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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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864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9-11 03:33
第五零五章 主母

  死不了和部屬留在原地,陪著虯鬚大漢一起等候,其間死不了幾次言語試探、想和大漢多聊幾句,可對方一言不發不予理睬,無奈之下只得放棄。

  等了一陣子,哨探隊伍中,有個鬼兵以陽間人聽不懂的俚語鬼話問死不了:「大人,依您看來,這漢子真是小九王的朋友?此人看上去冷漠桀驁,可不像小九王那般隨和。」

  「人分百類,心性各異,誰說性情不同就不能做朋友了?」死不了應道:「咱們陰間鬼族比著陽世人多得多,可你們哪個曾見過如此威風豪壯的漢子?這氣度自胸襟中來,不用問了,此人在陽間也是一條頂天立地的英雄漢。有道是英雄重豪傑,王八愛綠豆,小九王與他結交,真真是物以類聚,不丟身份!」

  另個鬼卒搭腔:「從開始到現在,他一個字都未曾講過,莫不是個啞巴?」

  死不了也有這樣的想法,不過當官的,言辭更謹慎些,不敢胡亂編排小九王的朋友,死不了一笑帶過:「不出聲,尚且如此威風凜冽,他若開口斷喝,怕是會一字雲開、落水倒流!」

  正說到這裡,眾鬼耳中忽然傳來一串女兒嬌笑,死不了嚇了一跳,急忙四顧,心中納悶『這附近有女子』?

  下一刻,從校尉到小兵,三十八位鬼眼探子只覺雞皮疙瘩竄起滿後背,身邊、那位睥睨天地的漢子,口中正響起驚退鬼身的聲音嬌柔嫵媚,笑聲糯糯:「三位矮神仙,好久不見啊。」

  死不了目瞪口呆,想想自己剛說過的話,恨不得揮手給自己嘴巴來上一拳。

  遠遠的,三屍腳踏童棺飛來,西海深處同生死共患難,落下的這份交情堪比當年壓在他們頭上的海水,三屍各自大喜,齊齊怪叫:「戚東來!」

  如以往,戚東來昂首一笑,糾正:「騷,戚東來。」

  滑頭小鬼和三屍同行而至,但是在聽到戚東來開口之後,他的雲駕登時停住,王駕神情驚疑不定,被憎厭魔弟子惹人討厭的本事驚得不輕

  三屍直直飛到戚東來面前,四個人嘻嘻哈哈好一陣說笑,三個渾人才想起來問戚東來怎麼也來了幽冥。

  戚東來笑道:「師父眷顧,命我『入劫』、『無源』兩修合一,再加上些運氣,所以來了這裡。」

  身為魔君大弟子,心慧晶瑩資質出色,原本頗為師父喜愛,可他忽然去修憎厭魔,以至人人憎惡身份急轉直下。

  西海事後戚東來再回門宗,被魔君派去祖山看守前輩陵園,戚東來自然明白這等同『罷黜』,師父已將自己抹除於目、於心。

  看守陵園,不能擅離值守、不得與外門人物聯繫,戚東來隨遇而安,趁著安靜正好修行。一晃百多年安穩平靜,但他不惹事、自有事情找上了他。魔家弟子修行,有三日『魔上青天』之障。

  魔上青天聽起來威風,其實就是心魔入念,障中修家會神志迷糊,萬事皆由那顆桀驁之心做主,變得六親不認無法無天。

  只要是魔家弟子都會有這一障,屆時長輩會小心看護,不會有大礙,可戚東來無人理會,他在修行裡不知不覺入障,身邊沒有同門相助。

  沒人管也無妨,三日障,障三日,卅六時辰過後心魔不攻自破,修家可恢復正常,前兩天一晃而過,第三天有一位魔家前輩的後人來陵園祭祖。輩分以論,來陵園之人比著魔君還要高上一輩。

  見晚輩入障,若喜愛他就幫他一把;若厭煩他大不了就不予理會,繞開走就是了,那人卻直斥戚東來不安心看護陵園,只顧修行耽誤守職話沒錯,可戚東來正『魔上青天』,哪會和他分辨,直接動手打了過來。

  戚東來修的魔讓人憎惡,但他修來的本領著實不俗,幾個法術打下來那人便重傷逃走,由此戚東來惹來了禍事。

  不怪誰,誰都沒錯,以小師娘的說法:此為命!

  天魔宗門規森嚴,哪怕入障時打傷前輩也要受酷刑懲罰,掌門魔君下令,入劫、無源,兩道刑罰歸於一身。

  入劫,罰身,動以魔家寶物,勾連六座『險惡疆域,九死一生』之地,具體這個地方都是哪裡有關記載早已失傳,就連魔君也不知曉;入刑者會被送去哪裡不以修家心思做主,要看運氣。

  無源,懲心,八百年,受罰弟子不許再自稱天魔弟子;八百年,受罰弟子是生是死,還是被仇家追殺,天魔宗坐視不理。

  對他所犯罪責而言,這兩道刑罰隨便哪一樣都過重了,何況兩罰歸一。

  便是如此,戚東來以陽身入幽冥,和淺尋、蘇景一樣跑來了陰間。

  不過對事情的具體精活,戚東來無意仔細解釋,對三屍把責罰說成了修行,笑容裡看不住絲毫沮喪或悲憤。

  三屍沒心沒肺,不虞有他,說笑一陣後帶他來到滑頭鬼面前,雷動代為引薦:「此人為我等好友,和蘇景同生共死的交情,陽世間天魔宗掌門大弟子,騷,戚東來。」

  戚東來笑而搖頭:「無源修,無源人,不提門宗出處,只是孤身獨人。騷族後人戚東來見過大王。」

  滑頭小鬼勉強點頭,實在不想和戚東來多說話,對三屍道:「老友重逢,必定歡喜,先回福城,本王立刻派人護送你們去不津見蘇景。」

  說著擺動雲駕搭起眾人,向著福城飛去。

  騷氣東來面面俱到,在天上不忘回望死不了,嬌聲笑道:「你叫什麼?回去我會告訴蘇景,記你大功一件。」

  「小人死不了,叩謝先生!恭送滑頭大王,恭送三位神尊,恭送戚東來先生!」死不了大喜,有功勞哪還管戚東來是男是女。

  「騷,戚東來。」虯鬚漢在乎族名,隨時糾正

  正疾飛,前方一名守城鬼將駕九足雁翅陰虎急急迎來,在虎背上抱拳施禮:「啟稟吾王,西方有探馬回報一事。」

  將軍出城親自來報,必是要緊事情,滑頭王開口道:「講!」

  「西方有一陽身女子求見大王。」將軍如實稟告。

  三屍都樂了:「九王妃就九王妃唄,說什麼陽身女子,虎將軍你腦子轉筋了嗎?」他們認得這將軍,本姓胡,但因騎這個怪模怪樣的老虎,乾脆被喚作虎將軍了。

  「不是九王妃。」虎將軍搖頭:「這位陽身女子說自己是小九王的朋友,要請大王指點何處去尋找小九王。」

  滑頭小鬼面露意外,不來是一個沒有,一來就成群結隊?三屍神情和他差不多,先對望,再望向戚東來,後者搖頭笑道:「我不曉得,跟我不是同路。」

  雲駕一轉,向著虎將軍指點的方向趕去,雷動又問將軍:「這人長什麼樣?說自己是誰了嗎?」

  長什麼樣虎將軍也沒見過:「此人自稱齊喜山中一小修。」

  「小不聽!」三屍齊聲喊道,個個開心,滑頭王追問了:「不聽是誰?」

  「小九王妃!」又是個異口同聲,滑頭小鬼更詫異了,笑道:「蘇鏘鏘媳婦下來了?這可不能不見。」跟著又吩咐虎將軍:「傳訊那三位鬼王,小九王的媳婦是他們主母,於情於理他們得去迎接。」

  三屍開心之餘,沒口子催促滑頭王快些再快些,滑頭王已經全力前行了他們還嫌不夠,拈花乾脆去拉扯戚東來的褲子:「你飛得快,帶上咱先去,讓他慢慢飛。」

  憎厭魔傳人,最喜歡惹人討厭,戚東來咯咯一笑:「好!」他的修行遠非小鬼王可比,心念一轉帶上三屍猛躥出腳下雲駕,呼吸功夫就把小鬼遠遠甩在身後

  後面滑頭王咬牙撇嘴,前方三屍歡呼大笑。

  飛了一陣,遙見那個俏生生的女子身影,不是不聽又是哪個!

  三屍哇哇地喊著笑著撲下雲頭,不聽眸子明亮,歡歡喜喜地迎上前來,他們之間的交情比起戚東來又要更勝一籌,見面時的親熱勁兒可不是能裝出來的,尤其還是重逢於幽冥,笑著笑著拈花神君眼圈又紅了,一見他要哭的樣子,從來性情堅韌的不聽,眼底竟也泛起些晶晶瑩瑩的光。

  趁著沒顯出狼狽樣子前,不聽轉開了話題,先由三屍引薦和戚東來打過招呼,又再說起自己是如何來到,沒說兩句滑頭王和城內另外三個鬼王趕到。

  三位鬼王可不知道小九王連這位『主母』的大名都不知道,謹守著自己的身份,搶步上前口稱主母行以大禮。

  要知道鬼王非獨行,在他們身後,抬輦的、打旗的、護衛的、舉瓜擎鉞跟了大隊人馬,倒不是故意擺排場,而是迎接主母,非得有依仗才顯重視,大王前面跪了,隨行大小鬼物全都下拜,口中『恭迎主母』的喊喝整齊且響亮。

  不聽手足無措的樣子,臉蛋紅了。

  若蘇景在場,非得使勁揉揉眼睛再仔細看不可,不聽居然真的,臉紅了。

  見慣了她時時刻刻准備『耍無賴』的樣子,乍看她臉紅,三屍一時間也不是很適應。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2 22:47 編輯

HANGE1025 發表於 2013-9-11 18:19
升邪 第四卷 乾坤無量 第五零六章 昧明鐘

  '不適應'也掩蓋不住三個矮子的渾人本色:被幾個老鬼拜做主母,若不聽笑瞇瞇地坦然接受,三屍沒準還會上前分辨、說明'尚未過門';可不聽現在不知所措,他們三個看了說不出的高興快活,非但不去幫忙澄清,反倒還跟著一起起哄。

  至於不聽自己,心跳臉紅,腦袋裡暈暈的,想要說明狀況可又不知怎麼開口,想要躲開眾鬼的'拜見主母'又覺得會有失禮滿心機靈、不擇手段的小妖女,有些時候,原來也和普通的女孩子沒什麼區別。

  好一陣子窘迫,不聽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捱過那個亂哄哄的場面的,滑頭小鬼雲駕再起,一眾猛鬼眾星捧月一般簇擁不聽返回福城。

  路上三屍少不了問起不聽如何來到幽冥,小妖女毫不隱瞞,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講來,還不等她說完,急性子赤目就打斷追問:「能來兩個人?你還帶了誰來?在哪裡?」

  不聽翻手,亮出了自己的盆景:「故人在此。」

  三屍不諳法術,探不出靈氣變化,自也看不出這盆景有何​​稀奇,矮子們面色迷糊,不記得自己在中土陽間結交過花盆朋友;雲駕上的眾多鬼物,修持遠遜削朱王,至多也就能看出那盆景是真正大山,卻察覺不到山中的可怕氣意。就只有戚東來,乍見盆景瞳孔微微一縮,目中流露驚懼之意。

  見三屍不解,不聽笑瞇瞇地得意,對盆景道:「蝕海前輩,天真傳人身邊三位矮神君,著緊想念您老。」

  話音落、妖風起,盆景中一道黑影閃過,一個人身蛇尾、周身怪符的兇蠻少年突兀出現在雲駕上,桀桀而笑:「三個矮子,好久不見!」

  笑聲剛起,雲駕上突然爆起連串怪響,跟著千百流光從天而起,向著四面八方激射而去所有惡鬼都跑了。不是他們不顧身份,而是大聖威勢催魂奪魄,他突然現身,雲上眾鬼受其妖威逼迫,想也不想本能而逃,逃得又快又遠。

  偌大雲駕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連滑頭王都跑了,就只剩三屍、不聽、半人半蛇的兇狠小子外加一個騷、戚東來。

  事情未完,隨著兇蠻小子現身,九霄雲上突兀炸起一聲悶雷,肉眼可見,幽冥世界那綠幽幽的天空中,不知從何而來的灰色妖氣絲絲縷縷、流轉飛旋,頃刻凝結一條鐵灰色的巨蛇。

  妖氣結雲,雲顯蛇像,自北向南橫跨視線之內整座天空的巨蛇!

