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狙擊南宋 作者:寇十五郎 (已完結)

 
e010203 2013-2-4 01:50: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1 203339
e010203 發表於 2013-3-21 17:30
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四十章 這次來真的了!



  
  紅軍是升級版的天誅軍步兵大方陣,火力輸出占到三分之一強,再加上新型兵種擲彈兵,威力呈幾何暴漲。
  
  藍軍則是降級版的“金軍。”雖然也來了個步騎沖陣,兩翼拐子馬,這些金軍標準戰術,但只得其形,未得其神。重騎沖陣,需要的是一往無前,悍不畏死的狠勁;輕騎飛射,則要求騎射之術達到一個相當的水準。這些,都不是一支被抓壯丁一樣組建的漢簽軍,在短時間內,所能達到的火候。
  
  如此一來,此消彼長,強者桓強,弱者愈弱,結局,是早已註定……
  
  主席臺上的狄烈,扭頭對身後的幾位忙碌的參謀道:“我們需要的各項資料記下來沒有?”
  
  淩遠一邊忙著用筆在簿冊上記錄、校對,一邊快速回答:“可以了,有了飲馬灘之戰與這次演習的資料,我們對金軍的基本戰術已是心中有數,往後就可以依據這些資料,擬定最佳攻防方案。”
  
  狄烈卻在搖頭:“才收集了兩次數據而已,還是不足。而且,演習的效果畢竟與實戰有一定差距——別的不說,至少藍軍就缺乏一種決死勇氣。有時候,這種勇氣甚至能將一場看似敗局已定的戰役,戲劇般的翻盤……另外,我們的客人顯然很困擾啊……”
  
  的確,太行群雄真的很不解、很困惑。這場仗是怎麼回事?眼睛見到的是火~光頻閃,耳朵聽到的是轟隆爆響。然後。看似兵強馬壯的騎步大軍,就被那五十名所謂的場裁,吼叫著、揪扯著,一一罰出場。前後不到一刻鐘,這支大軍就變得稀稀拉拉的了。那一百重騎,真正能沖到紅軍陣前的,不過十之二三。再加上兩翼輕騎的拚命發射。最終造成紅軍“損傷”五、六十人的兵力,而藍軍盡沒。
  
  “這是在搞什麼?”太行群雄中終於有人大叫起來,“扔爆竹就能勝?遮莫是消遣俺們麼?”
  
  就在太行群雄大為不滿之時。淩遠出現在觀禮臺上,神色自若,向太行群雄環抱一禮。道:“演習結束。下面,會是一場真正的實戰,我軍將派遣一個都的兵力參戰。城主之意,是諸位當家中,哪幾位有興趣加入本軍實戰都隊中,近距離,身臨其境地切身體會一下,本軍的戰力?”
  
  孟德與王忠植等人均是困惑,實戰?還是玩真的?這話怎麼說?
  
  淩遠自然知道他們困惑什麼,淡然解釋道:“諸位當家想必聽過。我軍于飲馬灘全阡來犯金軍之事。當日金軍全殲,或斃或俘。所斃者,諸位當家在戰利品陳列室裏,那一串串人耳上可窺一斑;所俘者……諸位當家卻未能目睹。不過,眼下有了一個機會——我們會放出二百名俘虜。這些全是金軍的阿裏喜精銳,其中不乏有昔年宋軍北征時,被對方打得一敗塗地的故遼冇餘孽。這些人的戰力雖不及真正的女真金兵,卻絕不在宋、夏兩國精銳之下,尤其當他們需要拚命的時候……”
  
  孟德的眼睛倏地亮起來:“尊使之意,莫不是說……”
  
  淩遠重重點頭:“我們會發放基本武器與馬匹給這些俘虜兵。然後,讓他們與我們一個都的士兵交戰。勝者,活命;敗者,死!當然,我不認為他們有機會活命……”
  
  “沒說的,俺參加!”孟德很乾脆應道。
  
  王忠植忙勸阻道:“孟大當家,敵虜兇悍,刀槍無眼,大當家身負一寨之重責,還須謹慎。不如派遣手下強將……”
  
  孟德卻搖晃得大腦袋,嘿嘿一笑道:“俺只想知道,若俺參加,是不是可以同樣穿上那一身裝備,並配發一根那種會噴火的鋼筒子?”
  
  淩遠斷然道:“甲胄防具一應提供,但火槍……也就是你們說的鋼筒子,卻是不行!火槍的使用,需要一定的時間操練與射靶。現在交給你,也是不會用,反而會誤傷我軍士兵。”
  
  “這麼麻煩?”孟德翻著大牛眼,也不知這是不是對方的托詞,但既然人家這麼說了,也不好再強求。反正,混一身那樣精良的鎧甲,過過幹癮也是不錯,當下爽快加入。


  
  有孟德這樣想法的群雄不在少數,紛紛報名。只是淩遠卻給出了限制,只限十人,每寨最多一人。最後參加的人選中,三大寨都有加入,分別是車轅嶺寨的大寨主孟德、白馬山寨的四頭領王友植、浮山寨的二當家劉勝。
  
  大校場這邊人歡馬騰,熱鬧非凡,而在天樞城西北角的馬廄前,正集中著一支衣衫襤褸、神情麻木的異族軍隊。是的,他們的左衽袍服、髡發禿頂,無一不在明示著,這是一支以契丹人為主的軍隊。
  
  後勤輜重營的指揮使,左開,正高高據站在一輛堆滿草料的大車上,冷冷地看著這群俘虜。想當初,自己在簽軍營當小兵頭時,那些高高在上的女真韃子,正眼都不會瞧上自個一眼。而真正欺淩他們這些漢簽軍的,反而是這些“二狗子”。
  
  契丹人與宋人之間,可謂是百年積怨。並且因為相互死鬥,最終還便宜了金國。儘管兩國先後覆亡于金人之手,但兩國遺民卻決不可能攜手共擊金人。彼此之間的仇恨,亦不比金人對來得少。因此,狡猾的金人才會將契丹軍與漢簽軍全圈到一個籠子裏,讓他們相互牽制,而不擔心他們聯手反抗。
  
  如今,苦盡甘來,也輪到我左開欺負一下你們這些女真人的鷹犬了。
  
  “不必擔心,將你們從礦井那邊弄到這裏來,是給你們一個機會——一個絕境求生的機會!”左開姿態高昂地對著下面的契丹俘虜大叫著,這也是為什麼會派他來做這個事的原因。天樞城的軍方高層中。能流利地說一口契丹語的,不會超過一個巴掌,左開正好是其中一個。
  
  左開一指馬廄裏拴著的那一批挽馬,以及數十匹老邁的軍馬,振聲道:“看那邊,我給你們準備了一批馬匹,鞍旁還有弓箭。雖然這些馬匹老邁廢柴了一些。但至少沖上一陣的馬力還是有的;至於武器,五鬥騎弓,正合你們用。箭矢去鏃,卻傷不了人。你們要做的,就是與我天誅軍再戰一次。怎麼樣?我知道你們上次敗得不服。想不想報仇?”
  
  下麵的俘虜沉默,好一會,才有一個冷冷的聲音道:“我們是想報仇,但不想送死。”
  
  左開看向那說話的人,認得這是契丹俘虜中的一名蒲輦,在這群俘虜中,此人的軍職算是最高的了。左開頗堪玩味地一笑:“你們契丹人也是以弓馬打天下的,雖然現在不行了,但對上我們中原步兵,還是有優勢的。怎麼會是送死呢。”
  
  那契丹蒲輦面無表情道:“就憑這些老邁的軍馬,甚至是挽馬,還有去箭鏃的弓矢,讓我們去衝擊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不是送死是什麼?你們這些南人。若要殺只管殺,想如貓戲耗子一樣虐殺我等大契丹人,卻是休想。”
  
  那契丹蒲輦這樣一說,俘虜們頓時露出憤憤不平之色。
  
  左開打了個哈哈:“你們有此擔心,也不稀奇。好,現在我來告訴你們規則。你們自個掂量掂量,是否劃得來。首先,你們面對的對手,只有我天冇誅軍一個都,也就是一百人;其次,你們要做的很簡單,就是從大校場北邊跑到南邊。跑完全程,你們就贏了。而全程距離,不會超過四百步。在這死亡的四百步距離裏,你們會遭到我天誅軍百人阻擊。你們可以拚命地、不管不顧地跑,也可以用箭矢,甚至馬匹來攻擊我軍。我可以告訴你們,每一支箭的箭頭上,都塗有白灰。如果你們有誰能射中我軍士兵要害,雖然傷不了人,但中箭的士兵會被罰下場——這也就是說,你們奔跑的路上,又安全了一分。”
  
  俘虜們開始騷動了,紛紛低語。確實,如果有這樣的條件,的確可以一搏。
  
  契丹蒲輦目光閃動,最後問了一句:“如果,我們不幹呢?”
  
  左開咧嘴一笑,白牙在陽光下炫了一道光:“很簡單,現在就死!”
  
  契丹蒲輦看了看圍成一團,手持強弓勁弩、刀槍並舉,殺氣騰騰的輜重營士兵。他滿是煤灰的粗糙臉皮抽動了一下:“既然沒有選擇,那,還有什麼可說的……”




  
  “金兵,金兵,這次是真的金兵……”
  
  這一次,觀禮臺上的宗室與圍觀的百姓終於確定,這一夥遠遠身上就發出羊膻味的、渾身邋遢卻不減兇狠之色的騎兵,是真不不能再真的金兵。
  
  儘管之前已經宣佈了,這夥金兵是俘虜,沒體力沒武器,是一群沒牙的老虎。但是,沒牙的老虎,也是老虎;而長角的羊卻還是羊。所以大校場周圍,還是出現了騷亂,有些人因為害怕而離開現場,有些人則從地上撿起石塊、土坷垃什麼的,狠狠扔向那群契丹俘兵。而契丹俘兵被扔得灰頭土臉,卻不敢還手。笑話,這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他們毫不懷疑,一旦有誰忍不住還手,說不定會被這些昔日綿羊一樣,任由他們糟踐的百姓,給活撕了。
  
  又見金人,又是金人!
  
  觀禮臺上的朱皇后,嘴唇緊咬,指甲幾乎陷入掌心。而她身旁,一身墨綠軍服的朱婉婷,卻在把玩著手中那把編號為“甲字一號”的鷹嘴銃,玉容冷肅,鳳目含煞。
  
  而嬛嬛與圓珠、珠珠、串珠及檀香等郡主宮娥們,亦是粉面煞白,嬌軀微顫。這些令人心驚肉跳的魔鬼身影,仿佛又令她們想起了當初的噩夢般的歲月……
  
  契丹俘兵從台下急掠而過,漸漸遠去,觀禮臺上方才壓力一松。朱皇后輕輕吐出一口緊張的氣息,瞥了一眼神色自若的朱婉婷,贊道:“妹妹倒是鎮定自若,看來,這軍訓還是挺能鍛煉人的……”
  
  朱婉婷雖然已自行除名皇籍,不再是慎德妃,但身為朱皇后的堂妹這一點,卻不會改變。所以,朱皇后仍然稱其為妹妹。
  
  朱婉婷把鷹嘴銃還納腰間槍套,淡淡道:“沒什麼好擔心的,這些女真人的鷹犬,很快,就變成死人……死人!這一路千里,我們見得還少麼?又有何可懼?”
  
  只不過,並不是每個人都如朱婉婷那般有強烈信心。至少,混編入天誅軍百名實戰士兵中的太行諸寨頭領,心下就惴惴不安,當那如雷的蹄音轟隆傳來時,幾乎每個人都不由想起了當日欒城城下的那一幕。這些一向兇悍的巨寇,竟然股顫膽裂,渾身發僵。若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身上又有重甲傍身,只怕會有一半人掉頭逃跑了。......(未完待續。)
本帖最後由 e010203 於 2013-3-21 17:32 編輯

e010203 發表於 2013-4-1 17:01
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四十一章這不是演習,是屠殺!

  
  “甲乙隊、各什做好準備。”指揮這一都兵力的,是第一步兵營第一都都頭,趙能。
  
  “甲隊就緒。”甲隊隊正周定遠回答。
  
  “乙隊就緒。”乙隊隊正張銳回答。
  
  “甲隊第一什就緒。”什長董先回答。
  
  “乙隊第一什就緒……”
  
  一百步兵,排成一個10*10的小型步兵方陣,其中重甲刀斧兵三十人,火槍兵四十人,神臂弓手十人,擲彈兵十人,槍牌兵十人。
  
  當那兩百勉強算得上“騎兵”的契丹俘兵出現在大校場北端時,第一都官兵已進入臨戰狀態,彈上膛,箭上弦,甚至還以備用的步兵旁牌,交替佈置了一道簡易的拒馬。充分地體現了狄烈在理論課上所說的,不管敵軍戰備與戰力強弱,我軍都須發揮出全部實力,以獅子搏兔的心態對敵。少大意、少犯錯、多謹慎、多方案,如此方可百戰不殆,成常勝之軍。
  
  兩百契丹俘兵,自那蒲輦以下,眼見前方橫著精心佈置的拒馬,拒馬後面是一面面結實的旁牌,旁牌後面是一具具人形機器般的重甲兵,而自重甲兵旁邊伸出的,是一支支恐怖的鋼筒子……
  
  那蒲輦都想破口大駡了,這也太那個啥了吧?對付我們這支幾乎沒有攻擊力的“騎兵。”竟然擺出恁大的陣仗,還說不是玩虐殺……他已竟識到上了左開的當,但事已至此,再沒回頭路可走。左右也是個死,沖過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衝衝沖!”蒲輦瘋狂地大吼,“不要理會南人的攻擊,不要射箭,不要管傷亡,只要往前沖!四百步,至少那個南人在這一點上沒騙我們,沖過去,就能活!”
  
  於是,在臺上的王忠植、劉澤與台下的孟德、王友植等人目瞪口呆之下,這支弓馬齊備(至少在他們眼裡是這樣)的金兵,竟然看都不敢看橫在大校場正中,嚴陣以待的第一都官兵一眼,不管不顧地發瘋般抽打著胯下的老馬、瘦馬,顛簸著意圖從第一都方陣側翼掠過……
  
  “神臂弓手上前,試箭……發矢……”
  
  一次十支鑿子箭,或許不算多,但難得的是,可以從容不迫射殺敵軍,結果竟然破紀錄地射了五輪……當然,這與天誅軍提供的劣馬也是很有關係,跑得慢麼……
  
  大校冇場上,到處是鮮血,到處是人馬碎屍。
  
  所有的圍觀者都驚呆了,儘管數萬天樞城百姓都是屢經磨難,也見識過血腥,但眼前的慘烈場面,仍然令現場傳來一片嘔吐之聲。
  
  “神臂弓手退,火槍兵準備。”屢經大戰的趙能,指揮起來,已經非常從容,冷靜,得心應手了。雖然這批用以演習的契丹俘兵,怎麼看都不像有沖過來的架勢,神臂弓手完全還可以再射擊,但是趙能絕不敢有絲毫大意。這樣一面倒的實戰演練,打勝、完勝,絲毫不足為奇,在天誅軍中換誰都能做到。只有不損一兵一卒,又不放過一個敵軍,才堪堪算是像點樣子。
  
  孟德正站在一名火槍兵身旁,好像這個人還是一名軍官,本是一個清秀的漢子,可惜被臉上一道猙獰的傷疤破壞了。眼見這名軍官發號施令,然後取下肩上的鋼筒子,利索地cāo作起來。
  
  孟德頓時精神一振,細看起來。但見那軍官先是從吊在腰間的罐子裡取出一個小紙包,咬破後將一些不知名的粉末倒入筒子裡,然後掏出一個手指頭大小,用皮革包裹著的圓珠狀物什塞入筒子,再用一根搠杖捅嚴實,最後將紙包裡剩下的黑色粉末,全倒到鋼筒子的另一端缺口處。之後,端起瞄準……嘭!
  
