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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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903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3 21:46
  第五四五章 金烏兩變

  陸老祖的向道之心夠不夠堅定?比起三屍吃喝玩樂的根性,老祖向道只能算是『朝三暮四』。殺了三屍或許不難,想要點化他們?除非天在下地在空、男人生子魚兒鳧火!

  赤目從純黑中轉了一圈,全不受影響,拉住雷動反復掰扯芥末饅頭的事情。

  蘇景對王靈通道:「沒用的,還是說些正經事吧。」

  見赤目無恙,王靈通初時面露驚詫,但很快便告釋然:「這位紅眼睛先生來歷非凡,生為異數仙佛難度難怪  。他去領悟真相,原來是存了消遣我的心思。」

  明知赤目存心戲弄,王靈通卻全無怒氣,心平氣和地與蘇景對望:「或者,小九王試一試?真相盡在眼前,老漢真心不想與諸位為敵。」

  蘇景痛快點頭,一字應答:「好!」連個准備功夫都不需,一步逾距直接跨入『三丈黑』。

  濃重黑暗隔絕一切,無人能在外看穿其中,即便王靈通也不例外。蘇景進去之後,暫時沒了動靜。

  三屍混不理會,拈花赤目一起說雷動在輸掉的饅頭上抹芥末不厚道,雷動強辯芥末比饅頭貴多了;顧小君、妖霧兩位陰司差官全神貫注盯住黑暗,心中惴惴此刻盡歸於目光內的專注;戚東來不看黑暗,把目光駐於敵人身上,是留心戒備、也在尋找偷襲的機會;大聖則始終一言不發,抱著膀子站在旁邊。神情冷厲。

  不久,黑暗之中,忽然傳出蘇景的笑容。聞其聲,王靈通眼中喜色一閃笑就對了,當初他自己也笑出了聲來,置身純淨領略安寧,笑是唯一的情緒!可沒想到的,蘇景的笑聲才一落下,黑暗中陡然又掀起連串慘叫!再一眨眼,三丈黑暗轟然崩散!

  而從黑暗之中『散』出去的。又都是些什麼東西啊!一個翅膀大一邊翅膀小的畸形怪鳥、長了七條腿首位都生著一顆腦袋的古怪老鼠、八條腿但腸穿肚爛卻偏偏不死的噁心蜘蛛各種各樣的醜陋怪物。自黑暗中瘋狂逃散。

  突生異變,戚東來、鬼差都吃驚不小,三屍只撇了一眼、神情淡然無動於衷:當年在南荒深處,走進墨巨靈屍身侵染成的那一片黑暗時。也發生了差不多的事情:一輪驕陽照耀、濃黑化形潰散!

  墨巨靈一脈以滅日為大願;而金烏陽火也正正是墨巨靈玄法的剋星。

  那時蘇景深受重傷。尚在衝煞的修行之中;今日蘇景真元盈滿、已跨入寶瓶精修。

  那時黑暗。源自古怪天魔真身,無數年頭沉澱;此刻三丈黑,只是一個魔靈信徒『借來』的法術。

  此消彼長。破這區區三丈沉黯,不過蘇景舉手之勞。

  黑暗散去,蘇景顯身,果不其然在他手中托了一枚鵝蛋大的小小金輪。揚手一拋,法術不停,小小金輪一劃二、二做四一枚一枚飛散開來隨即化作千百道金紅烈焰,追射於正逃散的怪蟲惡鳥,頃刻間便將那些醜陋東西焚燒成煙。

  三丈黑沒了。

  陽火剿殺了怪物後,領奉蘇景心意重新凝聚一團,扶搖直上升於百丈天空,雖小,卻也足明耀一方!

  蘇景在笑,沒有譏誚、不存嘲諷,更沒有惺惺作態的假和藹,只是最最單純的欣然:「我的金輪算不得真,但也不是假的你連這一重都未能看透,還奢望著要『點化』我?你不如伏圖聰明。那時他一眼就看出我陽火真髓。」

  王靈通的笑容早就變了樣子,『真相』變成了爬蟲、被焚燒的惡臭四溢,他又哪還能再笑得出來!眼中和煦一掃而空,換而陰冷,盯住蘇景:「那就只能按照規矩來了。」

  蘇景一哂:「終於肯說正經事了?」

  這個時候戚東來忽然身形一閃,凌空斜飄三十丈。不過他行動的方向,並非包圍敵人,而是從同伴之中把自己『摘』了出去,臨陣脫逃似的。

  數不清第幾次,顧小君又皺起了眉頭,這女人喜歡皺眉,瞪了戚東來一眼。

  戚東來泰然以對,聲音嫵媚、解釋:「我不是逃,是離他遠些。」說哈同時他伸出手去指蝕海大聖之前他就站在蝕海身旁。

  看似荒唐,實卻是無數凶險惡戰歷練而成的一重明銳心智:自己一行有大聖『在手』,王靈通還敢顯身、還能如從從容?或許他是狂信之人,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但也大有可能的,他有對付大聖的手段和信心!惡戰將至,戚東來設身處地,若自己是王靈通,出手就非得先毀去敵人中最凶猛的大聖不可。虯鬚漢有自知之明,還是躲得遠些踏實。

  三屍在『逃跑』的心智上,也不比戚東來差多少,得他一句指點馬上想明白其中關竅,顧不得再說饅頭芥末,各自腳踏童棺飛散開去,雖有不死之身,但死一次太疼,能免則免,離大聖越遠越好。就連蘇景都把火翼一展,也遠遠躲開了蝕海。

  妖霧左右看看,拉起顧小君也散開了。

  蝕海似是有些意外,不過他未發怒,反倒是笑了起來,眼角眉梢、唇邊口畔滿滿陰狠!他知道自己有危險,可危險又何妨,大聖自度:我比危險更危險!王靈通真有斬殺大聖的辦法?大聖領教!

  還沒開打,大樹未倒猢猻先散,這氣勢也實在沒什麼可說的了,蘇景還仿佛就站在蝕海身邊似的,臉上一丁點尷尬都沒有:「有件事我沒想明白,爾等滅日怎麼滅到幽冥來了?陰世裡有太陽嗎?」

  王靈通臉色難看,但還是回答了蘇景所問:「陰陽兩界都離不開太陽。不過相比陽間,陽光對這陰曹更『復雜』些。」

  蘇靜不解:「還請詳解,感激不盡。」

  「再簡單不過的事情,陽光之中有些東西是這世界所需,比如暖意,沒了太陽,此間立刻滑入無盡陰冷,那極寒能凍碎古往今來、能凍跨時間,根本不是有修為就能抵御的;可陽光之中也有些東西,對幽冥生靈大害,比如你在陽間時應該知曉的,鬼魂怕日出,一照便如熾焰加身,會被活活燒死。」

  說到這裡,王靈通稍加停頓,容聽講之人思索片刻,再開口時真正給出了答案:「所以幽冥中太陽還在,只是它變了形質。變得比著陽間要冷一些、光芒淺淡一些,且收斂了光中那些對惡鬼有害的『東西』。明白了?太陽仍在,只是略作改變,消隱了形跡,不可見也無所察覺罷了。」

  蘇景從未聽說過這種說法,心中驚訝顯於神情:「那陰間裡的太陽,和陽世間的金輪」

  王靈通曉得他想問什麼,不等說完就點頭篤定:「是一枚。陰陽兩界只有一顆太陽,但一顆太陽會有兩形變化。陽間驕陽,熾烈醒目;陰間金烏,匿蹤斂形。」

  蘇景問:「這番道理,不是你自己悟出來的吧?」

  「我又哪有這等道行,」王靈通不居功,緩緩搖頭:「是靠著他們的提點,我才得以知曉。」

  遠遠的,赤目忍不住插口:「眷顧著人還照看著魂,太陽大慈悲!這麼好的神物,你真捨得把它毀去?」

  王靈通回答平靜:「領受不到真相之人,只能永墜愚昧,歸宿才是慈悲,你永遠不會明白。」

  得聞一重真相,心中添三分驚訝多七分歡愉,蘇景仍笑著,繼續追問:「你說的他們,在此間?你說的歸宿,是何處?」

  似乎兩個問題都有些難以回答,王靈通低下頭沉思片刻,再開口時:「死。」

  一個字,還有一道法術。

  毫無徵兆之間,天空裡落下一隻黑色大柱,覆於蝕海大聖頭頂,豎直著狠狠砸落。

  蝕海面上陡顯猙獰猙獰,就是大聖留在眾人眼中最後的神情,黑柱落、蝕海潰!不存巨力碰撞、不聞轟烈大響,不見法術激蕩,一聲蝕海的凄厲慘叫過後,就只剩寂靜。

  仿佛死去千年的寂靜。

  突兀而來、突兀結束。

  大柱穩穩佇立地面,擴七丈方圓,高近百丈。直到一切結束,眾人才驚駭看出,又哪裡是什麼柱子,明明白白,從天而降的是一根手指!

  黑色手指,其上不見手、腕,更毋論臂膀和主人,就那麼孤零零的一根手指頭,按下來、按住了、按死了蝕海大聖。

  全不受控制的,蘇景有些恍惚,想起齊喜山巨靈足那一次滅頂之災,今日往日,兩場大難何其相似,差異不過前為一足今為一指,而這一指之力,比著那隻腳強勝出一座天地!

  寂靜過後,驚呼聲起,三屍、戚東來、兩個鬼差,即便猜到王靈通有驚人手段來對付大聖,但也萬萬不敢想這過程竟會如此簡單。大聖敗亡?如此簡單?

  王靈通又笑了,一如先前,與人為善的笑容,可他手中再起的法術又哪有『善』,血腥熏天,戾氣縱橫!三千道煞血長絲自他雙手噴起,根根鋒銳激射蘇景。

  先殺大聖,再斬蘇景!

  認真感謝塵霄生盟主的再次飄紅,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很感動。支持我都看在眼裡,也真的記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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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1:36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3 21:51
第五四六章 你來

  先殺大聖,再斬蘇景!

  以『黑暗』一脈的玄法修持而論,王靈通遠遜南荒伏圖。

  那伏圖被墨巨靈屍身侵染、修行無數念頭,已得屍人靈線牽,力量何其可怖;王靈通拜奉墨巨靈不過是這幾年的事情,就算再如何勤奮修行,時候終歸短暫不過他是王靈通。

  即便不提墨巨靈的傳承,他也是肆悅王麾下第一猛將,縱橫幽冥數千年未嘗一敗的猛鬼凶魂!在他面前,摘裘錦綸這些小鬼王,無異鼠蟻蟲豸  。更何況『黑暗』玄法奇妙,助他自身修為大漲。

  他殺蘇景,用自己的本事就足夠了。

  三千血絲如針如電,必殺蘇景。

  蘇景瞳孔猛縮,面上笑容早已變得陰冷凶狠,迎面於生死殺劫,身形如山巋然不動,單手一翻同時昂首開口兩字敕令如雷:「你來!」

  『你』在哪?

  『你』在山中,山在盤內、盤在蘇景手上。

  蘇景口中『你』,盆景山中妖,蛇妖老祖、蝕海大聖。

  大聖出,妖威崩裂,滾滾威勢如山如海,浩蕩撲向王靈通;

  大聖出,妖風鼓蕩,滿滿腥臊、鐵灰色的污風席卷,猛鬼血絲一入污風,立刻發出『吱吱』地尖細慘叫,好像被長針刺入頭頂的蚯蚓,瘋狂扭曲起來,再沒半分威力,只剩痛苦掙扎。

  蝕海獰笑桀桀,先破掉猛鬼法術。正待爆起雷霆狠擊打王靈通一個神魂盡滅之時,卻突然臉色驟變,半人半蛇的凶蠻小子怒聲叱喝:「混賬!」

  下一刻煙消雲散,滿天妖威收斂、法術威力消散,王靈通趴在地上,口中紫色煞血噴湧,戚東來就站在他身後,對蝕海笑道:「大聖謬贊,愧不敢當。」

  之前、瞬瞬,蝕海正要出手。戚東來突然搶先動法。一擊狠辣偷襲,正中王靈通後腦。修為相比,王靈通就算打不過天魔宗掌宗魔君,也絕非戚東來能夠對付的。放在平時戚東來想要偷襲此人純粹妄想。

  可偷襲。講究的不是出其不備、拿捏時機嗎?