  蛇非蛇,只是一道影子,來自於雲駕上的兇蠻小子,妖精大聖投於蒼穹的本相身影!

  不過顯身、只是顯身而已,便是如此威風

  洪鐘大呂,浩蕩轟鳴,滾蕩於封天都陰陽司總衙,正埋首於案理斷公事的大判官猛抬頭,凌厲眼光自他渾濁雙目中一閃而過。

  大判官放下公事,坐直了身體,靜靜等待。

  昧明鐘,佇立冥殿後園,千萬年難得響起一次。這口鐘只有一個用途:每有兇物顯身幽冥,它會作響示警。所謂'兇物',夠資格驚動這口鐘之人,還有另一類稱呼:金仙、大聖、活佛、大士!

  鐘鳴三聲,回音尚未落下,司中心腹差官就已趕來相報,第一頭鬼差身形高大魁梧,足足兩丈開外,比著陽間壯漢兩個摞在一起還要更高些,迎上大判官鬼差屈膝跪倒:「啟稟大人,昧明鐘南壁變黑,顯身陰間的當為一頭妖精大聖。」

  大判官不應聲不追問,魁梧鬼差也不起身。

  又是兩個呼吸功夫,第二頭鬼差趕到,長相上他和前一個高大鬼差一模一樣,但身形要小得多,從頭到腳不過二尺長短,拜伏在地:「啟稟大人,昧明鐘聲紋引入冥天版,版圖上不津城以西千三百里處,滑頭王新建的福城顏色變黑,妖精大聖應顯身於此。」

  尤大判的眉峰微微一挑。

  此時第三頭鬼差又道,長得和前兩位全無區別,可身形更小了,站在地上不比一頭鵪鶉更高,一樣地拜倒:「啟稟大人,七十三鏈已經醒來,候命於應天門前,只待大人一聲吩咐」

  尤大判忽然一擺手,搖了搖頭:「知道了,下去。」

  大人並未緝拿來人之意,三個鬼差不會爭辯半字,只有最後抵達的那個小個子鬼差問道:「七十三鏈該如何?重新睡去還是暫先清醒候命?」

  「先睡去,若需他們出手再喚醒不遲。」

  小個子一點頭,與另兩人齊聲道:「小人告退。」起身退出門外,跟著三衙差跳上二衙差左肩,二衙差跳上大衙差左肩,三個長相相同大小不一的鬼差摞在一起走了。

  鬼差走後,尤大人身後人影一閃,駝背老者又告現身:「放一個大聖在幽冥亂逛,不怕出事嗎?」

  「就憑滑頭小鬼,如何能請來大聖,多半是蘇景或者淺尋的朋友。」尤大判心思犀利,只憑大聖顯身的地方就猜到真相:「先看一看,蘇景做事還算規矩,那個大聖若是來找他的,應該不會胡亂。我會著小應去看著,那個大聖真要造次再去緝拿也來得及。」

  說完稍頓,尤大判又道:「上次小應傳訊於我,他覺得咱們對蘇景有些太寬厚了。」

  駝背老者聞言笑了:「就憑他有個太陽,便當得這份'寬厚'!」說到這裡他把話鋒一轉:「小應還是那副臭脾氣嗎?管天管地什麼都要過問也什麼都看不順眼。」

  尤大判也笑了:「可不還是老樣子,他不在時,我才能得些清靜。」說著他右手伸出去摸自己的左手拇指。

  他左手拇指上有一圈寬寬的白印,那是常年戴扳指的痕跡,如今扳指早都摘掉了,無數年頭養成的轉扳指的習慣卻還未改。

  「有一品大判的袍子、自作主張佔了座陰陽司當判官、放出來一枚小太陽、追查陽間冤案、讓經手的遊魂免去酷律,如今又從陽間召來個大聖」駝背老漢聲音喃喃,語氣裡隱隱藏了些興奮:「這個姓蘇的小子,花樣不少啊。」

  沒能摸到扳指,尤大人右手就勢轉向,自左袖取出一枚殷紅如血的玉簡,遞向駝背老者,後者不急著去接:「是什麼?」

  「前陣我又派人仔細查了查蘇景在陽間的事情,他的事跡大都記載其中了。」

  駝背老者仍不去接:「懶得看,挑幾件像樣的事情,你給我說說就是了。」

  尤大判收回血玉:「具體事情挺多的,總之這個小子挺神奇的。最有趣的是,他總能做成本來做不成的事兒。」

  拗口之言引來了駝背老漢的興致:「玉簡給我,我自己看!」

  尤大判失笑,第二次取出玉簡,但沒親手去遞,而是拋給了對方,正向再說些什麼,大判官忽然皺了下眉頭,再一翻手,將一面湛青色的古鏡取在掌中。

  隨大判心咒一動,古鏡上七彩光華流轉,顯出一個人來:不久前剛剛神識投影來過封天都的漂亮鬼差:顧小君。

  「何事喚我。」判官發問。

  古鏡分雌雄兩盞,分執兩人可做傳景通聲之用,即便相隔幽冥兩極也可及時傳訊,不過鏡子發動一回,須得以法術溫養十七日才能再用,所以除非緊急事情,顧小君都不會動用鏡子。

  鏡中顧小君神情肅穆:「西方異動,大人請看。」

  不再是躁動,而是異動,鏡中景色一轉,只見遠方黑暗沉沉,直撲天角盡頭。像草原、像汪洋、像烏雲,可那黑暗什麼都不是,僅僅最單純、最深邃、吸斂著一切甚至連目光都會被它奪走的黑。

  '黑'正湧動,如沸騰之海,一道道巨自黑暗中撲湧天空。

  真正海中,駭浪再如何兇猛,到底還是會落回海中;可那黑暗中衝起的'峰'卻越漲越高,直到最後拔身出海,飛到蒼穹就變成了墨雲,而後激射遠方!

  數不清多少'黑峰黑雲'升騰、飛射,散去四面八方。

  這是真正讓尤大判驚心的事情,他的面色反倒從容起來,又對著鏡子仔細端詳片刻,回到案前筆走龍蛇、印鑒落扣,接連傳下九道令鑒,這才坐直了身體,對駝背老者道:「有詐,我要趕去看看。」

  封天都大判官準備動身之際,不津城的大判官正摸著下巴,圍著大鐘轉圈,一模一樣的兩座一品殿,前者有的後者都有,不津陰陽司也佇立著一口昧明鐘,剛剛三聲巨響把眾人讓人心驚肉跳,可這裡的判官'濫竽充數'、鬼差見識淺薄,誰都不知道這口鐘是幹啥用的,鐘聲過後大人、差官面面相覷,圍著大鐘轉了幾圈,大夥散去、各忙各的了。

  福城外,大聖顯身眾鬼驚飛,總算大小惡鬼膽子還在、未被真正嚇瘋,逃出百丈時大概也都反應了過來,紛紛止住了身形,無一例外神情尷尬。

  尷尬之外,心中還有一份免不了的驚駭:身披大紅袍入主陰陽司,舉手一張符驚退兇殘狼群,小九王已經夠神氣了,哪想到小九王妃更兇猛,竟帶了一位大聖到處走,再想一想九王妃的本事這一家子到底是什麼人啊。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2 22:51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9-12 01:35
第五零七章 大大有名之地

  三屍生怕幾位鬼王還不夠丟人似的,望著他們問:「你們幹啥去?」

  戚東來嬌聲笑道:「三位矮神仙大好資質,不修憎厭魔實在可惜了。」話是對三屍說的,目光卻上下打量著凶蠻少年,生平第一次見到活著的大聖,忍不住要多看幾眼。

  堂堂大聖,當年橫掃一方,連江山劍域都敢去惹的凶狠角色,竟被戚東來看得渾身難受,陰森道:「再敢看我,挖你雙目。」

  「大聖有命,莫敢不從。」戚東來笑得羞赧,就差斂衽施禮了。

  大聖膩歪得不行,挪開目光再不去看戚東來。這個時候眾多惡鬼訕訕返回雲駕,繼續向福城趕去,才告重新啟程,忽然又有哨探來報,說是南方又一支軍馬正向福城迅速撲來,規模了得不容小覷,看旗號與衣甲,來得當是舜先王的大軍。

  提到此王,鬼王紅線面現怒色。

  就附近疆域而言,舜先王的地盤更靠外圍,以前和滑頭鬼、和福城沒什麼瓜葛,但與紅線王打過不少交道。在南方舜先王算得比較大的實力,比著歸順福城的諸王都要強上一截,只是受勢力交錯的牽扯,最近幾百年中沒太多作為。

  沒作為,但也沒少欺負身邊弱小,紅線王飽受其苦。

  楚江王沉了臉色:「薄衣王的花名冊並未隨身攜帶,死後那冊子下落不明,前陣我聽說落入舜先老鬼手中,看來是真的了!」

  得四王歸降,瓶中城實力雄厚,又在不久前擊退狼群,那一戰具體情形不為外人所知,可惡狼退兵是明擺著的,任誰看來這都是了不起的大勝,一時間滑頭王威名大漲,普通鬼王現在絕不敢打福城的主意。

  可舜先老鬼想法不同:福城經此一役必定元氣大傷,分兵重建不津之類舉動不過是個迷惑敵人的假像,真正的實力必定空虛得緊了,加之最近舜先王剛剛收服薄衣殘部,兵力大漲士氣旺盛,是以興兵來犯。

  不聽轉目,望向滑頭小鬼,她的想法簡單:蘇景會幫他,那我便幫他。

  但還不等小妖女開口,滑頭王就搖了搖頭,冷笑道:「以為咬到的是個軟柿子,其實是塊鐵錠子!不崩了他的牙才怪。好意心領,但區區一個舜先鬼,還不值得勞動諸位。」

  滑頭鬼心高氣傲,以他想來,蘇景前前後後幫了自己不少,如今人家的媳婦剛一到就再幫自己打仗?實在沒這個道理。他覺得丟人。而且今時福城人強馬壯,打這一仗也的確不用外人相助。

  鬼王態度堅決,不聽也不勉強,笑道:「我最愛看打仗,請大王成全我只看,不出手。」

  話說的客氣,意思更明白,我幫你壓陣,萬一不敵還有我。

  滑頭王猶豫了下,這次沒拒絕,點了點頭。

  三屍從不關心戰事,不聽和鬼王說話的時候,他們圍住蝕海喜滋滋的打招呼,此刻轉回身一個接一個對不聽挑起大拇指:「小不聽,好樣的!連蘇鏘鏘都不一定指使得動他,你竟能他請來!」

  不聽卻不居功:「我去南荒,請黑風煞傳召洪靈靈,再讓洪靈靈代為引薦大聖,然後把事情一說就成了,都說蝕海前輩孤高桀驁,見過面才曉得,他老人家真正是熱心之人。」

  蝕海哈哈一笑,言辭坦然:「少要恭維,蛇子連血都是冷的,哪有熱的心!我來幽冥不外兩個緣由,其一,蘇景為主,我為僕,既然當初拜了他的大聖玦,總得要盡些本份!」

  摘裘、紅線、楚江三王聞言忍不住交換了個眼色,目光裡驚訝有之,歡喜更有之!這才明白大聖不是主母的長輩、朋友,而是小九王的奴!連大聖都奉小九王為主,他們跟了蘇景,哪裡還有委屈,能和大聖爺爺平起平坐,簡直是無上榮光