  孟德之前已見識過這玩意噴火發響,倒也不慌,但是……目光順著火光的閃亮向前看去,竟見到一個個契丹俘兵身體四肢頻頻爆出血花,哀嚎墜地。
  
  這、這是怎麼回事?
  
  槍聲連綿不斷,奪路狂奔的契丹俘兵一個接一個墜馬。不消一時半刻,二百騎兵,就已被滅了大半。而這時,四百步的生死距離,只跑了不到一半……


  
  這是怎麼回事?觀禮臺上下,太行群雄的表情就像是白日見鬼——就見火光頻閃,青煙繚繞,沒看到有什麼利器飛射冇出來,就只見那些契丹俘兵鬼撞牆似地比賽墜馬……這不是白日撞鬼是什麼?
  
  “這是何故?”觀禮臺上的王忠植,再也沉不住氣,一臉急切地替眾人將這個問題提出來。問話的對象,自然是代表天樞城作陪的淩遠。
  
  淩遠怡然一笑:“這,就是諸位想要的答案——飲馬灘之戰,破敵的奧妙所在。”
  
  王忠植等人又驚又喜,正想進一步詢問,突然耳邊轟鳴,一時失聲……
  
  轟響源自大校場,之前太行群雄認為是大爆竹的黑疙瘩,如下雨般砸落到契丹俘兵騎陣當中,連綿爆炸聲此起彼伏。人吼馬嘶,亂成一團。
  
  還有五十步距離就到達脫離點了,可是身旁的戰友……契丹俘兵中的那名蒲輦,左右環顧,卻見存活者十不足一。回首來時路,一路的血跡斑斑,骨肉成泥……
  
  契丹蒲輦突然長嚎一聲:“取弓箭,掉轉頭,殺!”
  
  趙能冷冷一笑,現在才想著沖過來,可惜,只是飛蛾撲火罷了……下一刻,他看到契丹俘兵齊齊張弓搭箭,咻咻咻!十多支箭急勁地劃過半空,重重落下——大多數箭矢均被彈開,但是,卻有兩名防護最薄弱的擲彈兵痛呼倒下。趙能的臉色頓時變了,飛快沖過去將那箭矢拾起一看——竟然是在折斷的箭杆上插入一截骨矢,變成了骨鏃箭!
  
  骨鏃箭,一直都是缺銅少鐵的塞外部族千百年來使用的主要武器。無論是契丹人、女真人、黨項人還是其後崛起的蒙古人,在最初部族階段,狩獵殺敵,用的都是骨制箭鏃或石制箭鏃。雖然不能與鐵箭頭相比,卻仍有一定的殺傷力。三十步內,穿透薄皮甲無壓力。
  
  這群契丹俘兵,竟將平日吃剩的骨頭收集起來,磨製成箭鏃,藏身備用,其心之逆,冇推而知之。
  
  “殺!將他們全殺光!”趙能狠狠將箭折斷,怒吼著。
  
  四排火槍齊齊**,七、八顆霹靂彈同時飛出。
  
  火光沖天,煙霧彌漫之際,那名蒲輦縱馬破霧而現,狠狠將手中箭矢射冇出。他的目標選的是看上去像是軍官的張銳。但就在他射冇出箭矢前一刹那,一顆彈丸呼嘯而至,擊碎了他的下巴。因此,這一箭射偏了,箭矢直奔張銳身旁的孟德而去。
  
  孟德早已忘記這雖然是演習,卻是實戰性質,警惕性下降,加之又為天誅軍強大而犀利的武器所震懾,猝不及防之下,險些被紮中脖子。幸冇運的是,頭盔兩邊垂下的披擋將箭矢彈開——縱是如此,爆裂的骨鏃依然劃破了他的下巴,頓時鮮血淋淋。
  
  契丹蒲輦長歎一聲,含混地說了句:“可惜,不是鐵箭鏃……”話音未落,一連串巨大的爆炸將他連人帶馬,一起湮沒……
  
  硝煙散盡,血跡斑斑的校場,令目睹了一場真冇實戰爭的天樞城百姓,久久震憾無語。同時,一種難以言喻的欣喜與自豪從心底騰起:原來,我們天樞城的軍隊是這樣的強大,武器是這般的犀利。這些金兵俘虜,那怕有弓騎在手,人數多了一倍,竟然也不敢攻擊,而是亡命逃竄。實在逃不掉了,才來了一出窮鼠噬貓……但是,貓就是貓,鼠就是鼠,再怎麼困獸鬥,也難逃滅亡之運……
  
  人群中,劉大噓唏著抹了抹眼角,歎息道:“兄弟啊,你要是能活著該多好……有城主這樣的一支強軍,那些金狗子又豈能再擄我、辱我……”
  
  在劉大身旁的,是軍工部門的幾位頭頭:周德旺、魯大成、阿吉……
  
  周德旺輕拍劉大的肩膀,也是噓唏不已:“劉老大,別難過了。要說死人,這一路上,俺們死了多少?你看看這裡幾萬人,有多少人的兄弟姊妹埋骨于北上之途……”
  
  魯大成則與阿吉相視一笑,彼此眼中溢滿著欣喜與滿足。這兩個人,一個是負責火槍監造,一個負責炸冇藥開發。而今日的軍事演習表明,決勝沙場的,正是火槍與炸冇藥。這巨大的成就感,令他們心花怒放,比得到什麼賞賜還要開心。
  
  演習結束。
  
  狄烈就這樣一路踩踏著血肉積屍,登上點將台。在他身後,是兩名手捧一卷旗幟的天誅軍標兵。他們昂首挺胸,馬靴閃亮,踢著正步,肅然登臺。
  
  狄烈環顧全場,猛然舉手:“亮旗!”
  
  兩名標兵,一人持旗杆,一人捧著旗幟,迎風一甩——
  
  篷!大旗飛揚,迎風舒卷。
  
  這是一面鮮紅的旗幟,一面與這個時代的龍旗、將旗、認旗完全不同的旗幟。旗底鮮紅,其上繡著一顆金黃冇色的六芒星,星體碩大,占到旗幟的四分之一。
  
  萬眾矚目之下,狄烈向大旗一指,昂然道:“這就是我們天樞城的旗幟,也是我們天誅軍的戰旗。旗底鮮紅,象徵著我天樞城與天誅軍,乃是從血與火中走來,亦將沿著血與火走下去。六芒星則代表著士、農、工、商、兵以及我天樞城。只要我中原漢室百姓,牢固地團結在一起,終有一日,驅逐韃虜,還我河山!”
  
  “驅逐韃虜,還我河山!”天誅軍將士在吼。
  
  “驅逐韃虜,還我河山!”天樞城百姓在叫。
  
  “驅逐韃虜,還我河山!”朱皇后以下,所有的趙宋宗室,心中都在無聲呐喊。
  
  太行群雄,也被jī得熱血沸揚,紛紛舉臂高聲呼應。
  
  只有王忠植、王友植兄弟相顧駭然:此人所圖非小。如此實力,如此強勢。面對著這樣一條大龍,太行諸寨,未來將何去何從?
  
  旗幟打出了,口號喊出了。天樞城與天誅軍,也將要正式亮相,登上這風雲jī蕩的天下舞臺。
  
  那麼,從哪裡開始呢?
  
  狄烈將目光投向西南——那裡,將是他的第一個目標。
  
  平定軍!((未完待續)【本文字由 啟航更新組 提供】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010203 發表於 2013-4-1 17:02
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四十二章 目標,平定軍!

  
  軍事演習結束的次日,太行群雄陸續離開天樞城,返回各寨。當然,在此之前,諸寨紛紛表示出願附尾翼之意,同時,希望能得到一些武器與糧草方面的援助。
  
  狄烈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很大方地向到天樞城拜謁的三十六個寨子,提供了部分武器與糧秣。
  
  武器撿一些天誅軍淘汰了的弓箭、槍棒、皮甲之類的,幾十幾百地送。在天誅軍眼裡的草,在太行諸寨眼裡卻是寶。天呐!這樣的裝備,都快趕上州縣的廂軍了。
  
  糧秣則除了米糧之外,還有鹽巴、醬料及少量布匹。甚至連運輸工具,騾馬大車什麼的,也是一併贈送。
  
  如此盡心盡力,深情hòu意,怎不令太行諸寨頭領們感jī涕零?這年頭,地冇主家都沒有餘糧啊!很多寨子都已陷入半饑半飽的悲涼境地。天樞城的饋贈,簡直就是及時雨,活命糧。已經有不少寨子頭領借著拜會狄烈之際,或隱晦或直白地表示,願奉天樞城為太行諸寨盟主。
  
  狄烈對此只是笑而不語。
  
  太行諸寨盟主?這玩意有什麼用呢?聯盟這種形式,鬆散而毫無約束力,從來就沒有什麼實際用處。就象歷史上的三國,十冇八路諸侯聯盟討董卓,力量不可謂不強。但諸路諸候互不相屬,各懷心思,力不往一塊使,最後還不是分崩離析,以失敗告終;唐時安史之亂,九大節度使合兵攻叛軍佔據的長安。還是牛人郭子儀領軍,無論是在兵力還是人心上,都佔有絕對上風。但同樣因為互不相統,令出各門,結果,戲劇xìng慘敗收場。
  
  一方勢力,大到諸候。小到山寨,最重要的東西無非就是兩樣:錢、糧。錢用來打造兵甲,招兵買馬;糧則是支撐這支兵馬得以存在的必要保障。換言之。如果你這個勢力的錢糧被別的勢力掌握了,那也就表示,你這個勢力命脈被對方拿捏在手心裡了。
  
  太行諸寨。幾乎是沒有什麼生產力與製造兵甲的能力,一旦他們的給養要依賴於天樞城,那麼,依附於天樞城是早晚的事。何必跟他們定什麼聯盟,自縛手腳呢。
  
  這個蠶食方案是張角提出來的,狄烈很滿意。付出一些多餘的裝備與百分之一的糧食儲備,就能慢慢拿住太行諸寨的死穴,何樂而不為?
  
  能夠隱隱察覺出這裡邊的隱患的,就只有白馬山寨的王氏兄冇弟。誰讓王友植本身就是山寨裡的錢糧度支使呢,對這方面。他最是敏感。但縱是如此,他們還是不得不向狄烈討要一些東西。比如鹽,白馬山寨有一定的產糧能力,或許暫不缺糧,但必定缺鹽。人沒糧食會死。沒有鹽,同樣半死不活。
  
  狄烈給了王氏兄弟一車鹽,但沒有答應他們提出的提供火槍的要求。
  
  “沒有,一支都沒有!”狄烈斷然回絕,笑話!不要說天樞城目前火槍還很緊缺,就算是寬裕了。也不可能將這種利器外流……除非,白馬山寨願意歸附到天樞城下。不過目前看來,這個昔
  
  日ì的太行第一大寨,雖攝於天樞城威勢,不敢攖其鋒芒,但是,還沒有自甘為小弟的覺悟。
  
  不過,車轅嶺寨的孟大寨主,卻因為參與實戰演習,意外受傷,因而得到了一個額外補償:三斤裝的霹靂彈一枚,美其名曰“壓驚彈”。把個孟大寨主樂得合不攏嘴,只狠不得為什麼不多中兩箭,說不定狄大城主看在他渾身浴血的份上,會贈送一支“壓驚槍”呢?
  
  曾經幾乎與天樞城兵戎相見的浮山寨劉澤,也扭扭捏捏地提交了一份物品清單。狄烈同樣毫不計較地將清單中,不涉及重要軍備的物資送與他。
  
  眼見這位年輕城主如此寬宏大度,劉澤心下折服之餘,也小心翼翼提出,是否給予黑崖山寨的焦文通一個機會?
  
  狄烈的回答是:“手握刀兵而來的,天誅軍會用火槍來迎接;手捧美酒而來的,天樞城大門永遠為其打開。”
  
  劉澤非常滿意地離去,他這次拜謁天樞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這個。如今得到一個比預想中還要好的答冇案,又得到兩大車兵器糧草,當真可稱得上是滿載而歸,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狄烈立即傳令:軍政首腦,齊聚城府議事廳,商議軍事計畫。
  
  當軍政兩方人員聚齊之後,狄烈半句廢話沒有,直奔主題:“我意提兵攻取平定軍,諸君意下如何?”
  
  狄烈話音剛落,何元慶第一個跳出來:“正該如此!咱們兵強馬壯的,卻窩在一個小小的天樞城裡,如何甘心,早該打出去了。”
  
  關忠勇也重重點頭:“平定軍,的確應該拿下。平定距離我天樞城太近,眼下時
  
  ì尚短,敵軍或許未能察覺,但天長
  
  ì久,終會被發現。任何敵人都不會容忍自家眼皮子底下,有這麼一股勢力發展,屆時自然難免一戰。既然早晚要打,不如以有心攻無備。”
  
  在這種純軍事會議上,陳規一向很少發言,不過這一次,他也是立場鮮明地表達了意見:“擊金虜,複州城,此其時也。”
  
  阿術更乾脆:“如果不是突然冒出完顏阿古這一檔子事,早一個月前就應把平定拿下了。”
  
  張立與釋智和在軍事行動上一向是中立派,但這次也難得jī進一回:“此次出擊,請城主務必將任務交付我等。”
  
  “大家都沒意見,很好,那麼下面我們來看看情報與地圖。”狄烈拍拍手,自有參謀人員將地圖與收集的情報送上。
  
  狄烈的保密局可不是白瞎的,張角的情報工作也很出sè,加上這個時代各國各軍都沒有什麼保密意識。隨便派出個探子都能探查到不少消息,更何況是有系統的情報部門呢。因此,儘管保密局成立時
  
  ì尚短,各項工作也略顯粗糙,卻仍能取得不錯的成績。
  
  地圖不是從金軍手中奪取的、掠自汴京秘閣的《天下州縣圖》之類冇的大略圖籍。而是近幾個月來,狄烈派出的手下略通繪圖的人員,在嚮導的帶領下。跑遍方圓數百里的峰巒溝壑,繪製出的眾多jīng細圖譜中的一張。這張圖的比例是1:1000,放在這時代絕對是高清晰版本。
  
  不得不說。狄烈救下的這些官員士子中,除了當官之外,別無所長。白吃飯的傢伙固然是有,但身懷各種技能的人才也是不少。只要把他們的心收攏了,還是有用的。
  
  從地圖上可以看出,天樞城與平定之間的直線距離不過四十裡,當然,在太行這種峰迴路轉,溝壑縱橫的深山裡,實際距離得要乘以二。也就是說,八十裡路程都不算多。
  
  八十裡,還是艱險的山路。一般人走二、三天都是正常。天誅軍出擊,全副武裝急行軍的話,在不走岔道,不紮營休息的情況下,也得要走一整天。當然。急行軍,對於天誅軍而言,不是問題。問題只在於,敵人在哪裡?有多少?
  
