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狙擊南宋 作者:寇十五郎 (已完結)

 
e010203 2013-2-4 01:50: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1 203327
e010203 發表於 2013-2-6 13:07
狙擊南宋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章 第一次奈何關之戰(下)


    新的月季來臨,1號第一百章,很對稱。還有幾天過年了,到時更新可能會有一點不穩定,但是請兄弟們放心,時間很短,過完年就好!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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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兵器時代作戰的軍隊,由於需要面對面的撕殺,需要足夠的體力、勇氣、毅力與士氣。所以軍隊的損失不能太大,損失一大,至少後面三項就危險了。正常的情況下,損耗不能超兩成。也就是說,兩成的損失是條紅線,超過這條紅線,部隊就有可能崩潰。

    當然,這也要看是什麼樣的軍隊。以金軍而言,如果不擊殺半數以上,或者是在精神上擊垮他們,這樣一支幾乎沒有敗績的軍隊,是不會有崩潰這種事的。而如果是宋軍呢?那就要看是誰領軍了,若是主將死戰,宋軍可以承受三成到四成的戰損。如果是守城戰,這個比例還會上升。但若是主將還沒開打就腳底抹油的話,宋軍有可能一個都沒戰死就崩潰了。

    而戰場上崩潰的結果就是,主將活命,小兵卒子玩完。在這一點上,北宋末年兩度征遼之役,就很“完美”地詮釋了這一點。

    那麼做為一支名符其實的烏合之眾,太行五寨聯軍的戰損率,要達到幾成才會崩潰呢?其實對一支東拼西湊的雜兵而言,並不需要殺死多少賊兵。只要打掉其先頭部隊的那股悍勇之氣,就足以引發多米諾骨牌的效應。

    黑崖山寨的八百賊兵,是此次五寨聯軍的中堅;而那五十名披堅執銳的甲士,則是這八百賊兵中最為敢戰的悍不畏死之士。若非如此,在這比狠比凶比不要命的土匪窩裡,他們又怎會得到最好的盾、最堅的甲、最利的刀?可以說,這五十名甲士。就是五寨聯軍中精銳中的精銳;是四百余名前鋒軍中最鋒利的矛頭,他們的戰力,可以比擬普通賊兵二百。甚至三百以上。

    而現在,這支鋒利的矛頭折斷了!

    對於這支僅有四百餘人的賊兵來說,這支可以一敵五的精銳甲士的覆滅。其戰損率已經超過了七成。這樣一個資料實在太可怕了,可怕到……整個前鋒軍瞬間崩盤的程度。

    許青全身的血液幾乎全沖聚到了兩隻眼球中,他揮舞著手刀,聲嘶力竭地嚎叫:“不能退,不能退啊!那是我們黑崖山寨最精銳的勇士,是我們黑崖山寨最後的元氣……五十條漢子啊!就這麼沒了……”

    許青身旁六名護衛死死抱住他,聲淚俱下:“三頭領,退吧,不能再沖了……敵人使的是妖法,咱們連一道牆都沖不過去。還怎麼打?快走吧,後面四個寨子的人都快跑光啦……”

    “不!我決不退兵,我要再沖一次!誰也不能跑,給我截住那些混帳……”許青狠勁一上來,竟將六名護衛甩飛了一半——真看不出這廝的瘦身板有恁大的勁道。不愧為“瘦虎”。

    那些被摔飛出去的護衛連滾帶爬回來,再度抱按住許青……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當口。砰!一聲悶響,許青那握刀的右手臂,倏地血花飛濺,一個牛眼大的血窟窿出現在肱二頭肌的位置,鮮血突突地向外冒。

    狄烈遺憾地將手裡的火槍扔還給一旁的學員——他原本瞄準許青胸膛的。在這樣大約六十多步不到七十步的距離。射穿披著皮甲的許青基本上沒問題。只可惜,滑膛槍的精准度的確令人蛋疼,加之許青正與手下護衛們較勁,身軀扭來扭去的。結果這一槍,就打在了手臂上。