  大聖繼續道:「另則,這副身軀太久未用了,靠著金玉菩提的奇效雖得以歸竅,但身魂融合得異常勉強,這是個大麻煩。」

  赤目眨眼睛:「身魂融合的勉強,什麼意思?」

  「你仔細看好。」說著大聖猛一抬胳膊:胳膊舉起來了、同時胳膊掉下去了

  一條胳膊變成兩條,准確說,原先的胳膊裡,又抬出了一條新的胳膊。先前那隻無力垂下,『新』的則順利抬起。

  赤目看傻了眼:「啥意思哦,魂魄胳膊抬起來、肉身胳膊落下去?」

  大聖一點頭:「用力過猛時,魂魄能隨心而動,肉身卻常常跟不上。」

  雷動天尊眉頭大皺,急忙問起自己最關心的事情:「你這樣子,能打架不?」

  蝕海大聖桀桀而笑:「實力大打折扣,不過應付削朱鬼那樣的陣勢,也綽綽有餘了!」

  三屍登時放心了,蝕海又轉回前題:「我在南荒,正盤算該如何解決身魂不屬這麻煩時,洪靈靈帶著這六瞳丫頭來了,說要請我去幽冥相助蘇景這個提醒來得正好,讓我想起幽冥中有個地方,能助我身魂真正相融。待見過蘇鏘鏘,他若沒什麼事情,我就要找去那裡待上些日子了。」

  說完,他轉目望向雲駕上幾個鬼王:「勑衍海在幽冥何處,怎麼個去法?」

  四個鬼王面面相覷,沒人回答,見狀蝕海一哂:「我曉得那不是尋常地方,但我到幽冥,就是衝著勑衍海來的,自是非去不可。你們但說無妨,洪蛇蝕海一諾千金,就算將來有人追究」

  不等說完,摘裘大王就搖頭道:「大聖誤會了,不是我們不說,而是我們根本就沒聽說過這個地方啊。」

  蝕海一愣,再看其他幾個鬼王紛紛點頭附和摘裘之言,就連滑頭小鬼也說道:「勑衍海之名,今日頭回聽說。」

  歸降鬼王還有可能說謊,但滑頭王絕不會隱瞞,拈花對蝕海道:「他們是真的不曉得了。」

  大聖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怎麼可能,應該是大大有名之地才對。」

  『大大有名之地』六字,大聖刻意加重了語氣。

  摘裘王恭敬應道:「請問大聖,是從何處聽說『勑衍海』這個地方的,您老說的仔細些,晚輩或能找到些線索,說不定年代久遠之故,一樣的地方,變了兩樣的名字。」

  「在上面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個老鬼,閒聊了幾句,他提起過『勑衍海』,說是魂魄本形於海中修行,可聚煉肉身;無智屍煞在泥地深埋,可養成真魂,端的神奇之海。」

  大聖口中的『上面』可不是平凡陽間,而是他曾飛升去過的仙境神庭!所謂老鬼,真真正正的惡鬼破道,鬼仙人。

  地名可能會變,但海中神奇絕不會變,幾個鬼王再次搖頭,以他們所知,幽冥中根本沒有這樣的地方。

  雷動有了想法:「會不會是那個老鬼騙你?」

  蝕海大聖,隨心隨性,心中沉悶面色隨之陰戾,連聲音也變得陰森了:「你道我連真話假話都分辨不出嗎?」

  大聖語寒,三屍渾然不懼,雷動背負雙手,再開口時說的話莫名其妙:「再過三天,便是我四百九十七歲的生日了」

  停頓一陣,雷動猛抬頭望向蝕海:「這句是真話還是假話?

  赤目、拈花同聲、重復、追問:「是真話還是假話?」

  蝕海小子無言以對,三位神君大獲全勝。

  大聖?不過如此。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2 22:54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9-12 21:11
第五零八章 黑斑

  三屍所在,胡鬧必然,眾人聊著說著胡鬧著,疾飛來到瓶中城,滑頭王不再招呼貴客,連串大令傳下,大軍准備迎敵,另外三位鬼王各自歸營,調度人馬結陣以待,一時間福城內戰鼓隆隆號角連天,大戰將至的蕭殺氣意迅速籠罩開來。

  不聽、大聖、戚東來等人登上城頭,一邊和三屍輕聲閒聊著,目光望向南方。沒過多久,滑頭王身邊親兵趙鐵瓶匆匆趕來,對幾個人躬身施禮:「我家主公命我前來,請問不聽姑娘,騷、騷先生,是否要傳訊不津,告知小九王諸位已到幽冥?如需傳告,末將這就去辦。」

  不聽立刻搖頭:「先別說!」

  想著蘇景突然見到自己時、他臉上的驚訝樣子,不聽又笑了。笑容明浩,眼波卻是嫵媚的。

  不聽笑時,蘇景也在笑,低頭看著自己的左手笑。

  正巧小鬼差妖霧來找,見他笑得古怪,忍不住問道:「給自己看手相呢?」

  左掌一轉,蘇景未回答,但把掌心亮給他看。

  金光閃閃。一枚鴿蛋大小的金色痕跡正印在蘇景的掌心,不過不是圓形,更像一片鱗葉。

  妖霧不解:「長魚鱗了?」

  「修行所得。」蘇景笑答,左手微微一震,深入肌理的鱗葉竟脫手而出,真就像一片葉子似的,在他身前飄蕩著。

  心念再動,忽然『錚』地一聲銳響,兩枚自蘇景袖中劍羽激射、斬於鱗葉!

  鱗葉猛震,卻分毫不傷,在劍羽過後它繼續飄舞。

  第七境金烏正法天地和合,分為『地歸、天擎,天地和合』三境,其中『地歸』再分七十二小境,破一小境可得鱗葉一片;

  『天擎』也有三十六小階,跨一階能獲羽花一枚。

  到最後七十二片太陽鱗葉與三十六朵金烏羽花共聚一身,再以正法熔煉,便能鑄成寶瓶身!

  至於每一小境修行所用時間,就要看修家的資質了,剛剛鐘響過後,蘇景就突破了第一個『地歸』小境界,左手掌心,得了這樣一片『太陽鱗葉』。純粹由陽火精元淬煉成形,由飄渺虛無的靈氣凝實質,葉輕可隨風,鱗堅堪擋劍羽全力猛擊!

  而從頭到尾,蘇景只用了二十餘天就破掉一個小境,這樣的速度算是不錯了,用不了五六年的光景,他就能煉成七十二鱗葉,完成『地歸』修行。

  妖霧一點不見外,湊上前仔細端詳鱗葉,越看他的神情越驚訝:「以小見大,你的修法算得神奇,將來結成的瓶子應該結實得很。」

  蘇景『咦』了一聲,略顯驚訝:「你修行不成,眼力卻了得,能看出我這是第七境的修行。」

  妖霧撇了撇嘴角:「我的見識,幽冥少有!說正事吧,你還有茶葉嗎?上次給的我喝完了。」

  妖霧大人心裡有筆賬:一品判是大官,可他是假的;六品司中的衙役是小差,可我是真的,真的對假的不用太客氣,喝他幾兩好茶葉也是應該。

  蘇景把茶葉罐子遞過去,妖霧抱在懷裡高高興興地走了。蘇景揮揮手,收回鱗葉,掌心處金紅光芒閃了幾閃,鱗葉完全沒入手掌,消失不見了。

  深吸一口氣,正法再動,蘇景開始煉化第二片葉子,但這次沒能行功太久,他似是察覺到了什麼,忽然起身飛出屋外,舉頭望向西方,滿目警惕

  福城南,舜先王大兵壓境,浩蕩軍馬緩緩進入眾人視線。三屍跳到城垛上,指點敵兵品頭論足,給戚東來講行軍打仗的道理,也不管人家聽不聽,跟不管自己說得對不對。

  不聽等得有些無聊,斜依著城牆,從袖中取出了『半隻鞋』,行針走線開始納鞋底子。

  來敵的進兵號角響了起來,不聽側目撇了一眼,低下頭繼續納自己的鞋底,就是在這個時候,她身旁的蝕海冷冷開口:「什麼東西?」

  說話同時大聖昂首,陰森目光望向西方。

  幾個呼吸功夫過後,已經停下手中針線活的不聽也微微皺了下眉頭,她的眼中,天沉黯了。

  普通鬼兵尚無法察覺,但修行之人目視敏銳,稍稍光線變化立時察覺,天色黑了一點點:從圓睜雙目到些微眯起眼睛的感覺,只黑了一點點。

  不聽之後,戚東來也有察覺。

  再過片刻,才是滑頭王和另外三位鬼王修為差別,察覺又先後,可是對最先發現『天變黑』的蝕海而言,當滑頭王也發現天色有異時,大聖眼中那綠幽幽的陰世蒼穹,比起剛才也就更黑了些。

  緩緩沉黯,天在緩緩變黑。

  不聽眼前人影一閃,滑頭小鬼飛身趕來:「應該是舜先老鬼的攻城法術,詭詭怪怪,我從未見過,安全起見你們還是去我王府吧。」不聽一伙個個修為精湛,但本領再大他們也是客人,滑頭王身為主人,沒有讓他們涉嫌的道理,非得來說過這一句不可。

  蝕海森森應道:「若真是敵人的攻城法術,那這敵人可不是你能應付的了。」

  滑頭王眉毛一挑,這表情配上他那副尊榮,說不出的可笑:「大聖何意?這法術犀利難擋?」

  蝕海懶得廢話解釋,冷笑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不聽側頭,望向了蝕海,大聖明白她的意思,痛快點頭:「放心,有我在。」

  「多謝大聖。」不聽重新又拿起了那做到一半的鞋,目光始終望著天空,但針線活不受影響,不看也能做鞋,她有這個本事。

  南方來敵的衝陣號角變了調子,號令改變,大軍停止前進。

  赤目眨了眨眼睛:「敵軍停步,想是他們的主將也發覺天正黑。」

  「改攻為守,這是准備硬抗法術的架勢,天黑不是他們的攻城之術?」拈花接口,單從口氣分辨,小胖子一派嚴肅煞有其事,可他的兩隻手正在肚皮上摩挲,滿臉舒服愜意有大聖在旁邊,莫說天黑,就是天塌了三屍也不在乎。

  天繼續黑。

  且黑得越來越快,不到盞茶功夫,陣前鬼兵、城中鬼民也都察覺到天色異常——異常的何止天色,還有蒼穹:異像顯現,天空長『斑』了。黑色的斑。

  很小,星星點點,稀稀疏疏的,東一粒西一粒,排列無序。

  雷動撇嘴:「難看!」幽綠的天本配上黑色的『麻子』,能好看才怪。

  話說完沒一會功夫,雷動又開口:「好像變大了,從芝麻變成鬆子了。」

  天繼續黑,斑緩緩長。

  「你們見過隕星墜世嗎?」蝕海口中話題飄忽:「大個的,能滅世的那種。」

  三屍看天,仰脖子仰得累了,拈花呼哨一聲童棺振翅,他直挺挺地躺上去了,另兩個一見都贊『神君智藏如海』,紛紛效仿,三個矮子在童棺上躺屍,排成一排。躺得舒坦了,雷動才去回答大聖:「能滅世的隕星?當然沒見過,最好一輩子也別讓我看見。」

  兩句話的功夫裡,『斑』又大了些,從鬆子變成了桂圓,純透到無以復加的黑色。

  福城之中,慘慘白光升騰,將城池徹底籠罩,守城護禁發動開來,南方舜先王的軍陣中,卷起了腥臭陰風,護持住自家的兵馬。

  大聖的身體放鬆了,目光卻愈發陰冷,抬頭仰望。與旁人不同的,他的視線凝聚,不看天、不看四方,只看其中一顆『斑』:「我見過,隕星是亮的,也只有一顆,不過它『從小到大』就是『由遠及近』,和現在的情形倒有幾分相近。」

  「您就直說那『斑』其實老大、正往下砸不就得了。」赤目躺著,雙手墊在了腦下。拈花則翹起了二郎腿,墊起的腳開始晃蕩,他更想聽大聖說的故事:「滅世隕星砸下來了,後來咋樣了?」

  『斑』下墜的速度加快了,桂圓變成了黑黝黝的鍋底,眨眨眼又變成沉冷的磨盤。

  此刻不聽看出了端倪,有一塊斑正衝著不津砸來大聖一直盯住的那一枚。

  另有一塊『斑』相距極近,在南,衝著舜先王的大軍去了。

  由此真正確定,天上黑斑不是舜先王的法術,他的軍隊同樣遭遇襲擊。

  空中的風雷咆哮湧入耳鼓,一兩個呼吸功夫便從無到有,如怒海崩堤的巨響!

