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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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902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9-28 01:13
第五三五章  太陽的陽
 
  
  紫金雲駕一飛衝天,不知是不是借法後力量充沛之故,離開可比來得時候飛得快得多,眨眼功夫便消失於天角盡頭。
  
  正疾馳中,端坐雲駕閉目養神的駝背老者忽然開目,傳令:「止步。」
  
  雲駕陡然止住疾飛之勢,前方七丈處,一個身形尺半的小小鬼差正垂首肅立,不是妖霧又是哪個。
  
  雲中老漢伸手一引,將小鬼差妖霧引到自己身旁,後者拜服於地,恭敬問禮:「應無翅拜見高大人。」
  
  待妖霧起身,花青花、顧小君又依著規矩,對妖霧行禮、口稱『見過應大人』。禮數周全了,妖霧對駝背老者道:「攔截大判雲駕,應無翅犯下逾禮之罪,甘心受罰。斗膽妄為只為問一句:尤大人他還沒有消息傳回嗎?」
  
  「赦你無罪。」駝背老漢緩緩搖頭:「尤朗崢走後,確實再沒消息傳回,他的情形無人可知。事出反常,不過他的情形你也不必太過擔心,郎錚的本領你心裡有數、且他身邊還有鏈子相護或許是被什麼事情困住了吧。」
  
  口中再勸別人莫擔心,但駝背老漢自己說起尤大判時,眼中也藏了一份憂色,沉默一陣後重新開口:「我會著力查找他的下落,一有消息,會通傳於你。」
  
  「多謝大人。應無翅告退。」妖霧磕過頭,退出大判雲駕,一路歪歪斜斜地飛回了不津城。
  
  小鬼差職卑位淺,離開一陣也沒人察覺。回到陰陽司,妖霧一不去差房辦公、二不回營房休息。而是腳步匆匆直接去了冥宮中的神祠。
  
  無論哪一級陰陽司,都設立神祠一座,供著幽冥之祖閻羅神君的大像。
  
  來到龕前,妖霧三叩九拜虔誠施禮,口中喃喃求請閻羅神君慈悲、保佑尤大人平安歸來。禱念過後妖霧起身走向香壇,取過三柱長香,再催動法術於自己指尖升起小小一團冥火,正待點香。全不料自己的手指上突然竄出一個人來。
  
  准確講,是從他指尖冥火中鑽出一人!
  
  妖霧驚駭叱喝:「何方妖啊!」
  
  火中人撲出,隨隨便便一甩手將其打翻在地,總算手下留情,沒有直接取了妖霧性命,只是將其擊昏。
  
  金披、金袍、金靴,火中竄出來的。一個金燦燦的人,披風帶帽,容貌被遮掩於深暗處,看不清。不過此人身材凹凸有致,應是妙齡女子。
  
  打到妖霧,金衣人正要走出神祠。忽有輕輕『咦』了一聲,俯身蹲在妖霧身邊,一根手指伸出袖口,在他額頭輕輕一敲。
  
  妖霧猛地打了個機靈,就此醒來。
  
  「應無翅。你怎會在這裡?」金衣人語氣納悶,聲如珠落玉盤清脆動聽。
  
  妖霧醒了。但頭痛未消,目光還迷茫著:「楊三郎?你」
  
  金衣女子腦筋轉得奇快,妖霧話未說完,她就恍然道:「你在這裡當差?上次我的狼群攻打瓶中城,就是你給尤朗崢報訊,他才傳令過來命我撤兵的吧?小東西,你壞我好事!」
  
  「混賬!尤大人的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妖霧完全清醒過來,想起了自己被打昏前的事情,勃然大怒:「我壞你的事情?你楊三郎壞了我的大事才對!我正侍神祈願,被你無端打斷,若祈願落空,老子……」
  
  小鬼差篤信閻羅神君,祈願時被打擾中斷,視為大不祥,事關尤大人的安危,妖霧越說越怒,小小的身體竟猛地一彈,抬起手一拳頭就向楊三郎打去。
  
  平時修為淺薄,連飛遁都搖椅晃的小鬼差,打出的那一拳藏風、奪光、歸煙!
  
  一拳出,奇快卻不驚風,不存絲毫動靜;一間空曠神祠陡然黑暗,所有光芒都在小鬼差攥拳時被奪下、融於拳力;還有那拳頭竟是『虛』的,不是打,更像是飄、是散、是氤氳!
  
  如此一拳,陽間等閒的元神大修怕是都打不出來,竟被陰陽司內最最沒用的小鬼差施展。
  
  猝不及防之下,楊三郎躲不開,被一拳直直打中左眼!
  
  「啊!」同樣怪叫,分別出自兩人之口,楊三郎躲不開擋不下,但挨上拳頭的同時,她的手指頭也重新點在了妖霧額頭。
  
  剛剛跳起來的小鬼差又摔回地面,重新昏迷;楊三郎也不好過,被一拳打翻狼狽倒地,後腦勺都磕到了青磚上。
  
  甫一摔倒便立刻躍起,金色大帽仍罩在頭上,她的神情難見,不過緊緊攥著、因太過用力以至指節、手背都隱隱發白的拳頭,足以顯示她心中憤怒了。
  
  但很快,她的拳頭放鬆開來,恨恨對著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妖霧道:「看在尤朗崢的情面,饒你狗命。」
  
  說完邁步出門,不到一個呼吸功夫她又轉回來,蹲下、提拳、照著妖霧的左眼又是一拳。於楊三郎而言,打碎小鬼差的腦袋是輕而易舉之事,不過她沒下狠手挨過一拳,妖霧的腦袋還在,只是左眼眶迅速烏青、腫起。
  
  怎麼挨的,怎麼還回去,楊三郎這才真正出了氣,不再著惱,咯一笑中再次轉身出門。
  
  到神祠之外,楊三郎暫時止步,凝立原地不動,似是在感受什麼,片刻後重新邁步,向著一品殿後園走去。
  
  徐徐不急,步履清閒,楊三郎未施展身法或隱遁之術。
  
  冥宮裡雖不熱鬧,也總有千多鬼差,要緊門戶一向有人把守,可她就閒庭信步似的一路走來不是沒人發現她,但才一發現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就被她遙遙一彈指打到在地。
  
  楊三郎沒有大開殺戒。中擊陰差都如妖霧一般,只被打昏了事。
  
  穿過重重宮闈。楊三郎走進後園,不遠處、園亭中,一身大紅袍的蘇景端坐石凳,正從容望來:「楊三郎?」不聽、戚東來坐在蘇景左右,三屍侍立蘇景身後。
  
  容貌藏於大帽,楊三郎的神情不可見,語氣則有些意外:「你知道我來了?還不逃走?」
  
  蘇景搖搖頭,未答反問:「你要吃我。想怎麼吃?」
  
  楊三郎全不否認,笑聲朗朗:「先吸進你的真元,然後再連皮帶骨嚼了吞咽下肚你修煉得很好,不僅陽火可為我用,皮肉骨血也有滋補之效。」
  
  蘇景不動怒,再問:「你的陽火修持從何而來?」
  
  楊三郎神元內斂,除非出手否則外人絕難察覺她的修元本屬。可蘇景探得明白,金衣中的女子,從元基到真氣,最最純烈不過的金烏陽火!
  
  被窺到真相,楊三郎不再隱瞞,身上的長袍忽然燃燒起來燒。卻不散,袍子還是袍子,只是從原來的金顏色變成了金輪火焰。
  
  金烏陽火織就的長袍,晃晃奪目,楊三郎和蘇景一樣。不答反問:「魚兒為什麼會游泳、老鼠為什麼會打洞?」
  
  蘇景不解:「聽不懂。」
  
  「天生。」楊三郎的聲音很好聽。
  
  蘇景愈發糊塗了,他不遮掩。心中所想面上呈現,納悶的神情。可還不等他開口再問,三屍就耐不住性子了,一個接一個從後面繞出來,雷動最先問:「你當真是楊三郎?」
  
  已到後園,楊三郎眼中蘇景就如掌上螞蟻,在沒得逃了,所以她耐心很好,語氣帶笑:「如假包換。」
  
  「楊三郎是男人名字,你卻是女子。」赤目眯著紅眼睛,很是懷疑:「哪有女人叫這個名字的。」
  
  「楊取同音於『陽』,太陽的陽。」楊三郎剛解釋了第一個字,拈花就打斷:「何必取音換字,本就有『陽』這個姓氏,太陽的陽。年幼時未好好讀書吧,百家姓上寫著的。」
  
  楊三郎點了點頭:「是嗎?那以後我就叫陽三郎了,太陽的陽。」
  
  「三郎又怎麼解?」戚東來聽出了趣味,插口詢問。
  
  看不見面容的陽三郎明顯愣了下,第一次和憎厭魔弟子打交道的人,初聽他開口講話沒有不發愣的回過神來,陽三郎繼續道:「郎字再簡單不過,我與狼合作,雖不同宗不同類,但既然一起行事,也就算得它們中的一份子,姓氏非楊不可,那就從名字裡取一個『郎』。」
  
  「三呢?」三屍異口同聲。
  
  「三?更簡單了。我以前有個名字,是三字打頭,這次重獲新生,可還遠不曾恢復,所以只把『三』字用回來,等將來真正恢復如初,就能用回原來的名字了。」陽三郎放慢了聲音。
  
  蘇景好像想到了什麼,目光驚詫,不敢置信的表情。
  
  三屍能不動腦筋的時候從不會動腦筋,懶得想,異口同聲追問:「你原來又叫什麼?」
  
  「三足金烏。」陽三郎字字用力、字字重音。
  
  冥殿後園頃刻寂靜!
  
  但也只寂靜了『頃刻』,雷動捶胸、赤目頓足、拈花捧腹,三屍突然爆發大笑。但蘇景未笑,飄身出亭:「還請詳解。」
  
  火焰妖嬈的女子,身具純烈陽火精元,自稱三足金烏蘇景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只有聽了她的仔細解釋後再去琢磨。
  
  可楊三郎搖頭:「往事沒什麼光彩的,否則我何以落得今日田地?不想說。問完了嗎?」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1:00 編輯

eisen 發表於 2013-9-29 21:07
  第五三六章 何其有幸

  「非吃我不可?」蘇景沒問完。

  陽三郎開心而笑:「正饑餓時,碰到愛吃的東西,你會不吃嗎?」

  不用蘇景回答,雷動天尊就大點起頭,陽三郎的說法他深有體會。

  「不過我做事會求一個公平。你不是無路可選。」陽三郎聲音不停:「一是你們群起而攻,我殺所有人,魂飛魄散再無來生;二是你我公平一戰,只死你一個人,我留你魂魄一線,能不能再投胎就看你和陰陽司以前相處怎樣了;三,你引頸就戮,我不白吃,除了留你魂魄外,還會承你一份人情,替你完成一個心願,陽三郎言出必踐。三條路,你自己選吧。」

  話音剛落,戚東來就笑了起來:「您還不白吃?足夠白癡了!」腳下浮雲卷蕩,托著他緩緩升起、封住半空;小不聽挪步,身輕隨風,繞到了陽三郎身後、攔住了她的去路;三屍長劍出鞘,腳踩陣位於蘇景成掎角之勢,相輔相護。

  以前不知楊三郎是何方神聖,聽說她要殺自己,蘇景心中對此人不存半分客氣。不過見面之後......她若真是三足金烏,幽冥中怎會有一頭金烏,哪來的?即便不是金烏,至少她那一身陽火修持做不來假,陰曹地府裡多出另一個陽火傳人,仍是那一問,哪來的?

  有關這個金衣女子,蘇景已隱隱猜到一個重大關竅,平心以論,他現在真不想再和對方動手,可事情由不得他......正微微皺眉、沉吟之中,蘇景護身靈覺急震,陽三郎就那麼突兀出現面前兩尺境地,纖纖細細的一根手指向他眉心戳下。

  蘇景大駭。火翼急撐身形暴退,同時九九陽鴉飛出護身,北冥刀螂齊動以求阻敵!