    “好……好強悍的‘掌心雷’……”許青手刀墜地,臉色灰敗,劇烈的痛楚令他牙齦都咬出血來。最終,他還是扛不住這種可怕的“空腔效應”,生生痛暈過去。

    許青重傷昏迷,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最終引發了前鋒軍的徹底崩盤。

    在這樣狹窄的山道上演一場大潰敗,後果是相當可怕的。不說因擁堵而發生的踐踏慘事,光是你擠我推的,最外側的賊兵紛紛被擠落山崖。短短一千米的山道,一路上不斷有賊兵像下餃子一樣,一個接一個掉下去。最終撿得一條命回到營寨的賊兵,不到二百人。

    四百余人的前鋒軍,從出發、開戰到潰敗,前後不到一個時辰,真正戰鬥的時間最多一炷香,其餘時間全用在了跑路上。正、副指揮,一死一傷,全軍折損過半。殺敵……貌似沒有,戰損對比:0:200+。

    前鋒軍,完敗!

    焦文通懵了。是的,有那麼半刻鐘,他的腦袋被攪亂得像一鍋稀粥,兩耳嗡嗡作響,什麼也聽不到,就看見許青的護衛嘴巴一張一合。

    焦文通是積年老匪了,生平打過的大大小小戰鬥,不下三、四十仗,前胸後背都是疤痕。最慘的一次,只剩半條命,手下就剩十幾名弟兄。就是這麼難,他也硬生生挺過來了,終於熬成了太行山四大寇之一。而支撐他擠身四大寇行列的最重要後盾,就在於他手上有二百多名擁有制式兵器、皮甲及旁牌的兇悍士兵。這在眾多手持自製的劣質槍尖、刀片甚至削尖木棍的太行群盜中,堪稱強大的存在。

    但是,悲催的是,欒城城外一戰,焦文通的二百精銳被打掉了一半,手下四虎將死了一雙。此次十寨聯合,攻打天平寨。為得到最大利益,也為了震懾其餘各寨小弟,焦文通一咬牙,留一半精銳守寨,另一半拉出來示威。

    焦文通第一戰就派出了最強兵力,打的主意就是雷公打豆腐。一戰定功。用強大的戰力昭示各寨小弟及太行諸寨:別看咱黑崖山寨傷了元氣,但底子還在,實力猶存。

    但是,殘酷的現實結結實實搧了焦文通一記響亮的耳光!

    五十名寨子裡最精壯、最能打的小夥啊!還有那些皮甲、刀槍、旁牌……這些東西有錢都沒處買去,就這麼一會功夫,全沒了?這還不算,大潰敗還造成了手下三、四十人失足墜崖。更有二十多人被踐踏而死。上山時二百精兵,連門都沒摸到,就折了一多半……這一下子。黑崖山寨是真正的掉底子了。

    焦文通正精神恍惚著,營帳外突然沖進一名親隨,大聲叫喚著什麼。焦文通的魂魄還沒返回。什麼聲音都接收不到,但視力卻是正常。只見同處一帳的其餘各寨寨首及手下大小頭目,一個個臉色大變,火燒屁股一樣跳起來。然後蜂擁而出。

    焦文通用力捶打了一下腦袋,漸漸地感覺到了一點聲音,隨即怒喝道:“他們跑什麼?”