  可風雷聲全無法遮掩大聖的說話,他口中的每一個字,身邊人、城頭軍馬、城內鬼民,福城中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咋樣了?砸碎它唄,否則乾坤天地就完蛋了。從察覺隕星來襲,到它真正墜入大地,這之間空出來三年時間,我時刻不停准備陣法,整整千個日夜,終於准備妥當。」

  雷動插口:「就你自己准備法術?一人之力想要抵擋滅世隕星?」

  大聖強悍,可憑一人之力想要硬抗真正的天星夯砸,三屍還是覺得太勉強。

  「我沒管旁人,他們愛出手不出手,反正我看那塊大石頭不順眼,我就得打它!打不打得碎再另說。」說到這裡,蝕海大聖面上露出恨恨之意:「不料想,我的法術剛准備好,正待催動,東方突然飛起一道劍龍,一下子斬碎了半顆隕星;西方騰起無數白蓮彙聚如海,另一半隕星淹沒其中,化為齏粉老子苦心經營千日的法術竟沒派上用場江山域,摩天剎,真他們媽的!」

  故事講完了,『斑』也變成了天!

  傾蓋視線的黑,壓頂於百丈,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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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9-13 01:11
第五零九章 一聲朗笑,黑暗退散

  守城護禁爆起,慘慘白光反衝而上,想要擋下此劫想像中的大響轟鳴、巨力鼓蕩並未發生。

  禁制的法術迎上去了,如天覆蓋的『斑』砸下來了,穿插而過、兩者互不相干。那很有些像以張網捕風、舉箸捉水。

  來自福城的那一『網』、那一『箸』,打了個空。

  『擋不住』,大聖早有斷言,眾人心中都有了准備,哪怕雙方一觸守城禁制即被黑『斑』摧毀大家也不會太意外,可任誰都不曾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那天上的黑似是一片真正虛無,守城的法術根本都碰不到它。

  一聲大吼,笑面小鬼掐訣做法,不止他,幾位鬼王以下,城中所有有修持在身的喪物皆盡動法,或術或寶,齊齊迎向那壓頂的黑!

  不諳法術的鬼兵鬼民有盾舉盾、有戈橫戈,什麼都沒有也本能揚起雙臂護住頭顱

  只有寥寥幾人未動,不聽、戚東來未動,因大聖已答應出手了,他倆懶得再去費力;雷動、赤目、拈花未動,他們根本就沒想到的『動』,看著天上的『黑』臨近,三兄弟整整齊齊地走神了,不知再想些什麼。

  守城禁制都碰不到的黑,鬼物們的神通就有用了嗎?連大片犀利法術都擋不下的黑,靠著盾、戈、雙臂去擋?

  黑斑沉降,壓到城頭三丈,這個時候城頭上忽然響起『哈』的一聲大笑,發笑之人:蝕海大聖。

  就隨著這一聲笑,眾人只覺眼前一亮!

  『黑』不見了,蒼穹又重現眼前,直到此刻大群惡鬼才發現,以前從未注意過的、那綠幽幽的天空竟如此漂亮好看。

  來得天崩地裂,散在電光火石,一黑一明之間的巨大反差,讓城中鬼物恍惚失神,全都愣在了原地,滑頭小鬼也不例外,愣愣的吃驚。

  驚詫於這從天而降的黑的詭怪,更驚詫於大聖的手段:一聲朗笑,黑暗退散!

  忽然一個輕柔嫵媚的聲音響起:「吞了?不怕鬧肚子嗎?」

  『黑』不是被大聖喝退的,那瞬瞬事情,城頭上就只有不聽和戚東來能看清:『哈』為開口音,怪笑時蝕海猛張開大口,把覆蓋全城那一片巨大的黑一口吞進肚子裡!

  城有多大,『黑斑』就有多大;『黑斑』有多大,化身半人半妖的凶蠻小子就把嘴巴張開多大。

  蝕海聞言一哂,轉目望向身邊不聽:「能讓我鬧肚子的東西,我還真沒見過!」

  不聽笑著搖搖頭,伸手向旁邊一指:「不是我說話,是他。」

  站在不聽另一邊的戚東來對著大聖咧嘴笑。大聖趕緊挪開目光。此時三屍翻身跳下童棺,雷動皺眉:「這黑見過,和伏圖一個路子!」

  外人聽不懂,但不聽知道蘇景過往經歷,聞言一驚:「南荒的那個伏圖?」

  「不是他還有誰,還有老蠍洞府附近那頭墨巨靈屍身散起的黑暗,也是這個調調。『純透』而論,剛剛砸下來的黑遠不如南荒,但意思錯不了!怎麼,那種東西幽冥也有嗎?」雷動的話說得很慢。

  拈花關心大聖,來到蝕海面前:「這黑可不是鬧著玩的,暗藏古怪法力能夠侵染人心,你可別大意說不定真會鬧肚子。」囑咐之餘,他省起大聖下半身是蛇,特意轉到蝕海背後去看看。

  大聖不明白他找什麼:「你作甚?」

  「要是真鬧了肚子,你怎麼上茅廁?」拈花想得遠了。

  蝕海滿臉無奈,實在不願再留在外面和這幾個家伙攪在一起,化身一路青煙飛回盆景大山看上去是煩得不行,其實大聖自己已經察覺,剛剛吞下去的『黑』確實藏了古怪力道,須得小心化解,這才返回山中。

  「怎麼走了」赤目的話晚說了片刻,大聖已歸山,紅眼睛真人滿臉不高興,踮著腳尖扒在城牆垛口,伸手指向南方:「他們好像也沒什麼事,大聖白吃髒東西了。」

  與福城禁制一樣,舜先王軍中法陣攔不住壓向他們的『黑』,他們陣中又沒有大聖,下場自是被『黑斑』罩住。

  不過籠罩不久,裹挾風雷轟轟沉降落地的『黑』就自行散去,大軍重現於視線,赤目看得清楚,敵人正低頭檢查自己的身體黑來黑去,身體如舊,感覺不到一絲不適。這就算完事了嗎?

  又等了一陣,敵人確定沒事,催促前進的號角聲再度響起,大軍繼續向著福城殺來。

  剛剛遭遇了莫名之事,自身是否安好尚不能篤定,竟還要來攻打瓶中城。滑頭王森然怒笑:「不知死活,就不用活了!起鼓!」

  大王一聲令下,隆隆鼓聲直衝雲霄,福城鬼軍士氣昂然,各入其位准備廝殺。

  來敵雖不如昔日狼群那般勢力龐大,但陣容也不差勁,大軍鋪展開來,頃刻填滿視線,浩浩大潮一般向著福城蔓延過來可就在衝鋒中,敵軍軍卒突然又站住了腳步。

  正暴漲的『潮水』,就那麼一下子止住了前衝之勢,滑頭鬼王只道敵陣演變,俯身城垛凝神觀望,不過很快他就察覺不對勁了:兵停了,卻並非軍令變化緣故。

  滑頭王看得明白,敵軍中的校尉、將領一時間都未能反應過來,還在疾呼中前衝。過片刻他們才回過神來,個個氣急敗壞,連打帶喝,斥罵兒郎膽敢違令、催促手下趕快起步繼續衝城。

  三四個呼吸功夫後,敵人大軍再動,但絕非將校所願的那樣再度衝城,而是反噬!他們不向敵城動攻,轉回頭、舉起刀,去斬殺自家的將軍!

  這個變化來得實在太突兀,福城城頭上的守軍,十個裡有八個發出『啊』一聲低呼,聲浪彙聚,一片嘩然。

  敵軍內訌對守軍可是大大的好事,福城鬼兵站在城頭看熱鬧,個個都笑呵呵的,反倒是平時最愛笑的不聽、戚東來,此時沉下了面色,靜靜看著城下的嘩變。

  「鬼兵變了。印堂上多出一道黑線。」戚東來先開口,他看得清楚,舜先鬼軍士卒,一道黑線自眉心直上,劃過額頭直入髮髻。

  「將未變。」不聽說道:「變的要殺不變的。」

  戚東來一點頭:「兵卒力量淺薄,受侵染;將校修為精深,心智仍正常。」

  「等殺完軍中未變的,他們面前還有一城未變的。」不聽說道。

  一個聲音嬌媚宛轉,另個聲音清脆動聽,閉上眼睛聽,任誰腦中都能迅速勾出一幅雙姝並坐、微笑傾談的秀美圖畫,可睜開眼睛看見那個滿臉大鬍子的漢子連不聽都被他連累了。

  兩人說完,滑頭小鬼再傳軍令,傳告全軍大戰將近,不可鬆懈半分。

  舜先鬼軍中的將領,本領力氣都遠勝普通兵卒,可『嘩變』來得猝不及防,不等他們弄清發生什麼了,就陷入千萬小鬼的圍攻之中,哪還有套逃脫的餘地,即便憑著修為能勉強堅持一時,到底也還是個被亂刃分屍的下場。

  半柱香,舜先軍中再無『未變』之人。正如不聽、戚東來猜測,兵潮再動撲向福城!

  所幸,他們與伏圖不同。

  南荒伏圖,本就資質了得,又在墨巨靈屍首前精修了不知多少年頭,且他吸斂入體的『黑』純烈之極,遠勝『天降黑斑』,這才練就了一身玄法,連靈智也被高高拔生。

  攻城鬼兵,資質差勁、入體的黑氣斑駁不純、又只受了片刻侵染,力量幾乎沒什麼提升,靈智更被蒙蔽,好像行屍走肉一般,什麼都懂就曉得只要不是同類便殺!

  沒了將領、沒了指揮、力量平凡、鬼卒自己的思維也告僵硬,即便那份『不是同類就得死』的心性再如何執拗執著也沒用,這不是狹路相逢,而是高城厚牆的攻堅之戰。

  護城大篆再起,城頭箭傾如雨,他們就只剩下被宰殺的份,唯一觸目驚心之處也僅僅在於他們的『不畏死』,飛蛾撲火般,不停的衝來、再被一片片的殺滅。

  明眼人一看便知,福城之戰全無懸念。

  不聽要殺人的時候絕不會手軟,但她又何嘗喜歡血腥殺戮,對面前的惡戰全無興趣,手中縫納靴子,腦子則盤算著『黑』的事情

  滑頭王看出她心不在焉,來到面前說道:「大局已定,此處不會再有事,你們早些啟程去不津吧。」

  不聽舉目望向東方,那裡是不津所在,是蘇景所在,微笑著點點頭,正待對小鬼王做告辭之言,忽然她的眼睛亮了。

  不是自內而外的神采煥發,那眼中的明亮來自光華的映射,站在不聽面前的小鬼王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雙眸之中,映起了兩蓬金紅色的火焰!

  滑頭王急忙轉頭,東方,千多里外,一道怒焰直衝蒼穹,煌煌烈烈正做凶狠暴散!