  一退十餘丈,額頭安好,陽三郎突襲未中,雙劍的反擊也如泥牛入海全無效果,蘇景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可是等他重新站穩身形,耳中忽然響起雷動天尊的呼喝:「蘇鏘鏘。你作甚?」

  作甚?

  蘇景被問得莫名其妙,暫時顧不得回答,抬頭再看,陽三郎人還在剛進園門處;三屍、戚東來甚至包括不聽在內,都用古怪目光望向自己......在旁人眼中。剛剛那瞬間裡,蘇景忽然動法暴退、出劍殺向身前,但他身前根本什麼都沒有!

  旁人看得清楚,陽三郎人在原地,從未動過。

  「欺勢而已。」無需蘇景苦惱思索,陽三郎脆聲給出了答案。

  並非真正動法,只是將'攻殺此人'的念頭凝結成勢。遞送過去罷了!

  旁人無所察覺,只有蘇景自己能感受......說穿了,陽三郎不過是'想了想',蘇景就深陷困局、真偽難辯!

  「怎樣?選好了嗎?」陽三郎語氣輕鬆、輕蔑:「再不選。我就當你選了第一重。」說著,她轉頭,深陷於篷帽內的目光望向戚東來。

  和之前蘇景一樣,戚東來猛怪叫一聲。諸般法術亂打、身形疾飛撤向高空......說不出的可笑,更說不出的讓人心中陰寒!

  不聽一聲輕吒出口。素手翻翻一片青翠竹葉被取在手中,準備出手,這個時候蘇景忽然喝道:「且慢!」

  莫耶少女聽話,竹葉寶物沒有收回,但法術未動、隻凝勢以待。

  蘇景邁步上前,來到陽三郎身前二十丈地方站住:「陽火傳人若能與金烏一戰,何其有幸。」

  「便是說,你選第二條路?」陽三郎痛快點頭:「好,我應承你,只要他們不動手,就只死你一個人,且有望再投胎。」

  蘇景點點頭,從目光到神情再到語氣皆平靜:「多謝。」兩字落地,蘇景腳下掀起了陣陣漣漪——金紅色的火焰,如水蔓延,從蘇景雙足向著四周迅速擴散,眨眼十丈方圓。

  身邊陽鴉雙翅微震,飛得高了一些,盤踞於蘇景頭頂三丈處,結做一環,同樣十丈。

  第二重罡天外放體外,九十九枚庚金劍羽隨金風飄蕩,在蘇景身周起起伏伏,搖擺不定,仍是十丈。

  火成池、鴉結環、劍羽封疆劃域,從上到下十丈地方,蘇景守勢無懈可擊。

  北冥、刀螂兩劍收起,丈一龍劍握於右手,劍鋒輕挑斜指陽三郎,最後深吸一口氣,蘇景朗聲道:「請。」

  「打醒​​精神,若死得太快就沒意思了。」陽三郎的聲音不緊不慢,話說完,金衣女子就此消失不見!

  消失剎那即為現身剎那,現身於蘇景頭頂,陽鴉之環。

  九十九隻陽鴉變成了九十八隻,少的那一隻變成了陽三郎。

  穿火而遁,蘇景得意法術,金烏萬巢大咒.....只是陽三郎施展起來,比著蘇景更嫻熟更從容也更突兀得多!

  蘇景以咒遁空的時候,只能從一火穿去另一火,至少先在自己身邊生一團火,陽三郎卻不用,只憑一念便已入身而去:她本身就是火,又何須再起火承咒。

  陽鴉是由護身赤炎結形而成,不是真的鳥,沒有靈智,它們受蘇景指揮、更遵循護身法術的本旨:一受侵襲,本能迎擊!餘下九十八頭陽鴉齊齊暴發怒叫,奮起烈火之威,身化金色虹光,撲殺陽三郎。

  陽三郎右手輕揮,五指捏放古怪,彷彿手印卻似是而非,可被她的右手揮中的、衝在最前的那七頭陽鴉,就那麼毫無道理的消失不見。

  不是擊潰、不是打散,是被奪下了,被吞噬......鴉為陽火化形,陽三郎要吃蘇景,為的就是這一重緣由:奪元!

  七頭陽鴉被奪,陽三郎再穿空,身形於蘇景頭頂消失,又從他腳旁火池鑽出,這一次她的奪元更乾脆了,一個提息,長鯨吸水似的,直接把那十丈方圓的烈火之潭吸入口中、吞下。

  生平第一次。蘇景的火法於敵人全無傷害,反倒成了她的滋補。這根本不是修為差距,而是'歸元''生屬',五百年辛苦修行,竟是為他人作嫁衣裳,這讓蘇景何其憋悶。

  擒鴉飲潭,電光火石,陽三郎的一根手指,點向蘇景眉心。

  劍羽急顫、陰風潰散。這時才是力之差距。那根纖細手指來得併不快,但擋無可擋,劍羽結成的疆域在這一指之下,不比一枚紙糊的燈籠更結實。

  劍獄破,蘇景悶哼、急退。陽三郎又想笑:他的身法還算不錯,可金烏眼中又算得什麼?太陽東升西落,只需一個白天就能跨越整座世界,陰陽兩界又還有什麼能跑得比金烏更快!

  陽三郎欺身而進,笑聲出口,他逃不掉......但她只笑了一聲,隨後笑聲消失。

  消失的不止笑聲。還有人:第三次,金衣女子不見了。但和前兩次不一樣的,陽三郎消失之後就再沒現身。

  片刻後,蘇景的身體晃了晃。咕咚一聲跌坐在地,臉色蒼白目中驚駭猶存。惡鬥的過程短暫,生死之險也比不得以往幾次苦戰經歷,可是這個敵人能搶他的法術、奪他的真元。這讓蘇景心中說不出的不舒服。

  三屍、戚東來滿目戒備,巡視四方不敢絲毫大意。雷動不忘沉聲提醒兄弟:「事情詭怪,千萬小心!」

  拈花滿心緊張,還不忘附和兄長:「陽三郎明明佔盡上風,突然又隱沒身形,必有陰謀詭計!」

  不聽也在戒備,不過目中更多的是關切,問蘇景:「你怎樣,可有受傷?」

  先對不聽搖搖頭示意自己無妨,再呼出一口濁氣,蘇景面色恢復如初,很快笑了起來,對同伴道:「不必找了!」說著,箕坐著不急起身,彎腰伸手向著面前地面一拍,只見他掌下七彩光芒乍現,地面上一條細入髮絲、除非刻意查找否則絕難察覺得縫隙消失不見,再看蘇景手中,多出來一塊漂亮水晶。

  蘇景笑得愈發開心:「掉進去了。」

  三屍異口同聲:「玄空水晶?」

  蘇景把水晶往空中一拋,又攤手接住:「妥妥的!」

  驚詫、開心、還有納悶......幾位同伴都在笑,可笑容一個比著一個古怪,大判走後大家始終在一起,陽三郎入園前蘇景有所察覺,確實也做了些準備,但誰都沒看到他種下了玄空。

  園中埋'玄空'的時候,封天都總衙來的紫金雲駕尚在不津南城,還未落入陰陽司。

  怕總衙來人會對自己不利,蘇景布下陷阱本是為為了防備大判,但對方沒有敵意更未動手,玄空自也無需發動,之後蘇景和同伴說起郎萬一的事情,暫時沒想到啟回寶物,剛好用在後面陽三郎身上。

  為防陽三郎會察覺玄空,相鬥時蘇景特意站到裂隙前,後來他退、陽三郎追......然後她就漏了下去。

  三屍哈哈大笑,赤目掂著腳尖從蘇景手中搶過水晶,高舉、對著明亮天空,赤目閉一眼瞇一眼,使勁端詳、想從其中找出陽三郎。

  另兩個一左一右,都仰著脖子看,雷動問:「看到了嗎?」

  能看到才怪,玄空內蘊混亂空間,從水晶表皮又如何能得到陽三郎?但赤目不承認,煞有介事地點頭:「看到了,就在這。」另隻手抬起,對著水晶胡亂一點。

  拈花眨眨眼睛,也不肯示弱:「啊,看見了,她還瞪眼睛呢!」

  雷動愣了愣,開口:「是是,我也看見了,嘖嘖,她眼睛瞪得真大,長相普普通通,嘴巴太尖。」

  三個渾人正自己跟自己唬鬼,忽然說話聲戛然而止,他們真的看到了陽三郎,就在水晶之中。

  更新晚了,剛剛寫出來的,萬分抱歉鞠躬再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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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1:03 編輯

eisen 發表於 2013-9-29 21:07
第五三七章 甩袖

  玄空水晶,兩頭尖尖其形如菱,長不過兩寸。

  陽三郎就出現在玄空水晶正中、最寬高處,腳踏晶底、帽及晶頂。

  身上燃燒著金色火焰的女子,而水晶瑩潤剔透赤目手中的水晶,因陽三郎的出現,變得鮮活起來,同時也詭異起來:像極了一隻眼睛。

  面容隱於寬大帽遮之下,看不清陽三郎的模樣,可三屍明明白白得感覺到:這女子在笑。

  下個瞬間,'眼睛'裡的那團火光芒暴漲,長嘯淒厲中,陽三郎破玄空衝出水晶!周身陽火捲揚,無數道火焰迎風暴漲,盡展百丈開外,衝出來的又哪裡是個人,那是一團當年曾隕落、如今又再衝飛的燒天怒焰!

  三屍首當其中,連慘叫的機會都不存就被焚化成煙。

  陽三郎的烈火之勢更盛,直直衝向蘇景!

  蘇景也曾身陷玄空,靠著罡天中的金輪指引他才找到方向而陽三郎呢?她說自己是三足金烏,她自己就是太陽!摩天剎時玄空困不住蘇景,今天也一樣阻不住陽三郎。

  事發突兀,蘇景哪有躲避餘地,想也不想口中一字叱吒:「崩!」風火雙元,盡歸於手中丈一神劍,五百年修行,一劍綻放、一劍崩!

  元力入劍,再由劍出,就再不是風火力量,而是劍力、劍下殺機。

  兇猛之火,正撞瘋狂一劍,蘇景嘶聲大吼。遭受巨力反震遠遠摔飛開去,萬幸鬼袍變做判官袍後護主之力更盛往昔,蘇景摔得狼狽無比但總算傷得不重,正亂滾著'翻飛',身後忽覺一暖,不聽趕到,從後輕輕接住了、抱住了他;

  對上五竅三重天綻放的劍力,陽三郎雖強也不好過,悶哼一聲,急撲之勢一窒。停頓了片刻。

  可也僅僅停頓片刻。受挫的熊熊火元又告流轉順暢,金色火焰再漲、陽三郎重新撲起,必殺、必奪、必吃蘇景。

  不聽抱著蘇景繼續急退,可小妖女的修持的身法重在靈動卻非疾速。陽三郎確有金烏風範。那女子、那火焰來太快戚東來連串法術猛攻想要狙擊強敵。奈何敵人的陽火太過純烈,什麼法術法寶攻上去都立刻被煉化成煙,全無效用。

  一呼一吸。短短功夫陽三郎就追到近前,蘇景是'退'不是'逃',是以他與陽三郎正面相對,眼看著對方又來奪命,蘇景無奈苦笑、用剛剛回了一口氣攢下來的一點力氣揮了揮手袖子。

  袖子裡揮出來來了一座盆景。

  盆景翻滾,好像一塊石頭砸了出去,陽三郎的感知何等敏銳,一探便知瓷盤納乾坤,假石為一山。

  一座山又如何?她不在乎。

  瓷盆落,山顯形、破風呼嘯!陽三郎不退不避,朗笑聲中右手一揮,轟隆大響中雄偉大山被她一擊打向高空!

  山算得什麼,可盆中只有一座山嗎?