  不是王靈通差勁。只因自己滿心篤定,大聖已經被那神奇寶物按死,又哪想到蝕海重新竄了出來。絕不可能的事情發生在眼前,加之大聖妖威強猛得催魂奪魄,王靈動心中又驚又駭又錯愕,僅剩的清明心識則全力行功戒備,准備迎接蝕海的可怕反撲,全不料後面來了一下子狠的

  從遠古時、大聖准備對付滅世流星卻被東方劍西方禪搶先毀掉那一次之後,蝕海就最恨自己想打的人被別人搶著打了。凶蠻小子擰著眼睛,死盯戚東來,說不定下個眨眼間他就會大口一張把虯鬚漢生吞了。

  蘇景趕忙打圓場,走到兩人之間:「戚東來,你不對啊,你不對!這背後偷襲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

  戚東來笑嘻嘻的:「我以前可不知偷襲為何物,這不是近朱者赤嗎?」

  蝕海憋了一肚子邪火,可又哪能真把戚東來給撕了,怒氣無從發泄,反正戚東來開口他就罵,繼續怒叱:「有豬什麼事兒!你莫瞧不起豬,朱家也有大聖,一口九齒釘耙殺滅四方無人能敵,想做誰家女婿就去做誰家女婿,本領委實了得!」

  大聖沒讀過漢家的書,戚東來一時沒反應過來:「沒豬什麼事啊,誰說豬了?」

  三屍急急忙忙開口,各抒己見各有見地,場面轉眼亂成一團,各說各的糾纏不清。

  王靈通未死,俯倒在地,耳聽著眾人聒噪、想著自己竟然被這樣一群渾人放倒,心裡不是個滋味

  戚東來惹人厭,平日裡都沒個正經樣子,可他的修為在陽間年輕修家之中,為翹楚而當之無愧,全力偷襲著實凶猛,王靈通全身的修為都被打散,莫說催寶動法,就連翻個身都做不來,但他的神志仍清醒,他想不通。

  拜奉真正仙神之後,受賜三件寶物,王靈通奉命助守於此。平時大小事情都由姜蔡搭理,等閒的擾客無需王靈通出手,除非來了真正難纏之人。

  三件寶物,一是『三丈黑』,蠱惑人心,把敵人變作同伴,能收服敵人才是上上之策,結果被蘇景一枚太陽給燒掉了;

  二為『神仙指』,威力磅礡一擊致命,若不能收服敵人,直接一根手指頭碾死,明知對方有大聖同行,王靈通還敢顯身依仗的就是這件寶物。以他的境界,既量不出蝕海的本領也探不明手指的力量,若是以往,他或許還會擔心,這個手指能不能對付蝕海,可如今他已是狂信之徒,他信了那墨巨靈就是天神,自不會再把蝕海放在眼中,神仙賞賜當然遠勝蛇子妖精。不過這件寶物也不是隨便就能用得,每動用一次就得溫養六個月才能再次發動;

  第三件寶物名喚『天羅睛』,方圓三千里內,任何異動都逃不過此寶洞察,這不算多麼神奇,關竅在於被查之人哪怕護身靈識再強,也不知自己被監視了。蘇景一伙打著骨牌坐著大蛇來得轟轟烈烈,一舉一動都在王靈通的掌握之中,現身之前,他看得仔仔細細。

  就是因為看得仔細異常,所以他想不通,蛇妖大聖真身而來,到了地方化做凶蠻小子,和蘇景等人有說有笑,且還施展法術搜探四方,他就是真正、真實的大聖啊,明明已經被按在手指下,怎會再從盆裡跑出來?除非蘇景身邊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大聖狂信會讓人盲目信任、思想偏激,但不會把人變成傻子,王靈通至少還明白『孿生大聖』這種可能實在微乎其微。

  「啥時候掉包的?」妖霧看了看蝕海大聖,又看了看此刻仍佇立地面、仿佛一根天柱似的黑色手指,問蘇景。

  蘇景這個人,一大堆身份名頭,隨便拿出一個都高高在上了不起得很,可他的本性,和那些德高望重的名銜一個都配不上,心思跳脫開朗活躍,做了得意的事情他是一定會得意,眉飛色舞,哪有大判風儀:「大聖發動三百灰風搜索千里,我不服氣,抽絲金輪跟著一起搜來著,還記得不?」

  說到這裡妖霧就恍然大悟:「那顆太陽爆了,火把你們卷了」

  蘇景笑而點頭:「不錯,借著火焰遮擋,請大聖歸山,以蜃玉化形。」

  這個時候大聖的悶氣漸漸消減,插口道:「之前他傳音入密,說是情形不善,須得小心些。」

  確是不善,蘇景一道地方就察覺到墨巨靈的氣意,又怎麼可能會『善』!以蘇景的性子,若是出征打仗,最強猛的手段是一定一定會小心藏好的,可這一趟是陪十六『衣錦還鄉』,一路威風凜凜地過來,大聖早都露了形跡,只好用個掉包的辦法了。

  蘇景不知道敵人早已暗中窺探,但小心些總是沒錯,真大聖收藏令牌之內、擺一個假的在身邊,蘇景覺得踏實多了。

  戚東來從旁邊點頭,柔聲笑道:「我還說呢,從大聖搜過四方之後,幾乎就不說話了,原來是假的。」

  赤目關心寶貝:「蜃玉呢,不會被手指頭碾碎了吧?」

  蘇景一笑淡漠:「能詐了敵人,能打出勝仗,更要緊的能讓大聖免於險地,蜃玉毀了也值得。」

  「不值!」赤目大怒。在他心中,大聖雖好但還是寶貝更值錢。

  眼見大聖的眼神又告凄厲,蘇景趕緊翻手把那顆紅色石頭亮出來:「祭煉不輟,使用寶物又有精進,只幻化個把人物,無需將蜃玉擺出去。」

  赤目轉眼改怒為喜:「沒擺出去啊擺出去也無妨,為讓大聖能免於險地,就算蜃玉毀了也是值得的。」

  妖霧飛得歪歪斜斜,圍著那根手指仔細打量,赤目和拈花也跟在他身後一起轉圈,妖霧是在探查這古怪寶物上蘊藏的力道;兩個渾人矮子則另有想法,拈花口中咂砸:「肯定不是拇指和小指,剩下三根手指的哪一根?」

  赤目眼中紅芒閃爍:「這麼長,應該是中指!」

  「真人高見。」

  轉過一圈,妖霧望向大聖:「若你迎頭以對此寶,擋得下嗎?」

  大聖面色鄭重起來:「此物非凡,若我全盛時,可閃身躲避,揮手擋下也不難。現在的話多半是躲不開的,只能張口吞了它。」

  吞了也算吃,說到本行雷動插口:「不會被砸爛肚腸嗎?」

  「身魂不屬,是協調毛病,讓我反應變慢、該使的力氣使不出來,但身體堅韌一如往昔,憑這根手指頭,還毀不掉俺的肚腸!」大聖笑了起來:「就這麼說吧,了不得也就是拉個肚子,一泡稀的事情!」

  笑聲之中,大聖先望向蘇景:「你讓我回山的意思我明白,不過你還是小看了我。」說著,眼中凶光一閃,他再望向伏地難動的王靈動:「小鬼兒,你信錯了狗主!狗主賜你的寶物,你以為依仗的大手段?不過老子眼中一泡稀!」

  雷動眉頭大皺,口中喃喃:「說著說著吃的怎麼又聊到屎了。」

  妖怪說話什麼時候講究過,尤其還是蠻荒古時的妖怪,蝕海不理雷動的嘟囔,游身上前,蛇尾微微一陣化作雙腿,跟著他抬起一腳,轟地一聲大響,天柱般的手指歪斜翻滾,被大聖爺踢飛,飛得遠遠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1:39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4 01:27
第五四七章 第二條規矩

  『墨指』飛走,旁人都沒什麼反應,唯獨赤目真人,口中怪叫一聲,急急忙忙躍上自己的童棺,離弦箭似的追了下去

  不多時,身形不及常人一半的紅眼矮子抗著那根巨大的手指頭跑了回來,人還未靠近,嚷嚷聲先行傳道:「這『墨指』威力了得自不必說,形質也頗為尤其,似金銅卻多出些柔軟;如玉石有藏了幾分溫暖,它是不是墨巨靈真正的手指頭不好說,但大好寶貝絕錯不了!就這麼扔了,暴殄天物,要遭報應你們為何都是這般模樣?」

  赤目跑到近前,放下手指頭,面前眾人個個面色古怪,似笑非笑的。

  「是寶物?」蝕海揚眉,問了句廢話。

  赤目篤定點頭:「錯不混賬!」話沒說完,蝕海又一腳把手指頭踢飛了,赤目大罵同時又登上童棺追去,和上次一樣,搶在『墨指』落地前他就趕到、扛住。

  兄弟情深,雷動和拈花也跟了上來,口中一個勁地勸:「別追得那麼著急,好像狗兒追骨頭追樹枝麼。」

  遠處,蝕海、戚東來、妖霧等人個個大笑開心,一貫性情暴躁的赤目此刻居然心平氣和,先問雷動:「若飛出去的是個肉包子,你追不追?」再問拈花:「若飛出去的是個光溜溜的大屁股小妞,你追不追?」

  兩兄弟點點頭,旋即若有所思。赤目真人微微一笑:「那些無聊人物,怎懂得你我兄弟心中所求、怎能解你我兄弟腳下大道,不必理會,讓他們笑去。」

  雷動拈花開惑,一人一副神仙模樣。

  一旦離開離山,蘇景身邊的正經人總是不多,他早都見慣了各位渾人各有各的渾,也不理會他們,伸手一引,一道金風飛旋。把地面上的王靈通扶坐起來:「還有不少疑惑。望你能做開解。」

  慘敗之下,王靈通不似伏圖那樣失心瘋狂,面上恢復了溫和微笑,緩緩搖頭:「我想說的。不用你問自會說;我不想說的。滾滾熱油也炸不出半字。」說著。他轉目望向自己的同伙鬼王:「師兄,走好。」

  姜蔡面色微微一變,似是還想再說什麼。身體卻陡然一僵,眼中兩道黑血淌出,就此氣絕身死!

  眾人同時一驚,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王靈通沒出手、更不曾施法,就只憑一句話、四個字,便結果了自己的同伙。

  「他的性命,與我心中一念相牽,只消我一個念頭,姜師兄就會魂飛魄散。」無需追問,王靈通給出答案:「這一重仙佛法術,是他們加持於我的。」

  雖然師弟,但王靈通才是此地主事之人,敗局已定時,他毫不猶豫誅殺手下!