  起火之處,還是一片廢墟的小城不津;縱火之人,東土離山光明頂主人蘇景。

  舉火燒天。燒得不是天,而是天上落下來的黑!——

  有個情況需要和大家說一下,十三號到十六號有一個作者沙龍,前者子一直想要攢稿子,可媳婦的月子裡事情有點多,這是其一。

  另就是前天姨父去世,對我來說挺突然的。

  我家的情況是這樣的,親人很少,沒事的時候也就是少了幾分熱鬧,有事的時候就真覺得忙不過來。表哥體諒我讓我別跟著忙了,可小的還好,老的這一輩子就再讓我忙最後一次,又怎麼可能、怎麼敢躲懶。

  所幸最近女豆又健康活潑了,小豆吃了睡睡了拉拉了又要吃很是省心,她們讓我省出很多精力。今天是姨父發送的日子,跟著忙了一天,在墓地的時候扭了腳砸了手,腳是抬人的時候扭到了,手是搬條石的時候砸到了,忘記說豆子是回民,我們的一些風俗和儀式和大家有些不同。

  放心,傷得都很輕,去醫院會被大夫啐的那種,回家後腳上一貼膏藥手上撒點雲南白藥搞定,都不耽誤碼字。

  撓頭啊我沒攢下稿子。

  能保證的,肯定不會斷更,我會帶著筆記本。要和大家說的,有時候更新量可能會少些,具體情況具體請假。

  希望大家體諒,我會盡量多寫多更。另就是回來以後,更新一定會回復正常,每天最少兩更,回到正常水平。

  嗯,就這些,謝謝你們,我愛你們!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2 23:01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9-13 21:03
第五一零章 馳援

  黑斑遠不止一兩枚,它們像極了一場雨,四下灑落。瓶中城大聖『一口吞天』時,不津天頂的黑斑還只是一枚『桂圓』。

  在見到天頂異像的時候,蘇景就曉得之前自己為何煩躁了。他的目力、他的感識,遠非三屍可比,遠遠地一眼望去他便明白:南荒裡的『黑』幽冥也有。

  墨巨靈一脈,為劍魂屠晚死仇,一遇那種古怪力道,屠晚立刻變得狂躁。蘇景的躁,是因自己的十一魂、屠晚而來。

  只是屠晚未醒,它的祭煉當是到了關鍵時候,沉於陽火之中彷如入定一般。但沉睡中,它也還是察覺『黑』在湧動,本能透出了煩躁。

  當黑斑催城而至,五竅三重天盡起,蘇景登臨半空滾蕩火海,迎上、燒!

  屠晚睡著又何妨,區區駁雜黑斑,何須神劍之力,蘇景一人足矣。

  當年南荒時,蘇景的陽火就能驅散墨巨靈身邊的黑暗,如今他修為猛進、本命陽火愈發純烈,自能燒毀這黑斑。

  金烏陽火於不津城上三百丈遭遇黑斑,隨蘇景心意火勢暴漲,滾滾蕩蕩鋪展開來,火海激蕩,驚濤駭浪皆為怒焰千重萬疊猛撲黑斑,那方圓百里的『黑』仿佛有靈智,左突右衝,內中不斷響起古怪聲音,尖聲的嘶嗥、嘶啞的哭喊、憤怒的嘯叫等等等等,諸般聲音混合一起,讓人心神恍惚,若是修持淺薄之人怕是只聽一聽這怪叫就會被蒙蔽心智。

  『它們』喊得再凶再慘也沒用,陽火有生暖之仁,更有湮滅之戾,蘇景定念,火勢愈發凶猛相持不足盞茶功夫,黑斑就顯出頹勢,一道道白色裂隙於內中瘋長;苦撐到頓飯時候,黑斑崩碎了,化作萬萬片,此後再無抵擋之力,很快被火海吞沒,灰飛煙滅!

  蘇景揮手收了陽火,同個時候身後空氣『嘭嘭嘭』三聲悶響,三屍先行一步,自福城中趕來,見本尊大獲全勝,三屍鬆一口氣。

  四人落回地面,正是陰陽司內,還來不及說一句話,司中忽然銅鈴聲大作。

  不用蘇景發問,大差頭牛吉就急匆匆跑來:「啟稟大人,綢古城陰陽司遇險,是否馳援請大人定奪!」

  陰陽司自有守護陣法,輕易不會發動,而護篆一旦行轉,就會傳訊附近的陰陽司,便如此刻,驚響銅鈴示警。

  銅鈴響,不一定是其他衙門遭受滅頂大難,只能說明護篆開啟、那裡正遭受攻擊。

  話音剛落,鈴聲激增,吵人的煩躁聲音,二差頭馬喜也快步趕到:「白面、不更、忘川三地陰陽司也告遇險,請大人速速定奪。」

  「還有淄河,那是段旺旺大人所在司衙,」隨著說話,小鬼差妖霧從馬喜身後轉出:「不難猜的,應該都是受『黑斑』侵襲,驚動了護篆,你的本領正好克制黑斑,就請走一趟吧。」

  說著,尺半小鬼抱拳,對蘇景深深一揖。以前除非收錢,否則什麼時候也不見他會對蘇景行禮。

  小鬼不來求,蘇景也會去救,陰陽司維持輪回大事,墨巨靈之力則是蘇景『親戚』的生死大仇,於公於私,這一仗他都得打,蘇景直接問:「你們可認路?」

  妖霧直接跳到蘇景腳面:「我識得,帶你去。」

  話音落雲駕升,金紅之弧劃破不津的天,按照小鬼指點,蘇景急急付援『同僚』。

  三屍也做同行,判官死活他們才不放在心上,雷動拽了拽蘇景的袖子:「蘇鏘鏘,跟你說個喜事。」

  「嗯?」南荒之患顯身幽冥,蘇景有些心不在焉,用鼻子應了一聲。

  「上面來人了。」赤目笑咪咪地回答。

  蘇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麼上面來人了?」

  輪到拈花講話了:「就是陽間啊,有人跨境過來看你了。」

  「啊?」果然是喜訊,蘇景歡喜:「來得是誰?」

  「你猜啊。」三屍異口同聲,外加一樣的嬉皮笑臉。

  蘇景才不去白費那個腦筋,猜不中會失望:「不猜,快說!」

  「宋六兩!」

  「黑風煞!」

  「裘平安!」

  三屍都不肯說實話,事先又忘了穿口供,被蘇景一問,一人說出來一個。把小師叔麾下三大鐵杆妖奴湊齊了。

  一是心中有事牽掛,二來這三個人也確實是自己最最親近的下屬,蘇景還真未懷疑,只是納悶道:「他們三個怎麼來的?」

  三屍自忖編不圓這個瞎話,乾脆應道:「我們也才剛剛見面,還沒來得及細問就跑回來了,他們正從福城趕去不津,等你回去他們也該到了,到時候你自己問。」

  蘇景不虞有詐,點了點頭,那三個妖怪是大聖玦下奴僕,更是蘇景最信得過的好友,一想很快就能見面言歡,那份從心底升起的快活,把『此間有墨巨靈』的疑慮沉重衝淡不少。

  幽冥廣闊,好一陣子疾飛才趕到距離不津最近的『綢古城』,遙遙可見一座七品司衙迸綻七彩玄光,將天空傾落得黑斑牢牢頂在城池三十丈半空,玄光守得極穩,黑斑向下壓迫再壓迫,非難難以寸進,反還都被玄光消減殺滅了一層。

  此間無事,且陰陽司必勝,但蘇景也不能白來一趟,一把陽火燒去助戰,雲駕卻毫不停留,掉轉方向向著據此最近的『不更』陰陽司趕去。

  趕到不更,城毀司滅!

  不更的運氣不好,和福城相近,適逢一支浩大陰兵經過附近,天上落下兩塊斑,司衙護陣護得住城,卻管不了城外經過的大軍,陰兵被侵染,殺入城內、攻破大篆

  妖霧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紅了,怒吼聲中,一個虎撲便從雲端撲下去,要和尚在城中游蕩的那些行屍走肉拼命!

  但還不等他落地,後頸猛地一緊,蘇景俯衝抓住了他:「逝者已矣,生者為大,咱還有的忙,沒你不行。」

  妖霧費力回頭望向蘇景,這個時候蘇景才驚訝發覺:這一貫混賬的小鬼差,竟然流淚、他在哭。

  揮袖抹去眼淚,妖霧點點頭:「東南,段大人的淄河城,快。」

  金紅雲駕疾行,風馳電掣一般,向著淄河城趕去。

  不津到綢古,綢古往不更,再從不更疾飛淄河,沿途常常可見被黑暗侵染心魄的鬼兵、鬼民,他們殺人、他們被殺——黑斑沉降之處混亂蔓延。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2 23:03 編輯

eisen 發表於 2013-9-15 22:31
第五一一章 七十三鏈子

  急急飛掠,淄河城終於進入視線城仍在,出奇的安寧,陰陽司的護陣已經收斂、空中也沒有黑斑,想是已經狠狠打過了一場。

  城池周圍,密密麻麻的屍體鋪陳地面,粘稠鬼血浸染地面、泡軟了泥土,把那城池附近百里方圓都化作腥臭沼澤!屍體多、且碎,一眼望去,蘇景沒能找到一具完整屍體。

  手、腳、頭、股,殘肢碎肉四處散落。

  蘇景能探知,所有這些屍體都是被侵染的鬼物,此間情形並不難解,淄河與不更的遭遇相似,天上被黑斑壓頂,城外則是迷失了神志的惡鬼大軍的猛攻。唯一不同僅在於:有人在淄河城附近大開殺戒,把入魔陰兵碎屍萬段!

  正驚疑中,蘇景忽然心生警兆,疾飛的勢子驟然停頓,九十九頭護身陽鴉躍出、護持主人身邊!妖霧惦記城中陰陽司的安危,非得要去看過才能安心,見蘇景停步他又急又怒:「為何停下,快」話沒說完,前方不遠處一座高高堆起的屍堆突兀崩塌!

  屍塊、碎肉散落下去,一隻牯牛大小的怪物顯露出來,虎頭羊身人爪,尤其一張嘴巴生得奇大,滿口獠牙外露,正奮力吞食鬼兵殘屍。

  沒見過但並不陌生,幾乎每一本神鬼異志中都有記載的兇獸:饕餮!

  骨肉被利齒咬斷的聲音沉悶,饕餮咀嚼不停,一雙暗紅色的眸子死死盯住蘇景,滿滿的貪婪新鮮的人肉,香甜遠非鬼兵屍體可比。

  蘇景不敢大意,沉聲問:「段大人?」他依稀記得段旺旺修行的功法名喚『饕餮貪』。淄河城又是段旺旺的地盤,面前的饕餮兇獸或與姓段的有關。

  饕餮眨了眨眼睛。又仔細打量了下蘇景,跟著怪物笑了,似是認出了對方。

  可還不等臉上的笑容真正展開,饕餮惡獸猛撲而起,身形暴漲、裹挾腥風向著蘇景兇狠衝來!

  就在這個時候,蘇景身邊忽然傳出『當當當』一陣銅鑼大響,把蘇景都嚇一跳,忙不迭分出些餘光觀看,只見小鬼差妖霧不知什麼時候摸出了一盞黑紫色的大鑼。正揮手猛敲。

  而那頭饕餮迎上鑼聲,仿佛莫大痛苦加身,慘叫了一聲自半空摔落在地,掙扎著滾動幾下,強壯的身軀迅速萎縮、變形。眨眨眼睛變成了個人:橙色判官袍穿著於身,相貌模樣再熟悉不過果然是段旺旺。

  段旺旺晃了晃腦袋,自血沼中爬起身來,先是望了妖霧一眼,神情稍顯驚訝,小鬼差則規規矩矩,揮手收起銅鑼。躬身施禮:「小的見過段大人。」

  段旺旺猶豫了下,點點頭沒說話,轉目望向蘇景,依著官職差別深深一揖作禮。同時苦笑道:「陰陽司護篆抵擋黑斑時,一支迷失心性的陰軍又來攻城,城中無守軍,我只好喚請饕餮身這是無奈之舉。我修持的《饕餮貪》尚未達到能請兇獸法身的境界,強請之下也迷失了心識。所幸,妖霧以鑼聲喚醒了我,多謝。」

  赤目吸溜著涼氣,伸手一指周圍:「都是你殺的?」

  待段旺旺點頭,赤目繼續道:「以前小看你了,段大人好本事啊!」

  「這修法的威力是不小,可也十足危險,你們如再晚半個時辰,我就一輩子醒不回來了,變成個永遠吃不飽的兇殘怪物。」

  一邊說著,金紅色的雲駕再起,向另一處陰陽司所在之地『白面城』趕去。途中段旺旺聽說不更司衙被毀,臉色陰沉了下來,久久不語

  又是好一陣飛遁,白面城遙遙在望,天上的黑斑和陰陽司的護篆正做較量,糾纏得兇猛!此處的『斑』比起『同類』要更大些,護篆支持的辛苦,落處下風。

  是不是下風都沒關係,只要它還在就成,蘇景來了!