  “平定自從被金軍佔領後,並未如其它州縣一般被毀棄,而是駐紮下了金軍的大軍。這是因為平定軍乃是連接河東太原府與河北東路之真定府。這兩大州府的樞紐。平定在手,則兩府連成一片,相互呼應;平定若失,兩府雖隔山相望,卻徒喚奈何。如此重要的樞紐,金軍自然不會毀棄,反而加固維護,並駐紮重兵……當然,這是去歲九月間的事了,當太原與真定均陷敵手之後,金軍已不需在平定留守重兵。如今的平定,若大一個縣城中,駐兵不過兩個謀克。其中只有一個謀克是正兵,餘者多為阿裡喜輔兵。加上強征的簽軍與維持治安的衙役弓手,全軍兵力不過五百。我軍若以奇兵襲之,可一鼓而下。下面是我們參謀部擬定的計畫……”
  
  城府議事廳中,淩遠正履行自己的參謀職責,手持指揮棒,綜合情報資料,指點著地圖侃侃而談。
  
  參謀講解行動計畫,軍方執行將領旁聽並提問。這種後世軍事會議模式,在這時代算獨一份。剛開始軍政雙方的首腦也很不適應,更難以接受一個小小的參謀在大堂上指手劃腳,闡述作戰計畫——這本來應該是一軍主將的臺詞啊,怎麼能讓一個小將佐給說了呢?
  
  但是看到身為城主的狄烈,也是正襟危坐,凝神旁聽,便誰也不敢造次了。眾將聽著聽著,還別說,這個淩遠,還真有幾分將才,把一場戰事的敵情狀況、敵我力量對比、行軍路線、攻擊方案,後勤補給等等說得頭頭是道,條理清晰。更難得的是,他還擬定了三四套備用方案,環環相扣,讓人光是聽到這計畫,就覺得打這平定軍城,是十個指頭捏螺,十拿九穩的了。


  
  淩遠說完之後,議事廳一片安靜。
  
  狄烈環顧一圈,看到眾將臉上驚訝不已的表情,笑道:“怎麼樣,我的這個參謀部還行吧?”
  
  “何止還行?簡直太行了!”楊折衝嚷嚷道,“俺們騎兵營也得弄幾個參謀才行。”
  
  “對,對,我們步兵營也要。”何元慶一迭聲附合。
  
  “放心,參謀會有的,我的參謀部,已擴大到十二人,以後還會逐步增加並完善。等到形成一套完整的培養機制後,你們各營也將會有行軍參謀。”狄烈壓壓手,議事廳的聲音頓時小了,“現在,諸君還有什麼疑問,可以提出來。”
  
  張立起立道:“只有一個問題——誰領軍出戰?”
  
  張立的話頓時引發了一場出兵權的爭奪,四大步兵營指揮使都紛紛請戰,甚至連楊折衝也來插一腳,而誰都知道,從天樞城到平定軍這一段山路,根本不適合騎兵出擊……
  
  等下面吵得差不多時,狄烈一句話便將他們打翻:“不用無謂爭執,出擊人選已定。”
  
  “是誰?”(未完待續)
e010203 發表於 2013-4-1 17:03
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奇襲榆關 (上)



九月十八,清晨薄霧如紗,秋露凝霜,隱有幾分深秋的寒意。

平定城二裡外的縱橫斜溝裡,潛伏了整整一夜,董先覺得渾身發僵,鼻子也有點塞,說出話來都嗡聲嗡氣的。他很想活動一下蜷縮在草叢中的身體,但還是強忍住了,因為在訓練中,這是被視為犯規的行為——雖然之前的訓練,從來沒有這麼久過,整整一夜啊!

透過草葉間隙,董先看到了這次行動的直屬上官,副都頭兼乙隊隊正,那個缺指破相的張銳。雖然董先一向不怎麼鳥這個即便是破了相,也比自己俊的上官,但此時見對方紋絲不動,像石雕一樣靜臥于前方,心底還是隱隱有幾分佩服——這年紀比自己小、身體素質不如自個的上官,倒恁是能忍。

等了好一會,秋rì的陽光已灑出淡淡的餘熱,將身上的cháo濕蒸得半幹,蟲蟻飛蚊什麼的直往脖子裡亂鑽,癢得不行。但是,行動還沒開始。

董先那一什的士兵,已經有好幾個悄悄爬過來問話,無非就是為什麼還不開始進攻。董先開始還低聲訓斥,說道上官自有安排,到後來自己也忍不住了,用訓練中標準的姿勢匍匐前進,挪移到張銳身邊,低聲道:“張副都頭,這天都大亮了,金狗子也沒發現俺們,城門也打開了,怎麼還沒進攻?”

張銳頭也不回,冷冷道:“什麼時候進攻,自有安排。你只需好好養jīng蓄銳。一旦發出攻擊指令,拿出你的好身手來,只管往前沖,最好第一個沖上城頭。”

“沒說的,這裡邊沒人能跑得過俺。”董先將缽大的拳頭捏得嘣喀響。這時他才注意到,張銳一直用一個銅殼小圓筒湊在眼前,向前方細細觀察著……原來他在看“千里鏡”。難怪一動不動,換成俺也行啊……

這千里鏡是個新裝備,昨rì行動前才臨時發到他們這個“突擊都”手裡。身為什長。董先也得以過了一下癮,真是神物啊,那麼老遠的物什。都能拉近到眼前……

“副都頭,給俺看,呃,給俺觀察一下。”

張銳頭髮絲都沒動一下:“退下!”

“副都頭……”

“我說退下!”這次張銳回頭了,劍眉倒豎,臉頰上的傷疤隱隱泛紅。

“得令。”董先腮幫子鼓了鼓,老老實實倒退回去。

這時,突擊都的指揮、都頭趙能,也從另一頭悄無聲息潛過來,緊了緊身上的“網兜裝”。低聲笑道:“士兵們,有些不耐煩了吧?”

張銳淡淡道:“主要是董蠻子不耐煩。”

趙能無聲一笑,接過張銳遞來的千里鏡,愛不釋手地撫弄了一下jīng美的銅殼,然後慢慢湊上眼前。

沒錯。這叫千里鏡的新裝備,就是天樞地軍工部門新研發出來的軍事利器。

在飲馬灘之戰中,曾經暴露出一個問題:那就是由於與敵騎距離過遠,指揮官無法觀察到敵人使用了破甲重箭,未能及時示jǐng預防,結果令部隊遭到不應有的損失。

從那時起。狄烈就意識到,應該給中、高級軍官配發望遠鏡。至不濟,也要弄出如十六世紀大航海時代的那種單筒望遠鏡。

製造望遠鏡,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首先要有玻璃,然後用足夠厚度的玻璃磨成兩片凹凸透鏡,鑲嵌入一根伸縮銅管就行。可是玻璃……這個時代只有琉璃,透明度差不說,還死貴。

狄烈手下倒是有幾名懂制琉璃的匠人,但想要他們短時間內弄出玻璃來,顯然是不現實的。而狄烈對於玻璃的瞭解,也只限於知道其主要原料是石英砂,至於具體製作工藝,那是一無所知,在這一點上,完全幫不上忙。畢竟他只是一名特種兵,而不是玻璃匠。

正當狄烈發愁中,一次與圓珠親熱時,無意間看到她的皓腕上戴著一枚晶瑩剔透的鐲子,楞楞地瞪了半天眼睛,不言不動。差點把圓珠嚇壞了,以為他中了“馬上風”。

狄烈隨後啊哈一聲大叫:“水晶!我怎麼忘了這玩意!”隨後渾身一哆嗦,噴了圓珠一臉……

水晶,由其是無sè水晶,在這個時代,絕對是不亞於琉璃的稀罕之物。別說是平常人家,就算是富貴人家,有金有銀卻不一定有水晶。但是,平常人家沒有、富貴人家沒有、官宦人家沒有,而皇家……有!而且是應有盡有。


狄烈當即叫來財稅都監侯方鏡,讓他拿來府庫珍寶的名冊,仔細查一查,有多少無sè透明的水晶。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竟有一百三十三塊之多!這還是無sè水晶,如果加上其它的各sè水晶,足有上千塊之多。而且這些水晶還是大塊原礦,一塊就足以磨出好幾具望遠鏡了。

後來狄烈問了一下圓珠,才知道這些水晶多是朝鮮國進貢的。想想也是,朝鮮那地方,可不就盛產優質水晶嗎?

於是,這些貴重的皇家之物,就被狄烈當成實驗品,讓幾名琉璃匠所複試磨。本來磨制凹凸透鏡,也是個技術活,在沒有先例的情況下,短期內也很難磨制出來。不過,有了狄烈的瞄準鏡作實物參照,使得這個進程大大加快。在磨壞、磨廢了十幾塊水晶之後,終於,合格的透鏡出品了……

望遠鏡一製成,這幾名琉璃匠頓時被圈進了重點看護名單,與之前的火槍、火藥製作匠人一樣,被嚴密看管起來。

眼下趙能手裡的這具單筒望遠鏡,堪稱價格昂貴,光是摳出那兩塊純sè水晶,就可以當金子使。而這樣的望遠鏡,目前天樞城軍工部只趕制出了兩具,一具留做樣品。另一具,就交給了這支突擊都使用。

有了這具望遠鏡,二裡之外的平定城,便如自家院子般,看得巨細無遺。

現在,在趙能的鏡頭裡,平定城的格局櫪櫪在目。

平定城最初稱廣陽。北宋開寶元年(968),宋太祖伐北漢,克廣陽城。遂改廣陽為平定縣,屬平定軍。

平定縣設立後,縣城也從數十裡外的廣陽城遷徙到榆關城。榆關城在高丘之上。形勢險要,漢代韓信擊趙下井陘口曾駐兵於此,據說韓信築城並以榆塞門,故名榆關。

榆關城原本不算大,城週二裡三百四十八步,城牆高三丈有奇,南有迎薰門,東有榆關門。平定縣治遷此地後,又在榆關城側拓建城池,週六裡三十八步。城牆較舊城略高半丈,東有拱岱門,西有瞻華門。就此形成了平定縣城上下兩城相倚的城市格局。

眼下趙能這一支由一百五十名從各營抽調的jīng銳所組成的加強都,經過一rì急行軍,自昨夜起。就潛伏在榆關門二裡外的溝壑裡,隨時等待出擊命令。

而出擊的命令,並不掌握在張銳手中,也不在趙能手中,而是在一名普通小兵——郭大石的手中。

此次奔襲平定,是天誅軍自成軍以來。首次主動攻城作戰,意義重大,許勝不許敗。因此,臨時組建了一支“突擊都”,成員全部來自于各營jīng銳,其中大半經過教導營特訓。然後,由近來戰功卓著,嶄露頭角的趙能與張銳等人率領。jīng兵強將,裝備jīng良,計畫周詳,攻敵不備。力求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傷亡,拿下此城,取得一個開門紅。

而在這一支“突擊都”中,卻夾雜著一個另類、生手、新丁——郭大石。

郭大石,作為飲馬灘之戰後新補充入營的新兵,入伍不過一月,剛完成新兵第一階段基本訓練,其中因為在殺俘訓練時,差點因為不合格而被踢出軍隊。這樣一個經驗值為零的粉嫩新人,本不適宜參加這開局之戰,但因為其特殊的來歷,決定了他不但要參與其中,而且,還將是關鍵人物。

郭大石,平定軍走馬村人氏,原為當地一名普通樵夫,閒時也常到縣城裡充當腳夫,替人趕驢載貨。靖康元年九、十月間的金軍攻平定之戰中,被守城宋軍征招為壯勇,幹一些諸如運送磚石、燒沸水、澆金(糞)汁之類的輔助工作。在城破之後,為金軍所俘,若非看到他身體壯碩,是個好奴隸胚子,早就被分屍了。

正因為郭大石是本地人,而且還參加過一年前的那場血戰,對平定城的城防相當熟悉,所以,被特地挑選出來,執行這一次突襲任務。

現在,是卯時初刻,天sè微亮。郭大石一身老本行打扮,頭戴破草笠,身穿褐布直掇短褂,紮著綁腿,腳蹬多耳葛麻鞋。肩膀上橫著粗大毛竹做成的扁擔,扁擔兩頭橫穿著兩捆柴薪,看著扁擔被壓彎的沉甸模樣,顯然重量不輕。

就這麼著,郭大石施施然地出現在榆關門前。

又見榆關門!又是榆關門!

郭大石的腳步越來越慢,雙目隱隱發紅,一年前的那場慘烈戰事,仿佛櫪櫪在目。

那一年,也是這秋風乍起的時候,以金太祖女婿蒲察石家奴率領四猛安三千多兵力,從太原出發,奔襲平定。狂攻逾月不下,反折損數百兵馬。之後會合了自井陘東來的兀術所率的八猛安援兵,合計過萬人馬,動用了石炮、火球和弓箭,甚至還使用了雲梯、鵝車等攻城器具,發動猛攻,前後數rì,傷亡近千之後,方破平定。

平定軍守將,武德大夫、祁州團練使、河東路路分都監季霆以下千餘人戰死。而金軍因損失慘重,遂屠城洩憤。刀光血海之中,那一張張猙獰面孔,仿佛昨rì。城中最後剩下不到一千男女老少,而郭大石與其娘子,亦在其中……眼前榆關城的高大城牆,除了新添一些凹坑與刀兵斫痕,景致如昔。自己又重新站在這榆關城門下,可是,娘子……

就在郭大石觸景傷情,幾乎要放聲大哭之際,一名商人與一名夥計從他身邊經過,一個低沉的聲音入耳:“發什麼愣?做事!”

e010203 發表於 2013-4-1 17:04
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奇襲榆關 (下)




城門已經打開,吊橋也已放下,城門溺守卒,是幾名漢簽軍士卒。
  
  天色尚早,進城的人不多,而且由於平定城一年前遭到一場滅城浩劫,人煙一時為之斷絕。繼任的平定偽縣令費了好大的勁,從周邊村鎮充實部分人口,時隔一年,才略微恢復了些許生氣。縱是如此,一天進城的人也不會多,所以見到有人入城,守卒自然不會放過揩油的機會。
  
  “你,對,就是你,伐薪的,過來。”一名守卒對郭大石勾勾手指頭。
  
  郭大石老老實實走過去:“軍爺,何事相召?”
  