  妖霧惱怒,恨聲道:「小小鬼王死了算得什麼,你王靈通還活著!」

  小鬼差說話之際,顧小君已然飄身上前,一隻手掌穩穩按住王靈通的天頂:不是要以滅頂相逼,正相反的,她以判官法術加於囚徒之身,玄法行轉護持王靈通的元魂,以防他會自裁。

  被按住頭顱,王靈通費力搖頭,聲音和藹:「放心,我不會自裁,我現在也沒那個本事了;更請放心,我不想說的事情,一定不會吐露。」

  妖霧面現獰笑:「落到咱們手中,吐露不吐露,由不得你說了算,顧大人,且搜他一搜!」

  顧小君手上另一道玄法升起,搜的不是身,而是魂。判官秘法,施展之下囚徒腦中所有念頭、所有記憶都會被搜羅一空,不用囚徒開口,更不給犯人隱瞞的機會。可很快顧小君就皺起了眉頭。

  「沒用的,我的心識有神靈真法相護,你若強搜,真法會先毀去我所有心識,我變成了個痴子,你們仍一無所得。」王靈通語氣淡然,狂信之人,蝕骨之痛難敵心中所信、身死魂滅不及心中所向,他不怕,什麼都不怕。

  不再理會兩個差官,王靈通望向蘇景:「怎樣?現在動手施刑,還是先聽我把想說的說了?」

  蘇景在他對面坐好,點點頭:「你講,我聽。」

  「兩件事,一是你們走不了了。」

  蘇景不急:「願聞其詳。」

  「我有一方鐵陣盤,得自於賞賜,一旦發動,除非我改變主意,否則七百里封天閉境,無論是人是鬼還是傳信靈訊,七年之內再休想離開此間。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是以你們誰都走不了莫心急,聽我說完」,話說一半,見蝕海等人又面露冷笑王靈通搖了搖頭:「鐵陣盤沒什麼特殊力道,但它可借法,借了你們要找的那方『浩瀚天海』之力來封閉七百里大天地,想要衝破桎梏,除非你的力量能滅掉整座浩瀚天海。若不信,大可試一試,不過沒用處,我勸你們還是省些力氣。」

  算是解釋,但不明不白,王靈通沒有再細說的意思。

  蝕海的性情桀驁,如何能信這個邪,怪笑一聲飛身衝天,急急向上一陣,抬手連串凶狠神通打出泥牛入海,借法而成的封疆法術巋然不動。

  大聖不見氣餒,正待再施法強衝,蘇景將他喚住了:「待會再試也不遲。」

  王靈通對大聖衝擊禁制全無反應,口中話題換過:「第二件事,我受命駐守此地時,他們給我留下了兩重規矩。第一個規矩先前已經說過了,外人來騷擾,能糊弄走最好,糊弄不走便不必走了。」說到這裡,王靈通嘆了口氣:「你們現在走不了了,這第一個規矩我完成一半。鐵陣盤封疆只有七年之效,你們不是真正走不了,只是暫時被留下來。」

  咳嗽、嘔血,王靈通傷得奇重,口中湧出鮮血時他的身體抽搐急促、面上筋肉都告扭曲了,可他的目光出奇平靜。

  蘇景伸出手,拿住王靈通的脈門。小師叔也是喪修餘孽,對屍脈鬼絡熟悉得很,一道金風注入助他抑制筋脈劇顫、消除痛苦。

  很快,王靈通重新穩定下來,對蘇景點頭:「多謝。」

  實實在在的謝意,全無虛偽做作,金烏洞察一清二楚,蘇景有些好奇:「不恨我們?你和我說過的那個伏圖不太一樣。」

  王靈通笑了笑:「心性有別吧。」

  幽冥風傳,王靈通凶猛、王靈通可怕、王靈通曾於哪一戰中殺滅哪個厲害鬼王、王靈通又在哪一役中屠盡千萬惡煞但風傳中從未提到過的:王靈通是個祈求心靜的鬼。

  他為肆悅王做事,打仗、殺人甚至屠城,血腥事情做得多了,可再如何血腥,於他而言只是在辦差。他殺人不是因為他憎恨對方,只因對方是敵人。反過來,他從不會因恨殺人實際裡,自從修行有成,他就再不恨任何人了,他自己也不太確定,自己到底還會不會『恨』。他只求平靜,求得幾乎失去了『恨』這種情緒。

  這一次也是一樣,他信了墨巨靈,他要維護心中所信,敢於冒犯之人他一律斬殺不留,可是在他心中,不恨蘇景一行,即便他敗了、遭重創,仍不恨。

  敵人就是敵人,須生死相見,但與恨愛無關。

  蘇景再送王靈通一段金風真元,遠不夠他興風作浪,但能助他守住經絡、防止傷勢惡化和下一次巨痛侵襲,隨後蘇景打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說。

  「現在的情形,就得按照第二個規矩來辦了。」王靈通也不再道謝,言歸正傳:「第二條規矩是,我若攔不住,就把你們放進去。」

  雷動斜挑著眉毛:「這是什麼意思?先拼命攔著,等攔不住的時候再放進去一開始又何必攔?」

  「退而求其次唄。」戚東來的腦筋更活絡些,說出了關鍵。

  雷動明白了,給仍自糊塗的赤目解釋:「蘇鏘鏘偷東西,咱放哨,有人來了、發現了,咱就把他殺了滅口!萬一咱殺不了,就開門放他進去讓蘇鏘鏘殺,反正不能讓他走了,七年以後他會去喊官差回來,那時候蘇鏘鏘還沒偷完,會壞了好事。」

  「咱仨都打不過的人物,蘇鏘鏘能打得過?」拈花糾正:「得是咱仨偷東西,蘇鏘鏘看門。」

  王靈通看著蘇景:「門將開,不由得你們不進。若要殺我,趁現在。」

  沒有半字廢話,蘇景動法,一道陽火打在王靈通眉心,心境平和的猛鬼閉目、摔倒,再沒了反應。

  「殺了?」大聖問。

  「暈了。」蘇景搖搖頭:「不想殺,他受墨巨靈法術沁染時間尚淺,陽火或能洗淨、還他一個清明神志。」說話間又一道金風卷過,將王靈通送入盆景山。

  差不多同個時候,突然開始天搖地動,大聖望向蘇景:「走不走?若走,我再試著去轟一轟封疆法術,未必砸不開!」

  另一邊的顧小君則冷聲道:「若能走,隨便你們,但我不走!」尤大人身在險境,哪怕『浩瀚天海』是一口煉魂油鍋,她也要闖一闖!

  小鬼差妖霧則實在多了,單膝一曲跪倒於地:「蘇大人,求請援手、感激不盡!」什麼時候可以鬥氣,什麼時候要以大事為重,妖霧分辨得清清楚楚。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5:21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4 21:09
第五四八章 翻天覆地

  又是金風一卷,蘇景扶起小鬼差:「不敢當,一起去。」

  十花判借法維持陰陽司只是權宜之計,輪回安穩終歸還要靠尤大人,尤朗崢就在『裡面』,身陷困境、不知還能堅持多久。蘇景臉皮厚、不講理、喜歡玩耍胡鬧可他也是離山弟子,承天護道義不容辭。何況,就算他想走,身內第十一魂屠晚也未必答應!

  天搖地動,來自乾坤的顫抖愈發劇烈,蘇景只以真元行運護身,不施展其他法術,更不去相抗外間的搖晃,盤膝端坐地面,等著王靈通所說的『非進不可』  。

  蘇景要『進去』,戚東來開口相詢:「真要進去?可有把握?」語氣懷疑,但不存反對,僅只詢問而已。

  「有個狗屁把握!」無需蘇景回答,雷動就開口相應,滿滿的不痛快:「每次皆如此,蘇鏘鏘,恁地任性!」

  「成天隨心由性,可惜我三兄弟驚才絕艷,居然托生到這小子身上!」拈花一樣不高興,不想去。

  「蘇鏘鏘心性不穩,枉為東天劍尊之首!」赤目忽然想到了一件要緊事:「今時此刻,罰為東天劍尊之末,排名重新來過,東雷動、天赤目、劍拈花、尊鏘鏘。」

  「這個還有待商榷啊。」拈花的語氣變了。

  蘇景哈哈一笑:「你們三個差不多得了!不就是陪十六回個老家麼,多大事情。」說完。他把目光一轉望向戚東來:「若能留下的話,或者你留在外面?」

  三屍、大聖、小蛇都與自己同命共生,顧小君、小鬼差營救自家大人屬分內之事,唯獨戚東來,他犯不著跟著一起進去冒險。

  虯鬚漢搖了搖頭:「一起去吧。」

  此事的確與他無關,但他非去不可,兩個他不願解釋的緣由:一是他在師門『劫罰』中,天魔宗的規矩,在劫罰中只能迎難而上,於戰不可避。被罰入幽冥。或許魔君都不再把他當成門人弟子。可戚東來仍當自己是天魔門生。

  另則,憎厭魔,天憎地厭,唯獨太陽不會嫌棄自己,誰滅日。誰便是戚東來的生死大仇!

  虯鬚漢四字平淡。心意卻再明白不過。蘇景不相勸,把語氣一整,鏗鏘道:「大聖且請歸山。十六返回令玦,三屍請戚東來一同駐進黑石洞天。」

  眾人齊動,轉眼隱沒蘇景身中,繼而近千五百氣路盡開,道道火蛇蜿蜒,一方烈火『牢籠』,將蘇景、顧小君、妖霧籠護其中。

  嚴格以論,兩個陰陽司的差官還算不得蘇景的自己人,若把他倆收入體內,無論黑石洞天還是罪惡罡天都有些不太適合,只有放在身外,結赤炎以護。

  震顫劇烈,顧小君還能坐得穩當,小鬼差妖霧則東倒西歪,根本站不住腳,所幸他腰上又被蘇景以陰風結索牢牢綁住三兩個呼吸功夫過後,外間三人猛覺得天旋地轉,眼前光暗交替、七彩閃爍繽紛。

  修行境界還不到,蘇景在如何努力也沒辦法抗拒本能,雙目緊閉。又再過了片刻身體猛地一沉,晃動休止閃爍不見,眼中只剩無盡幽幽青綠。

  如雷咆哮、振翅風聲,火籠之外北冥巨鯤、千翅螳螂兩頭惡物顯身!另外一聲長劍輕鳴,如龍吟悠揚:蘇景知道『進來』了,三劍並起,嚴加戒備。

  急急忙忙開目,護身靈覺四散洞察八方幽綠的世界,乍一看和『外面』沒太多分別,但若稍加留意便能發覺:此間更純粹!

  那幽幽之中暗藏的深邃、詭怪,那綠色的森冷、飄搖,比著幽冥世界的顏色更純粹得多。兩者間的差別,如一塊冰和一塊羊脂白玉。

  舉目遠眺,一望無際的空空蕩蕩,不見猶大判、七十三鏈,更沒有陰褫、墨巨靈。

  腳下軟綿綿的,是一片海?

  灰蒙蒙的海。確有水波蕩漾,浪濤翻卷,可是這海不倫不類,東一團西一團的拼接而成,身邊一片鼓鼓囊囊好像棉花堆,眼前一邊坑坑窪窪好像泥塘,稍遠些的海又高高鼓起像個小丘。亂七八糟,西凸東癟的怪海。

  置身海面,穩護自己與同伴,蘇景再舉目望向天空。

  「天上是什麼雲彩?如此古怪?」穴竅開放,黑石洞天中的三屍和戚東來都能看到外面情形,他們也在抬頭望天,雷動面色驚詫。

  天頂雲相詭怪:大山起伏,峰巒疊翠鬱鬱蔥蔥,但填滿視線的山都是倒扣著的,山峰向下山根在上,那山上的樹啊、草啊也皆為倒垂,甚至還能看到幾處銀簾掛於絕壁,不過這些瀑布也是『翻轉』的,水倒流,隆隆不休!

  「不是雲彩。」三屍不學無術,戚東來可不糊塗:「海市蜃樓聽說過沒有?一樣的道理,天上的是幻景罷了。」

  黑石洞天內幾人說話之際,盆景中的大聖也傳聲於蘇景:「上去看看,好像有塊山碑。」

  金紅雲駕升騰,托著蘇景與兩位差官扶搖直上,不多時飛入『天上山』中,靠得近了蘇景也清晰看到,山中一座倒垂懸崖分外醒目,仿佛被利刃拋開似的,懸崖絕壁光滑如鏡,四枚巨大的黑色鬼撰鐫刻崖上。

  這四個字蘇景都不識得,但他來幽冥好幾年,平日裡公事往來,常常能見陰家文書,鬼撰見過不少,這種文字大概模樣他還是了解的,是以現在看石崖,總覺得那四個字似是而非,和以往見過的鬼撰有些不太一樣。稍動些心思他便恍然大悟:山崖倒垂,寫在山崖上的字應該也是倒著的,難怪看不順眼。

  「寫的什麼?」蘇景望向身邊兩位鬼差官,話問出口他又『咳』了一聲,雖心懷戒備但還是失笑搖頭:小鬼差妖霧為看倒字,施展了一道法術把自己的身形也倒轉過啦,腳上頭下,可他忘了衣服,人一倒轉,袍子的下擺倒垂妖霧大人正手忙腳亂地撥擋衣服、露出頭臉來。

  四個字不難認,妖霧弄好了衣衫很快就應道:「翻天覆地!」

  聽過山碑所刻蘇景心念微轉,一道金羽領受劍諭,向著距離眾人最近的一座山峰激射而去,旋即劍破石岩的悶響大作,劍羽落處碎石飛濺林木崩碎。

  『蘇景內外』除了已經察覺真相的大聖和昏迷不醒的王靈通之外,所有人都面色微變,這『天上山』又哪裡是什麼『幻景』,它是真正土真正石真正林木傾蓋的大山。

  九霄天上,大山倒扣!

  這也算得一重提示,知道頭上的是真山,再去看下面的『海』,那海越看越像雲,連綿無盡起伏不休的雲海!