    那親隨哭喪著臉道:“天平寨的人,殺下山來了……”

    “什麼?他們還敢出來?好大的膽子!來得好!他們縮在烏龜殼裡,老子還拿他們沒法,現在他們伸出頭來了,那是自己找死!”焦文通一下抓起身旁那把大號的環首大刀。大吼道,“小的們,快操傢伙,給兄弟們報仇的時候到了。千萬別讓那些小寨子搶了先……”

    親隨這下連哭都哭不出了:“大當家,那些各寨寨首們不是操傢伙跟天平寨打。而是……跑路啊……”

    “怎麼可能?”焦文通差點沒跳起來,一陣風似地沖出營帳。隨後,他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場景:

    五寨聯軍,一千多號人,如同沒頭蒼蠅一樣,狼奔豕突。四散而逃。那些驢子騾馬成了搶手貨,為了搶到這些可以快速跑路的代步工具,之前還在稱兄道弟的各寨賊徒,頓時拔刀相向,翻臉不認人。

    這片用於駐寨紮營的草坪雖然還算寬敞,但地勢卻有點陡,跑得急的話,很容易摔倒,刹不住勁就會一路滾到山坡底下。雖然不是什麼懸崖,但一路磕磕碰碰地摔著跟頭下來,不死也得去半條命。而眼下,正有無數個滾地葫蘆,碾著一路黃塵,以驚人的速度直墜坡底……

    這慘痛的一幕太相似了——就像是那日在欒城南門之外,被那夢魘般的鐵騎無情而血腥地沖蕩一般……那一日的情形與眼下何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那會兒還有還有呼嘯而來的鐵騎、彎刀與箭矢……眼下呢?什麼都沒有,就潰亂成這個樣子?

    焦文通徹底爆怒了,他劈手抓過一個剛想從身邊跑過的賊兵,唾沫噴了對方一臉:“為什麼要跑?我們還有一千多人,還有足夠的兵器,充足的糧食,連箭矢都沒有射出一支,甚至連那座關城都沒有近距離看過一眼……你們就可恥地跑了!為什麼!”

    那賊兵駭得臉青唇白,半天說不出話來。

    焦文通大刀一揮,血光沖天,一顆六陽魁首滾落在地,灼熱粘稠的腥臊鮮血噴了他一身。但焦文通渾不在意,他的眼珠子與鮮血同色,胡鬚根根倒豎。隨後再次揪過一名逃兵,吼出了相同的問題:“為什麼要跑?”

    那賊兵連連叩頭,涕淚俱下:“大當家饒命!俺是你老手下的兵啊!不到萬不得已,俺怎麼會逃……實在是……這仗沒法打啊!”

    就在這時,那名親隨向前一指,聲音苦澀的道:“大當家,你看前面,他們來了……你看這仗還能打麼?”

    焦文通抬頭,他看到了……

    山道的拐彎處,出現一群身穿步人重甲的士兵,手持長斧棹刀,恍如移動的鐵牆般,沉默而堅定地壓了過來。這批重甲兵不過百餘人,但那整齊的步伐,肅殺的氣勢,恍若千軍萬馬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而在這些重甲兵所排成的方陣間隙,是一群手持步兵旁牌、披著半身甲的槍兵;再後邊,則是一排排手執角弓與制式大弩,同樣著半身甲的弓弩兵。

    此時這些弓弩兵,正不要錢似地將一支支精製地箭矢密雨般射來。所有來不及逃跑的,在箭雨射程打擊範圍內的賊兵,一一慘叫栽倒。濃稠的鮮血,迅速染赤了小半個山坡。

    焦文通張大著嘴巴,半天合不攏……這、這還是一支土匪嗎?全盛時期的大宋禁軍也不過如此吧?不帶這麼欺負人的……他終於明白了……的確,這樣的仗還怎麼打?

    “傳令……撤吧……”焦文通痛苦地閉上眼,終於下達了全軍撤退的命令——儘管在這個時候,這樣的命令多少有些馬後炮的味道……

    在這支重甲步兵與硬弓強弩手方陣的後面,三名指揮官:第二步兵營指揮使關忠勇,第四步兵營指揮使張立,副指揮使釋智和。三人一齊停下腳步,摘下頭盔,同時下達了自由出擊的命令——這個時候,打順了的部隊,已經不需要他們指揮了。直接將指揮權下放到各都頭、隊正手裡就好,這樣可以更為靈活有效地剿滅潰敵。