  不料,忽然一陣叮叮當當的亂響從斜刺裡傳來,在蘇景等人的側後方向,另有一道雲駕急急飛天。

  蘇景轉頭回望,一座黃橙橙的雲駕。不是金黃也不是花黃,而是有些發烏但尚未生銹時、那種黯淡無關的銅黃色。乍看上去,真好像一方巨大銅塊在飛天。陣陣鎖鏈亂撞般的大響就來自這座雲駕。

  與蘇景來得方向不同,去的地方則一致,『黃銅塊』直指白面城。它的遁速奇怪,遠超蘇景,三兩個呼吸功夫就趕到前面,兩朵雲駕交錯時,蘇景看清了『銅塊』中人:強壯、瘦子,兩個絕不搭界的詞同時躍入他的腦海。

  強壯的瘦子?

  若用千斤熟銅鑄像,鑄造出來一個瘦子人像一眼看去,這座人像是瘦子,可它又是純銅打造,堅硬無匹、強壯無匹!

  強壯的瘦子。皮膚也如他的雲駕一樣,黃澄澄的顏色。

  段旺旺和小鬼妖霧也見到了來人,顯然認得,段旺旺『啊』的一聲驚呼,面上露出喜色,口中低低對蘇景道:「是自己人,但不可冒犯,大人當止步。」

  小鬼差妖霧倒是語氣輕鬆:「不用忌諱,你是一品官,鏈子再大也大不過你去。」

  這邊正說著,黃色雲駕已經趕到白面城前百里之地,金鐵撞擊聲猛然暴漲,雲駕消失、瘦子不見,只剩下一條黃銅巨索,仿若狂龍翻卷而起,兇狠抽向傾壓於城上的『黑斑』。

  只一擊,黑斑爆碎!

  再轉眼貫縱百里的黃銅巨鏈『散去』,瘦子重新現身,站於雲駕中,轉回身望向蘇景一行。

  段旺旺立刻施禮:「下官段旺旺拜見上差,得上差相助,實乃白面司衙之福。」

  行禮之際,白面陰陽司的判官也飛出城外,大紅袍著實搶眼,那判官一眼就看見了蘇景,可『蘇大人』的身份尷尬判官猶豫了下,還是轉過目光望向『黃銅瘦子』。長身施禮:「拜謝上差相救大恩,下官李虬感激涕零。」

  「兩位大人免禮,小人是陰陽司的差官,除魔護司是分內事情。」黃銅瘦子不以身份自居,說話還算客氣,不過他說話聲音好像兩塊銅在摩擦,聽上去讓人實在不舒服。跟著他向前飛行一段,來到蘇景面前,屈身而拜:「小人十七鏈。拜見大人!」

  蘇景伸手相攙:「不必多禮,十七鏈兄好本領。」

  十七鏈就勢起身:「小人領尤大人之命馳援附近,殺滅黑斑維護陰陽司清靜,但這片地方黑斑傾落遠超預計,我一人怕是忙不過來」

  「好說。」不等他說完蘇景就痛快點頭:「你我分開行事,有哪些地方需要我去,你直說無妨。」

  十七鏈遞給蘇景一枚玉簡:「大人去處都在其中,有勞大人,小的感激不盡!」言罷他縱法飛天,就此離開。

  靈識一探玉簡,內中標記了九座司衙所在。蘇景也不停留,由段旺旺、妖霧二人指點著,催起雲駕向最近一座趕去,待他動身時。身後也終於傳來問禮聲音:「下官李虬,恭送蘇大人。」

  連十七鏈都給蘇景磕頭,小判官李虬實在無須再糾結什麼了。

  蘇景擺了擺手,金紅雲駕很快消失遠天盡頭。

  「那個十七鏈子是什麼人?一擊就毀去黑斑。本領不得了啊。」蘇景問身邊的妖霧和段旺旺。

  段旺旺應道:「算是差官吧,封天都尤大人麾下親差。不理司務不問輪回,專責維護司衙安寧。」

  三屍一起點頭:「打手!」

  妖霧嘿嘿冷笑:「說是打手倒也沒錯,不過不是普通打手,它們還是寶物。陰陽索,進三環,一環一鏈子!」

  『進』為數量,七十之意,古時陽間有這種說法,現在幾乎沒有人再用到。

  封天都總衙內供奉著一枚兇猛法寶『陰陽索』,七十三枚銅環串成的一道銅鎖,若把銅環拆解開來,每一環也會變成一條鎖鏈。

  更神奇的是這些銅環都養出了靈智、修得了真味,可以化作人形,會思考能行動懂法術。

  段旺旺接過妖霧的話題,給『東』『天』『劍』『尊』大概講解了幾句,最後道:「七十三扣銅環,被咱們喚作『七十三鏈子』,真正兇猛的力量,尤大人輕易不會動用它們。」

  「剛剛一根鏈子的力道你們見識過了,」提起陰陽司的犀利之處,妖霧得意非凡,語氣咬得很重:「但七十三鏈子的得意戰法是環環相扣、結做本命之形『陰陽索』,那時它的神威,就是真正的仙佛遇到也得轉身逃走。」

  或有誇張,但也不算虛言,一環如此,七十三環結索的力量不言而喻。

  「你說,小師娘打得過七十三鏈子嗎?」拈花又有新問題。

  「這還用問?小師娘天下無敵!」赤目想也不想,向著自己人。

  「天上也無敵,唯一能和她老人家打平手的就是大師娘。」雷動吹牛不忘飛升藍祈,孝心可嘉:「大小師娘聯手,雄霸宇宙!」

  牛皮太響亮,蘇景都有些聽不下去了,就此岔開話題:「雨還在下。」

  不是真的雨水,蘇景所指,天空黑斑傾落。

  但也真的像一場雨,有些黑斑落下了,另些還在九霄雲上、高遠天空向前飛馳,隨時會落下。

  由此蘇景等人在前行中,也會突然遭遇黑斑壓頂,這沒什麼可說,直接一把火燒了去便是。

  另外有一次,前方一塊黑斑砸落,距離蘇景尚遠,他的陽火夠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沉沉黑暗落下。

  地面上,正有一場膠著大戰:惡狼與陰兵。


  今天就這一更了,才剛剛到地方,第一件事就插上電腦發更新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2 23:06 編輯

eisen 發表於 2013-9-15 22:31
第五一二章 我聽你們的

  狼群規模不大,應該是遭遇戰,陰兵則數量眾多,將狼群重重包裹、圍剿……黑斑落下,籠罩戰場,隨後黑侵染、黑消失,陰兵迷失性,可讓蘇景著實意外的是,惡戰不曾止歇。

  狼群不受黑斑侵染。沒有一頭狼迷失心性,它們不是『黑暗鬼兵』的同類,所以鏖戰繼續……

  金紅色的雲駕輾轉四方,按照玉簡指點救援陰陽司。其實所謂『救援』,趕過去看一看,這些司衙都遭遇黑斑侵襲,但大多數安然無恙,護篆行運開來擊潰黑斑,只有兩座情形不妙,蘇景及時趕到營救,總算沒有白跑這大段的路途。

  不過,無論如何蘇景都是萬里馳援,以判官身份去救護其他判官,這份同僚義氣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他所到地方,司中判官都會迎上,真心實意地道一句:「多謝蘇大人!」

  玉簡中九座陰陽司都已跑過,蘇景心下稍安,抬頭看了看,此時幽冥天空已然恢復平時模樣,『雨』停了。

  返程途中,蘇景問段旺旺:「黑斑的來由,你曉得嗎?」

  段旺旺搖了搖頭。蘇景又問:「我若去一趟封天都,能見到尤大人嗎?」

  他想問問星月大判,這幽冥中的『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段旺旺猶豫了片刻,仍是緩緩搖頭:「一來,尤大人公務繁忙,司中早有慣例,下官有事則報,緊情也有急報的辦法,不可去封天都打擾大人,他若想見誰另當別論;二來……我照實說一句。你別在意,你的身份實在有些…有些不夠清楚,若直接去往封天都找尤大人,不太妥當的。」

  照實說,也沒把話完全說透,但蘇景明白他的意思。

  「你可是想去問尤大人這些黑斑來歷?」小鬼差妖霧忽然開口。

  平日裡像個混蛋似的小鬼,居然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蘇景很是意外。

  「黑斑砸向不津時,你急赤白臉的樣子…也不難猜!」妖霧解釋了句。口中話鋒一轉:「我勸你還是先好好修行吧,不是正突破第七境嗎?等修為大漲、真正能做些事情了,再去追查『黑斑』也不遲。」

  本事差,就算找到黑斑根由又如何。

  蘇景輕輕點了下頭,他執拗沒錯。但執拗不等若不講道理、不聽良言。

  行至半途,段旺旺向蘇景告辭,蘇景又莫名其妙問道:「段大人,你想去總衙辦差嗎?」

  段旺旺不解其意,呵呵笑道:「哪個地方上的判官不想去總衙,可是想去就能去的嗎?蘇大人取笑了。」

  說著拱了拱手,飛出蘇景雲駕。回他的淄河城去了。

  蘇景一行繼續先前,趕往不津,漸漸他臉上沉思神情散去,變得歡喜、開心,連眼睛都亮了。

  妖霧仰著腰、仰著身、仰著脖子仰著頭,在一尺半之處仔細打量蘇景:「怎麼又笑了?你這人神情一會兒一變,不懂莊重失了威嚴,可惜這件大紅袍穿在你身上!」

  「扳臉判官多了,不缺我一個不扳臉的。」蘇景是真的開心起來,從說話語氣就能聽出來。

  宋六兩、黑風煞、裘平安,三個好朋友來了,距離不津越近也就能越快相見,他自然高興!

  來一個就留一個,回不去是個大麻煩,不過蘇景不想這些,總有回去的辦法,慢慢找便是。

  三屍明白他為何笑逐顏開,蘇景高興了,他們就跟著一起開懷,雷動笑道:「下來三個妖奴就把你喜成這樣,要是來個妖女,你還不得歡喜得……歡喜的……」

  一時語塞,天尊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赤目幫腔:「歡喜得拉褲!」

  一語驚人,連妖霧都笑了:「歡喜到這等境界,當真了不起。」

  蘇景更是哈哈大笑,有了興致,話自然也就跟著多起來,追著雷動之言問:「妖女?」

  「小妖女。」雷動加重語氣,拈花和赤目聽來,這是欲蓋彌彰,隨時可能會被蘇景看破之前謊話,可蘇景已經先入為主,只道雷動在拿他尋開心,聞言繃了繃笑容:「她來又如何,我還是一樣。」

  雷動撇嘴:「我要信你我得遭天打雷劈!」

  赤目搖頭晃腦:「莫道我們不知道,你著緊想念她了!」

  拈花起哄從不甘於人後:「蘇鏘鏘,你可有想念不聽?」

  「我司務繁忙,追查冤案,幫滑頭小鬼打架、周旋陰陽司鬼差判官、還要專心修行,忙成這樣,哪有空想她?」蘇景不承認,說完仍嫌不夠,還掩飾著笑道:「不聽來了我肯定開心,但也不會像你們想得那樣。」

  毫無徵兆的,拈花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愁苦了:「我想媳婦了。」

  一句話勾起三屍的傷心事,雷動和赤目面帶戚戚:「我也想她了。」

  『她』各有所指,妖霧小鬼卻想岔了,以為她是一人,暗中吃驚不已。

  三屍都是性情中人,追隨蘇景於幽冥闖蕩無怨無悔,但因回去茫然無期,心中對自家的海靈兒也著實牽掛。這世上沒有兩全之法,不辜負這一個,就一定會辜負那一個。蘇景一隻手輪流拍過三屍肩膀:「只是暫時回不去,莫擔心,肯定能找到辦法。待回去了你們不用再理會我,只管去和娘子耳鬢廝磨,爭取轉過年來,給我添三個大侄子!」

  「孩子最好能像他娘,別像爹……」說到這裡,拈花的眼圈都紅了。

  「找一個你喜歡、偏她又喜歡你的人,該是多難的一件事。」雷動天尊目光黯淡,聲音緩緩:「蘇鏘鏘啊,若你有機會再見不聽……聽我一句勸,歡歡喜喜、敲鑼打鼓娶了那女娃,然後收一收心,別在凡事都要攬上身,安安心心地清修山中,踏踏實實地護她愛她,有朝一日攜手飛升,做一對神仙眷侶,該是多好的事情,你曾見師父是大師娘、師叔和小師娘……他們後悔時已經晚了。」

  這個時候蘇景哪會去和三屍矯情,笑了笑:「我聽你們的。」

  雷動搖了搖頭,又是沉沉一嘆,不說話了……雲駕飛馳,歸途再沒有其他事情,不久之後抵達不津城,自家地盤就是不一樣,城中的鬼兵鬼民一見那道金紅色的虹轉回,齊齊暴發出響亮歡呼!