  山在上,雲在下,石崖中四字鬼刻鐵畫銀鉤:翻天覆地。

  這等景色,讓人如何能不驚詫,這個時候盆景中的大聖忽然跳了出來,垂目端詳雲上:「好像也有些字。」之前人在『海面』時距離太近,此刻飛到『山下』,視線受納更廣,反倒看得更清楚了,蝕海提息,長鯨吸水般飽飽引入一口氣,隨即用力一吹,狂風有如實質自大聖口中直泄如海。

  風呼嘯,一片雲海巨浪鼓蕩,翻卷著向四下滾滾退開,露出海中白玉似的一座小島。

  也如山碑一般,小島平平光滑如鏡,三枚黑色大字醒目。

  這次無需蘇景發問,小鬼差妖霧就認字開口:「褫衍海。」

  蝕海大聖『啊』地一聲低呼,追問:「勑衍海?」

  褫,聲同尺;勑,聲同赤,兩字聲近但音略有區別,妖霧是差官出身,平日裡解辨官書咬文嚼字本就是拿手好戲,搖頭:「陰褫的褫,褫衍海。」

  大聖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目光閃爍若有所思。

  又是幾道人影閃爍,三屍、戚東來、小陰褫也跳出來了,雷動問大聖:「你之前記錯地名了?」

  大家都知道蝕海來幽冥所為兩事,一是相助蘇景,天真傳人不死蝕海大聖才能活得安穩;另則是為尋找那位鬼仙口中的幽冥『勑衍海』。

  初聞『褫衍之地,浩瀚天海』時,誰都不曾多想,直到此刻見到這方『雲匾』,中間幾個字被直接略掉,直愣愣的『褫衍海』三個大字大聖的眼睛亮了起來,笑道:「最好是我之前聽錯了!」

  三屍對搭救尤朗崢的事情都不怎麼放在心上,雷動去恭喜大聖,赤目喃喃念叨著『陰褫老家,浩瀚天海,天在下,便是雲海了』,拈花則蹲了下來,問十六:「你家裡一切都是反著的嗎?那你也得是反著的才對。」

  十六趴在蘇景的雲駕上,聞言身體一翻,便趴為躺肚皮向上:忽啊?

  拈花大是開心:「忽啊忽啊!這樣才對,你試試還能爬嗎?」

  十六多大的本事,尾巴甩甩,肚皮向上照樣爬得飛快。

  這個時候顧小君沉聲開口:「尤大人全無音信。」

  從進入『翻天覆地』開始,顧小君就未曾停頓,一口氣接連傳出十七道靈訊,各種辦法想要尋找星月大判和七十三鏈,可始終不得音訊回應。

  三屍聞言非但不憂心,反倒在心底鬆了一口氣,赤目擺出悲戚模樣:「沒回應,應該是已經遇難了吧,那咱們就趕快回去,為他老人家操辦後事吧,人死為大,耽誤不得。」

  雷動對蝕海道:「勑衍海就在下面,你去泡吧,我們就不再奉陪。」

  拈花則規勸十六:「根雖在此,可你這一支早已飄零在外,不屬此地,看過一眼也就是了,咱這就回吧。」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5:25 編輯

eisen 發表於 2013-10-5 19:14
第五四九章 某家不強求


  三屍一樣的心思,都不想在這詭異世界中多待。

  「趁早死了這份心,不是說走就能走的!」大聖搖了搖頭:「不論什麼祕境,都會有一重開啟的法門,找不到離開辦法,想走?除非你的力氣比著這重天地更強。」

  說話間,蘇景已動身,向著這片顛倒了的天地深處飛去。

  蘇景為眾人之首,他一動餘者皆動,大聖、三屍等人都追隨身後,顧小君對蘇景道:「你在山下尋索,我入雲海查看,時時靈訊相傳!」言罷縱身躍下雲駕,一頭扎入'浩瀚天海'。

  三屍一邊飛行,心中仍自不甘,追著剛剛大聖說過的話,雷動道:「你莫大話唬人,能進來就能出去......」

  不等他說完,蝕海就笑道:「你我是如何進來的?道理明擺著的,誰能讓你進來,誰就能送你離開!」

  「王靈通?」三屍異口同聲。

  「個個蠢材,」蝕海面現無奈:「王靈通不過是個小腳色,看門卒子罷了,真正開闔大門的辦法,在他的狗主手中,想要離開?先找到狗主再說吧。 」說完,蝕海又對蘇景打一聲招呼:「我也下去雲海看看。」

  勑衍海、褫衍海,雖不敢就此篤定,但也有三五成可能,蝕海迫不及待想要去試一試下方雲海是否真有神奇之處,一頭扎了下去。蘇景急忙喊了聲:「下去後勞煩大聖照看下顧小君。」

  「曉得了。」話音落時,兇蠻小子化身巨蛇,搖頭擺尾之間掀起萬巨浪。鑽進大海中去了。

  忽啊忽啊,小十六沒急著跳海,縱身躍起纏在了蘇景的手臂上,伸著腦袋對大聖喊了兩聲,大概是提醒蝕海小心,別驚擾了它的老家親戚。

  隊伍兩分,一在上一在下,聯絡時刻不斷。彼此策應著前行,所有人都抖擻精神,或利劍出鞘戒備或真元行運蓄勢,加起了十足的小心。

  半柱香的功夫過去,山下雲上平安無事。

  逗留的時候稍久,眾人也漸漸篤定,這一方化境讓天地逆轉,似乎只是'擺個樣子',天在下,地朝上。對侵入之人全無影響。蘇景一行都還是'正'著的,行動坐臥遁遊施法全不受影響。如此想來'翻天覆地'也不過是個搏出奇的擺設罷了,看上去驚心動魄。根子上卻和戲臺子上的佈景沒啥區別。

  不過如此!

  又再前行一陣,'山下'的蘇景​​、戚東來先後心現警兆。同時止住腳步,再過片刻,前方十餘里外,一座尤其雄偉的倒垂大山,突然層林搖擺嘩嘩亂響,一條身粗足堪三十壯漢合抱,身長不知幾許的蛇形怪物自山根衝向山尖,所過之處土石開裂巨木碎裂,聲勢委實驚人。

  怪物模樣倒是和蝕海大聖有些相似,腰臍以下為蛇,蛇尾陰沉沉的黑色,間雜著絲絲銀線,身體擺動間銀線迸射璀璨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上半身有些像人,頭顱、肩膀、雙臂都齊全,但從頭到身都批滿長長的白色鬃毛,非人、而是大猿。

  毛色可能是白的,不過這怪物應該不喜歡洗澡,白毛變得駁雜灰敗,腌臢得很,一撮一撮地糾纏著,結成疙瘩無數,讓人看了就恨不得能拿上一把大剪,給它把那身髒毛剃掉。

  半猿半蛇的巨大怪物'衝下'山尖,尾巴纏繞山巔,身體倒垂下來攔住去路,一雙橙紅色的眼睛猛翻,瞪向蘇景,陰測測地口吐人言:「哼,什麼東西如此大膽...」說到這裡怪物的聲音微窒,眼前人整整齊齊的花花綠綠、乍一望去有些蜇眼睛,使勁眨眼後他才繼續道:「敢擅闖褫家聖地,皮骨留下,五臟留下,魂魄也留下來吧!」

  山中怪顯身同時,下方雲海突然開始急急旋轉,一個洶湧宏大的漩渦頃刻成形,再眨眨眼,另一頭怪物從渦心緩緩升起,大小與倒垂山尖的兇獸相若,體態也頗有幾分相似,同樣下半身為蛇形,但顏色截然相反,亮閃閃的銀色蛇身,一道道黑紋雜陳,上半身不是猿猴,是一頭黑色水獺,若非它個子實在太大顯得兇殘,其實倒也有幾分憨態,開口如雷聲音興奮:「哈,什麼東西如此大膽,敢擅闖褫家聖地,皮骨留下,五臟留下,魂魄也留下來吧!」

  水中怪物喝問時不看蘇景等人,同樣是橙紅色的眸子,緊緊盯住被它攔住去路的顧小君。

  山下的,黑尾白身;雲中的,白尾黑身,說辭一般無二,不過一個'哼'一個'哈'。兩頭怪物都是少見的大個子,在它們面前,蘇景等人彷彿蝗蟲。

  還不等蘇景回答,雲海中再起巨浪,一條鐵灰色的巨蛇浮上海面,蝕海顯身。

  大聖的真身何其了得,相比之下半黑半白和半白半黑又都變成了小小爬蟲,而巨大身軀之外,更加催魂奪魄的還是大聖的滂湃妖威,凜冽四溢,彌漫天地!

  蝕海的聲音平平淡淡:「皮骨留下、五臟留下、魂魄也留下?」

  「哼,也不是非留下不可,某家不強求。」倒垂山尖的蛇猿大妖聲音還是陰測測的,只聽他的語氣全無退讓之意。

  「哈,正好不餓,你們要不想留就算了。」漩渦中的蛇獺接口,高高興興的樣子,空長了個大個子,一點也不兇了。

  對方言及'褫家聖地',很像此間守護妖靈。念著十六的面子,大聖總算客氣了些,沒直接撲身上去開飯,冷冷道:「識相便可活命,我且問你......」說到這裡,鐵灰大蛇雙目中又有兇光流露,只因一上一下兩個怪物口風雖軟了下來,可攔路的架勢全然未變,惹得大聖不悅,就此改了話鋒:「還要攔路?非得要見到棺材才肯落淚?就怕到時悔之晚矣。」

  「哼,山中白哼,海裡雲哈,在此看守褫衍海、重任在肩,世世代代,自古時先祖到後輩子孫,從不會半分懈怠。」垂山的蛇猿叫做白哼,開口必是冷哼打頭,一番話說得言辭冷漠,但也暗藏幾分慷慨之意。

  坐於怒漩的雲哈也隨之開口,他的毛病比著白哼小些,常常會'哈'但並非每一句都非哈不可:「我們平日裡什麼都不用做,就這一樁看門戶的差事,若再做不好實在說不過去了......」

  話未說完,蘇景身邊忽然一聲'忽啊'傳來,十六飛出了雲間,先抬頭、再低頭,眼窩兩片白鱗先後看了看白哼,雲哈兩條怪蛇。

  「哼,哎喲!」

  「哎喲,哈!」

  兩條怪蛇的驚呼抑揚頓挫,可眼中的錯愕、驚喜和崇敬絕不是偽作,大吃一驚之後,忙不迭盤身、躬腰,雙手抱頭,白哼不哼雲哈也不哈了,齊齊喊道:「小人有眼無珠,不知有尺身大仙歸家探望,罪該萬死,還請大仙恕罪!」

  海上雲哈是正立,沒什麼可說,而山尖的白哼就算行禮也是倒垂著身體。

  禮節古怪,兩頭個子如此巨大的怪物對著一條尺長小蛇畢恭畢敬更顯得古怪。

  其實這不奇怪,白哼雲哈都是陰褫的串種後代,地位本就比著真正陰褫低下許多,而十六這一族本就不以體型為尊,正相反的,身形越小修為越深地位也就越尊崇。

  看白哼雲哈的身形如此龐大,也不難猜測他們那位陰褫先祖的個子、修為,必定是淺薄之輩了,在家地位差勁的人從外面生下、帶回來的串種子孫,地位更是低之再低,還好陰褫天性同類相親,若放在別的兇猛妖族裡,白哼雲哈這一支要麼被本族直接吃了,最好的下場也得是趕出家門。

  雷動口中嘖嘖有聲,教訓十六:「看看你家兩位健僕,都能通順人言,你卻只會忽啊忽啊,什麼時候才能長進些。」

  十六不以為意,拍著尾巴挺樂呵。

  「能進門了?」戚東來聲音嫵媚,問兩頭怪物。

  白哼雲哈同時打了個機靈,身上長長的鬃毛覆蓋,也見不到他們是否起了雞皮疙瘩,但大仙的隨從,它倆不敢怠慢,忙不迭點頭:「哼,能進、能進。」

  雷動問了句心裡話:「不進的話,能出去嗎?」

  兩頭蛇怪一個仰頭另一個也是仰頭,對望了一眼,都有些納悶,不過還是應道:「哈,貴賓有所不知,咱們兄弟只是看守內門裡戶的小卒兒,開闔褫衍海這等大事,我們做不了這個主、更沒有這份本事。」

  雷動眉頭大皺:「那你們不出去嗎?」

  「出去作甚?這裡多好。」雲哈的回答是真心之詞。

  兩個守門妖靈對小陰褫恭敬有加,不把來者當外人,這是大好事情,不僅免去了一場惡戰,還能追問化境內中詳情,眾人都覺精神一振;但蘇景、戚東來心思仔細,見白哼雲哈好整以暇、全不像有過大戰、大事發生的樣子,心中又覺得奇怪......時間不從容,蘇景不願站住敘話,對兩個妖靈道:「便走便說可好?」

  白哼雲哈同時望向小陰褫,十六大仙一聲'忽啊',二妖立刻點頭同意,白哼遊山雲哈泅海,和眾人一起向著深處行進。

  蘇景一行靈識不收、戒備不減,再度啟程。

  戚東來傳音入密,問蘇景:「給我也來一張?」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5:28 編輯

eisen 發表於 2013-10-5 19:15
第五五零章 重任在肩,決不懈怠


  離山,無量湖,仙鰍宮,忽然宮內傳出一聲鶴鳴。

  聲音並不響亮,卻綿延悠長,久久不歇。

  始終守在宮門處的無雙城師叔姚九溪聞聲猛地張開雙眼,似枯木頑石般、永遠不存表情的老臉上喜色充盈,起身飄入宮中,快步來到仙鰍宮深處、城主戚弘丁閉關之處。

  自從蘇景送來金玉菩提和參蓮子葉,戚弘丁就開始閉關,一晃兩個甲子有餘,今日終於有了動靜。

  師叔曉得,'鶴鳴'正是無雙城嫡傳心法而起的真元吐息聲音。只憑這道聲息就足以說明,戚弘丁的傷勢真正有了痊癒的跡象!