  “你這廝很面生啊!哪裡人?”
  
  “回軍爺的話,小的是走馬村人氏,本是樵夫。去歲為躲避兵災,跑到盂縣的親友處寄住了大半載,兩月前才回來。也無甚謀生之計,只得cāo持老本行。這不,伐了些柴薪,指望著換上幾文米糧…”事到臨頭,郭大石反倒沉靜下來,將背了一整夜的臺詞流利說出來
  
  “嗯,倒是有幾分走馬村的口音。好罷,鄉里鄉親的也不為難你,交兩文入城稅,你就可以走了。”
  
  郭大石面有難色:“軍爺體諒則個,小 的柴薪還沒賣出價呢,這、這哪來的稅錢……”
  
  “混帳,你這窮措人”,…”
  
  那守卒正要發颶,另一名守卒卻道:“錢三,這天氣也是一rì冷甚一rì。要不,咱們征了這柴薪當稅錢,豈不兩便?”
  
  “好主意。”那叫錢三的守卒大加讚賞,就欲過來奪郭大石手中的扁擔。
  
  郭大石卻sǐsǐ不讓,一迭聲道:“軍爺,好歹宇兩文,可不興餓sǐ小民啊!”
  
  錢三拳打腳踢,郭大石口鼻出血,卻sǐ不鬆手。正僵持的當口,另外兩名盤問那商人與夥計的守卒,卻不斷向這邊打眼色,表示這邊油水足,那窮措大就別理會了。
  
  錢三只得住手,氣咻咻道:“你這sǐ強騾子……,也罷,看你吃了爺一頓打的份上,饒你一回。把柴薪擔到城門下的營房,給你兩個饃,這總成了吧?”
  
  郭大石兀自一臉不信:“軍爺你可別詐俺……”
  
  “爺詐你?你這窮措大渾身上下有哪點值得爺詐你?發!”錢三狠得差點又要榻郭大石耳括子。
  
  錢三好說歹說,連喝帶嚇,總算收拾了這個又強又憨的檳夫,讓他挑著柴薪跟著自個來到內城門的屯兵所。此時已近辰時,正好是值夜的士卒與值rì的士卒交接換崗的時間。
  
  屯兵所門前亂哄哄的,值rì的士卒剛剛睡醒,一個個哈欠連天,帽歪甲斜的:而站了一夜崗的士卒則在城牆邊上不斷催促著對方趕緊接班換崗。
  
  這些rì夜站崗守城的士卒,多數是征招來的簽軍,戰鬥力是沒有幾分,但值守的辛苦差事,卻多半是落到他們頭上。平定城落入金人之手以來,整整一年,平安無事。
  
  附近雖有不少賊寇,其中還有一個實力不小的浮山寨,卻始終不敢進犯。天長rì久,防衛之心自然也就松泄下來,若非那些女真人與遼gǒu子三天兩頭來巡視的話,只怕這些簽軍連守夜都不派。
  
  當然,如果簽軍這麼偷懶的話,昨夜突擊都就可拿下這榆關城了。
  
  正當城上城下亂成一團之際,南邊的迎薰門方向,出現幾匹快馬,雜亂的鐵蹄敲打著長街的青石古道,飛奔而來。
  
  錢三鼻孔低哼一聲:“這幫遼gǒu子,又來巡視了。”
  
  屯兵所的營房前,那本來懶洋洋的簽軍蒲輦,一見快馬上的契丹人,頓時打了個激靈,連聲催促:“快快站好,上官巡查了。”
  
  幾名契丹騎兵盔甲齊整,刀弓齊備,一望可知是金軍中的正兵。大概是語言不通的關係,他們只是用很簡短的語句配合著手勢,向簽軍傳達指令。好在這簽軍蒲輦也與這幾名契丹上官相處了大半年,多少也懂得一點對方的意思,當下傳令道:“城頭上的兄弟,只留下一什守備,其餘的全下來,列隊,會cāo,讓上官檢閱。”


  
  榆關城東、南兩門的守備兵力是不滿員的兩個謀克,大概一百七、八十人的樣子。栓關門是防禦東面的正門,兵力稍多,足有百人。
  
  現在那簽軍蒲輦一聲令下,除了城頭上一什守兵與城門口三五名守卒之外,剩下七、八十名簽軍士卒,已全部聚集在屯兵所營房前的那片空地上。手持簡陋的兵器,準備進行十rì一次的會cāo。
  
  郭大石一邊隨著錢三往屯兵所的伙房走去,一邊頻頻向簽軍隊伍那邊張望。忽然停下腳步,一臉驚喜,高聲叫道:“二牛,二牛,是你嗎?”邊叫邊朝簽軍隊伍奔去。
  
  錢三大驚失色:“你這廝……,快回料”
  
  轉眼間,郭大石已沖進簽軍隊伍中,扔下柴薪,板住一個青年簽軍士卒的肩膀,不斷說著什麼。而那名簽軍士卒卻是一臉惘然。
  
  郭大石突如其來的這一手,就像一塊石子扔進臭水溝裡,引起軒然大波。當下契丹人罵,簽軍蒲輦吼,錢三則苦著臉一個勁解釋,同時用看sǐ人的眼光瞄了一眼那個強驢一不管怎麼說,這等攪亂軍伍的舉動,都難逃一sǐ。
  
  果然,契丹人黑著臉伸手做了一個下劈的動作,身後的一名騎兵驅馬抽刀……。
  
  就在這時,那兩名正通過城門甬道的商人與夥計,相互一打眼色,突然出手劈胸抓住那得了好處,樂滋滋轉身欲走的城門守卒,怒喝道:“入城稅不過兩文,你竟敲詐我等五十文!快快將多出的四十八文還來。”
  
  那城門守卒一下懵了:這是什麼狀況?剛才說得好好的,怎麼轉眼間說翻臉就翻臉?
  
  那夥計更是得理不饒人,趁著城門守卒發楞,兩記劈面錘,將其打得血齒橫飛,話都說不出來。
  
  城門口這邊一鬧,頓時吸引住了眾簽軍的目光。而那名本待拔刀殺人的契丹騎兵,也鐵青著臉撥轉馬首,改變了下手的物件。
  
  趁著簽軍士兵注意力轉移,郭大石倏地矮身蹲下,啪地打著了火好”,…
  
  錢三滿頭大汗,惱怒不已,今兒邪門了,進城這三個混帳竟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全是惹禍根子,他奶奶的……,咦,那個強驢怎麼跑了?
  
  “站住,你這廝惹了事,還想跑?”錢三邊叫邊追上去,將只拎著一根扁擔,棄柴薪而不顧的郭大石攔下。
  
  郭大石猛回頭,盯了錢三一眼這一瞬間,錢三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那個憨hòu的強驢一下變成了兇狠的豺狼。很快的,錢三就明白,這不是錯覺,而是事實。
  
  郭大石手中那根粗大的毛竹扁擔,突然翻轉一輪,重重敲在錢三的天靈蓋。那聲音,就象砸碎了一個西尼……
  
  與此同時,幾名簽軍士兵無意間一回頭---咦,剛才那個認錯人的傢伙不知何時溜了,卻留下兩捆柴薪……等等,這柴薪裡怎麼還會冒煙……。
  
  另一邊,那契丹騎兵已沖到城門處,揮刀劈向那商人。商人早有防備,矮身一滾,極為靈活地閃過這一刀。
  
  “周副都頭,接著”郭大石將開裂的扁擔朝那商人一實則是天誅軍突擊都副都頭兼甲隊隊正周定遠,拋了過去。
  
  周定遠伸手接過毛竹扁擔,往地下一擲,抬腳重重踩下。哢嚓,毛竹分裂,從中滾出三支已裝好彈冇藥的鷹嘴兢來。周定遠拾起一支,扔給那名扮作夥計的突擊都士兵,然後再拾起兩支鷹嘴統。先用牙咬去堵住槍口、防止彈丸滾出的軟木塞,大拇指板開扣簧,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那掉轉馬頭,殺氣騰騰撲過來的契丹騎兵…
  
  砰!火光一閃,契丹騎兵渾身一震,隨即滾鞍落馬。
  
  這一連串的劇變,將整個簽軍隊伍駭呆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凝固了一下,然後,火光沖天,天崩地裂……。
  
  以簽軍士兵的集結點為爆炸中心,兩個藏在柴薪裡,各十公斤的炸冇藥包,幾乎同時爆炸。沒有慘叫,沒有哀嚎,近百名簽軍士兵與那幾名契丹騎兵,在不到半秒鐘的時間裡,全被撕裂成碎塊,被強烈的沖擊破激冇射向四面八方,天空中劈哩啪啦地仿佛下了一陣血肉小雨。
  
  郭大石也被震翻在地,抱頭堵耳,渾身蜷縮成一團口等爆炸餘波過後,慢慢坐起,眼前的修羅屠場,令有過殺人分屍經歷的郭大石也駭呆了……這、這就是自己親手造成的場面麼?委實是……太慘了……。
  
  劇烈的爆炸與沖天的火光,就是進攻的號令。
  
  城外溝壑裡的趙能將單筒望遠鏡一撂,長身而起,嗔目大吼:“進攻!進攻!”
  
  董先第一個縱身躍起,毫不在意被蟲蟻叮得一臉的腫包,手裡緊握著一柄hòu背大環刀,身形如風,當先搶出。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俺一定要第一個沖上城頭!”
  
  二裡地,身披重甲的董先只用了一頓飯功夫就沖到了,他果然是第一個沖進城門的人……,呃,不是,城門已經有人了,是那名假扮夥計的突擊都士兵。
  
  那名士兵正朝鷹嘴統的槍口吹一口氣,腳下是三具城門守卒的屍體。
  
  董先匆匆向那士兵打了個招呼,腳步不停,朝城內沖去。在他的身後,是一個接一個的突擊都士兵…,(未完待續)【本文字由 啟航更新組 @FT哆來咪 提供】。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口)
e010203 發表於 2013-4-1 17:05
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四十五章 喋血長街



  董先從長長的城門甬道中沖出,剛吸一口氣,就被濃烈的血腥差點嗆得背過氣去。城門不遠處的屯兵所,哦,應該說是屯兵所廢墟,前面的一個大坑中,灌滿了血漿。只這麼一會功夫,就鋪滿了碩大的綠頭蒼蠅,密密麻麻地蠕動著……

  董先呸地一口,掃了一眼兀自倚坐在城牆腳下發呆的郭大石,搖搖頭:“你這廝……不過,幹得漂亮。”正待沖上城頭,卻見運兵道的階梯上匆匆下來一人,手拎著兩支冒煙的鷹嘴銃,正是周定遠。

  “周副都頭,這城頭上……”

  “我都清理掉了,還有四名簽軍士卒投降,榆關門,已徹底拿下。”周定遠向前方一指,“留一什士兵上城頭警戒,其餘士兵,全數轉攻迎薰門。記住,不要打太猛,更不要佔領迎薰門。”

  又慢一步!董先真是憋了一肚子火,掉頭往南而去。好,迎薰門是吧,那是爺的,誰也別想搶!

  迎薰門正對著平定城的東門拱岱門,是一個內城門,在防禦與兵力上,均不及外城門榆關門。如果突擊都戰士趁熱打鐵,發揮猛衝猛打之勢,很有可能一鼓而下。但這一次奇襲計畫的要求是:榆關門,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拿下;而迎薰門,則是個誘餌,慢慢地給敵軍放盡最後一滴血。

  參謀部制定的作戰計畫是:以小股精銳兵力,潛伏至榆關城外,令人攜帶炸藥包混入城中。趁守城簽軍十日一會操的機會。覷機將炸藥包擲入軍伍中,一舉消滅敵守城主力。佔據榆關門後,火力壓制迎薰門,迫使其向平定守軍求援,盡可能將平定敵軍主力引出,聚殲于迎薰門下。如此,平定可不戰而下。

  目前看來。這個計畫的第一階段,實行得很順利,下面就要看平定城的敵軍會不會“配合”了。

  平定城的敵軍會配合嗎?如果是宋軍。多半不會;但若是金軍,十有八九會來。

  宋軍擅長守城,如果某城裡有三千軍兵。用來守城,金軍可能要攻上一兩個月,死傷累累才能拿下;但同樣三千軍兵,若拉出去與金軍野戰,不消半日就灰飛煙滅。

  金軍則反之,打野戰,來多少都不怕。來則戰之,戰則勝之。但守城……卻無異於自縛手腳,再好的騎兵也只能幹瞪眼。

  因此,參謀部斷定。平定城的金軍一定會出來。

  在距離迎薰門二百步的長街上,一杆紅色星芒旗獵獵飛揚。大旗之下,五十名突擊都重甲刀斧兵,布成一個五列方陣,在拒馬與旁牌的掩護下。嚴陣以待。

  方陣後面,趙能一邊用望遠鏡觀察前方情況,一邊詢問傳令兵:“通知第二步兵營沒有?”

  “已經通知了,第二步兵營正兼程趕來,預計半個時辰後可趕到。”

  “半個時辰?希望他們還趕得及……這平定城裡的金兵還真是急著投胎啊,這麼快……”趙能想了想。再問道,“是否已向城中百姓宣告我軍來歷,有無驚擾?”

  那傳命兵道:“城中百姓不多,大多閉戶不出,但也不乏一些大膽居民露面表示,祈望我軍能收復平定。”

  “好!萬事俱備,如今就要看周定遠他們的了……”

  趙能話音未落,長街的那一頭槍聲隱隱,隨即看到十幾個披甲血人,一步一喘地奔過來。距離拒馬陣還有十多步,為首一名拎著血跡斑斑的大環刀的甲士,伸手摘下頭盔,露出一張滿是血污的面孔,依稀正是董先。

  “痛快!痛快!”董先一迭聲大叫,“迎薰門那夥簽軍崽子真不經砍,若不是周副都頭攔著,爺爺早拿下來了……不過,還是後面來的金狗子夠勁。他娘的,欺負爺爺沒騎馬。就算如此,也被董爺連人帶馬砍了三個……”

  前排的重步兵搬開拒馬,引董先一行入內。

  趙能劈面就問:“怎麼只有你們十幾人?周副都頭呢?”

  董先大拇指向後一挑:“周副都頭說俺們重步兵的甲重,行動不便,加上之前又撕殺了一番,體力損耗過巨。所以讓俺們先撤,他率火槍兵斷後。”



  “火槍兵斷後?”趙能皺了皺眉頭,“只有十幾名火槍兵,很難形成三段射擊,只怕這斷後……”

  就在這時,身邊傳令兵倏地向前一指:“看,周副都頭他們來了!”

