼能下去?」說著,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塵霄生的身體早被打碎,靠著八祖相助與自己的大毅力,以羸弱元神改修鬼身大成,若計較起來,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男子,真正是中土世界當世間第一猛鬼!

  沈河點了點頭:「塵師叔統領齊鳳鎮守南荒,事關重大。但蘇師叔身上帶著那樣東西,我們已然請他做了刑堂長老,他......」

  後一句話說得莫名其妙,但不知是離山重要人物間的默契還是賀餘曾和塵霄生說過什麼關鍵,塵霄生全然明白掌門的意思,點頭示意自己曉得:「掌門之意,讓我去幽冥照看蘇師弟,助他找回回來辦法?」

  「不知道。」沈河居然回答了這樣三個字,無奈笑了笑,又解釋道:「兩位師叔,一位身擔重任,另個被寄予厚望,該不該請您走這一趟我自己也猶豫得很。拿不定主意,賀師伯又閉關了,找不到個商量的人,這不就來問您的意思了麼。」

  眼簾微垂,塵霄生思索片刻,再抬頭時目光歸於清澈,拿定了主意:「拔腿就走齊鳳必亂,需得一段時間的准備功夫,待此間事情妥當,請掌門再辛苦一趟,帶著此蛋來找我。」

  不料沈河去搖起了頭:「門宗事情繁忙,哪有功夫一趟一趟地跑南荒,師叔恕罪,弟子不敬,要動一道掌門諭令。」說話間,一道法諭注入離山玉鑒,交予塵霄生手中,命令簡單得很,就是要塵霄生料理過自己這邊的事情後趕去離山,受『架通』之術去尋蘇景。

  接了令鑒,塵霄生沉默了一陣,忽然笑了:「多謝。」

  這男子太漂亮,展顏一笑中,光彩橫生。

  掌門諭令已下,再無猶豫、遲疑的餘地,這一次塵霄生再不用夢回離山!

  ......

  幽冥世界,陰褫海中。

  妖霧一聲驚堂石,震碎了少女的氣勢,也讓她的心神大亂,哪裡還是平時那個取人性命只當兒戲的魔頭,徹底變成了失去唯一親人的柔弱女子,聽到赤目的胡言亂語,她的哭聲一窒,然後變得更加響亮了。

  誰可都不曾對付過這樣的『敵人』,一時間都有些無措、無奈,蘇景邁步來到她面前,聲音盡量放鬆:「莫聽他胡說八道,沒人摸...咳,金風度氣,須得自膻中入,你自己探查,看體內是否多出一道風元?還有,他們三人身體特殊,擁大力卻不存真元,不信你再試試另外兩個...一把刀總不能忍下三個主人吧。」

  無需吩咐,最是惜香憐玉的拈花就先跑上前,手一伸直接抓向長刀,笑道:「看,它不掙扎。」而後他不厭其煩,把顧小君剛剛解釋過的事情又仔細講了一遍。

  少女放開了握刀的手,刀在拈花手中依舊平靜,雷動也靠上近前,拿刀做證。

  少女終於不再哭了,淚眼朦朧依舊,望向蘇景,後者說道:「刀確是撿來的,你兄長的下落我們也不曉得。但我們仔細搜索過落刀地方,沒有屍首。」

  修家丟了隨身寶物,下場多半凶多吉少,但只要沒見到屍首就還有希望,少女哽咽著:「真的?」

  是問,但已經不存懷疑,更像個孩子似的:信了,卻仍擔心。

  蘇景、三屍、連白哼雲哈都趕忙點頭:「真的真的。」

  「忽啊!」點頭這種事情,一般都落不下十六弟。

  少女乖了許多,哥哥的刀不肯交給別人,她自己背在了身上,一樣也是橫著,手上那滴清水收入體內,也無需蘇景再發問就主動講出她的經歷:十字少年本名方亥,五年多前,他率同十七刺客返回『死不瞑目宮』,未作停留又領奉王命,隨同猛鬼王靈通一起外出辦差。

  才剛說一句就被雷動打斷了:「不是叫天拾嗎?怎麼又叫方亥了?是一個人嗎?」

  「本名方亥,乳名天拾,我和他從來都是乳名相稱。」少女解釋了句,拈花立刻又順著她的話追問:「那姑娘的乳名叫什麼?」

  東土和莫耶正好相反,女孩子的大名隨便告知無妨,乳名卻是親密人才能知曉的,拈花滿臉嬉笑,純粹是討便宜的樣子,但幽冥鬼物可沒有東土漢家那麼多規矩,面具少女大方相告:「乳名又拾,本名方菜。」

  這次連氣哼哼的赤目都笑了:「拾了又拾?你們兄妹倆都是撿來的?」

  大名古怪乳名有趣,聞者不禁莞爾,蘇景道:「方姑娘請繼續講。」同時做了個手勢,示意三屍不可再因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打斷她。

  肆悅鬼王麾下精銳一路急行,雲駕始終由王靈通主持,具體去往何處『拾了又拾』兄妹初時也不曉得,後來王靈通主動與方亥做過一次詳談,他們才曉得此行的目的地是陰褫的老巢。

  初聞訊,方亥兄妹與蘇景、妖霧等人一樣驚詫,陰褫的起源之地竟還在、還能追溯。

  說到此,面具方菜把話鋒轉到自家鬼王身上:「肆悅王曾經十七劫殺、十七次身陷死地而後生,因禍得福煉就一副敏銳『天知』,最近這幾年裡他心中總能領受陣陣驚悸,不過不同以往的,這些『驚悸』都未應驗,只是一次比著一次來得更劇烈。以他想來......或許會有一場大劫數將至吧!」

  蘇景、顧小君對忘了一眼,他倆都是知道西方黑暗真相之人,由此對肆悅王的『天知』本領頗為欽佩。

  鬼王心神不寧,死不瞑目宮自有感應,血氣翻騰煞意犀利,守護大王身邊的猛將王靈通察覺異常,向王上詢問緣由。

  肆悅王對心腹愛將全無隱瞞,將自己的『天知』相告,王靈通欲為主分憂,先說出了一段自家先祖的過往事情,又自腹中吐出一枚蛇鱗呈獻大王......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6:10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11 21:17
第五六一章 聰明人