  怪笑之中人身蛇尾的兇蠻小子顯身不聽初到幽冥,曾在削朱王宮取出過盆景,那時為了警懾猛鬼,大聖故意綻放些氣意,這才被對方察覺;但這次蝕海藏身盆景內,樂呵呵地等著嚇人,當然要斂氣收勢默然蟄伏,陽三郎只看出盆中山,卻未能察覺山中蛇。

  蝕海出,氣勢升!即便身魂不屬實力遠遠不如全勝往昔,可大聖爺的威風氣勢比當年全不遜色。

  昧明鐘之故,尤大判、駝背老者都曉得有大聖來冥間相助蘇景。不過蝕海來後不久,西方'黑雨'衝天,星月判急急忙忙去做追查,沒來得及和陽三郎提起此事。

  至於十花判,陽三郎實在太聰明了,幾次接觸過後她就看出對方不是尤朗崢,全不把老漢命令放在心上,十花判自不會再上趕著和她講大聖之事,讓陽三郎吃些苦頭,老頭子覺得挺好。

  乍遇勁敵,陽三郎大吃一驚!

  而驚詫之下,並無恐懼。金烏從不會害怕。

  只有憤怒、只剩憤怒!陽三郎真就覺得那股怒氣凝結如刀,從心底升起直衝腦海,她氣,氣急敗壞啊那小子身邊竟還藏了個大聖!身邊明明有個大聖,還假惺惺的公平一戰?又何必弄什麼方向錯亂的玄空?尤其可恨的,他扔出盆景時,居然滿臉無奈!

  陽三郎冤枉蘇景了,他臉上無奈是真的,扔出這座盆景,此戰的生死就再不受自己控制!除非迫不得已,他不想殺陽三郎。

  蝕海顯身、全然無視陽三郎身上烈焰,一拳打出。毫無花俏、比著莊稼把式更樸實的拳頭。

  陽三郎凜然無懼,同樣舉拳相迎,兩拳相交、轟轟烈烈的一聲巨響,蝕海大勝,他的拳完好無損;陽三郎慘敗,她的拳爆碎,周身烈焰齊滅、重新變回金燦燦的衣袍。

  但也十足出乎蝕海意料的,陽三郎的急衝之勢沒有絲毫停頓。

  她碎了拳頭身遭重創,卻也因此卸掉了大聖的一擊巨力,前衝之勢全不受影響,這全不合常理只因金烏身法太過奇妙!

  她滑過大聖身邊,繼續倔強衝鋒。

  蝕海哎喲一聲,翻身再追已來不及,他打得過陽三郎,但追不上她。

  蘇景登時不無奈了。眼看著陽三郎瘋狂重來,忙不迭再一揮袖,諦聽咆哮,四足生火的兇猛巨獸撲出。

  陽三郎獨手猛揮,惡獸好像個布娃娃似的被打飛遠處!她仍在追,奇快接近。

  不過陽三郎遭受重創在前,遁法不受影響力氣則損耗奇劇,之前她一拳就算不把諦聽徹底打碎,至少也能把它打回封經印原形,此刻卻僅僅是將其打飛一旁。

  諦聽飛去時,蘇景又甩袖子。陽三郎恨死了蘇景的袖子!

  這次甩出來的是一條烏黑小蛇。

  堂堂離山小師叔。堂堂陰司一品判,總讓一條小蛇在臉上跑進跑出實在有損威嚴,蘇景和十六老爺商量了多次,小蛇總算買了個情面給他,改從袖子出入了。

  十六的本事比著諦聽勝出一截,但對上陽三郎的'一揮手'還不夠瞧。不料陽三郎這一次沒再提拳或揮掌,而是猛握指、捏住了小陰褫。

  急怒攻心、陽三郎只想'殺滅'以做宣洩,單憑揮掌還打不死小蛇,她要抓住、捏死!

  十六腦袋硬、身子軟,一被捏住立刻張大嘴巴。然後它吐出來一條龍。

  死氣沉沉的嘶吼、金紅相間的大龍。

  十六老爺可不是遊手好閒之輩。頑皮歸頑皮,修行從不曾耽擱,最近一段時間它的功課之一便是:口吐大龍。

  蛇才一尺,龍那麼大。聽上去不可思議。實際裡卻沒什麼。那頭龍是被他煉化認主的駕輦,大部分妖精和一些修家喜歡把自己的法寶吞進肚裡,用時張口一吐。完全一樣的道理。

  龍身巨大,幾乎是被吐出來就直接撞上了陽三郎。

  避無可避,只有猛撞。又是轟隆一聲巨響,大龍被狠狠撞飛,陽三郎的前衝速度仍未減弱!只差一步她就能追上蘇景。

  巨龍飛了,但小陰褫還有一擊,黑色小蛇化身烏光如電,從龍耳中激射出來陽三郎心中閃現兩字:見鬼!

  小蛇明明被自己握在手中啊。

  也是此刻她才發覺:手空了。

  撞龍之際,陽三郎體內真元迅速行布,護住頭、胸、腹等等要害,手上用來捏小蛇的力氣自然減弱;

  陰褫不凡,煉化龍屍之後,兩者自成冥冥牽連,這'牽連'不止是主僕、乘駕的聯繫,還包括一道身法:同樣也是穿空遁,只要龍輦在小蛇身周百里內,十六隨時可以穿跨虛空,回到龍耳內。

  這也是最近的功課,才煉成不久的本事,趁著剛剛陽三郎手上鬆勁,十六逃回到龍耳。

  十六的連串打法,實在不是外人能夠揣度的:飛身撲擊、口吐大龍、又從龍耳中再飛身撲擊陽三郎躲不開,被小陰褫一口咬中肩膀。

  肩膀巨痛,陽三郎只覺心胸窒悶、頭腦眩暈,中毒了。

  金烏陽火,百無禁忌,至少現在的小陰褫,對陽三郎不該有任何作用,可是她已受重傷,護身的法力不足,難以及時將侵體劇毒煉化。

  受大聖一拳、擋諦聽一撲、抗巨龍猛撞、再遭陰褫毒口,陽三郎竟還在衝,速度不減!

  烈火神物的倔強,於她身上盡顯無疑。

  戚東來、三屍、蝕海等人全被甩在身後,不聽抱著蘇景急逃,全無轉身時間,她要轉身迎敵必會減速,那個空子足夠陽三郎趕上來、給蘇景緻命一擊

  再沒有任何障礙了,陽三郎已近強弩之末,力氣不足來時半成,可即便半成也足以殺掉現在的蘇景!

  什麼奪元、吃人,這些想法統統不在,此刻陽三郎只盼殺掉蘇景。

  一步之距變作一尺之距,陽三郎追上了,獨手揚起五指捏鑿,這就要向著蘇景額頭狠狠打下。但是做夢都想不到的,本已氣力盡散的蘇景,突然一挺身從不聽懷裡跳了出來,口中言辭誠懇'對不住',手上直直一拳,打在了陽三郎的面上,右眼。

  再挨一拳,再也堅持不住了,咕咚一聲陽三郎被打翻在地,一直罩在頭上的帽子翻開了,始終被遮掩的面目顯露。

  也就是陽三郎倒地的瞬間,蝕海便追趕上來,一見陽三郎的樣子,大聖對陽三郎喝罵變成了對蘇景的疑問:「一拳怎麼打青了她兩隻眼?」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1:08 編輯

eisen 發表於 2013-9-29 21:08
第五三八章 影身

  陽三郎看上去二十出頭,五官精緻、面容嬌美,算得漂亮女子,不過於不聽的明媚、扶乩的颯爽、扶蘇的溫婉不同,她的眉峰輕輕挑起、眼角微吊,顯得驕氣桀驁。但此刻她雙眼眼眶青烏,讓她的模樣看上去有些狼狽、有些可笑。

  右眼烏青來自蘇景,左眼的瘀傷是先前被妖霧那如煙一拳打的......

  不聽現在還顧不得放鬆,素手一招將空瓷​​盤引入手中,隨即登雲而上,把那座正轟轟下落的大山收回到盤中。差不多同個時候,兩位屍煞猛將、一位常駐不津的納降鬼王齊齊趕到陰陽司:司中飛上天去一座大山,動靜十足驚人,異像一現阿二等人就急急馳援。

  他們來得不可謂不快,不等山再落回地面就已至陰陽司,可是蘇景等人和陽三郎的惡戰更快。

  蘇景先對阿二等人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隨後單手拂過摸了摸剛剛用來打人的拳頭,對蝕海微笑道:「大聖有所不知,晚輩修得鬥戰秘法,打一眼則青一眼,擊兩拳則雙目烏。」

  「啥意思?」蝕海沒聽明白。

  「我也不知道,得問她自己。」蘇景哈哈一笑,轉目望向陽三郎:「你來之前剛挨過打?誰打的......你莫哭啊。」

  始終強橫、倔強的陽三郎,眼中竟然淚水盈盈。

  不過被淚水浸透的目光,又哪有絲毫的委屈或難過,只有濃濃憤恨!她的性子倔強。情緒卻簡單直接,於陽三郎心中根本就沒有'淚不輕彈'這個概念。需要宣洩時眼淚自然流出。

  此刻三屍也跑了過來,拈花看了一眼,對同伴道:「氣哭的,錯不了!」

  天生色鬼,最懂女子,拈花神君一語中的,的確是氣極而泣......氣瘋了。

  私藏大聖、私藏私藏了大龍的陰褫、私藏實力,這算什麼公平一戰!而最最讓她氣惱的。是蘇景打出最後一拳時,居然還言辭懇切的說一句'對不住'。

  陽三郎又冤枉蘇景了。

  蘇景鬥戰不講究臉皮沒錯,不過那句道歉之言確是有心而發。

  那時蘇景的心情很有些古怪,眼見陽三郎執著到幾近魔障,連遭重創仍不放棄眼中強仇,即便蘇景明知她要殺的人是自己,心中仍覺震動。所以在徹底打倒她之前,脫口說出'對不住'。

  陽三郎不擦眼淚,哭不丟人,雙手撐著地面吃力坐起,三屍頓時如臨大敵,戚東來翻手亮出了魔家煉化的捆縛繩索。大聖卻搖了搖頭:「放心,她力衰氣竭再難作怪,且再好的繩索也綁縛不住她。」

  前半句簡單易懂,後半句有些莫名其妙,大聖不急著對同伴解釋。一雙陰森蛇目瞪向金衣女子:「陽三郎你仔細聽好,蘇景乃是俺故友傳人。有蝕海在世,陰陽兩界無人能動他一根寒毛!若你知趣,就此罷手還能多活幾年,若不知悔改,小兒你死期不遠。莫以為不現真身便能高枕無憂,找出你藏身之處,不過舉手之勞!」

  陽三郎根本不理會蝕海,怨毒目光死死盯在蘇景臉上,雖一言不發,但她的態度也再明白不過了。蘇景被她盯得難受,開口道:「你放輕鬆一些,我還有些事情想要請......」

  話沒說完,陽三郎的身體突兀散碎。不是逃匿遁法,這天下沒有一樁遁術會真正炸碎自己的身體:血肉橫飛、碎骨與內臟散落四處,她是真的把自己炸碎開來,死得不能再死。

  變化突兀,眾人難免吃驚,但之前大聖之言露出些端倪,眾人也沒驚駭到要出聲怪叫的程度,蘇景直接問蝕海:「怎麼回事?」

  「來得不是真身。」蝕海剛答了一句,三屍就搶話反問:「是分身?」

  蝕海搖了搖頭:「也算不得分身,不妨當她是道影子。」

  精深大修,一道神識投影於乾坤,本尊坐於洞府紋絲不動,影身則八荒六合無處不可去得,有血有肉有法術與真人無異,當初陸老祖把蘇景從白馬鎮帶走時就顯露過這手本領。

  只是影身的力量,難及本尊修為百之一、二,用來傳個口訊或者辦些小事無妨,真正要用影身鬥戰,實在用處不大。

  聽過大聖回答,蘇景、不聽、戚東來面面相覷,中土正道、魔家、莫耶世界年輕一代翹楚人物,自然都曉得'影身'是怎麼回事,所以一個一個都嚇壞了,影身就那麼兇猛?那陽三郎又得是什麼樣的實力!