  又過了盞茶功夫,鶴鳴聲才漸漸消失,石門開,赤身的戚弘丁邁步而出。不止沒有衣服,還沒有皮。筋肉裸露、身體各處都有血液滲出,他還是那副被剝皮後的淒慘樣子,但他的眼睛亮了無雙城主,天下無雙,他的眼睛重現光彩,即便沒有皮整個人也照樣能煥起榮光,自內而外的榮光。

  不見落魄,不見​​狼狽,無皮之人自若,因自強而起的自若!

  正道中人,禮數於心,戚弘丁不在乎自己身無寸縷,執手躬身,認真道:「拜見叔叔。」無雙城的習俗,師叔一貫以叔叔相稱。

  姚九溪一擺手:「免禮,聽你吐息,真元當有所回復,怎樣,傷勢還好?」

  血紅色的右手攥著一個空心拳頭,緩緩伸到姚九溪面前,城主的聲音裡掩飾不住的快樂:「叔叔請看。」說著。五根手指緩緩張開,掌心處、赫赫然,白皙嬌嫩、銅錢大的一塊皮膚。

  那麼小的一塊皮又能算得什麼?

  壽元四千有餘、經歷滄桑無數、劍下妖魔無數的姚九溪在哈哈大笑中的老​​淚縱橫!

  戚弘丁也在流淚,那淚水湧出時晶瑩剔透。劃過臉頰之後變作渾濁血水。

  可血水又如何?一老一壯,相顧大笑,相顧流淚,正道高人又何嘗不存性情!

  有這一塊皮。就有將來完全痊癒、重新生皮的無雙城主;有了城主,無雙城就還在人間,七大天宗,仍是七大天宗。

  歷劫數不倒、經風雨再起的天下無雙之城仍將承天護道,不損先祖榮光!

  笑過了,哭過了,兩人相對而坐。姚九溪問道:「還需多久可盡數回復?」

  戚弘丁搖了搖頭:「不好說,還得有段時日,但無需擔心。痊癒可期。痊癒之後。當頭兩件事:重起無雙城、盡力為離山做些事情。」

  應該做的事情。又何須慷慨?戚弘丁的語氣平靜,只是說出自己要做的,隨即他把話鋒一轉:「閉關時候。外面有什麼大事?」

  「蘇師弟去了幽冥,賀師兄領受天人之感。閉入死關做最後突破。」

  前半句,戚弘丁目現驚詫,後一句他微笑點頭,由衷開心。老頑固聲音不停,把兩件事情解釋過後,又把最近修行道上情形都做了大概交代戚弘丁仔細聽過,又問道:「閉關前,諸位同道高人提起的那道'劫厄兆' ,如今如何了?」

  姚九溪搖頭:「不見動靜,大家都在防備,不知何時回來。」

  暫時不見端倪,可修行高人都明白,那徵兆來得如此劇烈,劫數絕非無中生有之事,不可能不發生的,只是它還未到時間拖得越久,來時便越發兇猛。

  戚弘丁點了點頭,未作評論,他曉得憑自己現在的情形,沒資格去論這劫數,口中話題再轉,是姚九溪剛剛提過的舊事:「離山賀師伯有望破最後一境,孩兒連累了叔叔。」

  姚九溪是完成了第十一境的大修,本都已入世做'大逍遙問'的領悟,是今時人間最有資格飛仙的幾人之一,但因門宗之事放棄領悟,先聯絡通道殺滅六耳,再於仙鰍宮前枯坐數百年守護城主。

  說了這會子話,姚九溪早已回復了平時的枯木模樣,臉上沒了表情,淡然搖頭:「無雙城安好,是我為人所盼;破道飛仙逍遙長生,為我修行之願,無論哪一樁冤枉得償,都足慰吾心、慰吾平生,莫在說什麼連累了,無稽之談。」

  稍頓,他忽然又笑了,千百年不會笑上一兩次的人,笑容來得著實僵硬:「成不了仙就算了。」言罷老人不再多說什麼,起身返回仙鰍宮外,重新盤坐湖底、認真守護著。

  翻天覆地之中。

  妖霧最關心尤大人的下落,前行同時口中已經問道:「你來平時都在此看門?只要有外人進入便會知曉?」

  待白哼雲哈點頭,妖霧深吸一口氣,語氣低沉下來:「五年又四個月前,你們可見過星月大判?」

  封天都一品大判,星月判三字響徹幽冥,就算最最愚昧的邊荒鬼民也曉得'星月判'這三字含義,可白哼雲哈卻面露迷惘。他們兩個從此出生、在此看門,一輩子少於外人打交道,更不曾離開過這'翻天覆地'半步,全然不知外間事情。

  不止不曉得'星月判',他們兩個全無時間概念平日裡除了吃就是睡,有人闖入進來自會有一道靈犀閃現心底將它倆叫醒,再顯身攔路,時間對它們全無用處,又何必計較。

  星月判是什麼東西?五年零四個月又是什麼意思?

  白哼雲哈又次對望了一眼,兩個怪物都沒能從兄弟臉上找到解釋,只好一起望向小鬼差妖霧,搖了搖頭。

  妖霧心中焦急萬分,但他處事不亂,問題的根子不變,只是換過問法:「最近一段時候,可有外人來過?」

  如此一說兩頭怪物就有所應答了,漩渦上雲哈立刻點頭:「哈,回稟貴客,小的記得清楚,在諸位之前,確是有人闖入!」

  白哼遊走群山,始終都是那一個姿​​勢:尾巴卷住山巒、身體懸空倒垂,聽過妖霧所問它的目光又變回陰測測了,冷聲道:「哼,那是乾坤吐納之時,來人不止一個,修為都高深莫測,疾馳如電遁法驚人!」

  化境小世界,大都會有'乾坤吐納'之事,指的是大小兩個世界走氣息交換。屆時,平日裡自我封閉的小世界會綻開一線,化境的氣意也會隨之少少地流露一些。

  不過並非所有化境都需'吐納',蘇景囊中的青燈就在例外,徹底封閉,自稱體統,根本不理會外面的世界。

  蘇景默默點頭,白哼的解釋當是個關鍵,快五年半之前,褫衍海氣息洩露,墨巨靈派出一道'黑雨'趕來,尤朗崢率七十三鏈子急追到此

  「其中有沒有一個身著紅色官袍的消瘦老者?」在海中白沉半浮的顧小君聲音急急:「與他老人家同行的還有七十三個金身銅骨的彪悍漢子。」

  「哼,這個就不曉得了。」白哼的語氣多出現訕訕之意。

  顧小君強忍怒氣:「兩位不是肩負看守門戶的重任嗎?有人闖入自會被你們阻攔下來,有沒有我所說之人,很難想嗎?」

  雲哈面露尷尬:「貴客莫急,我們修為淺薄目力難及是來人速度太快,看不出來啊。」

  見眾人神情還有些迷糊,雲哈又做仔細解釋:「我們哥倆看守門戶不假,不過若犯境之人一晃而過,我們不及攔阻,只好喝罵兩聲拉倒。」

  蘇景又驚又笑:「這是什麼看門?若我們未帶陰褫大仙同行,用力向裡面一衝,你倆攔不住就就算了?」

  「是是,貴賓明見萬里,就是這麼個意思。」兩個怪物用力點頭。

  戚東來忍不住笑問:「剛才是哪個大言不慚,說什麼看護門戶重任在肩、不敢倦怠?」

  「哼,咱們哥們從未懈怠過,能攔得住的一定得攔,就算被打死也不會退讓半步。」

  「哈,可是要攔不住,力所不能及,那就沒辦法了。像剛剛這位先生說的」說著他指了指蘇景,正要再說下去,忽然被仙一聲'忽啊'打斷,對著雲哈,十六晃了晃腦袋,跟著小小的身子一轉,又對著蘇景做出叩首姿勢。大仙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什麼這位先生那位先生的,此乃我家主上,爾等老祖!

  「哼,哎喲!」

  「哎喲,哈!」

  兩個怪物再次大吃一驚!與它倆身在的傳承中,陰褫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物,尺身陰褫就更不得了,它們喚十六為'大仙'不止是尊敬,還是發自內心的厚重虔誠,現在得知十六竟然還有主人,那大仙的尊主是上仙?還是仙尊仙主仙王仙皇帝?

  兩頭怪物又盤身躬腰手抱頭,蘇景擺手笑著:「無需多禮,大家朋友,兩位請繼續。」

  雲哈這才接著說道:「如果沒有陰褫大仙同行,您老和貴屬若動法硬闖,咱們只好硬著頭皮和你們廝打,雖死無憾但你們打過去了,又沒要了我倆的命,我們就接著守門,重任在肩,倦怠不得啊。就說上一次,那些人太快,我倆才哼哈一聲,還沒來得及再說第二個字,他們就從一旁掠過去了。再回頭影子都沒了」說著,巨大水獺聳了聳肩膀,無奈之意盡顯。

  大夥算是明白'重任在肩、決不懈怠'是什麼意思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5:31 編輯

malvin 發表於 2013-10-7 17:42
第四卷 乾坤無量 第五五一章 浩瀚天海

  繼續前行,走不多久蘇景忽然問道:「怎麼,不用通報嗎?」蘇景心細,前行這一陣見兩個妖怪全無通報之意...有客人來訪,門卒理應通報,這件事都不做未免太反常了些。

  「通報?」白哼雲哈各自眨眼睛:「為何要通報?」

  這次連好脾氣拈花都聽不下去了:「哪有你們這樣的看門人,外人闖入,擋不住就拉倒;故人來訪,也不說傳訊去告知主人一聲...」兩件事串在一起,話沒說完拈花若有所悟:「敵人衝過你們阻攔,你們倆不會也不通報吧?」

  「哼,不通報。」白哼回答得理所當然。

  拈花大袖連晃:「陰褫真是瞎了眼睛,讓你們來看門!」赤目糾正:「陰褫本就沒眼睛。」

  雲哈乾笑了幾聲:「哈,諸位誤會了,不是褫家大仙命我倆看守門戶的。是咱們感念褫家大仙的收留之恩,世世代代、自告奮勇在此看門的,早從祖上開始,褫家大仙對此就不聞不問。」

  「哼,再後來,小的也不知道是第幾代祖先的時候,褫衍海深處的大仙傳來一令,說是褫家弟子要做寂靜修,我們這些外戚屬族、住在邊緣處之人,不可打擾內海......不可打擾,這四字意思再也明白不過,這道大令始終不曾撤銷,咱們也就一直遵從。」