  王靈通家學淵源,古時高祖是威震幽冥的精修猛鬼,不過此人無意爭霸,只在乎自己的修行。這位王家先祖在世時曾救過一條落難陰褫,當時也不過是順手而為,那條陰褫留下來一枚鱗片信物,言明:若有事,可到褫衍海尋它,來則不拒必報大恩,即便動用全族之力也在所不惜。王家先祖這才曉得,原來自己救了個褫家的要緊人物。

  離開之前陰褫又指點了褫衍海的所在,以及『小世界隔絕幽冥,外人只能趁乾坤吐納時才能進入』的辦法。當小世界吐納之際,這片陰褫鱗會有所感應。

  王家先祖不爭於世,自己又有一身大本領,根本沒有事情要求人幫忙,何須陰褫來報恩,收下了鱗片卻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窮其一生都沒動用此物,鱗片傳承下來。王家子孫生就性情淡漠,大都用不上這片陰褫鱗,且小世界吐納幾百年一次,偶爾有事也趕不上褫衍海開放的時候,是以這片蛇鱗始終沒能派上用場,最終落到王靈通手中。

  如今王靈通將此寶進獻肆悅王,意思再明白不過:他想把先祖施以陰褫的恩情,還在肆悅王身上,向陰褫借兵一道,助守死不瞑目宮。說來也巧,鱗片剛剛奉上不久,褫衍海小世界就吐納了一次,王靈通正待出發適逢方家兄妹一行回營復命......

  有關借兵的事情,自有王靈通去和陰褫首領說,方亥和麾下十七刺客在此行中只執護衛之責,確保王靈通一路安然無恙。

  其實以王靈通的本領。也根本用不著方亥、方菜等人的護佑,但一來最近幽冥越來越不太平,身邊帶上一隊精銳更添穩妥;

  另則,莫看肆悅王對對敵凶殘殺伐果斷。但他對自己人頗為寬厚,褫衍海算得一個神奇地方,鬼王看重方家兄妹,特意讓他們同行以開眼界添閱歷。若是能和小世界中的陰褫一族結下些交情,對方亥方菜將來更是大有好處。

  路途平靜,全無凶險,王靈通與方家兄妹趕在小世界吐納堪堪結束時抵達目的地,成功進入褫衍海。

  說到這裡,面具下的妙目靈動一轉,目光掃過白哼雲哈:「剛進褫衍海,王靈通就接連領受到幾道氣意......有黑雨、也有判官。王前輩的鼻子特別靈光,我覺得他家祖先在陽間時可能是條好犬。」說著。少女笑了。面具隨五官而動。閃爍冷冰冰金鐵光澤的鐵面上顯出了個柔柔軟軟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古怪。

  褫衍海算是世外之地,有黑雨的氣息也就罷了。但還有判官的『味道』,讓王靈通頗為警惕。小鬼差妖霧淡然插口:「為何要警惕判官?」

  少女這才醒悟自己失言了。愣了愣,搖頭道:「我沒說過,你聽錯了。」太久遠的事情不太確定,但至少最近這一百年裡,當著紅袍大判管的面前,明目張膽地和陰陽司差官耍無賴的鬼,方菜應該是第一個。

  還未被『沁染』的時候王靈通便對判官心懷戒備,此事頗有可疑,蘇景轉目望向大聖,後者點頭會意,巨大身軀化作一段青煙鑽回了盆景山,把被囚禁於山中的王靈通弄醒,追問緣由。

  王靈通受墨巨靈侵染,變作狂信之人,不過這對他的記憶全無影響。懷疑判官是潑天大事,但他已成虔誠信徒,『無關』的大事如今比不得一粒塵埃更沉重,所以大聖詢問時他並未隱瞞:「我始終有個懷疑,楊三郎、狼患都是陰陽司的手段,只是沒有真憑實據。」

  大聖又問起他在褫衍海中的經歷,王靈通只微笑搖頭再不肯透露一字,蝕海沒了耐心,伸手把他重新掐暈。

  蝕海一去一回片刻功夫,把王靈通的口供密語傳於蘇景,後者恍然大悟同時心生贊嘆,王靈通果然是個人物,竟能猜到這重真相。

  蘇景將口供轉述妖霧,小鬼差把眉毛微微一挑,隨後笑了起來,他想通了些事情,他笑的是因果神奇:

  王靈通懷疑陰陽司,於判官而言這是天大罪過,可是於王靈通來說,若自己的懷疑坐實,陰陽司暗中操控幽冥亂世,又何嘗不是罪該萬死。他要查這樁案子,就得從判官著手。

  乍一想去判官似乎很好收買,給些香火他們就做事,若再仔細琢磨:判官個個貪財,但他們做的那些事情......哪裡是被收買,是他們在敲竹杠。看上去是一回事,根子上卻截然不同,一為被動,一為主動,相差天地。

  收買判官、追查此案絕非易事,需得耐下心思慢慢來,王靈通耐心經營,終於攀上了一方小判官的關係,不是收買或者敲竹杠的關係,大家交往漸多,成了朋友——藍袍判,六品官,大人姓劉,主掌的陰陽司坐落在不津城。

  陰陽司又是什麼地方?劉判官自己不曾察覺王靈通的心機,總衙卻早都察覺,肆悅王手下與不津判官靠得太近,似是有什麼目的,很快尺半小鬼拿著公文到不津司衙去報到,做了司中一名小小鬼差,他的地位低下,但身帶印信,六品陰陽司所有護禁法術都不會阻他半步,無論是機密公文還是大人在密室中與房客的低聲交談,他想看就看、想聽就聽。

  惡鬼的壽命漫長,有什麼圖謀動輒綿延百年、千年毫不稀奇,王靈通有耐心慢慢拉攏劉大人,妖霧更不急躁小心追查,一晃幾十年過去,王靈通始終未曾顯露真正目的,只把劉大人當手足、朋友來走動,妖霧還未能查到他的目的究竟何在,這個時候淺尋和肆悅打起來了。再後來淺尋被困不津,劉大人被肆悅王收買想要破掉淺尋的護城法術......