  恭賀小九王凱旋!

  除非對上敵人或有所圖謀,否則蘇景從不會自持身份,笑著拱手:「多謝,總算沒辜負諸位期望。」

  歡呼愈發響亮了,這世上哪有會對平民笑的鬼王、哪有會對小卒拱手的鬼王!

  殺敵時衝鋒在前、對自己人寬厚從容得甚至不像個王的、小九王。

  落足城主,快步向著陰陽司,來到大門口時,只有司內鬼差出迎,三屍說的『三大妖奴』連個影子都沒有。

  三屍裝模作樣左右顧盼,口中喃喃:「這可奇了,說好在這裡等的,人呢……」

  不等他們說完,蘇景突然面露詫異,驚,但更喜,哈哈一聲大笑,縱身上前一把從空蕩蕩的空氣中抓出來一個人:「戚東來,你怎來了?」

  虬鬚大漢的隱身法破掉,被他抓了出來。

  「騷!」戚東來糾正得煩了,只說第一個字,而後上下打量著蘇景:「修為長進不少,趁我見到故人欣喜、心境鬆動時,竟能看破我的藏身法術。」

  對蘇景來說,戚東來不比三大妖奴更親近,但這是個『意料之外』,歡喜就更濃了些:「何須我修為長進,你那麼差勁的隱身法術,四百年前也瞞不過我。」

  「四百年前你就是個屁!」柔美聲音口出粗言,說不出的別扭,可隨後的大笑聲卻爽朗悅……只聽聲別看人。

  蘇景也笑,此時也知三屍說『三大妖奴』是戲弄自己,不計較、不追究,徑自追問戚東來:「你怎麼來了?又是怎麼來的?來來來,進去講話。」說著拉起戚東來走進冥殿。

  不知為何,戚東來一個勁的回頭張望,蘇景納悶:「你找什麼?」

  「怕你掉東西,幫你看看。」

  蘇景被他說懵了,可今天他的腦袋銹住了,還是沒能想到關鍵:「說的什麼?」

  戚東來口中打了個哈哈:「玩笑話莫當真。」隨後他居然真沒解釋什麼,說起自己來幽冥的緣由,當然不說真正原因,那套說辭和對三屍所言一模一樣,把懲罰說成了修行。

  蘇景可不似三屍那樣好騙,但老友不願說他就算聽出破綻也不會點明。

  戚東來健談,待把來之前的事情說完,又講起自己來之後的經歷,正說著,蘇景突然大笑起來:「你……當真用古剎的白玉瓦,又把沉舟兵給收了?」

  「這個『又』字從何而來?」這次輪到戚東來納悶了。

  這個時候兩人已經來到後殿,落座。

  蘇景賣關子,先不回答,而是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杯,慢慢悠悠地抿著,等著戚東來追問。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自門外響起:「齊喜山中一小修,求見蘇大人。」

  清脆、動聽的女子聲音,帶笑。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2 23:09 編輯

eisen 發表於 2013-9-15 22:33
  第五一三章 白馬私塾

  後殿外、後園中,那個女子散去了督目法術,雙眸裡都是三瞳相套,妖冶橫生的明媚,蘇景看著不聽,懵了。

  這場相見來得實在太意外,平時在身上四萬八千隻毛孔裡都藏了機靈的小子懵了。

  不聽輕輕開口:「我想給你個驚喜,所以把隱身秘法發動到了極致,沒料到你只找出戚東來,根沒發覺我。我趕忙把放鬆了心咒,泄露出氣息,好被你抓到,不成想你已經拉著戚東來進殿去了。沒辦法,只好自己厚著臉皮來求見大人。」

  聲音很輕,看語氣裡滿滿的歡喜!

  說完,稍頓,不聽又問蘇景:「還在懵?」

  「好點了。」蘇景回答得老老實實,的確只是好了一點,懵未全退,腦袋裡暈乎乎的。

  「慢慢好,我不急。」之後不聽也不說話了,就那麼淺淺微笑著看他,看不夠似的看他。

  這個時候三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嬉皮笑臉地站在不遠處,戚東來也眉飛色舞走來,小鬼差妖霧摸著下巴笑嘻嘻的張望,就連牛吉馬喜都在園門口探頭探腦忽然一間宅院憑空而現、端端正正地擺放在後園,將不聽、蘇景兩人籠罩起來,同時也截斷了一干閒雜人等的目光。

  青磚灰瓦,江南地方隨處可見的院落,普通到不能在普通,可三屍卻都顯得驚訝,雷動問兩個兄弟:「眼熟不?」

  兩個人同時點頭。赤目咬牙切齒:「恨死這地方了!」

  拈花愁眉苦臉:「劉夫子生性刻板、重男輕女,從來不收女娃,大大無聊。」

  戚東來不識得這座宅院,但他在中土長大,宅院的幾個細節落在眼中,看出這是一座私塾,轉到正門處,果然門匾上工工整整四個大字:白馬私塾。

  戚東來望向三屍:「我記得蘇景好像說過,他出身江南白馬鎮?」

  正是蘇景小時候讀書之處。否則三位靈怪何以如此不喜此地。

  不聽的紫桐妖宮祭煉大成,能隨主人心意做諸多變化,既可化作輝煌仙宮,也可變為普通民宅。結形一座私塾,法術上來說簡單得很。

  可這座『白馬私塾』。從整體到細節全都和蘇景幼時所見一般無二,甚至連夫子最喜愛的那支狼毫小楷都還懸在筆架上,正微微晃著,仿佛夫子剛剛才用過它

  「六兩天生有過目不忘的好事,我去找他玩,有時會聊起白馬鎮的模樣,我都仔細記下來。」還是輕輕的聲音和藏著歡喜的語氣。另外又多出了一點點得意,變個『他的地方』,這是不聽的小小快樂。

  蘇景就站在兒時的學堂裡,看著眼前的有心人。

  不聽走上了幾步。與蘇景呼吸相聞。

  忽然雷動的聲音傳來:「小不聽,我給你發個誓,我若說假話,就讓我一輩子再吃不到一頓飽飯!」

  赤目跟著發誓:「我若說的是假話。就讓我一輩子窮困潦倒!」

  拈花也不甘人後:「如果我說的是假話,就再沒女的理我!」

  這等誓言對三屍來說實在狠毒。不聽又是驚訝又是納悶,不知他們三個又在胡鬧些啥:「三位要說的真話是什麼?」

  外面忽然安靜了下來。

  等,再等,足足半盞茶的功夫過去,三屍忽然齊聲開口:「不久前,我們說『再見到不聽你就娶了她』,蘇鏘鏘說『我聽你們的』。他要娶你啦!」

  小妖女神情古怪:「啊?」

  蘇景神情古怪:「嘿。」

  門外戚東來滿面歡喜:「哈哈,恭喜兩位百年好合,待辦喜事的時候,我要討個男儐相來做!」

  「不成,你還好是做女儐相更合適些。」三屍登時被他扯去了注意力,跟著三個人又煞有介事開始討論誰做男儐相這等潑天大事。

  後園門口,牛吉馬喜對望一眼,自家的大判官要娶親?這可是頭等大事,兩人快步退走,召集司衙內幾個差頭,把自己聽到的消息轉告,聞訊之後,那間小屋子裡先是片刻寂靜,隨即喧鬧起來,正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熱鬧,外面遞進來一個陰森聲音:「何事喧嘩?」

  眾鬼差聽得出,這是屍煞二將軍問話,忙不迭出屋相迎,阿二身邊、阿七也在。

  牛吉躬身笑道:「兩位將軍,大喜啊!屬下剛剛聽說,小九王蘇大人,他老人家要迎迎娶那位剛剛從陽間下來的姑娘。」

  「當真?」阿二阿七異口同聲。

  「千真萬確,三位矮神尊和那位大鬍子,正在爭做男儐相。」馬喜接口,長長的大臉認真異常。

  兩頭屍煞對望了一眼,彼此一點頭,阿七一道靈訊急傳主上淺尋;阿二則把靈訊送去給滑頭小鬼和歸降四王

  阿二法力了得,不津與福城相距很近,差不多他這邊傳訊同時,那邊就已經收到,正巧摘裘、楚江、紅線三王聚在一起,接到消息都吃驚不小,楚江王瞪大了眼睛:「不是主母嗎?應該已經完婚才對。」

  紅線王有想法:「從陽間來幽冥,也算是兩世為人,再嫁娶一次也不算太奇怪。」

  摘裘王想得更多,苦笑道:「結一次婚就能收一次禮,要我我也結!」

  另兩個眨眨眼,也都苦笑起來,開始琢磨送禮的事情了

  福城鬼王府,親兵趙鐵瓶把阿二傳訊報於王上,滑頭小鬼神情稀奇:「陽間人在幽冥辦喜事?蘇景的心可夠寬的!」

  趙鐵瓶措辭謹慎:「小九王大婚之喜,您算是他在此間真正的土著朋友,這份禮物大王怕是要破費了。」

  滑頭小鬼的目光陡然犀利,精光閃了幾閃,緩緩開口:「王以為,尋遍陰陽、找翻天地,最最貴重的禮物莫過於『心意』兩字,蘇鏘鏘結婚,我必不會怠慢我當親自執筆,為他畫喜符、寫喜聯、做喜書!王可從不曾為旁人做過這些事情。」

  話說完,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心虛,忍不住又問趙鐵瓶:「你覺得如何?」

  「大王,挺、挺好的。」趙鐵瓶的聲音裡一點底氣也沒有

  私塾中,發懵的那個輪到小妖女了,人飄了、語氣也跟著一起飄:「真的?」

  蘇景點點頭:「有這麼回事,來時路上還在說。」

  又是沉靜了一陣,突然,『咕』一聲怪響,從小妖女的喉嚨裡擠了出來。

  是笑聲,明白了、相信了,然後打從心底綻放的笑聲,兇兇橫橫地了上來,就連不聽自己都沒有準備。

  忙不迭用手捂住嘴巴,笑聲能被捂住,可笑意又那麼捂得下,小妖女得眼睛彎了,眸子裡滿滿滿滿的開心。

  蘇景笑道:「你這是開心得要現原形了?如實招來吧,你到底是蛙兒精還是鵪鶉怪?就『咕』一聲,我沒聽真著。」

  她笑,捂著嘴巴笑,沒辦法不笑,甚至想跳一跳。

  想跳就跳了,可跳過之後仍想跳,不聽捂著嘴巴又跳又笑,毫不掩飾自己那份開心這就是莫耶女子和中土女子的區別了吧,少了些含蓄委婉,多幾分率真純透。

  笑著跳著,小妖女忽又一翻手,從袖裡取出盆景,蝕海大聖的聲音正從盆景中傳出:「莫光顧著自己那點小兒女情懷」話沒說完,素手一掀,不聽把盆景扔到屋外去了,正開心得不能自已,嫌大聖打擾。