  蝕海從旁邊仔細看著,待確定三個年輕人臉色都顯出蒼白,他才不緊不慢繼續說道:「是影子沒錯,但不是你們以為的那種影身。這道影子不是神識投映,應該是什麼仙鏡之類的好寶貝中來得法術......」

  陽三郎如何成法大聖不知細節,但蝕海能看得出,來的這個陽三郎是影身、且與本尊之間能'借力'牽連,影身至少能從本尊處借得七八成的修為。

  「不過事無兩全,影子能得本尊大法力支持是好事,但是被咱們打得如此悲慘,本尊那邊也傷得絕不會輕,放心好了,以後好一陣子,陽三郎都得在老巢裡養傷。」蝕海的見識不是普通修家能夠比擬的,把事情仔細說清楚後話鋒一轉又問蘇景:「一劍崩後,不是力道全失嗎?那一拳又從哪來? 」

  蘇景挽袖子上肩,露出大臂上的天泉穴,穴竅上一片金色鱗葉光芒閃爍、很是奪目......無需他囉嗦多言,事情再清楚不過,不聽笑而點頭:「恭喜,又開一葉金鱗。」

  天烏喜戰,鬥中精進。

  得一片鱗葉,就是一個小小境界的小小圓滿,會為主人添生新力,用來打翻強弩之末的'影陽三郎'綽綽有餘了。

  蝕海多少年不曾真正打架了,剛剛一戰放在當年,是幾可忽略不計的小場面,於此刻卻是滿心歡喜,開心之下他又望向小十六,笑道:「你這蛇娃娃倒也有趣,來日我閒暇時,再傳你幾道法術。」

  得洪蛇大聖青睞,十六霍然大喜,尾巴尖甩得劈啪亂響,口中呼呼有聲,'歡呼雀躍著'跑到大聖身後,用眼窩上的白鱗片對大聖爺仔細'端詳'一陣,跟著小小的身體一挺,尾巴撐地上身人立。

  蝕海平時都是人身蛇尾的模樣,十六雖沒有人身,但他擺出的站立姿勢和大聖一模一樣。

  擺好了,還嫌不夠,十六嘴巴大張,把才吞回肚子的大龍又吐了出來,龍屍最是聽話,領奉主人心意,大尾結盤上身直立,也愣愣呆呆地學著蝕海大聖的模樣站好。

  眼前情形有趣,眾人不禁莞爾,唯獨那位虯鬚大漢,聲音輕輕柔柔,一聲嘆息幽幽:「大聖爺該仔細練一練飛遁身法了。」

  憎厭魔,惹憎厭,哪壺不開提哪壺,偏偏十六老爺不懂好歹,聞言大點起頭,蛇才一尺長,莫說點頭,就是磕頭也不會太醒目,可那隻大龍有樣學樣,大屋規模龍頭點起來,旁人想看不到都不成。

  大聖爺頓時沒了興致,撂下一句'某家回去了',身形化作青煙鑽回盆景,十六忙不迭忽忽叫喚,還沒明白剛才還說要傳法術,怎麼一轉眼他又不高興回家了......

  幽冥東,一葉山。

  山巔絕嶺,一方石壁光亮如鏡,金衣女子端坐於鏡壁前,面色慘白,呼吸斷續,微蹙的眉宇間痛苦與憤怒混雜。

  忽然黑影一閃,身形足足百丈雄闊、如山峰般雄壯的巨靈大漢躍上山巔。

  巨足落於山石,卻輕得好像一片葉子,全無動靜。神情魁梧,面目冷硬,眼中盡是殘忍之色,如狼。

  大漢身裹厚厚的裘皮,上山後來到陽三郎對面,坐下:「我察覺生影鏡壁有法術行轉,上來看看。你生影是為找蘇景?」

  陽三郎並不隱瞞,點點頭:「小賊狡詐,身邊還藏了一個大聖!」

  大漢皺了下眉頭,又問:「傷得如何?」

  「不輕,須得閉關。」陽三郎臉上恨意更濃。

  大漢嘴巴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麼,可到底沒把話說出口,伸手入懷取出一枚虎符,正要拋向天空,陽三郎忽然說道:「且慢,你調兵作甚?」

  「一狼傷則百狼起,百狼損則萬萬惡狼殺到,你名字裡那個郎字,於我族而言,不是白叫的。」大漢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召部署、點重兵,惡狼血洗不津城,為陽三郎報仇。

  「多謝狼主,但不必。」陽三郎卻搖了搖頭:「封天都的意思很是明白,你無需為難。」

  陽三郎不聽高大人之命,但狼群能有今日規模,全賴前任十花判打下基礎,從狼主以下,萬萬惡狼都對十花判唯命是從。是以狼主一直不想發兵不津,只是陽三郎要奪蘇景陽火。

  「是違背了他老人家的意思,」狼主應道:「將來我自會去封天都請罪,但郎家子孫,有仇必報。」

  陽三郎仍搖頭:「金烏之仇,不會假手於人。狼主好意我心領了,我的私事不用你管。」說著,她緩緩閉上雙目:「將閉關,不送。」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1:14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9-30 21:51
  第五三九章 待我出關,看誰怕誰

  狼主離開,陽三郎靜坐於山巔鏡壁前。胸腹不見起伏,面上全無表情入骨的安寧,讓她的生機都消失不見,空有人形卻不再像人,更像一塊石頭。與一葉山相融一起的石頭。

  忽然,起風了。不知從何處來,帶了些微涼意,不過它得太輕弱,吹在身上幾乎沒有感覺,如果吹進陽間,怕是連一片落葉都無法撼動。

  可也是這輕到不能再輕的風,就那麼柔柔緩緩地,吹化了那座萬仞高山和山頂的陽三郎  。

  肉眼可見,風過處大山氤氳開來,像極了一副水墨落入池塘,先是顏色再是形質,一點點的散了開去。盞茶功夫過後,微風停歇,剛剛還聳立於天地間的一葉山消失不見。之前大山聳立地方,變作一片曠野,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除了一片艷紅似火的葉子。

  葉形如桑,乍看上去就是顏色特殊了些,但若細數:葉上四冠脈、十二斜絡、三百六十葉齒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集四季、十二月、三百六十天之數於一身的葉子,只存於神話:扶桑樹葉。

  扶桑樹,傳說中三足金烏誕生、棲身之木。陽三郎想要做回真正金烏,只修行己身不夠,還得煉得一棵真正扶桑。於修行而言,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陽三郎修自己便是煉扶桑,反之亦然。

  到現在,陽三郎已經修得一片完完整整的扶桑葉。

  葉子嬌軟,淺淺的一點根脈。勉強扎根於地面。突然,那葉子微微一震,分裂開來,從一片變成了兩片、完全一樣、都有四脈十二絡三百六十齒的扶桑葉。

  所謂扶桑,本就是兩株巨桑並根結枝、彼此相扶共長的奇樹,此刻陽三郎得了雙葉,也就得了真正的扶桑雛形:天烏喜戰,一場劇烈大戰後得以突破的美事,至少於這幽冥中,不是蘇景專美

  陽三郎鎩羽而歸。蘇景這一邊歡喜歸歡喜。但哪敢稍有大意,不僅司衙中眾人打醒精神小心提防,福城和不津也嚴加戒備,秣兵歷馬隨時防備狼群突襲。不過一晃幾個月。想像中遮天蔽日的惡狼怒潮並未到來。

  這段時間裡。蘇景又遭遇一次紅袍刺殺。情形比著以往都要凶險得多,刺客持劍快刺如電,劍鋒扎入了蘇景的眉心。萬幸他幾年前就開始做第七境的修行,眉心處煉得一片太陽鱗葉,擋下了那奪命一擊。

  蘇大判著實被嚇出了一背冷汗,都塌濕了大紅袍。

  在十花判來過兩月後,蘇景特意傳信去問封天都訊問尤大人的消息,十花判直言相告:未歸。

  所有人都明白,尤大人出事了,借法五年為期,若他是自由身,無論如何也會趕回封天都的。

  蘇景聞訊心中沉重,他和尤朗崢沒交情,可是對幽冥中的西陲黑暗不能不擔心。

  又過不久,蘇景完成『地歸』修煉,七十二片金鱗盡得,開始金烏正法上第七境第二段『天擎』的修行,這一段要行功煉成三十六朵羽花。現在修行時間尚短,連一片花瓣都還沒見著。

  今天是向總衙繳款的日子,蘇景給十花判借法是一回事,大家的買賣又是另一回事。上門收賬的除了孔方窮之外,還有蘇景的老熟人:修習饕餮秘法的段旺旺大人。

  段大人被調入總衙,專責收集人魂冤情賣與蘇景,這一塊的賬目也由他來負責,大家清清楚楚交辦過公事,蘇景又從懷中摸出一枚香火包袱,遞給段旺旺,後者接到手中面上便是一驚:「如此巨大的數目,蘇大人這是打算做什麼?」

  「你的修法特殊,想要有進境就得多用幾個銀錢。」蘇景回答:「這包香火對段兄應該有些用處。」

  段旺旺目光閃爍,顯然誘惑不小不願放手,可就這麼平白無故地收一份重禮又覺得有些說不過,猶豫了片刻,還是把包袱遞向蘇景:「無功不受祿,好意心領了。再說我能進總衙,俸祿已得優待,更難得是時常於尤大人見面,修行事情上前後得過他幾次指點,受益匪淺,這些都是拜你所賜」

  客氣話不必多說,蘇景笑著搖搖頭:「怎會無功,老兄你居功至偉!這香火不是白來的,算是就算是分紅吧。」

  蘇景為媒、離山牽線,地府陰司與人間朝廷『勾結』一起,幽冥中陰陽司查訪冤案,陽世間『佑世真君』威德祠轄下官衙為死鬼伸冤,案子一樁接一樁地辦,於中土凡人間引發不小震動。

  人心貪婪、人心僥幸,陰陽聯手查辦冤案沒能讓人間罪惡減少幾分,但威德祠的香火還是越來越旺盛,人人敬畏佑世真君和那塊『惡有惡報』碑。

  經由陽世,送到蘇景的香火源源不絕,遠超段旺旺去往總衙前數倍,蘇景念他一份功勞,送他一份大禮。

  蘇景解釋了幾句,段旺旺不再推辭,收下香火就此告辭。離開時正巧碰到小鬼差妖霧進入後園。

  剛收重禮,段旺旺心情大好,對妖霧含笑點頭,打過招呼後關切問道:「你左目的傷勢還沒好?我這裡有瓶靈藥,你試一試。」

  一個烏黑的眼圈,掛在妖霧臉上好幾個月了,始終不曾消退,這也不算奇怪,陽三郎恨他突然動手,打回來時特意用上巧妙力道,要讓這記號在他臉上待足一年才肯罷休。

  妖霧一個勁搖頭:「我面皮太嫩,受了傷恢復起來緩慢,沒事沒事。」說著來到蘇景身前,又一樁公文須得大判落印。

  蘇景取出令鑒扣下,同樣的問題數不清幾個月間問過過少次:「你的傷當真不是陽三郎打得?陽三郎的左眼,當真不是你打得?」

  妖霧滿臉不耐煩,答也不答,收了公文轉頭就走。小差官無禮,蘇大人全不計較,轉身返回平時修行、棲身所在的後殿。

  不聽也在後殿,端坐於一方長案前,專心致志地以自身元力試探青燈藤。藤子不起眼,可它連紫桐妖宮都吞掉了,足見它的神奇,偏偏不聽又對它一無所知,如何能夠甘心

  蘇景不打擾她,自己坐到一旁正想專心行功,不料正埋首於案的不聽忽然說道:「怕你啊?」

  不回首、不錯目光,不聽就輕輕地說了這麼一句。

  蘇景:「什麼?」

  「怕你啊?」不聽重復,不看蘇景,仍望著藤子。

  蘇景糊塗了:「和誰說話呢?不是走火入魔了吧?」

  「怕你啊?」不聽又重復一遍,這次總算轉目望向了蘇景,三瞳相套,目光裡除了妖冶還有些迷離,見蘇景仍是一頭霧水的樣子,不聽抿著嘴笑了,像頭正盤算著偷雞蛋的小狐狸,第四遍:「怕你啊不覺得耳熟嗎?」