  硝煙迷霧之中,跌跌撞撞地沖出十幾條身影。前頭數人,身上插著箭矢,步履蹣跚,全仗著相互扶持才得以艱難奔逃。而後面七、八人則分成兩批,間歇性地放槍。在他們的身後二十余步之外,是密密麻麻的金軍步卒與騎兵。很顯然,如果不是忌憚那種發火噴煙的怪異武器,只怕早就被潮水般的敵軍淹沒了……

  “不好,周副都頭受傷了。”董先急道,“咱們得上前援手才行,否則怕是甩不開金兵……”

  “不行,軍陣不能動。”趙能斷然否決。

  “軍陣不能動,俺可以動!”董先將頭盔狠狠套回腦袋,拔出大環刀,“周副都頭為了給俺們斷後,身陷險地,俺可不能坐視不理。”

  與董先一同突圍的十幾名重步兵也紛紛要求上前接應。卻被趙能毫不留情拒絕:“我們是軍隊,不是江湖幫派,更不是草寇。你也是上過夜校的,軍主說過的話難道忘記了麼‘軍隊,以殺傷敵人為第一要務,哪怕為此而犧牲局部利益’……”

  “但軍主也說過,絕不可拋棄自己的戰友!”董先幾乎是吼叫出來。

  按軍階,董先不過是一名什長,勉強算士官;而趙能卻是都頭,在目前兵力不多的天誅軍中。是實打實的中級軍官,兩人身份差距不小。一般的什長,是絕對不敢頂撞都頭的,不過董先算是一個另類。這廝在教導營訓練其間,就敢毆打上司,而那位上司的職務,比趙能還高。就是步兵營的副指揮使孟威。

  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軍隊裡總會有那麼一些“刺頭”。這些人,桀傲不訓。目無長官,但是訓練與作戰技術卻十分過硬。這樣的士兵,放任自流。就是兵痞,而用好了,就是尖兵。

  趙能緊盯住董先的雙眼,看到的只有無懼無畏。他面無表情地點頭:“好,我知道你董先自持武勇過人,我成全你,你可以上。”

  董先剛要轉身,趙能忽道:“等等,用這把刀。”隨手扔過一把九尺斬馬刀。

  董先揚手接過,目光一熱。在這條長街這般狹窄的地形下。一把九尺長刀,差不多可封鎖半條街,發揮得好的話,完全可以體現那種一夫當關的氣勢。

  董先一言不發,重重行了個叩胸禮。然後雙手持刀。踏步急行,越來越快,身影迅速沒入煙霧中……

  一聲暴吼,槍聲驟停,隨後是一陣陣瘮人的慘叫哀嚎。迷蒙的煙霧不斷撕扯、翻湧,仿佛有一頭洪荒怪獸在噬人奪命。

  周定遠與火槍手們終於擺脫敵軍。氣喘吁吁回到本陣。由於與敵過於接近,加之火力不足,在殺傷敵軍的同時,火槍兵也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傷亡。陣亡的兩名火槍兵屍體,被戰友掮在肩上,火槍也被及時收回。

  “傷勢如何?”趙能第一句話問的不是敵軍情況,而是傷情。

  “死不了!平定城援兵……來了一百正兵,全是騎兵,還有一百多輔兵……都是步兵。敵軍主力已傾巢出動了。”周定遠大口喘氣,第一句話說的不是自家傷勢,而是敵情。

  趙能嚴峻的臉上終於掠過一絲喜色,用力捏了捏拳頭:“好極了,一切正如參謀部所料,驕橫的金兵,是絕對不會窩在城裡,眼睜睜看著榆關城被奪取的……鳴號,讓董先速退,可以收網了。”

  司號手吹響了嘹亮的號角。

  號聲一起,薄霧破開,一個血人倒拖著長長的斬馬刀,出現在百步之外。每走一步,都踩出一個血腳印,斑斑血印,長長地拖在身後。

  “好一個董先,果然有一夫當關之勇。”周定遠一邊任由衛生兵處理身上傷勢,一邊讚歎道。

  趙能卻是濃眉一挑:“不好!”

  煙霧激揚,倏合又開,一匹雄健的河曲馬破霧而出,馬背上是一名重鎧持棒的金兵。那金兵一聲不吭,單臂揮舞著狼牙棒,縱馬劈砸董先後背。



  重甲兵們驚呼聲剛沖上喉嚨,卻見董先猛地一個大旋身,挫身,甩刀,橫斬。

  狼牙棒間不容髮地從頭盔上掠過,棒上的勾齒將頭盔掃落;而斬馬刀狹長的刀鋒,則生生將健馬的兩條前蹄削掉。馬失前蹄,悲鳴撲倒,巨大的慣性,將馬背上的金兵狠狠甩飛出去。

  董先披頭散髮,如同地獄逃出的惡鬼,腳步交疊,蹬蹬蹬沖出十多步,借勢淩空躍起,斬馬刀籍著腰力旋斬——嚓地一下,將那搖搖晃晃站起的金兵頭顱,削切滾落。

  “好——彩——”重甲兵們齊聲喝彩。

  董先沖回陣中時,腳下一軟,差點坐倒,周定遠及時上前一扶,牽動傷勢,差點連自己也摔倒,忍痛道:“好漢子,不愧是我突擊都第一勇士。”

  董先翻了翻被血漿粘得黏糊的眼皮,嘟囔道:“什麼第一勇士,也比不上你周副都頭的奪城之功。”

  周定遠一怔,剛想笑卻又牽動傷口,呲牙咧嘴道:“想在奪城還不容易,你還跑不跑得動?”

  “穿著盔甲也比你跑得快。”

  “那好,等會就看你能不能第一個沖到平定城頭……”

  就在二人述話之時,平定城騎步軍已沖到五十步距離。打頭的步兵突然分裂,從缺口中沖出二十餘騎,一半揮舞長索,一半彎弓搭箭。

  二十余騎金兵,飛快沖到距步兵方陣二十步遠的拒馬陣前。七、八名金兵長索飛揚,準確無誤地套住拒馬的尖角,然後將索尾栓在馬鞍的鐵環上,撥馬回走,借著馬力扯翻拒馬。

  餘下十多名金兵,則紛紛引弓疾射。箭矢叮叮噹當自重甲兵鎧甲上彈落,令騎射的金兵相顧駭然。他們只道偷襲的是太行賊寇,萬萬沒料到竟是一支正規的重甲精兵。

  有了飲馬灘之戰的教訓,重步兵的鐵盔上一率配上面甲,甲厚一分,止露雙目與嘴巴,終於算是防護到了牙齒的程度。當重步兵再一次與金兵對壘時,效果現顯出來了,有不少箭矢就是直奔面門而去,結果悉數彈開,毫髮無傷。

  雖然沒有受傷,但光挨打不能還手,也令重步兵們憋屈。好在,火槍兵們已緩過氣,七、八條槍從間隙中探出,砰砰一陣快射,二十多步距離,幾乎一打一個准,四、五名金兵一頭從馬背上栽倒。

  可惜,火槍兵本就不多,傷亡了一部分,就更少了。儘管狠狠地給了金軍弓騎兵一個教訓,卻無法阻止其餘金兵破開拒馬陣。

  轟隆!最後一根粗大的拒馬被掀翻、拖開,而擔任掩護的金軍弓騎兵也被火槍殺得只逃回三騎。慘重的損失令平定守將暴跳如雷,發誓要將眼前這夥不知打哪冒出來的“宋軍”(突擊都重步兵的步人甲全是宋軍樣式)精銳,殺個乾淨,再剝下他們的衣甲作為戰利品。

  拒馬陣一破,平定守將立即暴吼下令:“促那(殺)!”

  百余阿裡喜步兵發出一陣山呼海嘯般大吼,槍牌齊舉,刀棒揮舞,呼喝著踏步壓來。當進入到三十步距離後,開始小跑,至二十步距離,全速衝鋒。

  由於地形限制,長街狹窄,一次只能並行十名金兵。所以金軍的騎兵無法從兩翼展開,只得亦步亦趨跟在阿裡喜步兵之後。站在兩側民居屋頂,居高臨下看去,可見兩百余名騎步軍,被長街擠成一條延綿百步的一字長蛇陣。

  平定守將顯然也發覺這樣難以發揮騎兵優勢,於是迅速下令,讓騎兵隊殿后的三十騎後撤,準備繞道從另一條街口繞至敵軍陣後,發動突襲,兩面夾擊。

  這名平定守將反應不可謂不快,但是……

  “遲了,既然出來了,就別想到處走!”趙能高舉的手臂重重劈落。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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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3-4-1 17:06
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四十六章 飛奪平定



  趙能一聲令下,應聲出擊的不是步兵方陣中的火唴兵,也不是前排的重甲刀斧兵,而是——

  長街兩側民居低矮的屋頂上,突然忽拉拉地架出幾十支火唴,齊齊開火……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頓時為濃濃的硝煙味所取代。

  那三十騎正待繞道的金兵,突然遭到如此猛烈的火力打擊,刹時人仰馬翻,混亂不堪。而前方呼喝衝鋒的阿裡喜步卒,在距離步兵方陣還有十余步時,屋頂兩側突然飛出十多顆黑乎乎的冒火花的鐵球。當即將不少敵軍砸得頭破血流,甚至腦袋開花,當場斃命。

  “這夥宋軍也忒浪費,竟然用這麼重的鐵球砸人玩……”一名阿裡喜隨手撿起一顆鐵球,看到剛剛燃盡的導火索,不禁一呆——劇烈爆炸的強光,照亮了這名阿裡喜在人間最後的複雜表情——驚訝、惶惑、呆滯、甚至還帶著一絲迷茫……

  狹窄的街道,局促的環境,使得上百名阿裡喜擁擠著、疊壓著,每立方空間的密度達到空前飽和……而這樣的情形,正是爆炸物最具威力的時刻。

  十多顆霹靂彈先後在阿裡喜步卒中間爆炸,這些三至五斤裝藥量的炸冇彈,正常情況下,也就只能炸死炸傷三五個人。但是,在阿裡喜步卒們堪比後世搶鹽風潮的擁堵擠壓下,每一顆霹靂彈,都淋漓盡致地燃燒著自身能量、發揮出遠超平常的巨大傷害值。

  轟隆巨震的爆炸過後,現場硝煙彌漫。十步之內,面目難辯。

  僅僅是這一輪炸冇彈攻擊,阿裡喜步卒倒下就超過一半,汩汩流淌的鮮血浸透了長街,刺鼻的硝煙味與濃郁的血腥味相互交織,令敵我雙方每一個士兵胸肺悶嗆、胃腸翻湧,難受到極點。

  現在。上至平定守將,下到阿裡喜步卒,都明白過來。适才那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是怎麼一回事了。但就因為明白了,所以再見到又一輪雨點般的鐵球砸來。頓時像避瘟神一樣,一個個聲嘶力竭地嚎叫著,瘋狂後退擠壓避讓。進不得,退不得,人馬混亂成一團。人擠人、人壓人、人踩人……結果這一輪爆炸下來,炸死的竟比不上擠死的多……

  步兵方陣的重甲兵都沒來得及出手,兩百金兵就被埋伏在兩側屋頂的六十名火唴兵與二十名擲彈兵徹底擊潰了。

  董先瞠目結舌,低頭看看佈滿缺口的斬馬刀,抬頭瞧瞧被炸得焦頭爛額的的金兵,長長一歎:“軍主製造出威力如此強大的武器。俺這一身勇力,怕是再無用武之地了……”

  “那也未必。”一旁的周定遠拍拍他的肩膀,卻粘了一手黏糊糊的血,“火槍雖犀利,擊遠卻不及弩。射速亦不及弓;霹靂彈威力驚人,卻也只能近距離投擲。這兩者要發揮出威力,必須有武勇的重甲兵提供強大的保護。眼前的成果,其實是利用地利與金兵不知我軍虛實,一頭栽入我軍伏擊圈所至……若是兩軍正面對壘,只怕就沒那麼好打了。”

  爆炸聲已消停。槍聲也漸漸稀疏。一陣秋風襲來,硝煙散盡,長街中的情景逐漸清晰起來……古老的街道上,屍體枕籍、頭股交疊,血漫長街……這些阿裡喜的屍體,幾乎找不出幾具是完整的,不是被炸碎就是被踩爛,皮甲混合著血肉,刀槍纏裹著肚腸,到處都是血糊糊的無處下腳下……

  嘔!董先聽到有士兵吐了,他的胃腸也很難受,但他有比浪費米糧更重要的事——這夥金兵還沒死絕,還有十余名阿裡喜與七、八騎金軍正兵,圍成一個半圈。儘管他們的臉上充滿著絕望,但手裡握得指節發白的兵器,卻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一個資訊——他們絕不放棄抵抗。

  趙能無聲地一揮手,突擊都重步兵踏著一路的血肉臟器,沉默地壓上前;兩側民居屋頂,無聲無息地湧現數十名手持火槍的士兵,黑洞洞的槍口,鎖定了各自的目標。

  張銳高高卓立於一戶大戶人家的屋頂飛簷之上,好整以暇地裝填好彈冇藥,然後緩緩將槍口對準斜下方三十余步外的那名平定守將,振聲大喝:“投降不殺,頑抗立斃!”




  “投降不殺,頑抗立斃!”院牆上的火唴兵齊聲大喊。

  “投降不殺,頑抗立斃!”如石碾般滾壓過來的重步兵,從低沉的喉嚨中發出嘶吼。

  張銳與士兵們喊出的這一句是女真語。是狄烈讓阿術整理出來的,應用於戰場上各種情況的常用語之一。這一句話,也是張銳記得最熟、最想說的一句。

  學了那麼久,今日,終於有機會當著眾多敵人的面,痛快淋漓地吼叫出來!

  那平定守將瞳孔驟縮,握著大弓的手一緊,沙啞著聲音道:“你們是什麼人?”

  沒有人聽得懂他說的話,一片沉默,只有蹭蹭地腳步聲在逼近。

  平定守將臉上被彈片劃得鮮血涔涔,但眼睛卻閃動著瘋狂之色,張手大吼:“你們絕不是宋軍,那些兔子兵沒有這樣可怕的武器,更沒有這般決死的勇氣……說!你們是誰!”

  也許是知道註定無法得到答冇案,那平定守將借著雙手亂舞之際,突然飛快地拈箭搭弓,對準高高在上,位置極為醒目的張銳——但是他的動作再快,也快不過手指扣動板機的速度……

  砰砰砰!砰砰砰!

  以張銳這一唴為信號,六十支火唴齊發,宣告了平定城金軍主力部隊的滅亡!