  仍是之前的道理,判官買賣游魂、設法花名冊之類事情收錢無虞,但助戰一方這種事情普通判官絕不會做,劉大人肯做,根本不是被收買,他為得不是錢,而是好朋友托請,為兄弟幫忙。結果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劉大人一死,王靈通之前所做事情皆告無用,小鬼差妖霧的差事也算是結束了,不料還不等妖霧返回封天都,嶄新嶄新的一品紅袍大判來不津上任了。

  幽冥世界忽然又跳出一位紅袍判,封天都怎麼會不聞不問?只因不津陰陽司中,有一位小鬼差妖霧。若他不在,尤朗崢寧可動用七十三鏈、與黃裙淺尋為敵也在所不惜,必將蘇景緝拿,問這陽身小子入主陰陽司的目的何在,背後是否還有重大圖謀。

  但妖霧在那裡,由他暗中刺探無疑更容易探知真相......

  妖霧的新案子來了。

  查了一陣,他漸漸發現真相:這小子是來玩的?

  再查一陣,他完全篤定真相:這小子就是來玩的。

  蘇景做判官,前前後後犯了不少忌諱,比如勾結地方、扶持親信等等,可妖霧也確定他看重輪回,絕不會擾亂大局,那些小小的『胡鬧』無傷大雅。妖霧所查所知,盡數傳往總衙,尤朗崢放下心來,又因蘇景修習陽火正法、曾亮出來一枚太陽,尤朗崢決意不去動他,傳令著妖霧仔細看緊此人。

  事情的經過便是如此,所以妖霧笑:若非王靈通懷疑陰陽司、接近劉大人,自己就不會去不津辦案;自己未到不津辦案,蘇景入主不津用不了多長時候就會被總衙緝拿,以陽身淺尋的脾氣,雙方必定大打出手;反目成仇,且不論誰勝勝負,現在都沒朋友做,更要緊的,幾個月前十花判又能找誰去紅袍借法?這個時候封天都總衙應已崩塌了吧!

  連串因果,根子居然在王靈通的一個沒有根據的懷疑上...這人還真是聰明,幸虧他夠聰明。

  「你傻笑半天了,笑啥呢?」雷動的大腦殼忽然出現在妖霧面前,仔細打量。

  「你管不著!」妖霧嚇了一跳。

  另一邊,面具少女方菜的講述不停......

  因為心生警惕,王靈通臨時應變,在淺海處不做通報,潛游過關進入深海。王靈通又哪裡會想到判官也是褫衍海的不速之客,只道判官是光明正大登門的,他隱形匿蹤是想看一看陰陽司和褫衍海究竟有什麼關係......

  這樣做頗顯莽撞,一旦被土著發現必會誤會成外敵入侵,但為了揭開『陰陽司假仁假義』的面具,王靈通以為值得,萬一被發現大不了再亮出鱗片,仍可保眾人安全。

  戚東來搖了搖頭,笑一聲:「簡單事情,何苦弄得如此復雜,聰明人啊!」

  一群猛鬼潛行而入,向前行進一陣,突然察覺前方真元暴躁,還不等反應過來,凶猛法術就綻放開來,一場大戰暴發。

  「誰和誰打?」顧小君關切追問。

  少女搖了搖頭:「不知道,距離尚遠探不清楚,而前方法術太過凶猛,憑我們兄妹的修為根本靠不上前去,其他刺客更不必說,就只有王靈通獨自去探查,其他人都留在了原地。」

  那一場大戰暴發無端,結束得也異常突兀,從頭到尾也不過盞茶功夫,王靈通卻走了足足一個時辰還未轉回。方亥兄妹率領手下正耐心等待,一股怪力自身後猛然襲來,一下子就把其中一名刺客打得粉身碎骨!

  方亥等人大驚,急忙回身迎戰。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6:15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11 21:25
第五六二章 別傷了那孩子的心

  面具下的雙眼中,顯出了恐懼之色:「昏黑一片,彌漫天地,不知道敵人在哪裡,只有深深沉黯,什麼都看不到了......還有,身陷其中只覺心思煩亂,似是有古怪力量能影響心神,連法術神通都施展困難。」

  緊急關頭,一道強光炸起,王靈通趕了回來,左手上托著他的得意法寶『田山燈』,右手則高舉先祖傳承下來的鱗片,高聲喊喝:「王家後人來訪褫衍海,信物在此!」

  但這根本沒有用,黑暗中冷笑如游絲,若隱若現:「陰褫的信物,與我何干。」

  藏身昏黑的敵人本領奇高,即便王靈通回歸也抵敵不住,王靈通也不愧為一方猛鬼,當機立斷炸碎手中爆燈,以自毀本命寶物之術換來己身修為暴漲,同時將手中鱗片扔給方亥:「速速去請陰褫救兵。」

  王靈通一人阻擋來自後方的強敵,其他人暫時脫險,方亥的身法最為出色,對妹妹和十五個手下打一聲招呼,全力施展遁術先行向著前方趕去,其他人也做急行,但遠遠追不上他,很快拉開了距離。

  萬萬不曾想到的,方菜等人才剛過亭廊不久,前方遠處又是連串巨響,凶猛人物對戰,法術相撞掀起的巨力橫掃四方!

  方菜加重了語氣:「巨力來自前方,不是身後。」

  巨力來襲,無可擋也無可躲,方亥手下,算上方菜一共十七人,共處千百年情同手足。生死一線之際,十五個跟在方菜身後的惡鬼做了最後一件事:秘法編屍籠織煞域,把大家的小妹妹護在了籠中。

  編籠的十五人,個個頭顱翻轉...他們在巨力襲來之前就已經死了。古怪姿勢的自裁是以自己的性命來換取十五人籠最大程度的結實。

  巨力奔襲而至,十五人籠擋了下來,方菜受巨震重傷昏迷......淚水在此淌過面具,方菜的目光黯淡:「後面的事情。我就不曉得了。」

  後面的事情?