  經提醒、稍琢磨,蘇景恍然大悟,果然耳熟得很,上一次不聽對自己說這三個字時的情形,他記得清楚得很。蘇景笑了起來,同時找回上次的說辭:「本座專治嘴饞的毛病!」

  不聽揚眉,目光愈發迷離:「怕你啊?」

  蘇景哈的一笑,起身就向不聽走去,小妖女的臉頰紅撲撲的,一邊眨著眼睛一邊也告起身,心跳得厲害,拿不住主意自己應該頷首低頭地矜持些,還是昂頭挺胸的威風些來到幽冥,兩人天天相見,她還是有些想他了。

  可是兩人都沒想到的,蘇景才來到身前,不聽忽又『啊』地一聲低呼,絕非做作假裝,聲音真正驚訝。蘇景怕她有事,問道:「怎了?」

  不聽暫時未答,面色變幻不定,過了片刻她才應道:「應該是個契機,須得立刻閉關」說著抬起頭、湊上前,在蘇景唇上輕輕一啄,笑道:「待我出關,看誰怕誰!」言罷左手抱起青燈藤,右手將一片竹葉兒一揮,葉子化作七丈方圓一片碧綠眼下,將不聽籠罩起來。

  差不多小妖女驚呼的時候,十六也在叫,『忽啊』『忽啊』地蠻響亮。

  十六在盆景內,山腰上。蝕海大聖站在它對面,抱著膀子笑道:「不過傳你兩個小小法術,用得著這般開心?喊得『花』『花』的。」

  蝕海被戚東來奚落,腦子裡缺根弦的十六附和,惹得大聖老大不痛快,不過蝕海為人有一樣了不起的好處,他言出必踐,是以十六得以進入盆景,得大聖親自指點。

  尺身陰褫本也算得神物,資質不凡,學但甚快,幾個月裡已經練成了大聖傳下的兩樣好辦事。

  「莫再叫了,與你七十天功夫,認真煉好那兩樁法術,到時若真能施展的有個樣子,我會再傳一樁本領。」說完,大聖不再理會十六,飛身去往山巔做自己的修行。但才到山頂,還沒半柱香的功夫,『忽啊』『忽啊』的怪叫聲,又從山腰傳來。

  這一次十六老爺蘊足了力氣,大喊聲音都快傳到盆景外去了。蝕海怫然不悅:「喊個什麼!」

  「忽啊、忽啊!」十六回答得清清楚楚。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1:17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1 21:12
第五四零章 衣錦還鄉

  蝕海大聖飛身而起,又從山頂來到山腰,只見十六嘴巴大張身體亂甩,在山石間劈裡啪啦地亂蹦,那樣子不像小蛇,更像條被扔上岸的活魚。

  蝕海心中第一個念頭便是:莫非走火入魔?

  不過大聖五感了得,無需做真元入體的查探就能感知,十六的妖元穩當、氣脈通順,再看小蛇的動作,雖是亂蹦亂跳但都由筋骨發力,絕非癲癇抽搐......

  再仔細看,大聖『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有了突破,恭喜啊!」

  十六的樣子稍有變化,額頭正中微微有些凸起,好像一枚短角似的。小蛇才一尺長,腦袋比著一顆棗子大不了多少,額頭上凸起的短角也就更小了,說是一顆黑米粒也不為過。

  陰褫露茸角,勉強能算個突破,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是活到了年紀、自然而生的變化。至少這根角真正長成模樣前,對它的修行不存顯著幫助,只能讓它的感觸、靈嗅更強些。

  最簡單不過的道理,半柱香之前它還沒長角,這麼短時間裡生出的變化,不可能讓它脫胎換骨。

  大聖見了它的『突破』,小陰褫仍不罷休,圍著蝕海來回亂跳,看樣子它喚請大聖不是為了顯擺自己的新角。

  蝕海心思不差,見狀試探問道:「你這是...在著急?」

  「忽啊!」十六用力點頭,大聲肯定。

  蝕海再問:「出事了?」

  「忽啊!」十六的語氣加重,聲音更響。

  蝕海則更好奇了,他和陰褫接觸較少,以往從未見過它這個樣子,追問:「事關重大?」

  「忽啊!」

  蝕海緩緩點頭:「究竟什麼事?」

  「忽啊忽啊忽啊忽啊忽啊忽啊......」

  大聖的目光都快凝固了。一個字沒聽懂,心中暗罵自己糊塗,抓起十六一起來到外面。

  盆景山如今是大聖道場,蝕海設下禁制重重,除非他點頭否則十六上不得山頂也飛不出盆景,除了容身的山腰哪裡都去不得,所以小蛇才會如此著急。

  蘇景見兩條蛇飛出來,納悶問道:「怎了?」

  大聖把手中小陰褫往地上一扔:「它有不妥,你問一問。」

  後殿一角。小妖女封隅閉關,明知她的法術守禁會隔絕外面聲音,蘇景還是怕會打擾到她,先不急著追問,對兩條蛇打了個手勢。大家離開後殿進入後園,蘇景這才望向十六:「怎麼回事?」

  這次十六學乖了,沒再『忽啊忽啊』,縱身跳入一座花壇,嘴巴張開先一口吞掉壇中所有花草、給自己身周清出了一片空地,跟著小蛇豎立而起,身體繃得直挺挺的。仿佛一支筆似的。

  十六就把自己當成了一支筆,在花壇泥土中,一筆一劃地開始『鬼畫符』。

  「十六寫得是上古妖篆,古時妖家的文字。如今少有流傳。等閒的妖族莫說寫,就是認都認不得了。」戚東來不知何時來到蘇景身旁,單以見識來說,憎厭魔傳人比著光明頂弟子要勝出不少。這不奇怪,蘇景還沒開始修行的時候。戚東來就已經是魔君大弟子、天魔宗少主了。

  三屍也跑過來湊熱鬧,雷動追問:「妖文寫的什麼?」

  「不知道。」戚東來昂首挺胸的回答。

  「褫衍之地,浩瀚天海。」蝕海大聖開口了,十六寫的字他都識得。

  寫的什麼字了解了,可意思仍模糊,蘇景問十六:「何解?」十六筆走龍蛇,不停書寫,大聖繼續做通譯:「氣意一線,褫族聖地。」說到這裡蝕海笑了起來:「明白了,陰褫源生於幽冥,十六這是領受到老祖宗繁衍地的氣意了。腦門上那根角真沒白長。」

  忽啊!

  十六老爺肯定了大聖的說法。

  十六是天真大聖麾下大將陰予奪的後世子孫,出生於陽間,可陰褫一族的根在幽冥,忽然領受到祖先源起之地的氣意,小蛇一定要回去看一看的。

  當年的南荒之行,從禍斗一家、老石頭等人身上,蘇景就看出妖對先祖的敬重、尊崇,比起東土漢家也毫不遜色,甚至猶有過之,十六想要尋訪故地再正常不過。

  小蛇人立著,眼窩處一對白鱗『眼巴巴』地看著蘇景。

  蘇景豈會阻攔,揮手:「許你假期百年,去吧,多加小心。若見到你祖宗長輩,記得替我帶問安好。」說著,他還遞出了一枚香火包袱,笑道:「回老家不能空手。」

  十六老爺還不肯走,嘴巴大張一吞、一吐。吞掉的,是蘇景送他的包袱;吐出的則是一套套艷俗衣衫:紅衣綠褲滾金絲,重粉佩帶紫銀靴!

  眼熟非常,不用想就能記起,南荒妖國溺春大祭的盛裝。

  尾巴尖點了點吐出的衣衫,額頭虛指蘇景、大聖、戚東來等人,十六又『忽啊』幾聲,語氣裡快樂有之、期盼更重,跟著它又是一通搖頭擺尾,簡單意思只憑大聖玦的聯繫蘇景就能明白,先笑道:「你這是...要衣錦還鄉?」

  「忽啊!」

  衣錦還鄉,光有漂亮衣衫不夠,還得有一群帶在身邊奪目光、升場面、惹氣派的凶猛朋友。十六是真上心,陽間陰褫回到幽冥故地,那可是自家這一脈老祖陰予奪的臉面。

  蘇景沒太多猶豫,痛快點頭答應,跑一趟也不會耽誤修行,現下自己手上又沒有其他事情。何況讓小陰褫跑去見老鄉,蘇景還真有些不放心。凶獸行事不能以常理度之,誰知道土著陰褫見了十六,會把它當親戚還是當叛徒。

  將一道靈訊送去總衙十花判,言明自己要出門辦事幾天,蘇景不在時司中公務還要請老漢派遣其他判官關照下。之後蘇景才問十六:「這衣服哪來的?」

  此事回答起來頗為吃力,十六好一通比劃,眾人大概明白,不知什麼時候它見識了妖國的漂亮衣衫心生羨慕,更不知什麼時候,找了妖國大國師洪靈靈討了這許多套來,大大小小尺碼齊全。十六老爺的肚子裡總有些古怪玩意,大家笑笑就是,見怪不怪了。

  十六口吐衣衫是盼著隨行朋友都穿得體體面面,可南荒妖怪的審美......戚東來雙眉緊皺:「這衣服也太...太那啥了。」

  「太哪啥?我覺得還不錯啊。」蝕海手指勾勾,引了一套花花衣衫過來,身形一轉穿好,不看蛇尾巴的話,凶蠻蝕海像極了個唱大戲的。

  戚東來眉頭皺得更緊了,蘇景卻哈哈一笑,也選了一套給自己穿上,這些年裡十六追隨自己跑東跑西,著實立下不少功勞,如今有了個這麼個『衣錦還鄉』的小小心願,蘇景又哪能讓它心思落空。

  無論人在何處,蘇景身邊總是朋友不斷,正因他的性情裡有這樣一點好處:我無所謂,你開心就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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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1 21:13
第五四一章 惹不起

  大聖、蘇景先穿上花花衣衫,其他人也沒什麼可說的。眼見眾人『煥然一新』,十六大喜歡呼,開心之餘它還想著不聽,特意叼了一身『好衣裳』飛身入殿,將其放在不聽閉關之處旁邊地面上。

  十六處事厚道,就算不聽去不了,好東西仍要見者有份。

  穿上新衫,需得提前收起紅袍,紅袍一收一品殿立刻變回六品司,很快就有司中差官趕來查看,妖霧也跟在眾人身後,一見蘇景的古怪打扮,尺半小鬼差滿臉不高興:「這是作甚?要招魂還是想嚇鬼?」

  「跟隨十六老爺回家省親!」蘇景應道:「自然要穿著體面。」

  「十六?老家?」妖霧不解。

  三言兩語蘇景解釋了事情經過,妖霧一副稀奇古怪的神情:「陰褫的老家還在?陰褫源於幽冥是鬼盡皆知的事情,但陰褫一脈的發源之地早已無跡可尋,十六能找到?」

  「跟它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就算它感知錯了,跑一趟也沒什麼損害。」

  妖霧點點頭:「成,我跟你們一起去。」

  此行路途遙遠,不用想也知道會穿越大大小小的鬼王勢力,身邊跟著個陰陽司的差官大是方便。蘇景笑而點頭:「成!不過你要同行,這身鬼差衣服可不太妥當!」

  「我不換這不倫不類的衣......」不等小鬼差說完,三屍就撿了一件最小的妖衫,嘻嘻哈哈地圍上前給妖霧披掛上了。一歲娃娃穿六歲僮兒的衣服是什麼樣子?見此刻妖霧便知。

  正笑鬧中,衙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唱喝:「封天都衙顧小君求見蘇大人。」

  蘇景等人都迎了出去。毫無意外,衙門口等候的顧小君被這一群穿紅裹綠的怪物嚇了一跳。蘇景面上帶笑,寒暄:「有事出門幾天,本道大判隨便派一位判官來照應下就是,不成想候補大判親自趕來,勞動大駕,誠惶誠恐。」

  「下官前來並非值守此衙。奉我家大人之命,沿途隨行。護送蘇大人。」顧小君公事公辦的樣子,一如既往地對蘇景冷冰冰:「至於不津陰陽司,另有其他判官照應,蘇大人盡可放心。」