  拈花恍然大悟:「所以你們看門歸看門,但不管是敵人來了還是客人來了,都不通報。」

  「哈。貴客明見,就是這麼回事!不過既然尺身大仙有命,這一次我們便無需顧忌那道諭令了。」

  白哼也咧著嘴巴笑了起來,眼中滿是開心:「這是我們的造化。上面祖先多少代,都無緣接近雲海深處、仙家界域,白哼雲哈今日卻有了這等大好機緣。」

  憎厭魔,從來都怕自己不夠討厭:「那你倆甭送了。回去看門吧。祖宗多少代都沒再去過深處,你倆一不識路、二不識得裡面的前輩陰褫,沒的用處。」

  雲哈趕忙搖頭,口中急急分說,不認識裡面人是沒錯,可道路卻是瞭解的,高祖時曾出入自由,深處景色描繪具體,於外族間代代流傳。白哼雲哈就是聽著這些故事長大的。雖未去過但卻瞭若指掌。

  說話之間。兩頭怪物又都望向十六,生怕大仙一句『忽啊』將它們趕走、錯過這次遨遊深處仙海的機會。見它們都面帶焦急,戚東來笑得高高興興。口中轉開了話題:「褫家的外戚親族,就剩你們兩個了嗎?你們的長輩叔伯、晚輩子侄呢。死光了?」

  蘇景忍不住搖頭,回頭望向戚東來:「你這人啊,可真夠討厭的。」

  虯鬚漢不怒反喜:「多謝小九爺誇讚。」

  白哼也覺得這人討厭,說話聊天專撿著彆扭話來說,但貴賓尊崇,人家開口相詢白哼還是得認真回答:「哼,回稟貴客,咱們兄弟家人都在,都在家裡睡覺,我們哥倆是如今家中最最強壯之人,所以被選出來看門。」

  雲哈比著白哼更周到些,聽戚東來的話裡似有挑剔之意,趕忙停住身形,對十六和蘇景道:「哈,是小人怠慢了,見到大仙只顧著開心卻忘了禮數,我這就把它們都喊醒來拜見大仙和仙、仙主!」

  蘇景擺手,正經事情要緊,行進中閒聊幾句不妨事,但哪有功夫來受大小怪物的參拜。

  制止兩頭怪物的想法,大家繼續前行,上下兩隊速度加快。

  戚東來的話還沒說完:「白哼雲哈,要說起來你們也算得忠心了。但褫家有什麼好,值得你們如此看重?你們世代看門,它們還不許你等打擾,根本沒把你們當人。」

  白哼應道:「哼,其他都不用說,單只褫家仙長容許我們這些外戚常駐勑衍海邊緣,便是天大恩情了。」

  這等說辭如何能糊弄得了戚東來,虯鬚漢笑道:「跟小九爺走,不光給你們住的地方,還給你們吃的、讓你們做官、再專門給你們個大門去看,俸祿另算!」

  雲哈大腦袋直晃:「哈,貴客誤會了,我們世代嚮往深海景色是不假,但這份嚮往別無它意,更不是奢求什麼,只因褫家所在的深海是我們心中聖地,盼著能去朝拜叩首。如果說到『適合』,還是現在所住的淺海地方,對我們更好。貴客有所不知,我們這些外戚是跨種而生,體內血脈非凡,可大都天生有個毛病:我們的魂魄有缺,不能練氣吐納、沒辦法修行的。」

  說到這裡,不止戚東來,蘇景、蝕海等人都面露狐疑,重新打量兩頭怪物:身挾妖威體蘊妖勢,明明白白都是有修為在身的怪物,且根基很是不錯,不能採氣修行,一身本領從何而來?

  無需旁人發問,兩頭妖怪就你一言我一語做出仔細解釋,串種後代體質特殊,無法自己修行,褫家前輩大仙施展浩大法力,先自深海一處『神奇地方』裡引出一道玄力,再經過陣法煉化,將那力量加以改變,再融於水脈、氣脈。

  褫家大仙又再淺海處設下另一陣,將從深海輸送過來的元力加以匯聚,全部充實於淺海附近。白哼雲哈等人活在此處,全無需自己做什麼,只消待著就能得其洗煉,修為緩緩增長......

  當然,所謂『元力』絕非修家口中所說靈元,而是完全適合陰褫串種後代的體質、為他們量身而制的『怪元』,活在附近,只要喘氣便是修煉!

  具體過程白哼雲哈自己都不曉得,自也無法向眾人說清楚,但這件事落到根子上:就是褫家前輩想了個辦法,自外而內讓自家的串種晚輩得以修煉,從惡獸怪物變作靈智妖怪,身體強健壽命漫長,無論如何也算對得起它們了!

  這下子連戚東來都無話可說了,有這樣的祖宗,晚輩知恩圖報再應該不過,同時和蘇景對望一眼,兩人心中都在暗暗點頭,進入『翻天覆地』之後,他們就察覺到天地間充斥著古怪元力,充沛得很,但因與普通天地靈元相差極大,無法用作修行,想不到這些元力都是陰褫給『半褫』特意製作的『養料』。

  蝕海大聖另外聽出了味道:「你們所說的深海處那個『神奇地方』又是何處、有什麼神奇?」

  「哼,這個...小人不得而知。」白哼搖了搖頭。

  雲哈也附和接口:「就算古時,深海還對我等開放時,也有幾處禁地,莫說我們這些外戚,就是真正血脈純正的褫家人,地位如果不夠也不能擅闖的。『神奇地方』就是禁地之一。」

  蝕海點了點頭,沒再追問,更不失望,反倒是雙眼明亮,心中興奮盡顯於雙眸。

  說話不停,前進不停,靈覺四散戒備不停。

  無論飛天泅海,大家都提起了身法,前行速度著實不慢,談談說說、不知不覺兩三百里路程踏過,山下雲中偶爾有『人』露頭張望,但並非陰褫,全是半蛇半獸的串種,十六太小不夠醒目,它們未發現這一行人中還有位大仙,不過見白哼雲哈隨行,怪物們不露猙獰,只看一眼就退回去了。

  沿途平安無事,心中卻越發焦急,眾人加快行進。

  又是兩百路被甩在身後,白哼喜滋滋地指點:「哼,啟稟大仙、仙主和諸位貴賓,前面就算是深海了,祖上相傳,進入其中不久,就會發覺雲浩渺海宏闊,天地世界大無邊際,浩瀚天海之名也由此而來。」

  乍一聽這話沒什麼古怪,但仔細想想就覺得不是滋味了,赤目一個縱雲梯竄上兄弟拈花的肩膀、單足立於左肩頭,待他站穩後雷動又縱身一躍,跳上了拈花的右肩,同樣單腳獨立,跟著三個矮子同時手搭涼棚向著遠方眺望......人在最下的拈花兩腳也並非虛浮,他踩著自己的棺材,以保前行速度不減、不會掉隊。

  拈花望左、赤目望右、雷動遠望前方,蘇景則迎上戚東來的詢問目光,搖頭:「應該是他們新想出來的『神通』,我以前也沒見過。」

  張望片刻,拈花脖子一轉,改左望為右顧;赤目反之,不再看右邊,改成看左邊。雷動天尊高高在上,仍自巋然不動,注目前方。

  又過了一陣子,頂上雷動垂下了手,問白哼:「前面沒啥稀奇的。本來就是片大得不見邊際的小乾坤。」

  中間赤目點頭附和:「所以我們就不明白了,現在已經大得沒邊了,又怎麼能再覺浩瀚廣闊?身處無盡世界,還能如何覺得更大?」

  「兩位兄長下來吧,沉。」最下拈花說。

  兩個矮子跳了下來,雷動為赤目拍肩膀撣土,赤目給拈花拍肩膀撣土,不白踩。

  對三屍疑問,無言以對,什麼『浩瀚天海』都是它們族中一輩一輩流傳下來的說辭,具體如何它倆又不曾親身經歷,如何能解釋得明白,吭吭哧哧半晌也沒能說出過所以然。

  可事情委實神奇,剛開始時候不覺怎樣,眾人越往深處走,真就覺得這世界變得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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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lvin 發表於 2013-10-7 17:44
第五五二章  自然神奇,不存道理

  
  腳下天、頂上山彷彿在緩緩增長似的,本來就已經大到無邊無際的世界,確是更大、更雄偉、更浩瀚!不是真看到了天地如何在變大,只是感覺這感覺來得真實明白,也來得莫名古怪,實在沒辦法用言辭表達。
  
  又向前走了好一陣子,蘇景笑了起來:「很有趣,確實在長啊。」
  
  雲海不好說,沒有實在參照,可倒扣在天頂的大山,真的在慢慢變大,較之淺海地方,山更宏偉。莫說那些雄峰,就是隨便一塊山岩,都有小丘體積了,且還不止山、石,就連山上的林木花草,也都變得更大更驚人,與山相比毫不起眼、隨隨便便的一叢草,都彷彿小樹林似的,半人高矮粗壯非常。
  
  三屍瞪大了眼睛,口中嘖嘖稱奇,驚嘆不已,繼續前行之中,赤目真人忽然開口,目光向下,望著雲海中的蝕海:「大聖,你沒事可做嗎?很有趣嗎?」
  
  蝕海聽到招呼,抬頭往來,蛇尾人身的凶蠻小子一改平時陰狠神情,居然咧開嘴巴向著赤目一笑,只是他的笑容也說不出的古怪:「我怎了?」
  
  「你怎了?何必明知故問。」赤目應道:「你長那麼大作甚?生怕大夥會忘了你嗎?」
  
  蝕海的洪蛇真身巨大驚人,但他化作凶蠻小子的時候,身形與普通人相若,比著蘇景還要稍稍矮上半寸,但自從進入深海之後,隨著前進他的身形也在漸漸增長。顯是用了妖術和法力。到了現在,半人半蛇的凶蠻小子,體態比著白哼雲哈也小不了太多了。
  
  不等大聖開口回答,赤目又繼續道:「再說咱曉得你個子大,你何必白白浪費法力?若覺得趕路無趣實在無聊,你下去找找看雲海裡有沒有魚,抓兩條給蘇鏘鏘。」
  
  蘇景不解:「抓魚給我作甚?」
  
  「用你的陽火烤熟了,給我家大哥吃,別忘了撒鹽!」拈花接口回答,語氣略顯責怪,怪蘇景明知故問。雷動滿目感激。關鍵時候還得說是三屍互相關照。
  
  大聖的笑容更盛、笑意中藏著的古怪味道也愈發明顯:「怎麼。你們以為是我在施法,讓自己越長越大嗎?」
  
  「不是嗎?」三屍異口同聲。
  
  忽然間,蝕海大笑出聲:「蠢材啊!鼠目寸光之輩,某家不曾施法。更非是我越長越大。走進深海這麼久。到現在這點事情還沒看出來,爾等妄為修行之輩!」
  
  蝕海所言別有意味,像蘇景、戚東來這些心思活絡之輩。稍作琢磨臉色便微微一怔:不是蝕海越變越大?那就只剩下一個解釋了。再抬頭看看天頂上那重重變雄偉、變宏闊的大山;再眺望於天地、回想之前心中的古怪感覺越是想得明白,心中就越詫異、面色就越驚訝!
  
  而大聖的笑聲愈發響亮了,無需同伴再猜度下去,他直接給出答案:「是你們,越變越小!」
  
  這就是真相了。
  
  浩海天海,為何不斷前行就會覺得乾坤不斷『漲大』?
  
  又哪裡是世界變了!變得是蘇景、是戚東來、是三屍、差官、十六和白哼雲哈!這乾坤暗納玄妙,會讓進入之人變小、再變小!
  