  關忠勇率領第二步兵營出現在榆關城之時,一切已塵埃落定。平定守軍主力被殲,城中只剩百餘簽軍及數百鄉勇,區區數百雜兵,如何防守若大一個平定城?更何況這些人只道是宋軍打回來。早已無心抵抗。那偽平定縣令前腳剛從瞻華門西逃,守軍們便打開拱岱門,挑出了白旗……

  董先如願以償,代表天誅軍受降,第一個踏上平定城頭。

  建炎元年的九月十八,經過一夜的潛伏再加上白晝一個時辰的激戰,天誅軍突擊都一百五十名精兵強將。連下榆關、平定二城,一舉奪取平定軍,打下了天樞城崛起以來第一個縣城。踏踏實實走出了問鼎天下的第一步。

  隨後,狄烈率領著第一、第四步兵營以及文武班子趕到平定,進行善後安撫工作。

  降誠的簽軍。除挑選一部分作為治安鄉勇留用之外,其餘全部解散。三個步兵營,除留下第一營防守平定城,其餘兩個營,四下出擊,清掃周圍的殘餘敵對勢力。很快又拿下了南面的樂平縣城,同時向收復的鄉、裡宣告已被納入天樞城勢力範圍。

  這些山野村民並不知道天樞城是怎麼回事,不過一來見這些軍隊官吏十分正規,二來大家都是漢人而非異族政權,心理上自然也就不會抵觸了。

  平定雖然只是一個縣城。但卻是軍州級別,一般是由鈐轄或軍都監坐鎮,無論在級別上還是地盤範圍,都相當於一個州。平定軍雖地處深山,但地緣範圍接觸卻很廣:西接太原府、北臨真定府、東靠趙州。南倚遼州。而這些地方基本上都為金軍所占,尤其是太原與真定,更是有重兵駐守。平定是天誅軍向外擴展所必須的第一塊跳板,同時也是一個四戰之地。

  正因如此,狄烈不得不把手上的大部分兵力灑出去。只在天樞城留一個警備營,防守本城與東、南奈何關口。飲馬灘大戰後。井陘關已在事實上歸屬天樞城勢力範圍,但苦於兵力不足,加上不想過度刺激真定金軍,只得暫時放棄。第一步兵營駐防平定、榆關二城,第三步兵營駐防樂平,餘下二個步兵營與四個騎兵營則全面鋪開,分別前出至東面與趙州交界的靜陽寨、南面臨界遼州的樂平山、西面正對太原府的壽陽一帶,嚴密監視各州府金軍動向。

  狄烈手上十一個營,近六千人馬,全部鋪開在這方圓六百里的範圍內,兵力一下就緊張起來,以至於不得不將教導營也派遣出去,邊行軍邊訓練。但不管兵力再緊張,狄烈也沒想過抽調三個女兵營。不僅是因為女兵營的訓練還很不充分,更因為女兵的特殊性,使她們必然成為天誅軍乃至天樞城的秘密存在。

  好在狄烈手上人力充足,物資雄厚,當即又擴建了四個營,分別是第五、六、七、八步兵營……沒錯,只有步兵營,沒有騎兵營。不是沒有馬匹,更不是沒有騎兵裝備,而是沒有合格的兵源。這一點,很令狄烈及各騎兵營指揮使感到無奈。

  當四個新兵營在平定城的大校場上展開如火如荼的訓練之時,已經血誓加入天樞城行政班子的趙宋宗室子弟,正紛紛奔赴各軍、縣、鄉、裡,以宗室之尊,擔任各級吏目及裡正、戶長和耆長(專司“逐捕盜賊”)。

  其實這些宗室子弟,在汴京之時,要麼靠祖蔭混個諸殿班直,要麼在太學就讀,要麼在吏、禮兩部,擔任無足輕重的小官吏,基本沒有一個能混到實職差遣的。但是在天樞城的分配之下,每個人都有了一個幹實事的職位。雖然頭銜很小,基本上就是縣一級的押司、錄事、手分、貼司等等小吏。州一級的孔目官、勾押官、開拆官、押司官,糧料官這些多半輪不到他們,但每個人都幹得很踏實。因為狄烈派遣他們奔赴各自崗位時說得很清楚:“我以天樞城主之名,在這裡撂下一句話——絕不打壓任何一個真心為天樞城做事的人!做得好,該升職的升職;做不好,該擼下的就擼下。能者上,庸者下!就是那麼簡單!”

  就在天樞城勢力嶄露頭角、蓬勃發展之時,秋意蕭瑟的建炎元年的九月悄然過去。平靜了大半年之久的中原大地,開始進入一段風雲激蕩、金戈鐵馬的歲月!

  從這一刻開始,靖康之後,胡風漢魂,即將再一次進行決死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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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3-4-1 17:07
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四十七章 攤 牌


  原平定軍治所平定城都監衙門,如今的天樞城軍政中心,大堂之上,軍政雙方要員濟濟一堂,專注地聆聽保密局第一、二情報司(原情報組升格為司)的最新情報總匯神植師全方閱讀。首先,就是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時至今日,想必在座諸君都已經知曉,五月間,原大宋康王、安國、安武軍節度使、河北兵馬大元帥,皇九子趙君構者,已于南京應天府即位稱帝,改元建炎。目前,建炎朝收束原大宋中原潰散軍兵,組建禦營司。其兵力佈署大致如下:原河北兵馬副元帥宗澤為東京留守,團結留守司四萬余人馬守衛黃河防線;王淵為禦營司都統制,團結禦營司五萬余人守衛淮河防線,以保障兩淮路和兩浙路的軍需補給能從汴河漕運至開封;原知同州唐重接替原陝西宣撫使范致虛為京兆府知府、永興軍路經略制置使,守衛關中。”
  
  當天樞城右都丞、第二情報司司長張角,剛剛將這一爆炸性消息公佈時,大堂之下,頓時群情jī動,議論紛紛。不過,那些jī動議論的,多是中、低級官員及宗室子弟。像陳規、張角、侯方鏡這樣的高級文官及趙栩、趙偲、趙供、趙儆、趙忠這樣的高級幕僚(由於這些王候身份敏感,既不能不用,又不可重用,所以,一律安排幕僚之職系糜),還有一眾高級武官,都已事先知曉。因此~,一個個面沉如水。一言不發。
  
  是的,對於這些高層來說,這絕不是一個利好消息。那些王候們就不用說了,自古皇家最無情。你康王趙九登基了,那麼比他更有資格問鼎大寶的濟王趙七怎麼辦?毫無疑問,如果趙栩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應天府的皇宮之前,等待他的必定是一個悲慘結局。最好的結果,就是幽禁終生。而像趙偲、趙梃、趙供、趙儆這些王公候伯們。也會很自然地被劃歸于濟王一黨,政治生命徹底終結。所以,下面身份低微的宗室子弟可以投向建炎朝,唯獨像他們這樣的皇族大佬卻偏偏不行。
  
  陳規、張角、侯方鏡等人,則是早已看出他們的這位天樞城主,絕非甘居人下之輩。在他們看來,以天樞城的實力。能不能與建炎朝分庭抗禮不好說。但在這兩河無主之地,割據一方。成諸候之霸業。當無問題。對於天樞城稱霸,張角與候方鏡都是很熱切的。唯有陳規委宛勸說狄烈豎立起濟王這面大旗,這樣,無論在大義上還是名份上,天樞城與天誅軍,都可以名正言順地成為朝廷正規軍。這樣,對於以後收復失地。聚攏人心都有很大的好處。
  
  陳規此人忠心于宋的確是不假,但並不表示他就一定會選擇建炎朝。從皇權嫡長制而言。趙栩比趙構更有資格身登大寶,而且又有淵聖皇后為倚憑。可以說。如果在兩河冇一帶建立一個北朝,絕對比康王所建的南朝更名正言順。而以天誅軍的戰鬥力而言,若能有雄師數萬,擊敗金國亦非不可能之事。屆時蕩滌胡虜,迎還二帝,則天下歸心,南北合一……而他陳規,也將彪柄青史……
  
  可惜,陳規的好夢被狄烈擊碎了一半。狄烈拒絕迎立濟王,理由是,一旦打出了這張帝王牌,與建炎朝之間就再無圜轉之地,必將是建炎朝的生死大敵——沒錯,趙構可以與金國議和割地,可以向金國稱臣納貢,但絕對不可能與立趙栩為帝的天樞城勢力妥協。相反,從此天樞城會成為建炎朝的眼中釘、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後快。到那時,建炎朝的第一等大敵就不再是金國,而是天樞城。屆時由不得天樞城選擇,雙方非得死掐到剩下一個為止。這樣搞豈非便宜了金國?而且還陷入了戰略上兩線作戰的被動。
  
  “這是親者痛,仇者快的悲催結局,你認為我會採納嗎?”這是狄烈最後的答覆。中國人自古以來最擅長的就是內鬥,狄烈絕不想在自己立足未穩,實力不足,而且又有金國這樣的大敵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情況下,過早地陷入內鬥的漩渦當中。
  
  陳規無奈,雖然他不願相信這樣的結果,但熟讀史書的右都監大人也是知道,自古帝王家鬥最是沒道理好講。狄烈的假設的確存在著可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一旦當真出現這樣的情形,他陳規就是千古罪人。所以,他只得老老實實悶頭做事,指望著天樞城做大做強,真正擊敗金國,迎還二帝,一雪千古奇恥。等到驅逐韃虜之後,這天下是誰坐莊,那時再看實力人心吧。反正不管怎麼說,總是漢家的天下就成。


  
  狄烈不立濟王,不想陷入內鬥固然是重要原因,但那只是表面說得出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當曹操。這話怎麼說呢?曹操當初迎還獻帝,固然是可以挾天子以令諸候,佔據了大義制高點,可是同時也等於是縛住了自己的野望。結果他雖然位極人臣,賜九錫、假節鋮、進魏王、劍履上殿,只差一步就是天下之主……但就是這一步,他邁不過去,無論朝廷內外,都是阻力重重。正應了那句老話“請神容易送神難。”把一個皇子推上神位容易,但當人家已成神之後,再想拉人家下來,可就難嘍……結果曹操終其一生也只是魏王,而篡位大業,也只能交給下一代來完成……
  
  狄烈可不想成為老曹的翻版,而且,身為一個現代人,他也不能容忍自己的頭頂上有一個皇帝。給自己造成制肘不說,光是跪拜就不可接受了……宋朝還算不錯,沒有後世辮子朝的三拜九叩奴才禮。重臣見皇帝,只要不是在正式重要場合,多數行平身禮。當然,有些重要場合還是要跪拜的……話說狄烈從降臨到這個時代開始。還沒跪拜過任何人。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文臣的心思如此,武將呢?
  
  狄烈手下的武將,絕大部分出身草莽,少數是前朝的低級軍士或軍官。這些人,絕對不會反對改朝換代。之前覺得天樞城兵強馬壯,又有皇室在手正大光明全方閱讀。可謂占盡天下之先,成龍有望,沒成想突然冒出一個建炎朝來。這可是一個佔據著江南半壁江山與大義名份的王朝,儘管官兵的戰鬥力與金軍相距甚遠,但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收拾起來怕是不比金軍更好對付……這也使得天誅軍的武將們難免鬱悶。
  
  因此,從皇室到文臣到武將。沒一個有好臉色的。
  
  這時,堂下的宗室子弟與官吏紛紛建議。應上書建炎朝。與之聯合,或者歸附。
  
  狄烈等他們議論得差不多,意見基本統一之後,方才平靜地道:“諸君的意見,歸納起來無非就是兩個,一是聯合,二是歸附。首先我要說。聯合是異想天開!建炎朝是什麼?我們天樞城是什麼?如今我們兵不過萬,地不過一軍州。你們覺得夠格嗎?或許諸君對我天樞城充滿自信,嗯。我也很自信,覺得實力不會比建炎朝差。但是,別人會相信嗎?換做是你們,會相信嗎?”
  
  狄烈說到這裡,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聲音越發jī昂:“再有,有人說冇要歸附……在座諸君多是知史之人,我想請諸君想想三國時期,赤壁大戰前夕,周公瑾對孫仲謀說的那番話。兗兗諸公皆可降曹,唯君不可降曹。這句話也可套用到眼下這般情形……”
  
  狄烈沒有詳細多說,只是意味深長地朝趙栩等宗室方向看了一眼。
  
  趙栩如果不是深深忌憚此人,早已跳起來罵人了——明明是你自個想自立,不欲寄人籬下,卻把這個叵測之心禍水東引,簡直豈有此理……
  
  那些宗室子弟與官吏,做實事不一定行,但對這種以古喻今的彎彎道道,卻是門兒清。此時無不臉色大變,惶恐不安地偷看那位臉色白一陣青一陣的濟王,再不敢言語。而趙栩卻是有苦說不出,說實話,在這件事上,他確確實實是沒法洗脫的。皇家的事情,還有誰比他更清楚。想當初,淵聖登位,三皇兄鄆王趙楷倚仗父皇恩寵,心生妄念,意欲逼宮,結果被殿帥何灌所阻,功敗垂成。三皇兄就此被幽禁府中,昔日的風流神采、雄姿英發,盡付東流。這樣的情形,千萬不要出現在自己身上才好……想到可怕處,趙栩不禁jī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坐在趙栩身旁的趙偲、趙供、趙儆等王公,均是相顧歎息搖頭,作聲不得。趙偲更是不時打量不遠處,那神色自若的天樞城主,越發感覺此人絕非一武夫。輕輕一番話,就將矛頭引向濟王,同時令下邊人人閉口不敢多言,這般心計幾乎不亞於他們這樣的官場人精,端是可怕。
  
  這時,只聽張角拍拍掌,吸引諸人注意後,沉聲道:“說完了建炎朝的消息,現在,再說說金國方面的消息。”


  
  堂上宗室子弟與官吏們一聽張角之語,不禁心頭一顫:是了,又是秋高馬肥之時,去歲正是這個時候,金軍二度南下,攻略兩河,亡我大宋。如今建炎朝初立,莫非……
  
  果然,張角第一句話就與建炎朝有關:“根據我軍多名情報人員收集到的消息,七月間,原金軍東路軍右副元帥完顏宗望身死。接替他職務的,是金酋阿骨打的第三子完顏宗輔。隨後,金國以建炎朝逼死其所立的偽楚帝張邦昌為由,盡起燕山、雲中、上京、東京、遼東、遼西、平州、長春八路精卒,約十三萬人馬,隸于諸忒母,再度入侵兩河,矛頭直指建炎朝的行在應天府……”
  
  這個消息頓時令堂下炸開了鍋:好不容易天開眼死掉一個敵酋,結果又來一個、又是兩河、又是十余萬如狼似虎的凶卒……雖然金軍主要是沖著建炎朝去的,但對這兩河要地,估計也不會放過。而天樞城,距離兩河實在太近……想到此處,不少人臉上都露出驚恐之色。更有人由張邦昌的悲涼結局,想到建炎朝對有意染指皇權之人的狠辣手段,不禁悚然而驚,腦海裡連想都不敢再想什麼聯合歸附之事了。
  
  張角隨後的話果然印證了眾人的擔心:“此次金軍南侵,主要目標雖不在我,但是,也不要以為我軍就可以置身事外——完顏阿古全軍覆沒,欒城軍器一夜被劫,這個消息,真定府的耶律鐸一定知道。之所以沒有輕舉妄動,不僅僅是懾于我軍戰力,更主要是因為兵力不足所致。而如今,金軍主力南下,真定為必經之道。相信耶律鐸一定會請調大軍,進犯我天樞城——我天誅軍與金軍之間,必有一戰!”
  