  顧小君是來『護駕』的,著實出乎蘇景意料,搖頭:「此行不過小小私事,何須護送。更不敢勞動顧姑娘大駕,大判好意在下心領。」

  顧小君一哂,全不掩飾自己的挑剔:「蘇大人為了私事能隨時棄了公事,下官卻萬萬不敢。大判之命,出則無改,蘇大人莫讓我為難。」

  蘇景一笑了之。點點頭,她樂意跟來就跟來吧,無所謂的事情。

  雷動從蘇景身後接口,對顧小君道:「既然非來不可,那就脫衣服吧。」

  顧小君一聽眼中立顯煞氣。赤目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一行:「脫衣服是為了換衣服,姑娘也看見了。咱們可都換了新衣。」十六擺著尾巴游上前,張口又吐出來一套紅襖綠褲。

  赤目附和:「要同行,便得是這樣一套行頭,你若嫌這衣服太漂亮了,怕自己配不上,趁早回封天都去。」

  沒有絲毫猶豫,但也全不掩飾心中厭惡,顧小君把妖精衣服套在了身上,不理會拈花那一番品頭論足,她直接望向蘇景:「我已准備妥當,隨時可以啟程。」

  蘇景這邊,又把阿二、阿七兩位屍煞猛將喚來,托請兩人這段時間如無其他要事就先暫住陰陽司為不聽護法,少主吩咐無異王命,阿二阿七躬身領命。蘇景也不再耽擱,一群人穿得花花綠綠,登雲而去。

  引路的自然是歸鄉游子小十六,駕雲的則是凶猛洪蛇蝕海大聖。其他人無需出力,舒舒服服地坐著就好,三屍閒得無聊,拈花從棺材裡摸出來一隻鐵盒子,一搖晃嘩啦啦的亂響,打開來居然是一副東土漢家賭博用的骨牌。

  是漢家的牌,但是來到幽冥後請歸降鬼王新做成的,拈花晃著盒子對顧小君道:「姑娘來摸兩把?玩脫衣服的。」

  拈花可失算了,顧小君精修法術在身,真要解衣的話,一件一件不停脫、脫上八百年也照樣穿戴整齊。不過顧小君豈會與三個渾人聚戲,理都不理,一雙俏目望向前方,全無表情。

  三屍不強求,打開盒子碼好骨牌,三兄弟自己玩得挺開心,戚東來本有意參與,但是看了一會就搖頭作罷......雷動輸了就摸出個饅頭,赤目輸了給真金白銀,拈花輸了便脫件衣服,這等賭法虯鬚漢攙和不來,乾脆去找蘇景聊天。

  全不在意顧小君就在不遠處,虯鬚漢對蘇景道:「十花判派來給你的,不一定是個保鏢,對她你得留個心眼。」

  蘇景當然明白此事蹊蹺,笑了笑:「無妨,反正不會是刺客。」

  顧小君端坐穩當,對兩人說話無動於衷......

  在十六指引下,雲駕向著西南方向疾馳不休,在自家地盤無妨,後來走得遠了,沿途攔阻不斷,無需旁人多言妖霧就跳起來,揚起手中陰差令牌,大聲喊道:「公事在身,陰差借道!」

  令牌如假包換,陰兵讓開道路,待雲駕過後陰兵不免議論紛紛:差官怎麼如此打扮,陰陽司改換官袍了嗎?

  此時蘇景又想起一事,問顧小君:「祖大帝不是留下諸多傳通法陣嗎?」

  顧小君明白他的意思,生冷回絕:「下官職責僅在保護蘇大人安危,趕路的事情與我無涉。」

  她不肯幫忙,蘇景只得作罷。

  開始的時候還好,但每飛一陣就遭遇阻攔,雖陰差令牌一亮就能暢通無阻,大聖還是漸漸不耐煩起來。待前方又有陰雲飛天、當地鬼兵升空攔阻道路時,不等妖霧再開口蝕海突然開口怒吼:「滾!」

  如雷霆直擊耳鼓。一聲吼喝擊碎陰兵遁空法術,大群兵馬甚至都不知發生了什麼,神志全喪倒頭向地面摔去,而蝕海說話不停,聲音滾滾:「下面的鬼王聽了,某家只為趕路,若再阻攔,雞犬不留!」

  喝斷中。雲駕下方一座巍峨高山忽然震起淬烈巨響,無數猙獰裂隙於山體瘋長,片刻過後道道裂隙勾連,轟隆隆的悶聲之中,大山崩塌......不是法術更非蠻力,只因大聖一句憤怒吼喝,硬生生震塌了那山!

  下方一片寧靜。此間鬼王哪還敢造次,可惜大聖的威風顯露不久,一行人就飛入了另片勢力,新的鬼王不知厲害,又有陰兵飛天來攔路。

  蘇景勸蝕海道:「何必計較,大聖消消氣。耐心些。」

  蝕海悶哼一聲:「你莫管。」言罷他的雲駕陡然沉降,自九霄雲上直降到離地數十丈,於疾飛趕路而言,這樣的高度差不多要算是『貼地飛掠』了,人家有什麼法術都能輕易打上來。

  戚東來從不怕惹事。非但不驚反倒挺歡喜:「大聖可是要下去衝殺一陣嗎?騷人不才,願追隨左右。」

  「憑他們?還不配。都坐好了吧!」蝕海的聲音陰沉。說話之際腳下雲駕突兀崩散。

  雲駕沒了,但不等蘇景等人縱法飛遁,另一股穩妥力量又把大家托住;

  雲駕沒了,低空中卻多出了一條綿延不知長幾許的巨蛇,大家都坐在了蛇身上。

  大聖不再縱雲,喚起真身飛渡鬼境!

  扁頸擴張,如烏雲蓋頂;頭顱大若巨岳,遮天蔽日;一雙蛇目飽蘊陰戾,邪佞四溢;當年在南荒見到蝕海真身時蘇景等人置身高空,蛇頭還在三百丈更高處,蛇身則直垂下去根本看不到尾巴,它的身軀何其巨大......

  此刻它在低空飛遁,就顯得更巨大了,自地面遙望當真橫跨天地!

  隨著真身顯出的,更有蓬勃妖氣,大聖威勢彌漫千里,如有實質重重垂壓地面。

  比著一言崩山的上個鬼王疆域,新疆更加安靜了:哪敢妄動。

  自己地盤裡忽然衝進來一頭惹不起的妖怪祖宗,而這位祖宗似乎只是過路...只盼它真的是路過,法術蓄勢、護禁蓄勢、大軍蓄勢,但鬼王另又傳下嚴令:它不動手,萬萬不可惹它,連招呼都別去打......惹不起!

  蛇背上坐著的,都算是年輕氣盛之輩,見過大聖的威風,包括顧小君在內,或表情直接或目光隱約,全都露出羨慕之色,蘇景既不像老成持重小師叔更不像德高望重大判官,眉飛色舞笑道:「我再給大聖添一把火。」

  說著,心念轉動放出一道『金輪明澈』法術,燦燦艷陽掛起、斜照大聖身軀,鐵灰色的大蛇鑲出兩道金邊,地面則多出了無界深影,真正威風顯赫!

  一家鬼王安靜,家家鬼王如是,路上總算平靜了,再沒哪位大王會派兵攔路,美中不足的就是大聖飛得低了,常常會遇到大山攔路,依著大聖的癲狂心思,直接撞過去拉到,百山擋路則百山崩、千山橫亙便讓千山碎裂。還好赤目贏了雷動好多饅頭,心情大好之下提醒大蛇:「別犯傻,腦袋是自己的。」蝕海這才改了主意,遇到大山時或跨或繞,沒去真撞......

  一路疾飛不停,蝕海飛遁的速度非但不曾減慢,反而越來越快,到了這個時候蘇景等人也真正篤定了,蝕海跑不過陽三郎,不過是那金衣女子在短途衝刺上有天賦,真要比拼長遠『腳力』,大聖遠勝於她。

  不過幽冥實在太大,以蝕海之能,尚疾飛了半月有餘,十六的『忽啊』中歡快之意漸濃,就快到地方了。

  又再前行一陣,十六跑到蛇頭上,揮動尾巴急敲大聖頭頂,巨蛇身形一震又變回凶蠻少年,笑道:「可他娘的到了。」

  蘇景卻皺了下眉頭,目光中隱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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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10-2 01:13
第五四二章 天海何在

  陽世五次破立,幽冥的根基不會動搖,但陰間世界也會隨著陽世裡新舊圓的交替、做不停改變:變化最明顯的,是『人』。

  第四圓時,幽冥世界的游魂、鬼民、陰兵皆為六耳殺獼;待到第五圓,殺彌鬼也變作『新圓中人』的模樣,不止模樣,還有思維的方式、本能反應等等盡做改變圓圓交替時皆如是。

  讓幽冥無數惡鬼全部改頭換面,陰陽司沒有這樣的本事,這件事蘇景曾問過小鬼差妖霧,妖霧眯起了眼睛:「『變』是因『道』而來,大道使然,誰敢不變、誰又能不變?」

  說完稍頓,他清清淡淡地嘆了一聲:「若把陽間、陰世都看做活人叫『陽間』的那個人當會羨慕『陰世』性命永駐長生不滅,可又哪會想到,『陰世』活得太久又有什麼用?!活來活去,『陰世』都在附和『陽間』,他活得不是自己,時間再長也沒有味道  。」

  話說得拗口,可其中著實有些滋味,蘇景毫不猶豫,看賞!當時小鬼差臉上的高深散去,眉花眼笑。

  陽間一圓雖短暫,卻活得『自作主張』;陰世漫長無邊,但只能隨變而變,只能『附和』。

  五個陽間,五次附和陰間世界廣博浩大,鬼王陰司法術精彩,可因『附和』之故,這世界到處都是一個樣子。

  中土陽間,西海南荒、北原東土。各有各的風情,各有各的精彩,人文不同則天地各異;幽冥卻不是,這世界有自己的規卻沒有自己的傳承,東西南北,山水景色不同,可全不存真正特色。

  把陰間說成一個大大大大的村落也不為過,所有人都穿著差不多的衣衫、吃著差不多的飯菜、做著差不多的事情,信奉著同一個神祇。

  蘇景一路遠行不知幾千幾萬里,此刻落於眾人眼中、幽冥西南的風土。和瓶中城、不津附近也不見什麼區別

  眼中警惕之色一閃而過。並未惹來同伴注意,蘇景暫時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側頭看了顧小君一眼,女子鬼官正微皺著眉頭。仔細打量著地面的情形:有山、有水、有城池。平平凡凡的一片幽冥鬼域。沒有惹眼的地方,更不見什麼上古遺跡、褫族天海。

  戚東來問十六:「啥也沒有啊,當真是這裡?」

  忽啊!十六篤定點頭。同時飛落地面,甩開尾巴嗖嗖地向前竄,眾人都跟在它身後。開始大家只道小蛇是在引路,可走了一陣全都察覺不對勁了:

  向東八十里、小蛇搖搖頭,折轉向南;跑三十里,陰褫猶豫著又轉頭向北;再幾十里路後,他又奔著西面去了明顯十六找不到地方了,戚東來快跑幾步,和小蛇並行,又問:「你這是領我們兜圈子吧?你老家到底在哪?」

  雷動一路輸了饅頭無數,不耐煩走路還想翻本,也對小蛇道:「你先找著,找到了地方再喊我們。」說著伸手去拉兩個兄弟,招呼著重新打牌。

  蘇景則示意小蛇暫停腳步:「怎麼回事?」

  十六比比劃劃,又寫下些妖文輔以說明,總算講明白了狀況:之前它領受到的聖地氣意非一線、而似一箭,一閃而過,再無後續。

  以十六的本事,只憑這氣意一閃,就能確定它來自何處大概之處。

  在十六想來,一來距離聖地越近,當能領受到更多更濃的氣意,可做指引;二來,就算沒了新的指引也無妨,『褫衍之地,浩瀚天海』,必定是瑰麗醒目的奇特景色,只消抵達附近一眼就能找到。

  不料事與願違,大概地方肯定沒錯,卻不見聖地端倪。

  蝕海追問:「大概範圍,你可能確定?」

  小陰褫在地上畫了個『一』,這不是妖文,不識字的人都認得、會寫。

  「一百里?」

  陰褫搖搖頭,奮力吸一口氣,讓自己身體變得更大些。

  「一千里?」蝕海看明白了小蛇的示意。

  忽啊!