  十五人籠在雲海中浮浮沉沉;巨力暴發時尚在方菜前方、距離戰場更近的方亥下落不明,他的長刀脫手,隨波逐流沉於亭廊附近海域;隻身阻敵掩護晚輩的王靈通被墨巨靈侵染、送到外面充當了看門人。

  戚東來望向蘇景:「怎麼看?」

  「王靈通等人探到的前方第一場惡戰,是摧毀亭廊之戰;巨力掀起為禍四方的第二戰,應是毀滅紅罐山之戰。」蘇景應道。

  一口小棺材忽然飛起,載著拈花神君來到方菜面前,柔聲道:「又哭了?」

  拈花單手伸出,拍了拍方菜的肩膀:「莫再哭,需記得:人善人欺天也欺。人惡人怕天也怕!若方亥真的遭遇不測。你還得替他報仇。心性當硬狠起來...以後誰讓你想哭,你就先讓他哭瞎了兩隻眼睛。」

  似是而非的道理,但對方菜管用。少女看了拈花一眼,伸手擦掉了眼淚。

  拈花又把話鋒一轉:「我們連隨境隱匿的刀子都能找到。沒道理找不到方亥的屍體,除非他沒死。」

  感於『十五人籠』的慷慨赴死,赤目不再計較『殺身大仇』,對少女道:「你且放心,你兄長死不了,他還欠我的錢!」

  少女不解:「欠你錢?我怎麼不曉得。」

  「一字千金!見我們一次他就得給一次錢,這錢他還不完!」

  少女破涕為笑,對拈花、赤目分別點點頭,輕聲道:「多謝。」

  兩大摞起來比著成人還要矮半頭的大宗師全都眉花眼笑,美滋滋的。

  說話之中,前行不輟,同行的有年輕女子,拈花就一定會上前搭話,這是他的本性,到死也改不了,走不多久他又問方菜:「你哥的刀是好寶貝,能夠隱形不見、正適合刺客使用,可我每次見他,長長的刀子都那麼醒目,為何不藏起來?」

  提起兄長,少女笑得甜美:「天拾學了一身殺人的辦法,做得肆悅大王麾下刺客首領,可他不喜歡做刺客...他想當猛將、做豪傑,喜歡光明正大與人一戰,憑著真正的修為本領取人首級。這腦筋啊,愚笨得可以了,悄悄殺人,殺了他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多有趣。」

  後一句話,方菜的語氣裡透出由衷愜意,當真是說起享受事情的模樣,那歡愉由心而發,做不了假。

  「到底還是女孩子,不懂得男人心思,」拈花微微一笑,轉回頭:「赤目真人...嗯?你躲那麼遠作甚?」

  不知什麼時候,赤目又給自己換了位置,衝在排頭時死了第一次,躲在中間也不保險,被方菜斬殺第二次,他可不想再死第三次,綴到了隊尾,做最後一人,心裡踏實了不少......

  對自家兄弟赤目全不隱瞞,伸手一指前面的人,氣勢昂昂:「再有人想殺我,先得把他們全殺了!喊我啥事?」

  「下次再見到方亥,那筆帳就免了吧。」

  想免赤目的錢談何容易,赤目瞪大雙眼:「為何要免掉?」

  無需拈花開口,雷動天尊就半閉著雙目,聲音緩緩代為解釋:「方亥那孩子喜歡光明正大的搏殺,和你我一樣心底都有一腔熱血,算得我們兄弟同道中人,所以請你就網開一面,免他的賬目。」

  赤目想了想:「確是如此,我也喜歡堂堂正正的鬥戰...不過那孩子一字千金,我不收錢反倒小覷了他,不妥不妥,此事無需再議。」

  「也是,罷了,該收錢就收錢,別傷了那孩子的心。」拈花又把話鋒一轉,繼續去和方菜搭話:「你為何總帶著面具?」

  「我是刺客,面具蕭殺,更添氣勢。」方菜回答得理所當然。

  「不行刺的時候就不用帶了吧?」拈花明知故問:「你長得什麼樣子,給我看看。」

  「面帶菜色,故名方菜,另外五官歪斜,牙齒參差,我醜得很,不敢摘面具怕人笑話。」方菜語氣加重,煞有其事。

  拈花大樂,手摸肚皮:「敢說自己醜陋的丫頭,大都有幾分姿色。」

  「我是真醜。」方菜笑了,反正不肯摘面具,她又哪曉得自己的面具早都被摘過一回。

  這個時候候補判官顧小君素手揮動,把一隻小小瓷瓶拋向方菜:「每隔半個時辰服食丹藥一粒,三個時辰連服六粒,三個時辰之後,當能恢復不少力氣,具體能恢復多少,要看你的修為根基了。」

  陰陽司的秘制靈藥,珍貴之處無需多說,什麼時候也不曾分給普通鬼物服食過,只因身在險境須得所有人同心協力,顧小君才慷慨解囊。

  方菜大喜,接過瓷瓶連聲道謝,顧小君聲音冷冰冰:「先不用急著謝,待會你不罵我我便知足了,須牢牢記得,服丹這三個時辰內,不可動用一絲修元,否則藥力會逆行攻心,登時要了你的性命,白白浪費了我的靈藥。」

  肆悅一脈膽敢懷疑陰陽司,顧小君對面具少女怎會有好語氣,但同為陰陽司忠心部署的妖霧卻是另一副態度,面帶鼓勵語氣平和,有對方菜解釋道:「丹有奇效,但藥力發揮時會有徹骨劇痛,那份煎熬不吝油鍋沉浮,你要忍住。」說完他又望向蘇景:「給她個清靜地方療傷。」