  狄烈目光一掃,這一次,堂下諸人再沒有悄聲議論,人人都是臉色沉重,心有戚戚焉。
  
  張角大致將目前的形勢解說完畢,下面,就是狄烈的總動員了。
  
  狄烈慢慢從椅子上站起,走下臺階,踱步堂下,環顧諸人,神色平靜道:“諸君,當前形勢的確非常嚴峻,我們將會面臨天樞城成立以來,最大、最嚴酷的考驗。但是,諸君也不必太過擔憂。我是個軍人,就從軍力上給諸君分解一下——金軍出動十幾萬人馬,聽上去是挺可怕,但實際情況如何呢?我與參謀部及軍方諸將作了分析。首先,金國需要分出一部分軍隊留守本國,防備國內的異族,同時警戒與高麗,西夏,蒙古的邊境,因此能夠投入兩河戰場的不會超過十萬。而這不足十萬的兵馬,又要分出河東、河北東路及河北西路三路。其中,河北西路是金軍主力,這支主力大軍的目標,是汴京!這才是金軍的戰略目標,而我天樞城,不過是次之又次的小目標而已。因此,參謀部估計,金軍投入太行的總兵力,不會超過三萬;而直接針對我天樞城的敵軍,不會超過兩萬。”
  
  兩萬!這個數字比起剛才的十三萬,實實在在可以令人松一口氣。這不,狄烈剛作完分析,堂下就是一片悄然地吐氣聲——但縱然人人吐氣微聲,卻架不住上百人同時籲氣,那氣流之聲,還是十分地響亮刺耳……
  
  狄烈眉頭微皺倏展,深深地將目光投注在這些人的身上:“我想,諸君都不應該忘記一件事——你們都是劫後餘生的倖存者,從某種意義上說,大家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但這並不表示,你們就不會再遭受第二次劫難,再死上一回!眼下大敵當前,諸君當齊心協力,共禦外侮,切不可心存僥倖之念。今日我有一言贈予諸君——天樞城存,則諸君存;天樞城亡,則諸君亡!何去何從,三思慎行!”
  
  平定會議結束之後,統一思想的天樞城,開始全力動員,厲兵秣馬,迎來新一輪的抗金高潮......(未完待續)
e010203 發表於 2013-4-1 17:08
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四十八 遭遇(上)

十月初,河北西路,相州城十裡外的洹水河畔,一支數百人的騾馬商隊正在補充休憩。

此時兩河一帶,因金軍大規模入侵,早已是商旅絕道,鄉民逃散。這樣一支規模不小的商隊,出現在金軍所控制的重鎮相州城外,著實顯得有些突兀。難不成這支商隊有什麼倚仗,竟不懼金兵殺人劫貸?

張榮的倚仗就是手中的五十多斤重的鐵杵,這杆七尺長,兒臂粗的重型兵器為純鋼鍛造,前端三尺長的杵頭有六個棱面,寒氣森森。掄圓了砸過去,無論是金銀銅鐵還是皮革骨頭,都只有一個下場,稀爛!

此時,張榮手上正抓著一塊破布,蘸著被天波營人馬攪動得半渾不清的河水,細細擦洗鐵杵棱面上的皮毛碎肉與白粘粘的腦漿……

九月十二從天樞城出發,這支三百人的偽裝商隊為了避免麻煩,基本上避開大道,專走小路。只是在亂世當中,沒有一塊地界是太平的,大道固然會有金兵巡邏盤查,小路也少不了一股股的剪徑毛賊。你不想找麻煩,麻煩自會找你。

張榮等人以前也是吃這碗飯的,將心比心,只要對方不過份,接濟點錢糧沒問題,但若是貪得無厭……一百二十名精銳悍卒,都不用動槍,人手一把手刀加旁牌,一個簡單的刀盾陣,就足以埋葬大多數剪徑強徒。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剪徑強梁都是不堪一擊之輩。在天波營剛剛離開太行山。進入趙州地界不久,就被近來興起的、聲勢甚猛的贊皇五馬山義軍的一支前哨人馬攔截。對方大約有五百人,裝備簡陋,兩三匹瘦馬、幾十把破刀、甲具不足十副,剩下的全是簡陋的槍棒,連弓箭旁牌都沒有。這樣一支所謂義軍,除了人多,基本上沒什麼優勢。嗯。也不是全無優勢,至少他們的戰意很旺盛。一見到百輛大車,人人眼睛發綠,嗷嗷著就往前沖。

面對著這樣的烏合之眾,張榮甚至懶得親自動手,只是與龍旭一起,安撫那些沒經過大陣仗的工匠。而賈虎、孟威與燕七郎等人,則指揮著一個加強都。排成一個簡單的刀盾火槍方陣。在敵軍進入六十步距離時。僅僅一輪連射,就將五馬山的這支前哨隊徹底擊潰。

以那幾名騎著瘦馬的頭目帶頭,數百人驚恐叫著“妖法!邪術!”,潮水般後退、逃跑、崩潰……

戰鬥順利得令人無語,把那群沒見過什麼戰鬥的工匠們看得目瞪口呆,繼而興奮不已:原來他們的軍隊這般厲害,他們製造的武器如此犀利……但張榮與龍旭卻相顧嘆惜:這就是近來聲勢正隆的一支義軍的戰力?如果所有的義軍都是這樣的水準。怎麼跟金虜鬥?

經過這段小插曲,張榮、賈虎、孟威、龍旭及燕七郎等天波營頭目一致認為。只有在被天誅軍收編、整訓、裝備的情況下,這些義軍才會有前途。否則。以這些人目前的狀態,真正對上金軍,只有送死的份。此時的梁山兄弟們,更是歸心似箭,狠不得插翅飛回梁山濼,儘快將自家幾百名留守的兄弟,早日訓練成軍,打出一片新天地……

天波營一行,避大道,抄小徑,一路打打毛賊,敲敲金兵巡哨,刷刷經驗值……走走停停,足足行了近二十日,方來到這相州地界。

從河北西路的真定至京東西路的鄆州,最方便的路線,應該是從磁州的邯鄲折向大名府,然後東渡黃河,從陽穀縣入鄆州,正常來說是無須經相州的。但是張榮等考慮到從大名府過渡,河流眾多,小河水就不說了,光是黃河分岔的支流就有三、四條之多。以他們這一行數百人眾,加上百輛大車,這樣頻繁渡河,絕對是一件不明智之舉。況且,大名府如今尚在宋軍手中,這些貪官兵痞,見到金兵逃得比兔子還快;見到商賈,下手比金虜還狠。大名距離梁山太近,實在不想與官軍起衝突,影響練兵計畫,還是能避則避的好。

所以,商議的結果是,走相州,至安利軍的黃河渡口,聯繫幾條大船,人貨放舟北上,從博州經運河入東平湖,直達梁山濼。這條路線看似繞了一點遠道,但勝在方便快捷,而且相對安全。



於是派出賈虎與燕七郎率二十名精兵,攜帶武器與數日乾糧,輕裝先行,為大部隊探道及聯繫舟船事宜。

張榮、孟威、龍旭等押著大部隊與輜重,一路慢行南下。不過在進入磁州之後,明顯感覺氣氛開始緊張起來,連金兵的巡邏隊都增加了許多。結果從磁州到相州,不過百里路程,已遇到了五茬金軍巡哨,其中有兩茬是漢簽軍,拿了點財貨打發了。還有三茬是阿裡喜,貪心不足,連人帶貨都想要。結果,什麼都沒拿走,還留下了一堆東西——人頭!

就在剛才,張榮還親手敲碎了三個阿裡喜的腦袋,然後,就用這渾濁的洹水,清洗骯髒的血污。

嗯,洹水,很熟悉的一條河。半年之前,自己帶著一群梁山兄弟,就是潛伏在這條河中,一擊斃殺敵酋固新。並且,結識了那個奇男子……從此,改變了自己及所有梁山兄弟的命運。這半年多來,跟隨著他轉戰河西太行,所做所為,不枉為亂世男兒行徑……

“指揮使,有情況!”

張榮正因前塵往事,感概嗟歎之時,耳邊傳來巡哨士兵的示警。

張榮長身而起,飛快而嫺熟地發出一連串指令:“孟四,將大車首尾相連,結環形陣;非戰鬥人員安居陣中,火槍兵隱于車後;其餘士兵,暗藏利器,擋在車前。聽本指揮使號令行事。”

這一路之上,類似的突發情況出現過不下十餘次。張榮對這一整套防禦流程,已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百步之外,一個小土坡上,龍旭正負手而立,直盯住西南方向揚起半空的煙塵。張榮扛著鐵杵,快步奔上土坡,手搭涼棚看了一會。道:“從揚起的塵高與濃淡來看,來者不下百人,都是步卒;而且煙塵的起落較有規律,應該是一支經過訓練的軍隊。這相州的地面上,經過一定訓練的軍隊,除了金軍便再無其他。看情形,咱們要做好惡戰一場的準備了。但願賈老虎他們能儘快找到足夠的船隻……”

“老規矩。我先去交涉,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手。但一旦動手。就務必全殲,不可放跑一個!”龍旭整理一下外罩的長衫,再正了正東坡巾,負手施施然地走下坡,迎將上去。

在天波營這支偽裝的商隊中,無論是牛高馬大的張榮,形似門神的賈虎。抑或是一臉精悍的孟威,都全沒個商人的樣。反似保鏢長隨之流。只有真正有過從商經歷的儒商龍旭,才似足一支大商隊的商頭。因此。但遇巡兵,多是由他前往打交道。

煙塵激揚,踏步轟隆,一支宋軍裝束的軍隊出現在眼前。從人數上看,也就是一都左右,均為步兵;隊後有五名騎著戰馬的將佐,看樣子是這支軍隊的押隊官。

這支宋軍人人衣甲沾血,刀槍殘破,滿面征塵,行止之間,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想不到在這金軍控制的地界,竟會見到一支宋軍,張榮與龍旭等人均感驚訝不已。

當這支宋軍與龍旭越來越接近之後,隊後的一員將佐突然一揮手,百餘軍兵立即變走為跑,繞過龍旭,直奔後面的車隊而去。

龍旭眉心一跳,剛要張口,卻見那員將佐縱馬而前,揮手虛空抽出一鞭。啪!淩厲的脆響發自龍旭頭頂,將他的東坡巾都震歪了。

“你們是何人?為何出現在此?”那名留著兩撇小鬍子,一雙三角眼閃著凶光的將佐厲聲喝問。

龍旭揮揮衣袖,驅散撲面而來的灰塵,再舉手扶正頭冠,從容答道:“回將爺的話,小人是淮西的商賈,據聞兩河殘破,物資奇缺。所謂商人如水,商機如窪,何處物資短缺,自然就流向何處,因此……”

“因此你就與金虜做交易?”小鬍子將佐一手握緊馬鞭,一手按在腰刀柄上。

“非是與金虜做生意,而是與飽受離亂之苦的百姓互市互易。這些百姓雖是在金虜治下,卻也是我大宋子民不是?總不能眼睜睜看他們陷入缺衣少食的慘境而不顧吧?”龍旭仿佛沒感覺到小鬍子將佐的殺意,依舊侃侃而談。

“哼,你倒是會說話。本統領也不去理會你與何人做交易,車上的東西不管是什麼,留下一半,你們可以離去……”


就在這時,宋軍那邊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吉統領,是米糧!好多的米糧!”

卻是那一都宋軍包圍了車隊,然後用刀子隨意捅破車上的布袋,結果白花花的粟米便流了出來。這一下不得了,這支宋軍一下亂套了,一窩蜂圍上前,一手抓緊刀槍,一手抓起地上的生米便往嘴裡塞……

張榮、孟威等人幾次忍不住要出手,但眼見這一支宋軍出現得實在蹊蹺,也不知後面還有沒有大隊人馬,不到萬不得已,不敢輕舉妄動。而且,看到這些士卒餓得那個慘狀,也實在是有些下不了手……

那名叫吉統領的小鬍子將佐聞言驚喜抬頭:“你們看清楚了,這些車輛裡裝的當真全是米糧?”

“不知道,但真的很多……”

“所有車輛留下,你們走人!”吉統領斷然改口,陰森森的眼睛緊盯住龍旭,拇指壓下刀鞘口的卡簧,只待聽到半個不字,就拔刀斬人。

龍旭面色如常,心下去是暗暗一歎,握住了藏在衣袖裡處於擊發狀態的鷹嘴銃……

吉統領說話的聲音很大,數十步外的張榮等人也聽得一清二楚。還能說什麼,人家擺明瞭要通吃,說不得,只好硬幹了。

就在這一觸即發的當口,遠處蹄聲陣陣,竟有十餘騎人馬疾馳而來。一見這劍拔弩張的場面,為首一員騎將遠遠就舉臂高呼:“吉統領,切莫動手!”

吉統領揚了揚眉頭,按刀歸鞘,撥馬迎了上去:“岳大哥……呃,嶽統制……”

那嶽統制年約二十五、六,個頭不高,但身材壯碩,五官硬朗,下巴留著一圈短髭,雙目棱棱生威。不過左眼瞼有點下垂,這使得雙眼看起來一大一小。他身披有些殘破的魚鱗甲,鞍前的得勝鉤上掛著一杆丈二大鐵槍,鞍後是一張巨弓。

“怎麼回事,這些人……”

“嶽統制,是這麼回事……”吉統領將龍旭等人的“來歷”述說了一遍,著重提到了車輛上裝載著大批米糧。

米糧!那嶽統制黑亮的濃眉不禁跳了一下,目光轉向龍旭,上下打量一圈,執鞭的雙手一抱拳:“這位先生請了。”

龍旭不動聲色地握住袖裡的鷹嘴銃,含首致意:“不敢,將軍請了。”

“本將是河北招撫司張招撫麾下,武經郎、中軍統制、岳飛嶽鵬舉。”

如果是狄烈在現場,只怕要跳起來。可惜,無論是張榮還是龍旭,都沒聽說過這麼一號人物,自然不會有特別反應。只不過……中軍統制?這個軍職可是不小,意味著此人可節制一軍,約三千兵馬,只是,怎麼才這麼點人?而且,一軍之統制,怎麼會出現在金軍的地界上……

岳飛大概也看出了龍旭眼裡的疑惑,長歎一聲,把近段時間黃河兩岸的風雲激變一一道來。

建炎元年九月,河北招撫司都統制王彥率岳飛、白安民、桑仲、霍明等十一將共七千人北渡黃河,一戰收復新鄉。但隨後遭近萬金軍圍攻,因寡不敵眾,率部眾突圍至共城西山,結寨拒敵。

岳飛此時正當盛年,銳意十足,自然不肯縮在寨子裡頭等金軍來攻,遂自行率領他的班底——被他招降過來的流寇吉倩等三百餘人,主動出擊,尋機打擊金軍。前後數十戰,身披十餘創,三百多人打到最後只剩下百餘人。雖然也取得不小的戰果,但是,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了——軍隊斷糧了。

沒糧了怎麼辦?當然是向上頭要。但嶽飛剛風塵僕僕趕回共城西山軍寨,“糧”字剛出口,就遭到王彥麾下眾將一致聲討。認為他不遵將令,擅自出擊,損兵折將,糧秣食盡,乃是咎由自取,還想要糧?一個字——沒門!哦,是兩個字……

結果雙方激辯之下,差點翻臉動手。最後,王彥不得不親自出面,置酒招待,坦言自己也缺糧,實在勻不出多少給他。隨後又招錢糧官來帶嶽飛親自去看糧秣庫存。的確,王彥自個也很吃緊。

嶽飛無奈之下,率領殘兵,從金軍包圍網中覷機透出。打定主意,趁磁、相兩州的金軍主力盡出,對兩州城外各條要道控制力削弱之際,奔突百里,直撲湯陰,看看能不能到自己的家鄉弄點補充。

於是,此北彼南,雙方就在這洹水河畔遭遇了。

聽完嶽飛的述說,張榮與龍旭等人恍悟,難怪一路南下,金兵巡邏激增,實則是外緊內松,用來嚇唬那些不安定份子。這也從另一方面解釋了,為什麼他們在收拾了金兵的巡邏隊後,沒有遭到敵軍後續部隊的報復。

“本將之所以將事情始末悉數道來,只是想得到先生援助,不知先生……”岳飛眼神誠懇地望著龍旭,充滿祈盼之意。

龍旭扭頭,與張榮、孟威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轉頭漠然道:“如果我們不答應呢?”