  大聖直衝雲霄、登高而望,千里景像盡收眼底,又哪有絲毫異常。蘇景也展翅飛起,來到大聖身邊,運起目力四處遠眺其他人都在地面等待,大聖眼力遠勝旁人、金烏神目明辨分毫,若這兩人都找不到線索,旁人也就無需再白費力氣了。

  小十六高昂頭顱,眼窩白鱗始終望住天上兩人,小蛇沒有真正的眼睛,看不出神情,但它的尾巴一甩一甩不停敲打地面,足見心情焦急了。

  查找無果,蝕海手中掐一個妖訣,低低一聲叱喝:「去!」三百灰風如線,自他手中散去各個方向,或飛天或遁地,去往各處查探。

  蘇景揚眉:「好法術。」

  「三百灰風,即為我三百靈觸,若十六沒找錯地方,那什麼『浩瀚天海』斷斷逃不過我的探查。」大聖雙目半閉,感受自己散出的靈觸,緩緩說道:「搜探四方,趨吉避凶,此乃蛇子的立身之本,單以這樁本領而論,我蝕海為尊!」

  陽火傳人,隨著修行心中早都煉出一根傲骨,蝕海的話說得太大,蘇景笑了笑:「我的帛絹上也有一樁搜探法術,還請大聖指點。」

  言罷蘇景也掐起一道指訣,向著天空上那輪驕陽一點幽冥世界不是一片漆黑,但此間天空永遠是綠幽幽的顏色,從不見驕陽當空,蘇景指點的自也不是真正的太陽是他的法術,照耀著大蛇一路飛來的那道『金輪明澈』。

  隨他指點,空中金輪先是光芒猛縮,自不可直視的熾烈光團變作一輪淡金色光盤,再一眨眼光盤輕震,散起千萬金絲!

  集光成線,化線為靈,和大聖一模一樣的、蘇景又把手用力一揮,口中輕輕叱喝:「去!」

  千萬金絲暴漲,向天向地向四方飛快延伸而去!

  施法過後,蘇景對蝕海微微一笑:「大聖以為,這道法術如何?」

  話音剛落,大聖還沒來得及回答,天空中猛地迸發『轟隆』大響,正被『抽絲』的金輪突然炸碎!霎時間金光衝騰烈火滾蕩,蝕海和蘇景人在半空首當其中,頓時被火光吞沒。

  地面眾人都大吃一驚,不明白究竟發生什麼,或踏棺或縱法齊齊向出事地方飛去,只有戚東來不動,虯鬚漢靈識遠散真元蓄勢,仔細防備著周圍

  不等眾人趕到,蘇景就手忙腳亂把天上亂湧的陽火收回體內,笑得又尷尬又吃力,對大聖道:「這門法術得破無量之後才能煉得,果然現在還用不了。」

  蝕海的修為何其了得,且金輪崩碎算是『殃及池魚』,並非蘇景刻意猛攻,撲過來的那點陽火根本都傷不到他,不過大聖氣得面色陰沉:「滾!」

  「誒!」蘇景應了一聲,一溜煙地返回地面。

  戚東來斜忒了他一眼,沒做聲;三屍少不得一番教導,雷動仔細給蘇景講了講『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至少道理;顧小君混不掩飾心中鄙夷,面現冷笑;妖霧口中也嘟嘟囔囔,顯然不滿蘇景把他嚇了一跳。唯獨小小的十六老爺,游到蘇景身邊,甩著尾巴拍了拍他的腳面以示安穩,大有『你的好意我知道,萬分感謝』之意,可把蘇大判給感動壞了。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仍在半空的大聖把法術一收,縱回地面,搖了搖頭。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小十六不再『忽啊』,無精打採地把身體盤成一團,腦袋縮進了身下。

  聖地氣意再未出現,連大聖都搜索無果,平心而論大家可以打道回府了。

  這個時候顧小君揚手將一道陰陽司的令鑒打向天空,同時朗聲喊喝:「顧小君求見本域鬼王!」

  清脆聲音傳散四方,陰陽司的令鑒高懸九霄,司中官員辦差時若需相助,鬼王當全力援手,這是幽冥世界千萬年傳承的規矩。

  傳聲之後,顧小君不看蘇景,而是對妖霧說道:「直轄此地的陰陽司,遠在六千里外,且從未對總衙報備過此處有上古遺跡,應該不知情,只有問一問這裡的鬼王了。」

  一直以來,顧小君都對蘇景冷面相對,此刻居然主動來幫忙,惹得雷動赤目著實驚奇,拈花不驚奇,洋洋自得:「她看上我了,自然要給咱們幫忙!」

  蝕海來時風雲失色天地震撼,偌大的動靜,本地猛鬼早都看在眼裡,可大聖凶猛,它不喊打喊殺,鬼王絕不會主動迎來,但此刻陰陽司傳召,鬼王沒辦法再躲藏,不多時一道灰蒙蒙的雲駕就從西方趕來。

  雲駕遠遠落地以示敬意,鬼王身體半躬,一路快跑到眾人面前:「小王姜蔡,拜見陰陽司上差,有何吩咐敬請示下,小王定當全力以赴。」

  顧小君施一禮,對鬼王的態度比著對蘇大判好上十倍,說了兩句客氣話,轉入正題:「請問大王,可曾聽說此地有一處上古遺跡?」

  鬼王姜蔡微皺眉:「小王轄下地方,倒也有幾處古跡,可了不得也就三兩萬年的久遠,絕談不到『上古』,不知幾位要找的是個什麼地方?」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3 11:25 編輯

eisen 發表於 2013-10-2 22:43
第五四三章 心悸


  「褫衍之地,浩瀚天海。.」先報上響亮地名,顧小君又耐下心思,把要找的地方大致解釋了下。

  鬼王姜蔡謹守禮數,顧小君說話時他不敢打斷,可他眼中早已升起無奈之意,待對方說完後他才開口:「陰褫的源生之地?這、這萬萬年前的地方,如今又到哪裡去找啊。」

  小鬼差妖霧冷哼一聲:「問你什麼你便答什麼,沒用的話無需多講。」

  「是,是。」姜蔡趕忙點頭,也曉得自己多嘴了,偷眼打量蝕海,鬼王眼力不錯,看出那個抱著膀子站在一旁的兇蠻少年就是大聖爺。見大聖沒什麼不滿之意,姜蔡心中踏實了些:「小王入住此間一千六百年,從未聽說過上差要找的地方......小王這就傳令下去,命我帳下兵勇仔細搜索,一有發現即刻傳報!」

  召喚鬼王是為了聽一聽當地土著有沒什麼傳說之類的線索,不是要請他出人手幫忙,連大聖都找不到的地方,普通的陰兵鬼勇又怎麼可能尋得。顧小君略顯失望,搖搖頭正向說話,一旁蘇景忽然開口:「大王師承何方?」

  好端端的問起師門,蘇景話題突兀,姜蔡仍恭敬作答:「我的修為淺薄,辜負師尊教誨。不敢對高人提及師門,實在是我太過差勁,怕會讓師門蒙羞,還請上差體諒。」

  「不說無妨,我也不過隨口一問。」蘇景大度得很:「你也不必去管原來的師門了,拜我為師,如何?」

  這已不是突兀,而是無禮了,鬼王再謙和也不能全無反應,皺了皺眉頭,淡淡道:「上差說笑了。」

  蘇景搖頭:「未曾說笑。」

  鬼王的面色沉冷了,顧小君也眉頭大皺,正想開口質問蘇景,忽覺腳面一痛,餘光掃過,小鬼差妖霧踩了她一腳,示意她無需多言。

  蘇景則繼續道:「我的法是神仙法術,藏蘊天地造化、自然玄機。入我門中,受我點化,回歸正途見真實世界,領受神仙法術,從此踏入真正的封仙大路,可好?入我門下自然要為我做事...但你莫誤會,你幫我也就是幫你自己,我們要做同一件事......我是在收徒,但也是請你加入啊。」他的聲音和煦、語氣輕緩,真正有耐心的循循善誘。

  三屍在一旁聽著,個個目光閃爍,神情古怪異常,雷動低聲道:「這話耳熟啊。」另兩個人齊齊點頭。

  不止言辭,還有說話的語氣、態度,都讓三屍覺得熟悉莫名......那次經歷留下的印象太深刻,稍加思索雷動便悚然記起,低聲脫口:「伏圖啊!」

  當年、南荒、剝皮國歸竅大陣惡戰中,伏圖初現時說的就是這樣的話、就是這樣的說話。

  旁人聽來,蘇景那一段話,前面是自吹自擂,後面更莫名其妙,可是落在姜蔡耳中,卻是另一番滋味,鬼王再度變化,戒備、驚詫、懷疑......他的聲音低沉:「你到底是什麼人?」

  蘇景笑了起來:「我是什麼人不打緊,要緊的是你須得知道,這世上真的有神佛。」

  仍是伏圖說過的話。

  蘇景又一揮手,'金輪明澈'法成,一輪驕陽升上天空,蘇景對姜蔡道:「想要滅日、完成大願嗎?太陽就在那裡,去滅掉吧。」

  南荒墨巨靈信徒伏圖的宏志大願,便是滅日,這是他親口對蘇景說過的話。

  姜蔡的臉色變得鐵青:「你......」

  「我沒事,你的麻煩大了。」蘇景繼續笑著,不過較之剛才,他的笑容變了,剛剛是伏圖的笑容,此刻才是蘇景的笑,清清透透:「之前那些話,是你師門中前輩對我說過的,他叫伏圖,死得身魂盡滅,陽世裡的太陽還高懸九天。」

  最後蘇景又指了指自己:「伏圖是我殺的。你說自己辱沒師門也​​不算錯,你的修為比著伏圖差得太遠了......咳,咳,他跑不了,再說他也不是你的對手,你用不著偷襲。」

  後半句話是對戚東來說的。

  趁著姜蔡心中驚駭之際,騷人自背後突施辣手,鬼王的本事本就不如戚東來,如何能多避得開,當即被打翻在地,身遭重創,動都動不得了。

  戚東來又拋出一道長鏈,把姜蔡五花大綁,口中應著蘇景的話:「魔看眾生,一視同仁!背後偷襲,不論修為高低。」

  「就看不慣你總愛偷襲!」蘇景語氣鄙夷。

  姜蔡身上晦暗玄法的修為遠遜伏圖,但他另有妙術遮掩自己的法術,外人絕難察覺。可墨巨靈一脈的法術,就算能瞞過天下,也瞞不過神劍屠晚、瞞不過受納屠晚成第十一魂的蘇景!

  一到此地,蘇景便心生厭煩,再熟悉不過、也再明白不過,他知道這地方有什麼。

  十六回老家,卻意外尋得了一片有墨巨靈法術傳承的地方?事情頗有古怪,不過倒也讓蘇景大概明白了,為何顧小君要跑來與自己同行......蘇景望向顧小君:「敵人絕不止這一個鬼王,大家同仇敵愾,還請你將實情相告。」

  顧小君揚手先放出一道靈訊,隨即開口,將事情經過如實相告:

  半個月前,封天都總衙之內,十花判正在處理公事,突然覺得一陣心悸。以他的心境修煉,心悸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會如此就只有一個緣由:十花判'死'後,變成了一品袍的'附魂',紅袍若大難臨頭,他自有感受。

  事情再明白不過,尤朗崢有難。

  心悸感覺快如白駒過隙,來時突兀去時無端,而因大紅袍牽連起來的、只是冥冥之感,十花判知道尤朗崢有事,卻無法查探對方所在,只有乾著急的份。

  十花判強自鎮定,專注於心,但再沒能領受到新的'感覺'。就是這個時候,蘇景從不津傳來消息。

  陰陽司之間,傳訊自有一套從古時承衍下來的法術,司與司通信幾乎頃刻便至,哪怕相隔千萬里,也不會耽擱功夫,很是便捷。

  另外非說不可的,蘇景對十花判心存敬意,傳訊不是單單說一句'我要出去幾天,你派人幫我看家'就了事,另外還對此行緣由做了個大概解釋,說明小陰褫領受了一道氣意,他會趕​​過去看一看。

  十花判覺得心悸、小陰褫察覺祖先聖地氣意?駝背老漢不敢確定這是不是巧合,便讓顧小君發動路符,即刻趕赴不津與蘇景同行......