  蘇景聞言點了點頭,當即舉目瞪向方菜:「方菜,我喊你名字,你可敢應嗎?」

  方菜被他問糊塗了:「誒。應了,如何?」

  話音剛落,只見蘇景一抖自己的大紅袍,方菜則先是一聲驚呼、隨即咯咯脆笑著...被收入大紅袍。

  一品官服也罷,捕快刑袍也好,這件鬼袍子無論怎麼變,本質都不會改,納魂收鬼的用處永遠都在,只要對方是鬼且同意,隨時都能入他的衣袍。至於『問名字可敢應』,不是咒言更非諭令,純粹是心中突然升起的頑皮心思,效仿神話異志中的記載。

  旁人都看得出端倪,只覺啼笑皆非,但白哼雲哈可嚇壞了,信以為真之下,再望向蘇景的目光裡又是崇敬又是恐懼。

  而方菜遁入鬼袍後不久,通過袍子聯繫,蘇景就聽見她痛徹肺腑的慘嚎......

  隊伍中的女子少了一個,拈花又去糾纏另一個,飛到顧小君身邊。

  「到底也是個嬌滴滴的女子,」拈花口中嘖嘖,神情惋惜:「怎麼煉化了一條大棍子做法器?不妥當,不好看。像我小師娘那樣用劍,或者像小不聽那樣用些花花草草做法寶,才夠漂亮。」

  剛才為了護著方菜,顧小君亮出寶物擋下拈花和雷動的劍,赫赫然一條烏黑大棍,比不得蘇景的歡喜羅漢棍,但也算是威風,就是握在女娃子手中,顯得不是個味道。

  顧小君冷哼一聲,懶得理會他,拈花全不氣餒,他有的是話說,繼續糾纏顧小君。

  蘇景不管拈花,他在打量著小鬼差妖霧,後者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瞪眼呲牙:「看個什麼?」

  「你的驚堂石,打得響亮得很啊,好神通,以前我可沒見識過。」

  妖霧面不改色:「你又哪裡曉得,以前我專門替判官老爺拍桌子,最是威風不過,桌子拍得多了,自也有些心得。」妖霧沒說謊,最多只是說得不詳細不完全:他替老爺拍桌子沒錯,但那位老爺不是普通判官,而是星月判尤大人。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6:19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12 02:31
第五六三章 重器

  蘇景換過了話題,又問妖霧:「肆悅王暗查陰陽司,在判官、差官眼中算得大逆不道,你卻對方菜和顏悅色,想不通,這可不像你。」

  妖霧一哂,面色不屑:「哪個告訴你,在我眼中肆悅王大逆不道?」

  對蘇大判,妖霧打第一天見面起就想罵便罵、隨時翻臉,此刻冷笑已經算得客氣了,蘇景又哪會和他計較,和氣說道:「願聞其詳  。」

  「無論什麼事情、也無論做事的是什麼人,許你做得,就許旁人去懷疑。」小鬼差妖霧好整以暇,緩緩開口:「這句話放之四海皆准,陰陽司也不例外!陰陽司主掌輪回,於這陰間裡超脫世外,但也只是超脫世外而已,並非高高在上。你道我不說我,你道你在輪回面前和普通的游魂小鬼兒有區別嗎?沒有,沒有。」

  一邊搖著頭,妖霧把話轉回原題:「陰陽司做了一件事,肆悅鬼懷疑這件事,有錯嗎?他懷疑是應該的,連錯都不算又何罪之有?肆悅無罪,又何談大逆不道,我又何必針對他?」

  肆悅麾下王靈通查陰陽司和狼患的關係,尤大人案前妖霧查鬼王為何要緊接判官,大家各逞心機葛平手段,確算得一場不見咒唱不動靈元的鬥法,但無論過程如何結果又如何,這爭鬥只是為了保證自己的利益或目的,與正邪無關,與對錯無關妖霧若少了這一份胸襟,他又有什麼資格追隨幽冥世界真正的紅袍大判尤朗崢身邊多年!

  平日裡喜怒顯於色。動輒亂發脾氣的小小鬼差,妖霧。

  這一番道理是在回答蘇景所問,但又何嘗不是在給候補判官顧小君布道。

  顧小君聞言面露思索,蘇景也微笑點頭:「佩服。」十六急忙跟著蘇景一起點頭:「忽啊!」

  妖霧挺胸、昂頭,雙手對揣於袍袖,他擺出的風範比著三屍更宗師。

  有微風掠奪,輕輕卷揚小鬼差的長袍下擺,衣袂烈烈輕響,宗師氣意更重。

  風漸長、漸大,一下子兜起了袍擺。倒轉向上罩住了妖霧的頭。宗師的臉看不見了。

  風更急,就那麼毫無徵兆裡,風聲陡然化作凄厲咆哮,雄渾且鋒銳的可怕力量裹挾風雷。從前方向著一行人凶狠打來!

  蘇景不是沒有戒備。正相反的。無論說笑閒聊,他的靈識始終在延伸、在探索,可直到此刻偷襲近身。他也僅僅探到了偷襲本身,卻不知發難之人究竟藏身何處。

  殺劫臨頭,蘇景猛做叱喝,北冥與刀螂齊動,奮力迎上來襲法術!金鐵交擊之聲,如洪鐘大呂貫徹耳鼓,北冥的雷霆怒吼與刀螂的千翅破風之聲齊喑,兩劍摔落雲海,不過那偷襲猛擊也被雙劍化解了去,颶風消彌殺機盡散。

  就在偷襲突降、蘇景出手同時,蝕海大聖一聲怪笑,屈指連彈,三道至純妖元凝結的長索如靈蛇探海,向著斜前方七里處激射而去!