  扔的出盆景,扔不出大聖,妖風一卷蛇尾人身的兇蠻小子顯身,剛被扔了一次可把大聖氣壞了,瞪不聽:「你說你這人,我又沒攔阻你嫁他,不就是想和天真傳人打個招呼麼。」

  說完大聖又對蘇景一點頭:「我來了!先出去待會。」言罷大聖雙手負後,蛇尾扭動游去了私塾之外。

  大聖前腳離開,小妖女就又跳,這次直接跳掉了蘇景的腳面上,她比他略矮些,墊了雙『腳面』,兩人一般高了。

  四目相對,小女仿佛怕美夢醒來似的,不嫌嘮叨又問:「當真?」

  「當真。」

  笑容散去了,可散去的也只是笑容吧,欣喜快活還在她的臉上,不肯跟著笑容離開,她容光煥發的樣子:「莫耶習俗,踩腳之言,就再沒了反悔餘地。」

  蘇景笑了,不反悔不矯情:「莫耶還有什麼習俗?」

  「很多,你知道的,除非委身於他,否則女子不會說出自己的名字;你沒聽說的,好合大喜,會在新房裡提前備下許多吃食,莫耶的洞房花燭是三天三夜,新人不許離開屋子;你已經領教了、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的:莫耶女子喜歡誰,就會給誰做鞋子,做足五雙鞋,便是決意要嫁給他了,情郎敢收,女孩子就敢嫁!」

  蘇景這才知道鞋子不止是心意,原來還有說法:「我還沒收夠五雙。」

  「我知道啊,五雙還沒送齊,可知道你背著我說要娶我,我還是開心開心的不行!」說著,她又在蘇景腳面上跳了跳,再次踏住時她的雙臂軟綿綿地抱住了蘇景:「還想跳!」

  她踩著他腳,她抱著他腰,這還怎麼跳?

  再簡單不過,蘇景帶著不聽跳。

  蘇景試著,帶著她跳了幾下:「我怎麼覺得傻乎乎的。」

  不聽點點頭:「是,我也這麼覺得。」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2 23:13 編輯

HANGE1025 發表於 2013-9-16 18:00
升邪 第四卷 乾坤無量 第五一四章 投爐

  雙臂用力,不聽又使勁抱了下她的心上人,隨後放開、從他腳面上下來了,笑道:「先出去說話,這裡待得久了,惹不起外面的胡思亂想。」

  兩人並肩走出私塾,才跨出門檻三屍就迎上來,七嘴八舌盡是關切:

  「這麼快就出來了?」

  「小別勝新婚,在裡面多待會,我們幫你看門。」

  「快回去快回去......」說著,雷動伸手去兩人,恨不得蘇景和不聽再回去帶上一陣,最好再出來時能抱著個小娃。

  不聽笑著搖頭,揮手收起紫桐仙宮。妖女、大聖、虯鬚漢這一行人都跟著蘇景去往後殿,彼此訴說別來經過,來者事情簡單,言語寥寥就把事情說完,可蘇景在幽冥這一年經歷繁雜,好一番長篇大論才算大概講完。

  隨後蘇景望向蝕海:「有一樁法術事情,想請大聖幫忙。」

  蝕海痛快:「你說!」

  「大聖請看。」蘇景的手從錦繡囊拿出時,手上多了一盞陳舊的青銅燈:「內有祕境,我有催動咒法,但境界不夠打不開。」

  蝕海把它接在手中看了看,大聖見多識廣,自是識貨之人:「這等神奇寶貝,你從何得來?」

  蘇景不解釋,只是繼續道:「想請大聖幫忙,送我進去青燈化境。」

  「咒訣與我。」蝕海沒再追問,接下咒訣在口中喃喃咀嚼,過一陣他重新抬頭:「成了,就你自己去?」

  「我也去。」三屍異口同聲。

  這是早就說好的事情,蘇景自然答應,同時轉目望向小妖女:「師叔為人心高氣傲......」

  青燈境中困著陸老祖,此事不聽是知道的,不等他說完就微笑點頭:「我曉得,我不去。」

  蝕海把青燈擺在身前,對蘇景道:「我這就施法。你準備好...對了,你們三個不是隨時都能死到本尊身邊去嗎?」

  雷動大搖其頭:「青燈境是真正密閉於世的化境,我們與本尊的聯繫會被截斷,死不過去。」

  蝕海另有看法:「三屍與主人同生共死,相伴一生,這是'天作之合、冥冥之數',聯繫非同一般!青燈境密實沒錯。但未必能真斬斷你們的聯繫......」

  拈花來了些興致,想一想,蘇景先進去和師叔說話,三位神尊突兀出現身後,去嚇老頭一跳?小胖子摩挲著肚皮、咧著嘴巴樂:「要不咱們試試?」

  蝕海笑道:「自然要試試,青燈如閘、斷滅外間;可你們之間聯繫也如金絲鬼藤。雷斬難斷!究竟是他閘門牢固還是你們的藤條堅韌?不試試看又怎能甘心!若是我,我必做一試。」

  三屍之中赤目最是爭強好勝,心中也被蝕海說得活動了,瞇著眼睛望向老大:「試試?」

  雷動最穩重:「試試無妨,不過...請問大聖,萬一請我們進不去會怎樣?」

  「再簡單不過,你們死了。卻去不了本尊身邊,無處落身不外兩個下場,一是魂飛魄散就此消失於世;或者永墜虛空、遊走混沌,再沒有重見天日的時候!」或許是靈魂歸竅讓蝕身心舒泰,這次他再見到蘇景等人耐心好了很多,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不過回答三三屍所問時他笑得可不怎麼好看。

  三屍一聽就急了,怒道:「真正會死。你還勸我們試?!」

  蝕海皺了皺眉頭:「生死不外相差一口氣,遇到可爭的,當然要爭一口氣。」這還真不是風涼話,蝕海本心就是這樣想的,當年他也是就在這樣念頭下踏入修行,和同類爭、和天敵爭,和強者爭......直到最後爭勝了天修成了大聖!

  沒飯沒錢沒有大屁股小妞。三屍才不爭,口中喋喋不休數落著蝕海蛇蠍心腸,都跑回到蘇景身邊,願意不變仍和他一起進入青燈境。

  蝕海也不再廢話。咒訣行轉催動青燈!

  一聲咒唱化一道青符,千道靈符擾動青燈,最後隨大聖一聲敕令,化境開放!和以前一樣,蘇景只覺眼前光線沉黯、身體忽然一輕被送入青燈境。

  又能見到師叔,蘇景心中有些激動,可當他又一次踏入青燈境時,激動消失不見,只剩滿心驚駭。

  青燈境模樣大改。

  天仍紅、地仍白、星辰日月依舊漆黑,可原本空空蕩蕩的一個小世界,竟變得滿滿當當。

  高擎天、闊霸地,大到以蘇景的見識全然無法形容的、一'坐'就佔去了視線所有角落的巨大洪爐!

  爐中有聲音。

  天冷了,家裡點起了爐子,蓄以劈柴和煤塊,爐火燒起時的忽忽、劈啪的聲音混合一起,燃燒的動靜。

  北方寒冷地方之人,聽到這聲音就會心中一暖,象徵著溫暖、舒適的聲音;蘇景長在江南,可他家中也有爐子,蘇記熟食老鋪,燉肉、燒雞都離不開煤爐,他聽到爐火響動,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甚至嗅到熟肉香氣......

  可若把這讓人愜意欣欣的爐火聲放大了一萬倍、十萬倍之後呢?

  什麼溫暖、什麼香氣都統統不見,火焰升騰的忽忽聲,彷彿大海崩裂;木柴上一顆火星爆起的劈啪聲,堪比九天神雷!

  爐中巨響,轟轟烈烈攝人心魄,哪裡還是'聲音',只剩威風——浩蕩天威!

  爐子並非全部,蘇景在這裡待了幾年,此間情形他熟悉得很,爐子雖大但還填不滿整座青燈境......可現在洪爐就清清楚楚地充斥了幾乎所有空間,那就再明白不過了:青燈境變小了。

  變得只有原來一半大小!

  舊得驚訝尚未平復,新的駭然又告掀起,金烏感識巨震,一道濃烈到無以復加的妖家氣意直衝蘇景心底!就在洪爐東側,什麼都沒有,可那裡透出的妖氣,讓蘇景連真元都行轉不暢、連飛浮的身法都險些維持不住。

  吃麵的老道不見了,雕刻的少女不見了,少女雕刻的天真大聖像也告不見,偌大青燈境,只剩下一座洪天巨爐和爐東側的莫名妖氣。

  所幸,師叔還在,他坐於一個狹小得可憐的角落中正昂首,目光炯炯地看著蘇景。

  蘇景心中驚疑立刻散去大半,歡歡喜喜來到陸崖九面前,帶著三屍一起,口稱'拜見師叔'行大禮參拜。

  陸崖九何嘗不歡喜,看看蘇景,點頭:「比起上次見面修為猛增,境界卻只多出一重.....又有奇遇?」

  「弟子去過摩天剎,煉化了古時聖僧遺留下的天外罡。」蘇景應道。

  陸崖九'哈'的一聲大笑:「好小子!」這少年是他修行陌路時最後一樁'成就',蘇景所有榮光皆因老祖而來,少年得意,老祖開懷!

  跟著老祖轉目三屍,不用師叔說話,雷動就開口:「雷動、赤目、拈花不敢辜負師叔教導,我們救民於水火、護道於危難,伏魔辟邪守衛乾坤,好生忙碌。 .」

  赤目拈花立刻附和:「是,是,可把我們忙壞了。」

  師叔嗯了一聲:「救民於水火?說幾樣來聽聽。」

  在師叔面前吹牛無妨,可要生編硬造地騙他老人家,三屍還真做不出這等事情,一下子被問得無言以對,三兄弟口中吶吶:「這個...這個...具體事情麼......」終於,拈花想到一事,目光低垂如古佛,面色慈悲勝大士:「為救苦難,我們已然娶親成家。」

  老頭先是臉上片刻僵硬,繼而哈哈大笑:「三個混賬,還是三個混賬!」

  大笑過後,陸崖九隨手一劃,問蘇景:「這裡的情形,嚇一跳吧?」

  「是,遠超弟子意料。少女和道長......」

  「放心,故人安好,只是'入法'了。」不等蘇景發問,陸崖九把此間發生的事情講出。

  青燈境無法計較時間,上此蘇景走時,少女還拿著刻刀在天真大像上敲敲打打;老道則一邊吃麵一邊用自己的筷子'修剪'藏在他鞋底的太乙七彩金精,來打造煉化天無常丹的爐子,同時用聚寶盆裡的麵條來養育靈草仙圃。

  蘇景走後,陸崖九也分不清過了多久,先是老道那邊,有天他突然把筷子一扔,新的丹爐已經打造完美,他種下的諸般仙草也都告成熟、吐花結果。

  剛成形的爐子不算小,可也不是太誇張,差不多磨盤大小。

  接下來老道猛一抬手,把自己捧了漫長歲月的聚寶盆、臉盆帶三鮮麵一起扣入爐中,爐子登時火焰升騰......也是從那天開始,煉丹爐就告緩緩'增長',一天天漲大開來,老道不再理會爐子,開始在仙草園中採摘,有些花朵被他以真元烤乾,有的草根被他碾壓成粉,有些果實被他取出籽粒,如此,他忙忙碌碌了好一陣子,忽然放聲大笑起來,應該是準備好了所有煉丹的材料。

  此刻爐子已經霸占了半座青燈境,停止了'生長'的勢頭。

  馬上就能煉化天無常丹,這可是天大喜事,陸崖九正待上前恭喜,不料老道帶上煉丹所用諸多材料,竟一躍而起投入爐中!

  那煉爐中的火焰如雷崩海烈一般咆哮,就是大羅金仙進去怕也會被燒成一把灰,陸崖九見狀大吃一驚,正驚疑間,雕刻少女來到面前笑瞇瞇地搖頭,示意他不必擔心。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22 23:1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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