  顧小君說到這裡,事情也就再明白不過了。唯獨雷動天尊,平時心思比著兩個兄弟都清明,此刻卻不知為何有些糊塗:「啥意思...沒懂。」

  「有人用煉丹爐燉牛肉,爐子扣著蓋子聞不到氣味,忽然蓋子挑開一線,十六聞見了他要找的丹爐的味道,十花判嗅到了爐子裡的牛肉香。」戚東來因材施教,給雷動天尊是做飯的事。

  十花判領受的是心中感覺,無法追蹤;小陰褫領受到的則是老家氣意,能夠探得大概所在!

  雷動恍然大悟,腦子又變得好使了:「果然有道理...不是說猶大判是為追蹤'黑雨'失蹤的嗎?此地有墨巨靈的傳承,尤大人必在附近!」

  戚東來轉頭望向顧小君、妖霧,笑道:「兩位都是陰司中人,這施刑的本事必是非同凡響,就請兩位顯露些手段,請鬼王大人開口吧,順便讓我開開眼界。」

  果然是陰司中人,提及行刑,顧小君和妖霧眼中同時一亮,各自邁步上前,妖霧邊走邊對顧小君說道:「我左半身,你右半身。」

  顧小君正待點頭答應,面色卻突兀一變,脫口道:「靈訊受阻!」

  幾乎同個時候,蘇景的密語也傳入眾人耳中:「又來一個,兇猛。」

  密語才剛剛入耳,遠處就傳來了一陣和氣笑聲:「規矩是這樣的,若有人查到這裡,能糊弄過去就最好不過,什麼都找不到,走人拉到;但若來人查到了什麼,可就不能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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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isen 發表於 2013-10-2 22:43
第五四四章 舉世皆瘋狗

  笑聲中,一道黑色雲駕顯於西方天邊。

  看似緩緩而行,實卻快如光電,不過幾個呼吸功夫,黑色雲駕就跨越數百里雲天,來到眾人頭頂,跟著黑雲散開,雲中人躍落地面,全無戒備似的,就那麼大大方方地站到蘇景一行面前三丈處。

  員外巾、富貴袍、祥雲靴,花白的頭髮富態的身形,雙手籠在袖中從神情面目到穿著打扮,和和氣氣的一位富家翁。唯獨眉心處有一道黑色煞氣,劃過印堂直入髮髻,給此人添出了一份詭怪、生出了一份煞氣。

  一見他的模樣,顧小君就皺起了眉頭:「王靈通?」身為候補大判,顧小君功課勤奮,對幽冥中成了氣候的猛鬼惡煞多有了解,雖與'富家翁'素未謀面,但從卷宗中見過此人樣貌、更讀過他的生平。

  不過顧小君也不敢完全肯定,模樣沒錯,可王靈通額頭一道衝頂煞紋本來是要血紅色的,眼前之人卻是黑色。

  富家翁拱了拱手,面帶笑意:「正是,在下王靈通,見過顧大人、見過蛇家大聖、見過小九王、再見過這幾位先生。」喊一名打一揖,禮數十足周到,且他的客氣不是仇敵之間那種陰森森地應酬,而是真正的和氣,他與人為善,好人的樣子。

  打過招呼,王靈通的笑容更盛:「諸位的盛裝真個鮮艷悅目,穿得如此繽紛。看來是有了喜事,諸位賞光來此,老夫沾染喜氣,由衷歡喜、多謝諸位。」

  被對方叫破名號,蘇景也不驚奇,陰世間的陽身人不多,稍有些見識和心思就不難猜到自己的身份,蘇景不理對方之言,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老者:「王靈通?肆悅王帳下第一猛將,王靈通?」

  蘇景也曾聽過『王靈通』這個名字。

  「猛將之名愧不敢當。​​是那些頑皮朋友的嬉戲稱呼。他們拿老漢開玩笑的。」王靈通微笑著應道。

  顧小君的面色沉冷下來:「便是說,肆悅王和那些西方邪佛聯手了嗎?肆悅稱霸一方,堂堂王駕,也會心甘情願做那些邪魔的走狗?」

  肆悅王實力斐然。他若投靠了『西方黑暗』絕非小事。不由得顧小君不多問幾句。把事情弄清楚。王靈通卻一個勁地搖頭:「錯了錯了,錯了好幾處。第一處,肆悅大王尚未過來。」

  提起肆悅王。王靈通面現崇敬,由心而發絕非作偽:「我是個庸才,大王卻待我如士如賓、如親如友,與我推心置腹、對我禮遇有加,我心中感激無以言喻。不過機緣巧合,上次我為大王辦差時候,意外得窺神仙大道,榮幸無比更歡欣無比,於此逗留下來但我未叛大王,只是現在時機未到,待成熟時候,我會再去死不瞑目宮,請大王加入進來。」

  說過肆悅王,王靈通又把話鋒一轉:「再說第二處錯,西方邪魔?」狂信之徒,聽到外人褻瀆信仰大都會展露猙獰、與瀆神者糾纏到底不死不休,但王靈通不是,全無惱怒,而是有些痛心、認真仔細的給顧小君解釋:「那黑暗真正乾淨、真正無垢。在遇到他們之前,我從未想過,這世上還有如此聖潔之物。他們不是邪魔,正正相反的,他們才是最終、才是出路,才是亙古的安寧平靜。就如小九王剛剛所說這世上,原來真的有神佛。」

  「還有第三處錯,」王靈通的聲音不停:「不是'投靠'、哪來的'走狗'?我奉他,他也信我;我敬他,他也愛我;我為他做事?我是為我自己做事啊。我們再做同一件事,將來就算我請到肆悅王,他也是'加入',不是投靠。不是主僕、沒有從屬,我們是朋友、手足,或者就是一個人吧!」

  像極了伏圖。

  先前蘇景學伏圖的調子,不過是'皮毛',此刻王靈通卻是'骨肉',無論他的語氣、言辭還是提及'邪魔'時那份由衷榮光,都不是能學來的。真正存在於心、深鐫骨髓的認識!

  王靈通說話時,重傷倒地七竅沁血的鬼王姜蔡,始終微笑著點頭,那笑容謙和,他的目光執著。

  講過了顧小君話中錯處,王靈通話鋒再轉:「你們沒見過他們的真相,所以誤會了,錯不在你們,不會被責怪,更無需受罰。」說著,他轉目望向伏倒一旁的薑蔡,後者笑了笑:「放心,我不怪他們。」

  王靈通的笑容更柔和了些,又望回蘇景、顧小君等人:「隨我去看一看真相,然後留下來幫我們、也幫你們自己,可好?我們不要動手,當我求你們。」說話中王靈動揚手輕輕一點,一片黑暗從他身邊升起,緩緩氤氳著,最終彌漫到三丈方圓,不再擴散也停止蠕動。純透得彷彿一塊墨色水晶,與幽綠色的天景相映但全無突兀感覺,彷彿這塊黑本就應該在這裡。

  而注目稍久,又讓人心中莫名衝動:恨不得那黑能繼續彌漫、大些、再大些,它太安寧也太純凈,望著它沒辦法不心生嚮往。

  「走進去,感受會更明白的。」王靈通向後退開幾步,指了指那塊黑暗,對蘇景等人做出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顧小君有些猶豫,當然不是被王靈通這幾句話迷惑,她是想看看對方口中的'真相'究竟有什麼神奇地方,西方沉沉黑暗已成幽冥大患,可陰陽司對他們所知甚少,大大不利。

  她曾常駐西陲邊緣監視黑暗動向,但眼前的三丈墨色,和她以前所見差異極大,它要更純粹得多。

  不過還不等顧小君拿定注意,拈花就跑過來伸手拽她的袖口:「真相誘惑?除了誘惑還有蠱惑。看過之後多半就會變成王靈通現在的模樣,到時候你們變成了一家人、一個人,王靈通若要和你睡覺,你多半會痛快答應。」

  顧小君怒抖長袖,拈花哎呀一聲被她甩出去老遠,後腦勺直接戧在地面,砸出了鐵鍋大的一個坑可三屍又豈是等閒之輩?個個身懷蘇景之力,拈花摔跤不假,但手上還牢牢抓著顧小君的衣袖,偏偏當初洪靈靈刻意迎奉、送給十六的這批漂亮衣服夾紡苦蠶金絲、又在惡古沼內浸泡了整整十一個月,衣衫最是結實不過,拈花一摔一扯、衣衫未破但被拽得亂七八糟,胸襟拉開老大一道口子。

  顧小君修為不差,及時行元布氣,與錦袍內再幻衣衫,總算沒洩露春光,可是一份尷尬總是免不了的,再加上外袍凌亂不整,模樣著實狼狽。

  拈花爬起來,短小胳膊奮力伸到後腦勺去撣土,眼睛望著顧小君胸前開縫老大的紅襖,咧著嘴巴笑了,一點沒生氣。

  王靈通看著他倆胡鬧,也在笑,目光祥和神情慈愛,好像爺爺再看晚輩們嬉戲,滿足且愜意的笑容:「害怕變成我的樣子?為何會怕啊,你們不曉得,我心從未有過如今的安寧。」

  赤目森森冷笑:「你現在的樣子倒還像個人,不過你家仙尊還見過伏圖的另一番模樣:喪心病狂、猶如瘋狗!」

  王靈通仍不動氣,想了想,點頭:「嗯,瘋狗舉世皆瘋狗,只是大家瘋得不一樣罷了。」

  蘇景從一旁開口了:「你所說'真相',是本這一片黑,還是藏在黑暗中?」

  「黑中仍是黑,重在領悟,」蘇景話問得有些模糊,但王靈通能明白,應道:「走進去,能夠好領悟,若有慧根自能心生感悟,頃刻明澈。慧根蒙昧的話,也無妨的,不過是多費一些時間,它不會拒絕任何人的很好,你很好,謝謝你。」

  不用等他把話說完,一向脾氣急躁的赤目忽然邁步向著黑暗中走去,王靈通對他致謝、真心實意。

  拈花還不忘提醒顧小君:「我兄弟能進得,你進不得,你是女子。」

  赤目進入'三丈黑',並未立刻走出來,王靈通目中喜色閃現,這一道黑暗不是他自己煉成的,而是得自於賞賜,內蘊玄奇力量、走進去再出來,人心一定會變:從仇敵變作同伴,從邪徒變作信徒、虔誠如瘋狗。

  忽然,黑暗之中響起了一聲大大的噴嚏,赤目衝出三丈黑,眼睛比著以往時候更紅,急赤白臉怒視雷動:「你的饅頭裡夾了什麼?!」說話之中,眼睛裡淚水淌下,鼻孔下也掛出兩行清涕,那樣子實在不堪,在他手中還拿著大半個饅頭。

  「古時的秘方配料,喚作'芥末',好吃嗎?」雷動大大地開心:「我在幽冥裡配這調料,著實花了大把心血讓你贏我饅頭!」

  拈花納悶,問赤目:「你怎麼還進去開飯了?」

  「這不是想在裡面多待會,幹坐無聊,吃個饅頭。」赤目打噴嚏、扔饅頭、擦臉、瞪王靈通:「真相個屁,故弄玄虛,和伏圖一個德行。」

  三屍是什麼東西?靈怪,世俗之根,若佛祖來度給他講經、仙帝點化為他解道不是不行,得先給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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