  不止身體變小了,蘇景的好劍、三屍的棺材、十六肚子裡的大龍等等等等,所有他們隨身攜帶之物也一起變小。由此便沒了對比,若非蝕海出言點破,怕是一行人永遠也不會察覺真相。
  
  人人驚駭,三屍亦然,不過驚駭同時他們還多出些不服氣,赤目眯著眼睛問蝕海:「那你為啥不變?」
  
  「再簡單不過。」蝕海桀驁昂頭:「我雖落魄,可這副身骨到底還是大聖之軀,曾受天劫歷練、受宇宙打磨、受得天道認可,所以不受此間怪法所制!」
  
  說法明白,不由得眾人不點頭,拈花又問:「那我現在多大?」
  
  大聖看了看他:「蘇景現在差不多**小,你也就小半個十六。」
  
  眾人目光齊聚十六,小陰褫似有得意,盤在蘇景手上晃了晃腦袋三屍聞言還不見什麼,一旁小鬼差妖霧稍顯緊張,總算問了一句與尤朗崢無關之事:「不會永遠如此吧?」
  
  小鬼差本就矮小,對自己的尺半身高始終引以為憾,如今蘇景都只剩下一尺長了,妖霧想了想蠶豆大小的自己,不由得暗暗擔心。
  
  蘇景專注、等候答案。想著自己回去之後,須得先施法高飛一陣才能和不聽肩膀平齊,他也覺得心驚肉跳的。
  
  大聖一擺手:「以我想來,入者變小是這一方小乾坤的『規矩』,只要離開了便不會再受這規矩所制,自然也能恢復原先的身形,放心便是。」
  
  不止妖物,所有人都鬆了口氣,蘇景暗暗行功,覺得真元充沛,但還不能放心,又多問一句:「對修為會不會有影響?」
  
  「身形大小與修為高低不存牽掛,你能覺得勁力紮實,便是不受影響。」蝕海應道。
  
  蘇景這才真正踏實下來。心神定了,腦筋也就更活絡了些:「晚輩心存疑惑,還請大聖指點。」
  
  「說。」蝕海心情很是不錯,痛快點頭。
  
  「褫衍海的法術地在上天在下,人會不知不覺變小,但我們還是『正』的,修為也全不受影響難不成如此玄法的佈置,就只為添幾個趣味噱頭?」
  
  應該是問到了癢處,大聖再度笑了起來:「化外之境分作兩類,一類是大修持者以秘法煉化,如你囊中青燈、身中令玦,這一類化境內的法術都是最初時主人施展大神通加持而成的算是『人為』。既然是刻意而為,那化境內法術必是為了主人行事方便而設。就好像你的大聖玦洞天內,妖靈元充沛,是為了讓手下修煉事半功倍,能明白?」
  
  待蘇景點頭,蝕海沒急著繼續去講『另一類化境』,而是反問:「若你不是大聖玦主人,根本都不知大聖玦為何物,咳,乾脆你連妖怪是什麼都全無概念,卻機緣巧合下進入一方大聖玦洞天是不是要抱怨一句:洞天內處處靈秀,靈元濃厚異常,偏偏此間靈元都是古裡古怪,人身修家全然採納不得不能用又搞得那麼濃厚,為了戲弄人嗎?」
  
  大聖沒徒弟,也不太會說法講道,一番話說得不算太清楚,但也足以讓蘇景有所領悟了,點了點頭,受一次教導、明白一重道理,即便這道理不存太多深意,他依舊開心,因它算是一景中的小小風光。
  
  化境中的『異常』,是主人家給自己的方便,與外來人全無相干,但外來人身入其境身領其法,難免『自以為是』,當那玄法是主人家刻意來『招待』自己的。
  
  蘇景笑:「曉得了,多謝大聖。再請教另一類化境又是什麼?」
  
  蝕海左手向上指地、右手向下指天:「就是褫衍海這一類。」說到這裡,他忽然又岔開了話題:「天真狐狸率六大聖,掀起千里地皮一道神通殺滅無數六耳;江山老道創一方劍域,門下弟子身死千萬年不入輪迴寄魂於劍;摩天剎裡的禿驢也不差勁,輝煌大寺坐落九霄之上,塌下來的殘骸還把整座西海都侵染成禪境。一個一個都是強大人物,當得『法力無邊』這四字讚譽。以他們的能為,或可毀滅乾坤、另起一世,可若要把現成天地逆轉倒置、天地不變而入者縮小」蝕海微笑著搖搖頭:「做不來,至少,做不得如此『圓潤』。再明白不過了,褫衍海是由自然而來、乾坤中生的化外境,此地乃是造化之功。」
  
  「既然是造化主使,那這裡的玄法不存實在意義了,」蝕海放慢語速,好容易當一次老師,他挺想把事情說明白的:「自然無智、無所求,處處鬼斧神工,卻處處無所圖謀。自然的神奇,是不存道理的。」
  
  蝕海微微一笑,覺得自己這番道理說得很好,目光轉動望向蘇景,後者也笑了笑笑容訕訕,沒太聽懂。
  
  戚東來插口:「啟稟大聖,就把他當三屍一樣對待便是。」
  
  三屍聞言一個笑一個怒一個若有所思,一時之間沒能辨清騷人是誇讚他們還是罵人。
  
  蝕海咳嗽了一聲:「這麼說吧,此間異象並非刻意而為你走在山中,漸漸覺得空氣潮濕,只因前方有一座巨大瀑布!天下地上你變小,就是空氣潮濕了,深海中的『神奇之處』就是那巨大瀑布。」
  
  「你眼中的古裡古怪,這一境的理所當然;你所見所感的詭怪異象,不過是受深處古怪地方的影響而成。它是法術卻不存什麼意義,理所當然罷了。與其把這些異象看做『法術』,倒不如當它是『徵兆』,徵兆前方會有更大神奇!便如山中濕氣濃重了,徵兆著前方會有大瀑布。」
  
  說到了這裡,蘇景和三屍都明白了,可心中也更癢了,蘇景饒有興趣:「依你所見,瀑布會是什麼樣子?」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5:40 編輯

malvin 發表於 2013-10-7 17:44
第四卷 乾坤無量 第五五三章 亭廊

  「天地可看做大世界,大世界被顛倒了;生靈神奇自稱體統,可看做小乾坤,不受控制的縮小,小乾坤被篡改了。大世界、小乾坤都反常,足見深海中的『神奇地方』,倒行逆施,違天叛道。」大聖的雙眼明亮,興奮異常:「加之白哼雲哈兩族受深海神奇地方之力可殘魂補缺順利修行雖不敢完全篤定,但也有九成把握:褫衍海、勑衍海,是一個地方!」

  讓孤魂生身、讓枯屍生魄,不是『倒行逆施』又是什麼。

  大聖找對了地方,開心莫名,至於大海深處的強敵、危險,蝕海根都不曾放在心上過。

  說話間,又是一段長遠行程,比著淺海時更安寧了,陰陽司一脈、陰褫一脈、墨巨靈一脈,不管哪方勢力都不曾現身,沿途之中顧小君仍不甘心,靈識四散仔細查找同時,數不清多少次傳出靈訊,想要聯繫到了尤大人或七十三鏈子,可惜消息傳去如泥牛入海、全無回應。

  「哼,好叫諸位貴客得知,小的族中相傳,再向前三百里,雲海之中有一座連廊巨亭,其形雅緻又宏偉驚人,據說亭中的石凳都大得彷彿小山」白哼不管蘇景一行來此目的何在,反正有一位褫家大仙在,大家肯定是自己人,它只做好自己的份,依著族中傳說給貴賓指點沿途景色。不過話說到一半想起來那亭子未必有多大,是大夥都縮小了,要再吹噓亭廊之巨未免可笑。就此尷尬住口。

  雲哈及時接口:「更妙的是,隨著雲海潮漲潮落,亭廊或隱或現,頗有意境。」

  現在沒人會關心一座亭子。唯一一點疑惑僅在:陰褫是蛇,怎會給自己修亭子?但轉念一想,或許是有陰褫修成人形,造了亭子;又或者早在陰褫之前。還有別家猛鬼在此盤踞、造亭。心中也就釋然了,眾人只點點頭,無人再仔細追問。只有雷動多問一句:「雲彩也有漲潮退潮?」

  「是雲,也是海,你下來就曉得了,和泡在水中感覺全無兩樣。」大聖的興致不是普通高昂,有人開口他必做回應。

  三百里不久便至,濛濛雲海,不見亭廊。白哼雲哈以前也沒怎麼和外人打過交道。眼裡平平。沒看出來眾人對它們心中的盛景全不在意。雲哈仍獻寶似的笑道:「哈,此刻當是漲潮時,亭廊隱沒了。小的獻醜了。」說著。深吸一口氣,巨大身形搖擺開來行元催法鼓起陣陣狂風。將身下雲海向著四下裡遠遠趕了開去,海潮退,亭廊現,正如它們族中所說,長廊、亭子很有幾分雅緻味道、浸於雲海中更添飄渺氣意,再就是巨大異常。

  人在『山下』,擬掃一眼便罷的蘇景,忽然『咦』了一聲,就此止住身形,垂首鳥瞰亭廊,目光裡顯出幾分詫異。

  顧小君身在海中,亭廊太大她難窺全貌,見天上蘇景停步她只有不耐煩,開口催促:「怪異天地,自有怪異景色,何必大驚小怪,趕路要緊,無關景色無需理」

  話沒說完,蘇景身邊的小鬼差就出聲打斷了,他面上驚詫比著蘇景更甚:「不是無關景色,這亭子、迴廊,它、它、它」

  『它』了好幾次也未能說出後面的話,若是旁人如此顧小君定會呵斥,可妖霧在陰陽司的真正身份,比起她這位候補大判毫不遜色、輩分則更高得多,顧小君謹守規矩不做頂撞,自海中拔身而起,直飛至妖霧身旁同做鳥瞰。

  看過一眼,顧小君倒抽冷氣。

  此刻妖霧也終於『它』完了,口齒重新好用起來:「是一品殿後園的亭、廊啊!」

  形狀一模一樣,絕非徒有其表,園亭瓦片上那陰陽司特有印記也再清晰不過!

  蝕海大聖不曾飛天,而是來到園亭之內,站在石凳旁。他親身做比,亭子的規模立刻清晰起來:石凳及膝、亭桌平胯,亭頂距地大致四個凶蠻少年的高矮哪還能再不明白,這副亭廊,無論形狀、秘印還是格局,它乾脆就是另一座冥殿後園之亭。

  蘇景、妖霧、顧小君,三個與陰陽司有關之人沒辦法不驚駭。浩瀚天海之中立起一座陰陽司亭廊,那這個小乾坤豈非另一座一品殿?

  若是,即為真正的一品殿。

  不是不津那種因大判入主法術變化成形的,而是封天都那一座有沒有大判規模都不會改變的一品、冥殿!

  心中動念,法術升騰,蘇景揮起金風掃蕩下方雲海,把這一方『海水』趕得更遠。海下仍是海,並未顯露冥殿後園中其他景色,只有孤零零的一座亭和半幅迴廊。

  蘇景不死心,對十六歉意笑道:「先得把返鄉盛裝脫下來了。」

  忽啊,十六懂事得很,不計較,同意。

  花花綠綠的妖精衣服除下,一品紅袍加身,蘇景變做威風大判。若此地真是一品殿,他的袍子定會於大殿有所感應。可惜,周圍情形全無變化,蘇景也未能領受到絲毫氣意。

  蘇景對身邊妖霧、顧小君搖了搖頭。這個時候人在亭中的蝕海對同伴招了招手,笑道:「下來看看,另有趣事。」

  金紅雲駕一衝一轉,帶著眾人進入亭內,如今大家都變成了『豌豆丁』,亭子就大的嚇人了。蝕海不急著解釋什麼,彎腰坐於一方石凳,蛇尾化作雙腿、架做二郎腿舒舒服服,只笑不說話。

  蘇景不明所以:「什麼趣事?」說話間心念微轉收了雲駕,他們已經來到亭內,無需法術托浮大可直接腳踏實地。

  不料雲駕才一撤去,蘇景等人齊齊覺得腳下猛然一空,三屍更乾脆、哇呀怪叫著直接就向下摔去,噗通聲音連連,全都掉進來大海。

  免不了又是一重驚訝,腳踩亭底青磚明明白白、亭子地面不受重誰猜誰向下摔也是明明白白,那就只一個可能了:幻!