  妖索除了快也不見得其他特殊,只有大聖曉得、只有被緝拿之人才能體會,三道妖索封天、絕地、擰虛空,偷襲者就算身具小相柳分光化影、蘇景金烏萬巢這等奇妙身法,在大聖追緝下也無處可逃,想要不被捆綁,只能靠神力硬破鎖鏈破得開嗎?除非他比著蝕海力氣更大。

  蘇景沒能及時發現敵人,蝕海卻早都有所察覺,不過見蘇景說說笑笑挺愜意的,大聖爺就沒告訴他。蝕海懶得說,又看出對方的一擊打不死蘇景,更懶得替他去擋,直接放繩子抓人去了。

  刺客、蘇景、大聖三人出手幾乎不分先後,蘇景破去偷襲時,大聖的妖索也穩穩困住了藏身雲海的刺客。但下個瞬間裡,一聲悶哼、兩聲驚呼和一聲慘叫同時響起!

  蘇景悶哼,敵人偷襲的力量至剛至強,硬擋之下震得他氣血翻騰,身形都微微搖晃起來;

  陰陽司妖霧、顧小君驚呼,不是因偷襲驚駭,而是他們探得明白、心裡清楚偷襲之人是誰;

  慘叫之人,赤目真人煌煌一擊自前方來,被蘇景抵擋,可還有一道悄無聲息的『暗刺』從眾人身後襲出,置身隊尾的赤目全無察覺,身死當堂第三次。

  只有一個刺客,只是一道猛擊,但手段了得,乃是一擊兩殺之術。

  赤目屍體掉落掉落雲海,大聖變了面色!赤目不會真正死去,這邊屍體倒下時,他又從蘇景身後鑽了出來,其實就算他真死了蝕海也不會心疼,他臉色驟變只因以他的本領,竟未能發覺刺客一擊之下還有第二殺。

  大聖惱怒,心念一轉妖索即刻猛縮,將刺客抓出雲海之際,總得再箍斷他十幾二十根骨頭!

  「大聖手下留情!」顧小君面色焦急。

  「不可!」妖霧急急呼喊。

  「我日他娘!死上癮了嗎?!」赤目氣急敗壞。

  喊聲落下時,蘇景正看清從雲海中被抓住之人,他的神情裡也頗有驚詫:「大聖莫傷他!」

  三條妖索綁縛中,一個強壯的瘦子,仿佛銅澆鐵鑄的人像,無蠻貌、膚色、衣著還是氣質神髓,都與蘇景以前見過的『第十七鏈』一個模樣。只是蘇景已經換上了大紅袍,身邊又有司中真正要緊之人跟隨,這『鏈子』竟還痛下殺手,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旁人求情蝕海理也不理,可蘇景開口他好歹也會賣個情面,冷笑了一聲算做勉強答應,妖索未鬆但也沒再縮進,直接把那個『銅人』拉到人前,向雲駕上一摔。

  妖霧與顧小君縱身形搶上,異口同聲,語氣關切:「廿一大人,還好?」

  一條長鎖七十三環扣,環環皆可化作人形,鐵環形質全無區別,化成的人形自也一般無二,至少蘇景這些外人看不出區別,只有陰陽司的重要人物才能區分他們。

  這『七十三鏈子』,是自古時流傳下來的寶物,跟過不知多少任判官,真正的老資格,連高、尤這些一品大判都對他們畢恭畢敬,妖霧和顧小君身份再高也高不過鏈子,口稱大人語氣尊敬。

  廿一鏈全無反應。

  他未死,但面無表情雙目空洞,直挺挺地躺在雲駕上,被妖索綁縛著一動也不動。

  顧小君回頭望向大聖,蝕海明白她的意思,搖頭道:「我的長索沒有迷魂攝魄那些下流玩意,他這樣子與我無」話沒說完,赤目衝到近近前,隊首隊中隊尾換到哪裡都沒能逃過劫數,連死三次,真正把赤目氣瘋了,手中寶劍舞成了一團光,對著廿一鏈怒叱:「起來!傷了你家赤目仙長就躺在地上裝死嗎?你起來,與某家光明正大一戰!」

  蘇景趕忙對另兩個矮子招招手,雷動、拈花一左一右抱著他的胳膊把他向後拉,一個赤目抵不過兩個矮子,掙扎著被拉下去,口中對廿一鏈猶自怒喝不休:「起來啊,不敢嗎?無膽之輩」

  正罵著,廿一鏈的左手忽然抽搐一下,赤目見狀面上怒氣更重,怒哼:「饒你了這次!」

  鬧事的矮子被拽去了一旁,蘇景又對蝕海道:「且給他鬆綁吧。大聖抓他之前,他是什麼樣子?」

  蝕海的手指跳動,肉眼可見三道妖索迅速枯萎,很快化歸於風消失不見:「差官女鬼給面具女鬼藥丸時我發現此人藏身遠處,像具屍體雙目緊閉,在後海面下百丈隨波逐流,飄蕩著;拈花矮子和差官女鬼聊棍子的時候,此人張開眼睛,便如現在雙眼空洞;待我們再靠近些他便爆起出手了。」

  說過之前情形,蝕海稍加思索,又繼續道:「若我沒看錯,他應本就重傷在身,神志幾近泯滅只剩一絲清靈。發現咱們後又強動真元凝聚最後一擊,打完了,最後心中那點清靈也告熄滅,就是現在這樣子養著吧,一時半會他清醒不了。」

  戚東來插口:「本就有傷在身?」語氣疑問,但並未懷疑大聖的眼光,虯鬚漢子對蘇景道:「重傷之人,和你換過一擊還饒了個赤目,不得了啊!」

  七十三鏈,大判重器。

  這個時候,圍著廿一鏈子打轉、看熱鬧的十六弟叫了兩聲,尾巴也甩得劈啪亂響,待把眾人目光吸引過來後,十六正想示意什麼,不料本已混沌的廿一鏈遽然揚手,向著十六重重抓下。

  異變突起,十六反應奇快,張口就把大龍吐出來了廿一鏈的手才碰觸龍頭就無力垂落,仍在混沌中,未蘇醒,伸手去抓十六只因聽到陰褫叫聲本能而起的反應,動作雖快,可勁力不存,即便十六被他抓住也無妨。