“混蛋!找死!”吉倩刷地一下將腰刀拔出,刀光一閃,照龍旭頸側斬下——。
e010203 發表於 2013-4-1 17:09
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四十九章 遭 遇 (下)




    龍旭藏在袖子裡的手掌一翻,鷹嘴銃驟然亮出。但就在這一瞬間,斜刺裡彈出一支大鐵槍,錚地一聲架住腰刀。然後槍桿微震,將腰刀彈得脫手出飛數丈遠,斜斜插在黃土地上。

    這邊驟然生變,那些正搶吃的宋兵慌裡慌張將粟米使勁咽下,顧不得乾澀嗆咳,抓起手中的刀槍就要動手……

    “都住手!無令,不得擅自攻擊,違令者,斬!”嶽飛及時出手,用大鐵槍震飛吉倩的腰刀之後,狠狠瞪他一眼,呵止了士卒的異動。看著手下那群像餓鬼投胎一樣,饑不擇食的士卒,嶽飛鼻子一酸,咬咬牙,扭頭對龍旭道:“我等是朝廷的軍兵,不是強盜,絕不會幹出那等強行擄掠的勾當……我軍中還有些軍資,大概有十七、八貫左右,你看能賣得多少米糧……”

    龍旭飛快將鷹嘴銃又藏回袖中,面無表情道:“稍待,我要與家將們商量一下。”

    張榮、孟威與龍旭三人低聲商議了一下,眼下情形很明顯,這些宋兵都是餓瘋了的,不給糧的話就只有打。打!三人不怕,在這樣近的距離之下,突然襲擊,基本上可以一槍一個,轉眼間就能解決戰鬥。但是……

    “這些軍兵都是實打實與金虜浴血奮戰的好漢子,俺下不了手……”孟威老老實實道。

    “既然如此……”張榮與龍旭點點頭,達成了共識。

    張榮掮著鐵杵施施然上前道:“這位……嶽統制是吧,你是條好漢,手下這些軍兵也都是好漢。俺們敬重的就是敢殺金虜的好漢子。所以,俺們可以送你們十車米糧,每車五石。共五十石,足夠這你們這百來號人吃上一個月的……”

    嶽飛大喜過望。將大槍往得勝鉤上一掛,雙手抱拳:“多謝……”

    “且慢謝!俺還有一個條件。”

    “哦,壯士請講。力所能及之處,本將無不應允。”

    “俺是跑江湖的,錢財米糧什麼的倒是好說,要的就是個面子。但是,將軍手下的這位吉統領……”張榮單手執鐵杵向臉色鐵青的吉倩一指,“他實在是太傷兄弟面子了!就這麼樣將米糧交給你們,俺以後還怎麼在東家那裡混飯吃?怎麼在兄弟們面前抬頭……”

    “少說廢話,你這廝想要如何?”吉倩惱怒地打斷張榮的話。

    “很簡單——接俺一杵!接得下。十車米糧歸你;接不下。東西照樣給你!再奉送三貫湯藥費!”張榮將鐵杵重重往地上一頓,杵尾入地半尺,整個地皮為之一顫。

    “你這廝……”吉倩臉色脹成豬肝色,他也是綠林出身,當然知道面子的重要。他也很想拔刀與這大漢大戰一場。將對方斬于刀下。只是……吉倩好歹也曾是幾百賊寇的頭目,頭腦與眼光還是有一點的。這大漢身手怎麼樣且不說,光是那手上粗大沉重的鐵傢伙,就不是自家手中七、八斤重的手刀所能頂得住的。所謂一力降十會,真打起來,只怕一個照面就能連人帶刀把自己打飛嘍!

    嶽飛是何等樣人,一眼就看出這使鐵杵的大漢絕不是吉倩所能對付得了的。真要動手的話,對方許諾的三貫錢根本不必買湯藥,直接買棺材得了。

    嶽飛想到此。從得勝勾上摘下大鐵槍,驅馬上前,攔在二人中間,緊盯張榮道:“吉統領乃岳某下屬兼兄弟,兄弟有難,俺這個當大哥的不能不出頭。就讓岳某替兄弟接下好漢這一杵。如何?”

    張榮看看嶽飛,再看看他那柄份量與自個的鐵仟有得一拼的丈二大鐵槍,不禁興起躍躍欲試之意。在天樞城,能夠當他的對手的,只有楊再興與何元慶,董先也勉強算得上一個,此外基本沒對手——呃,軍主嘛……那是個妖孽般的存在,不用計算在內……難得碰到一個有可能與自己放對的人,也好,反正本意只是敲打一下對方,讓對方明白,自己這批人,不是當真怕了他們,而是敬重他們的殺敵行為。換人也好,免得失手打死那個什麼統領,節外生枝。

    張榮拔起鐵杵,喝道:“好!你來!”

    嶽飛卻偏身下馬,將戰馬趕過一邊:“俺若是騎在馬上,借著馬勢衝擊,那是占好漢的便宜。還是以步戰對步戰公平。”由於是以私人身份與張榮單挑,嶽飛不再自稱“本將”,以示此戰不涉及軍伍之事,無論勝敗都不會追究張榮等人的責任。

    張榮倒沒想得那麼細,但對嶽飛舍騎就步,不肯占半點便宜,心下也甚為感佩。當然,個人感觀是一回事,真動起手來,他也不會有半點留情。

    雙方相距十步,張榮渾身肌肉怒賁,鐵杵斜舉向後,晃動不定,隨時可砸可掃;岳飛單手執槍前三分之一處,槍桿傾斜,槍鐏柱地,身體微躬,猶如一張繃緊的大弓,而隱於身後的大槍,則似一支隨時可離弦疾射的利矢。

    兩人這麼一交手,宋卒也顧不得搶食,手持刀槍將二人圍在中心。而天波營的士兵卻不為所動,或者說,他們對張榮有信心。戰士們在孟威的示意下,不動聲色退到車陣後,架好火槍,分配好各自的目標。

    天波營戰士的異動,也被吉倩與部分宋兵看在眼裡,不過沒人會認為這些手持古怪短棒的傢伙,會有什麼威脅,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投注在圈子中心的兩名對峙者身上,等待著一場龍爭虎鬥。

    張榮一直在蓄勢,呼吸不斷加深加重,每吞吐一口氣,渾身的氣場都在暴漲。當這股氣勢漲到極致時,張榮動了,十步距離,飛踏而過——鐵杵挾著一股強烈的勁風,以泰山壓頂之勢,直擊嶽飛天靈蓋。

    這一式上段擊看似簡單,卻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威烈之氣。淩厲無匹。鐵杵未至,那強大的勁氣便激得嶽飛鐵盔頂上的纓絡獵獵而動。如同被五級大風勁吹一般。

    在戰圈外觀戰的吉倩,這一瞬間臉色都白了。倒不是完全為嶽飛擔心,而是由此人這一擊之威,聯想到适才若非岳大哥替自己出頭,場上的對手換做是自己的話,決計是個被爆頭的下場……那麼,岳大哥又如何呢?

    岳飛根本沒有傻站在那裡硬接對手一擊的意思,無論是單打獨鬥,還是大軍對壘,岳飛崇尚的。總是進攻、進攻、再進攻!

    因此。當張榮氣勢蓄足,揮杵而擊時,嶽飛的繃勁也在同時漲到頂點——可以說,這時如果張榮不出擊,嶽飛也一樣會出先出手。

    身繃如弓。臂張如弦,大槍如箭,去勢如風。

    錚!火星四濺,金鐵撞擊之聲,如巨錘擊鐘,震盪鼓膜,憾人氣血。

    圍觀的宋卒,大半駭然色變,兵器失手墜地。慌不迭去捂耳朵……

    岳飛沉身紮馬,單臂外展,槍桿如蛇般從掌心滑動標射而出,原本執槍前端三分之一處,變成握住槍桿尾端,槍尖正刺中張榮兩手間鐵杵中段。

    如果說張榮其勢如暴熊出擊。嶽飛這一槍,則正好戳在“熊”最柔軟的鼻子上;如果說張榮七尺巨杵鞭砸之勢如大蟒盤纏,則嶽飛這一刺,正好紮在“蟒”的七寸之處。

    巨杵倏震斜砸,從嶽飛鼻尖前三寸處掃掠而過。嘭!砸在其腳旁半尺處,久旱堅硬的地面被硬生生砸出一個陷坑來……

    洹水之畔,除了河面獵獵秋風呼嘯,以及騾馬噴鼻之聲,數百人的場面,竟然悄無聲息。

    張榮沉著臉,緩緩收回手中鐵杵,低頭看了一眼鐵杵中段——竟然出現一個明顯的凹陷。

    嶽飛的大槍也已收縮,依然保持手執槍桿前端三分之一處的姿勢,目光朝槍尖一落——那棱形的尖銳,已被撞成一截平頭……

    “你贏了!”張榮鐵杵上肩,面色恢復正常,大手一揮:“給軍爺們十車糧,再加上十頭騾馬。”

    “多謝!”嶽飛握槍抱拳,“請教好漢高姓大名?”

    “梁山張榮!”

    嶽飛怔了怔,若有所思:“據聞京東西有位張大郎,名號響亮,素有勇力,聚嘯梁山,莫不是……”

    “俺就是張大郎。”

    嶽飛大喜過望,再次鄭重見禮。看看壯如雄獅般的張榮,再瞧瞧他車陣後那井然有序的隊伍,誠摯地道:“如今兩河崩壞,京畿危怡,官家有明旨,但有抗金衛國、拒匪保家者,朝廷不吝封賞。壯士勇武過人,手下又有精壯兒郎,何苦做些保鏢護院的小氣勾當?不如隨本將前往汴京,投向宗帥。用一身本事,博取個富貴功名,封妻蔭子,豈不好過嘯聚山林,英雄終老而無用武之地?”

    張榮咧了咧嘴,城主還真是有先見之名,這還沒到地頭呢,建炎朝的將官就來拉攏了。想也不奇怪,自己有人有武器,還有大量物資。一旦收編,直接就形成戰鬥力,連兵甲糧餉都省了,到哪找那麼好的事?現在撞到眼前,誰會放過?這也就是嚴以律己的嶽飛了,若是換成別的宋將,只怕非得硬幹,人貨全搶不可。當然,若真有人想這麼幹,除了留下屍體,不會得到別的。

    說實在的,張榮與嶽飛一場交手下來,頗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意。若是沒有碰上狄烈,又加入引以為豪的天誅軍,張榮或許還真會意動。只是如今……自己所發的誓言猶在耳,又豈會為他人區區幾句言語所動?當下只道自己一幫兄弟自在慣了,受不得官府約束,委婉相拒。

    岳飛惋惜之餘,只得再三叮囑,他日若改變心意,可來聯繫他云云。

    嶽飛這一趟相州之行,雖然過家門而不入,卻不算白來,收穫了五十石米糧及十匹騾馬,足夠他們這百餘人的隊伍吃上旬月了。

    吉倩眼饞饞地看著剩下的八十余車堆得高高的物資,心下不舍。只是這幫人確實不好惹,而且自家大哥一向軍令嚴明,若再有異動的話,只怕自己要倒楣,權衡再三,只得悻悻離去。

    看著喜動顏色的士卒,吉倩卻是怎樣都高興不起來,悶悶不樂地問嶽飛:“岳大哥,如今咱們雖然解決了糧餉問題,可是,下一步該怎麼辦?朝廷剛剛下旨,已撤去河北招撫司張公之職,咱們這一下可就成了無主之軍了……”

    嶽飛沉重地歎息著,悒然不樂。

    吉倩憤憤道:“這趙官家也真是,河北招撫司剛成立多久,就給撤銷了;那班朝中的奸臣,連張公這般人物都容不下……”

    “慎言!”岳飛狠狠瞪吉倩一眼,“不得妄議朝政,更不可忤逆非君!否則,休怪哥哥俺不容情!”

    吉倩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最後憤憤然道:“那如今咱們該怎麼辦?再殺回共城西山,與王都統制合兵一處麼?”

    “不可!”嶽飛不假思索否決了,目光眺望東南,眼睛漸漸發亮,“咱們去東京!”

    “東京?”

    “對,投奔東京留守宗老大人,與東京留守司的數萬兄弟們合兵一處,就在這黃河兩岸,與金虜決一死戰!”

    主意已定,嶽飛心胸豁然開朗,長嘯一聲,快馬加鞭奔東南而去。在他的身後,是一支絕處逢生後,勃勃生機的隊伍……

    張榮站在土坡上,目送這一支百戰殘軍遠去後,回頭朝諸人一揮手:“趕緊作好準備,套好車馬上路。免得等會又跑來一支抗金官兵,索要物資。他娘的,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

    黃昏時分,天波營全部從洹水上游一座新修木橋上渡過河。行出不到三裡,就碰到了賈虎、燕七郎率領的先遣隊中的一名聯絡隊員。

    那名聯絡隊員向張榮行了個軍禮,喜形於色道:“報告指揮使,賈副指揮使命令伍長王鎧回報,已聯繫好八條輕舟,足夠將全部物資人員全部裝船啟運。”

    “好!賈老虎的手腳就是快當,幹得不壞!”張榮放聲大笑,回頭對一眾梁山兄弟、天波營士兵及眾工匠欣然道,“兄弟們,加快腳步。咱們,就要上船回家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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