  「這亭子是幻象?」蘇景發問,心中猶自不敢置信,只因這幻象實在太逼真、惟妙惟肖!金烏神目、金烏感識何其不凡,何況蘇景自己也煉化蜃玉,對這一類法術多有瞭解,但在『腳踏實地』之前,他沒能察覺到一點點異常。

  蝕海大聖點點頭:「是幻象,」肯定之後,他又搖了搖頭:「但不全是幻象!」說著,伸手在自己所坐的石登上拍了拍,居然啪啪有聲。

  凳子,真正存在。

  「一副亭廊,其他皆為幻,只有這個凳子和凳下二尺磚地是真正存在。」蝕海給出了答案。

  「怎會如此?」發問的不止蘇景,除了十六之外,所有人異口同聲,連白哼雲哈都在問。

  問過,兩頭土著怪物還不甘心,白哼又補充道:「先祖相傳,這亭子是真正存在,我家幾位前輩還曾在此歇腳、對坐吃桃。」

  雲哈點頭附和:「我家祖宗也在這吃過魚。若只有一個凳子是真的,家中所傳必會點名。」

  蝕海這次沒買關子:「原來亭子真正在,有頂有地有桌有凳,後來亭子毀掉了,只剩這一方石凳。但亭廊建時當有妙法相持,亭廊被毀,質碎而形未滅,暫時未滅。」

  說得玄,可亭中人不乏精修之輩,全然能夠明白,蘇景開口:「有些像高僧面壁、壁上留影。」同個時候戚東來也在說話:「就如奇快身法,人已遠去但殘影仍留在原處。」

  大聖點評:「蘇景說的對!」就連三屍都能聽出明明是戚東來的說法更確切,大聖卻讚賞蘇景?連蘇景都有些糊塗,笑道:「我倒是覺得戚東來說得更合適些。」

  「騷,戚東來。」戚東來糾正,四個聲音三屍也跟著幫忙糾正。

  大聖一哂:「我膩歪這騷人,管他說什麼!」

  跟著蝕海又把話鋒一轉:「再就是,亭子剛被毀去不久你們看不出,我卻瞧得清楚,凳下那二尺磚石,邊緣碴口還算新,若未看錯,十年之內新斷。」

  蝕海的目光自是不會錯,亭子是在十年內被毀的。

  十年之內?五年零四個月也在其中,那時墨巨靈『黑雨』,尤大判與七十三鏈子侵入這個世界。

  兩方絕不共存的兇猛強者、又或者地的彪悍土著陰褫也有參與?於此一場惡戰、亭廊被毀?

  暫時沒辦法確定答案,人人心中都有這個想法但沒人問出口,不過白哼雲哈謹守『嚮導』之責,沒人問他們也照做回答:「我們不曉得,之前就告知諸位貴客了,深海處有什麼動靜,都不會傳到淺海處。」

  蝕海不理兩頭怪物,又一拍石凳,對蘇景道:「你試試?」

  試什麼?大聖未明說,但蘇景全然明白,試試就試試。心念急轉,真元行運,風火相融出手全力一擊,狠狠打向亭中唯一完好的石凳。

  轟然巨響傳撤四方,風散去火消弭,石凳赫赫然裂開一道縫子。

  這座亭廊,遠比著封天都冥殿園亭更結實。

  蘇景悶哼了一聲。自己全力出手,不過在是石凳上留一隙,足見讓亭子毀滅的那一戰何其激烈。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5:44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7 21:40
  第五五四章 便宜

  「曉得厲害了?」蝕海盯住蘇景,臉上笑容陰森:「還要再做前行嗎?」

  但蝕海沒想到的,凝重之色在蘇景眼中只是一閃而過,身穿大紅袍的年輕判官很快又恢復了輕鬆模樣,看看自己的手掌、又再看看是登上的裂隙,面上笑容浮現,仿佛還挺滿意似的。

  蝕海又仔細打量蘇景,片刻後『嘿』了一聲:「你隨我來,有話要問你。」言罷身形爆起,狠狠撲向蘇景  。

  大家都變小了,唯獨蝕海維持原狀,他的身形何其巨大,這一撲簡直就是巨山壓頂,白哼雲哈、顧小君妖霧都忍耐不住『啊』地驚呼出口,情不自禁紛紛後退,可他們的喊聲未落,巨大的蛇妖小子就那麼毫無徵兆地消失不見。

  驚呼之人自是不曉得蝕海、蘇景、大聖玦之間的關係,乍見奇景,心中驚慌未退,腦中又霧水彌漫。蘇景沒多費唇舌解釋,端端正正站在原地人在原地不動,一道神識則投影而去,隨著蝕海一起進入大聖玦洞天。

  大聖玦轄下妖精全都留在了陽間,洞天內一片靜謐,蝕海、蘇景席地而坐。

  此間無人,講話無需再顧忌什麼,蝕海直言:「若我全盛時,天上地下盡可去的,只要不是江山劍域那種混賬地方,無論你去哪裡,有我在定可護你周全。可我現在」說著,大聖猛一舉手,『魂胳膊』高抬、『肉胳膊』垂落。身魂不屬之症,他又展演了一次。

  或許自己也覺有趣,大聖非但不見頹色,反而呵呵呵地笑了起來:「我的狀況不太妥當。」

  沿途所見種種異像,蝕海面子滿不在乎,但心中早都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尤其亭廊一戰,鬥法交手之人端的不俗,是以大聖非得把話和蘇景說明白不可:「只憑深海那『神奇地方』,我就非得再深入不可。這一重沒什麼好說。」蝕海一生不知經歷過多少凶險。就算生死大險他也不在乎,若有回復修為的辦法,他絕不會徘徊不前,這是凶獸本色。也是妖精大聖烙印在骨子裡的桀驁。

  「不過。即便我獨行向前。且尚不敢保自己就一定能全身而退!」說到這裡,蝕海收斂了笑容,一雙蛇目直視蘇景:「此行褫衍海。若你把我當做最大依仗,我勸你,就此止步了吧!退回淺海地方,安心等待,要是我能找到那神奇地方,重新融合身魂,再歸來莫說打穿這道小乾坤,就是帶你們自幽冥世界返回陽世人間也不再話下!」

  蘇景應道:「不想退、也不會退。當與大聖同做前行,竭盡所能保護大聖周全,平安進入那神奇地方煉魂融身。」

  他不退算不得意外,可後半句那不要臉的說辭著實出乎蝕海意料,被氣笑了:「沒味的話少說兩句,不肯退也無妨,但除我之外你還有什麼大依仗,須得給我講明白。不知敵人如何,至少我得明白身邊人的真正分量!」

  「依仗的話的確有那麼一兩樣。但要說到我最看重的那一重,並非我隨身攜帶,它不在我手上。」

  蝕海皺了皺眉頭:「你指的是什麼?」

  「星月大判,和他麾下七十三鏈子。」蘇景應道。

  蝕海神情古怪,歪起了腦袋打量蘇景:「指望他們?若他們真有本事,也用不著女鬼小鬼萬里不辭巴巴趕來相救了。」

  蘇景搖了搖頭蝕海覺得自己說法古怪,只因他不曾見過那些人的本領。蘇景則不同,五年多前他曾親眼見過『十七鏈』動法降魔,輕鬆一擊便毀掉一塊壓城黑斑!

  見過了,蘇景就明白了、信服了『七十三鏈』為何會被陰陽司依為重器。

  而那還只是一鏈,這樣的人陰陽司有七十三個,七十三枚鏈子還能和身為一、衍出絕倫法術!

  三言兩語,蘇景講過十七鏈打滅『黑雨』的情形,蝕海也曾親口吞下過一片黑斑,對那股力量多有了解,聞言微揚眉:「若真如你所言,鏈子還不錯。」

  「除了鏈子,還有星月大判。」蘇景繼續道。雖不曾親眼得見尤朗崢有何神奇,但不用想也能曉得,身為陰陽司之首、主掌兩界輪回的頂尖之人,他的本領有豈能差勁。

  說到這裡蝕海已經明白了蘇景的意思,似笑非笑:「你這個人,算賬的辦法和別人不太一樣。」

  褫衍海這筆賬,別人算來:連尤大判和七十三鏈都告陷落、生死不知,此間強敵當何其了得,如何能惹得起;

  蘇景來算,卻是:星月盤和七十三鏈才來過、打過,他們是輸了,可這七十四個人又豈是好相與的!就算敵人真的強若仙佛,現在怕也得傷得七七八八、剩不到幾口氣了。

  五年零四個月,於高深修家而言,比著五天又四個時辰不見得更長,如果真受了重傷或者大損耗,這點時間遠不夠休養的。

  蘇景答道:「大聖當知,我在陽間有幾位妖家朋友,買賣做得甚是精明,和他們相處得長些,耳濡目染,就學到了算賬的好法子:別看架勢,看便宜!既然來了,總要去深處看一看,究竟有沒有『便宜』。」最後兩個字,蘇景咬住了重音。

  蝕海哈哈一笑:「好個不看架勢、看便宜!好賬目,但願真正如你所想,真有便宜。不過萬一沒有呢?」

  蘇景從容輕鬆:「沒有就沒有吧,天底下沒有穩賺不賠的買賣」話說了一半,他又次搖搖頭,沒再繼續講下去。

  天下沒有穩賺的買賣,可身為離山弟子,卻有非作不可的事情!

  若身處此間的不是蘇景,而是方先子、樊翹、扶蘇、白羽成甚至劍尖兒劍穗兒等等普通離山弟子,他們會不會繼續深入、查探?

  輪回為世界根基,萬不可亂。明知自己修為淺薄、難以應付前方危險,可哪怕是拿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賭一個微乎其微的機會又如何?萬一能贏呢。

  離山的『承天護道』不是浮誇之詞,離山的『正道天宗』更非浪得虛名。

  修行之人看淡世間,不過有些事情,離山門徒非要強求不可。

  普通弟子尚且如此,有五竅三重天,有巔絕好劍,有第十一魂,還有大聖、戚東來、三屍等一眾神奇同伴的蘇景,又豈有退避之理。

  話說到此,再不必多講什麼,蝕海說一聲『曉得了,出去吧』,遁出令牌重返亭廊,又對蘇景等人說道:「毀亭之戰非同凡響,海中或會有線索遺落,大家找找看,再做前行不遲。」

  救人事大,但是到了現在,就算心中焦急,也應做好功課再身入險境,全沒什麼可說,就連最關心大判下落的顧小君也不提異議。

  大聖端坐殘亭,居中策應,其餘眾人分散開來,深潛雲海四下搜索是雲也是海,不過這深處雲海中全無生靈存在的痕跡,到處都是蒙蒙幽綠,游弋其間身體感覺於海水無異,可心裡總是覺得一陣陣陰寒繚繞,即便蘇景精修陽火正法也驅不散這莫名寒意!

  蘇景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好過,倒是三屍,只有怪力不存真元,自也沒有修家感識,渾渾噩噩地全無異樣感覺,游起來輕鬆暢快。

  雲海深深,不止幾許,三屍結伴好一陣深潛,倒是真的用心搜索不過全無所獲,雷動都找餓了,對兩個兄弟打了個『回去了』的手勢,不料手勢未落,雷動天尊忽覺臉上微微一痛,不知被什麼東西抽中了面頰。

  堂堂矮仙尊竟被打了耳光,這還得了,雷動天尊勃然大怒,想也不想手中殷天子劍刺出!

  眼中只有蒼蒼雲水,敵人究竟身在何處雷動一無所知,可三屍在凝翠泊受過的那些苦不是白挨的,身查水流形跡去向、意隨中擊之臉蔓延,雷動一劍如電,揮斬前方。

  耳中只聽『鐺』的一聲大響,雷動的劍擊中了敵人的法器。

  三屍一貫沒個正行,但他們趕上了個到處『惹是生非』的本尊,這些年裡追隨蘇景東奔西走,經歷惡戰不知幾何,早都練得應變奇快,雷動第一劍剛落,赤目拈花就靠近身邊,待雷動第二劍揮起時,業已變作三劍合璧、引星成陣。

  第二劍,又是一聲金鐵交擊的銳響,擊中的仍是敵人隱形於雲海的法器,這一擊力量充沛,那件法器受巨力相侵,猛震之下再也維持不住隱遁之術,顯露了形跡:刀。

  刀身狹長鋒銳凌厲,尤其特殊的是這把刀奇長,若直戳地面,比著三屍摞起來怕還要更高一點一丈零兩寸的凶刃、長刀!

  三屍齊齊『咦』了一聲,這柄刀不陌生,他們都見過。

  長刀遭三屍劍陣的猛擊它正翻滾著,向著雲海更深處追去。

  而這邊一動手,海面上的大聖頓時察覺,一道咒令劈水開波,眨眼功夫凶蠻小子就出現在三屍身旁。

  再過不久,蘇景等人也從其他方向彙聚而來。

  只有長刀、不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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