  十六戒備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忽啊』兩聲,見廿一鏈確是不動了它才放下心來,張口把大龍重新吞回肚子裡,游身來到廿一鏈腦袋旁邊,尾巴尖指著廿一的左耳,口中又對蘇景等人大聲叫喊。

  蘇景俯身蹲下,先看廿一鏈左耳,完好無損,蘇景又伸手,撥開耳廓再做細看,隱隱約約地一雙小小白點,就印在廿一鏈的耳後。

  十六向廿一鏈游近了些,尾巴尖幾乎就戳在那雙白點上,口中又在忽忽大叫,同時露出了自己的一對毒牙。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6:22 編輯

eisen 發表於 2013-10-14 19:39
第五六四章 盡力而為

  
  小陰褫的意思明白,蘇景等人的眼光更是清晰:廿一鏈耳後的一對白點,為陰褫毒牙所留。
  
  白點,不是沒咬透,而是鍊子身體了得,皮肉傷很快就能痊癒。雷動天尊語氣平平:「好得了皮肉,卻趕不出劇毒,這人是傷在陰褫嘴下。」
  
  戚東來的心思轉得更快,對陰褫能否把一環鍊子毒成'混沌'他心中存疑,但只憑那個齒印,足見尤朗崢一行與本地的土著打起來了:「這倒說得通了。此人本就傷得七葷八素,迷迷糊糊裡,未能察覺同僚意氣卻發現陰褫的踪跡,只道咱們都是陰褫的幫手,所以突施辣手。」
  
  妖霧沉聲道:「只是七十三鍊為寶物開智,體魄非凡,中了陰褫劇毒會受傷,但傷不成這個樣子你餵廿一大人吃什麼?」他說話的時候,蘇景一隻手捏開了廿一鍊子的嘴巴,另隻手從丹瓶內取出一枚靈丹,正要向他口中送下。
  
  「珍惜靈藥,解毒奇效。」得自南荒老蠍洞府的那株蘑菇​​,早被離山風長老煉化成丹,材料神奇,煉製成的丹藥也就更神奇,世間奇毒大都可解,陰褫劇毒也在其中。
  
  無論廿一鏈的傷勢根源究竟在哪裡,他總歸中了陰褫之毒,先解毒是不會錯的。
  
  靈丹入口,立見奇效,廿一鏈左耳後的兩枚齒痕重新破開,毒血涓涓流出。
  
  毒血顏色古怪,一孔流出的是黑血。另一空則是白色怪血,黑白毒血相合卻並不相融,絲絲縷縷糾結一處卻有涇渭分明,黑白不混。三屍對望一眼,劇毒也算寶物不可浪費,各自拿著自己的寶劍去沾毒血,不成想在他們手中一貫聽話的殷天子,居然同時爆發長鳴,劍身急震不受劇毒。
  
  劍有靈,靈性驕傲。不肯用喂毒這等下流手段。
  
  蘇景不理三屍胡鬧。捏著廿一鏈嘴巴的手鬆開,改按於胸口,將一道真元注入廿一體內探查他的傷勢。另隻手也不閒著,唯一用力直接捏碎了瓷瓶。煉劍、掐訣的手何其靈活。瓷片拋開丹丸留於手心。其中一枚被送進自己嘴巴,隨後掌心攤開分與身邊同伴:「中毒再吃不如吃了不中,以真元化解藥力。可保百日劇毒不侵。」陪十六衣錦還鄉變成了風波詭譎的險事,除非萬不得已否則蘇景可不想和土著陰褫為敵,不過事先吞服解毒靈藥也是必要之舉,防備萬一。
  
  小鬼差妖霧心懷疑問:「人間丹藥,對鬼也有用?」
  
  這一重蘇景還是篤定的:「離山靈藥,只對劇毒無關體質,人鬼妖魔都可服食。」話說完,他又愣了下隨口之言,說過後才恍然發覺,自己這一行人還真是'湊齊了',人鬼妖魔,個個都有。
  
  戚東來取了一枚靈丹,另有懷疑:「這丹藥真的珍貴?」
  
  「自然,何來此問?」
  
  「珍貴東西,何必給他們三個?」戚東來指了指三屍,三位矮子也一人取了一粒,赤目在端詳、拈花在聞嗅,雷動直接扔進嘴巴裡大嚼。
  
  「咳,你們三個」蘇景搖頭而笑,心思旁顧、主要精力都放在廿一鍊子的傷情上,一時疏忽,沒留意三屍也各自取了一丹。
  
  生怕蘇景會要把藥丸要回去,赤目拈花忙不迭把丹藥扔進嘴巴,嚼,笑,贊風長老手藝不錯。
  
  廿一鏈身邊,不止蘇景一人在查他傷勢,顧小君也度入一道真元做探查
  
  寶物開智,結化人形,這鍊子的身體看上去和常人無異,可皮囊下血脈糾結、經絡錯雜,和真正的生靈大相徑庭,也和蘇景以前救過的人、妖、鬼物差得奇遠。蘇景只能'摸索'著,催動元氣一點點查探,顧小君那邊也好不了多少,一雙秀眉緊緊皺起。探查之中,兩人的真元幾次撞到了一起,廿一鏈的傷勢暫時沒能探清,蘇景倒發現顧小君的修持端的不俗。
  
  過了一陣,顧小君收回了手,面帶憂色對小鬼差妖霧道:「經絡殘損,五臟在緩緩枯萎。」
  
  妖霧聞言一愣:「在?便是說他的傷勢正變噩?」
  
  重傷不怕,只要人活著,將來帶出去總有施救的辦法,甚至什麼都不用做,只以鍊子自身神奇,慢慢修養也可自愈;可傷勢不斷惡化,這就麻煩得很了,若不能立刻製止,用不了多久廿一就得死!
  
  顧小君沉沉點頭:「卑下無能,找不到廿一大人症結所在。以我探查,陰褫劇毒傷及廿一經絡,但為害不深,傷、但無性命之害。可五臟之傷層層轉噩無以遏制,快則三日,遲則七天,大人性命不保。」
  
  妖霧追問:「依你看」
  
  不等說完,顧小君就長長一嘆:「力所不能及。」
  
  妖霧想也不想,立刻轉身跪向大聖,但蝕海身形一飄,錯開三屍不受他的跪拜:「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惜,我也沒辦法。救人非我所長,普通的度氣強元自是不在話下,不過若真這麼簡單,你們也無需求我了。」
  
  如果真能救,蝕海不一定會出手,他還要存留實力應付後面的凶險。可是廿一生死的關鍵根本不再蝕海想不想去救,而是大聖明白,自己根本都救不了他。
  
  妖霧面色蒼白。
  
  七十三鏈,是兇猛力量,是絕倫法寶,除此之外,對陰陽司忠心部署來說,它更是一個不滅神話,一樁虔誠信仰!一環斷,則寶物毀,若有的選,妖霧寧願以自己性命換回這一環鍊子,魂飛魄散在所不惜。
  
  妖霧不起身,身形一轉又跪向蘇景:「請再費心,哪怕只一線希望,也莫放棄。」蘇景還未撤手。為妖霧保留了一點點虛弱希望,即便連妖霧自己都不覺得蘇景能救回鍊子,
  
  「我要陽間多出一個娃娃,女娃,長相得和我想得一模一樣的!」蘇景說了句怪話。
  
  妖霧愣了愣:「什麼?」問話同時,他也恍然大悟怪話?這話再如何奇怪,歸根結底,也是個'要求',這樣的時候,蘇景提了個要求?那意思也就再明白不過!妖霧的身子一軟。跌坐在雲駕:「只要能救回廿一大人。哪怕你要吃我,我都自己洗乾淨跳進鍋裡!」
  
  他不曾察覺得,自己的聲音憋悶異常,這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說話。堵住了。堵得他想哭。
  
  說過怪話。蘇景又做怪事:手仍搭在廿一鏈胸口,身體則一轉,跪向了妖霧:「多謝。」
  
  跪向妖霧。是因蘇景本就會救人,他自己想做的事情,無需別人來求,更無需妖霧跪禮,他還對方一跪。
  
  也是因為他本就要救人,所以那怪話不能算'要求',而是個請求,所以要說那兩字:多謝。蘇景還沒想過自己的天道是什麼,但師尊的天道是公道,弟子需得盡力做個公道之人唯此才是對師父的尊重。
  
  看上去,蘇景這次說話做派簡直荒唐可笑,但沒人笑,就連一貫看蘇景不順眼的顧小君,俏面上也升起了古怪神情,不信、敬佩、詫異,還有因蘇景能救廿一大人而來的由衷歡喜。
  
  「幾成把握?」妖霧問出最關心的事情。
  
  「盡力而為。」
  
  沒有把握,半成也談不到,蘇景只是有了個想法,覺得可以試一試,具體能不能成功,他不知道。
  
  戚東來曾和蘇景出生入死,曉得此人做事自有分寸,本不想說什麼,但見蘇景全無把握,戚東來忍不住皺起眉頭:「大敵當前,凶險莫測,你自己想清楚。」
  
  蘇景一笑點頭:「我曉得,放心,於人有益於我無害的。」說著,始終按在廿一鏈胸口上的手,五根手指忽然跳動了幾下,銅澆鐵鑄般的廿一鏈身體猛一震,自眾人眼前消失不見,進入黑石洞天。
  
  這次連名字都沒喊就把人收了,白哼雲哈相顧駭然,簡直想不通這位仙主究竟有多大的本領。
  
  廿一鏈進入黑石同時,蘇景的一道神識也投影而至,仍守在傷者身邊。滿天赤霞、無盡大海,海中劍意結形,如魚群游弋不休;而那鋪滿蒼穹的赤色雲霞便是蘇景囤存於此的陽火真元。
  
  是洞天,也是穴竅,神識投影在這裡,無論行動說話或施法行功全無差別,蘇景開口一聲敕令響亮,洞天內彌蒼穹的陽火雲霞遽然流轉,陽火精元化歸烈焰本形,滾滾翻騰不休,片刻之後自蘇景頭頂百丈處結做巨大漩渦,瘋狂旋轉。
  
  蘇景心念再動,天空火漩之中,一條火蛇激射而出烈焰如雲,火蛇像極了一道霹靂,烈烈燃燒的、金紅閃電!
  
  '閃電'打下,正中傷者眉心,即便人在混沌中,神志完全泯滅,廿一鏈仍是被打得痛吼一聲,身軀猛震。但事情遠遠不算完,蘇景咒法相催,一道、十道、千百道陽火驚雷轟落礁石,重擊廿一鏈!
  
  印堂、人中、丹中、心胸、丹田火雷狠辣,每一擊都落於要害。
  
  本能使然,廿一鏈開始苦苦掙扎,但以他的重傷之身,又如何能掙得脫蘇景的全力猛攻,過不多時廿一鏈最後哀嚎一聲,身體一軟,彷彿爛泥似的癱於礁石,再不稍動了。
  
  洞天之內,蘇景額頭冒汗,不是累得,是緊張,他也拿不准這就打死了?但陽火霹靂不能停歇片刻,他得接著打。
  
  冬天之外,妖霧皺眉打量著蘇景:「不是說療傷嗎?怎麼收起來了事?」
  
  鬼差不曉得蘇景身上還有兩大洞天穴竅,三屍中雷動笑道:「孤陋寡聞的小鬼,你家蘇大人把廿一鏈送入穴竅洞天,這會應該早都開始為他療傷了!」
  
  妖霧聞言一喜,追問蘇景:「情形如何?」
  
  心神十立,肚子裡施法全不過佔用一道心神,其他全無妨礙,蘇景應道:「放心,大有好轉。」說話時,蘇景的笑容穩穩噹噹,目光卻閃爍得利害,不過他眼簾低垂,妖霧和顧小君都看不出來,兩位差官相顧歡喜。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7:01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