    看著那滿山遍野、狼奔豕突的五寨聯軍。關忠勇感概不已:“想不到,如此懸殊的兵力對抗,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寨主的火槍加堡壘的打法,堪稱絕妙。”

    張立有些失神地看著手中的一石五鬥強弓,輕輕一歎:“當日寨主以神槍破我利箭,我便知此火器兇猛。今日親眼見之,果然……假以時日,此利器必將取代弓弩,亦將改變千古不移的沙場爭戰模式,進而影響天下大勢……”

    釋智和低低宣了聲佛號:“除惡便是行善,以霹靂手段,行菩薩心腸。天降神人,創此神器,更可早日蕩盡人間妖孽,還我朗朗乾坤……阿彌陀佛!”

    關忠勇與張立互看一眼,一齊搖頭。這哪是和尚?殺氣比他們還重……

    當焦文通的東部五寨聯軍一潰百里時,劉澤率領的南部五寨聯軍,已經趕了整整兩天的路,在距離天平寨尚有一天路程之時,聽聞敗訊,當即停止進軍。在反復確認消息準確無誤後,立即以比來時速度快一倍的行軍速度,引軍飛退數十裡,然後打哪來再回哪去,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聲勢浩大的十寨圍城,就以這樣一個戲劇化的、令人瞠目結舌的結果,慘澹收場。

    此役,焦文通的東部五寨聯軍,損兵折將超過了八百人,糧馬輜重盡失。如果不是附近的大、小石嶺寨勒褲腰帶,把種子都貢獻了出來,只怕其餘三寨一路餓殍地回到自家寨子時,已剩不下幾個人了。

    為了紀念這場規模不大,但對天平寨意義非凡的防守反擊戰的巨大勝利。狄烈正式下令,將葦澤關改名為奈何關。這關名包含著兩個意思:一是任何敵人面對如此堅堡要塞,除了碰得頭破血流,結果都將無可奈何;二是諧意指黃泉路上的奈何橋。一過奈何橋,生死不由己。那麼一至奈何關呢?這生死,同樣由不得人啊!

    建炎元年八月五日,第一次奈何關之戰,結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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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3-2-6 13:07
狙擊南宋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零一章 強軍初成 (上)



    八月初六,卯時二刻,晴旱多日的太行山中部,黑雲滾滾,電閃雷鳴,一場釀醞已久的傾盆大雨,傾泄了足足一個時辰。

    舉目所見,到處都是白花花的一片,田野草甸俱成澤國。遠近的一條條奔騰翻湧的瀑布,更是有如黃河壺口一般,飛流直下,聲勢驚人。而老天仿佛也不想看到遍地血腥一般,將昨日那一戰,殘留的血污沖刷得乾乾淨淨,如同一切從未發生。

    天平寨的大校場上,五千新軍,齊刷刷地佇立在瓢潑大雨之中。最前面的是教導營四百二十八名學員,然後是四個步兵營;再後面,是四個騎兵營;殿后的,是輜重營。

    五千人,排成十個方隊,全身披掛,手持武器。唯有弓弩兵,無法在這樣大的雨勢之下攜帶弓箭,即便如此,弓弩兵身上除了半身甲之外,仍然裝備著手刀及臂盾等近戰武器。連向來被各**隊視為“不入夥人”的輜重兵,也是同樣的裝備。如此奢華與富足,若是讓太行群寇看了,該是怎樣的情何以堪?

    在雨中列隊,之前訓練時,五千新軍都有過這樣的經歷。但是如此狂風暴雨,雷電交加的情形下列隊,卻是頭一遭。

    大雨如注,淋得殿后的輜重兵一個個縮頭縮腦;而騎兵們則不斷安撫著燥動的戰馬;步兵要好一些,雖然隊形被大雨敲得有點變形。但至少大方陣還能保持基本完整。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教導營。從他們出現在大校場那一刻開始,那一具具如標槍般的身體,就沒有半分動搖過。就像是驚濤駭浪中的礁石,沉默、冰冷、仿佛是沒有生命的石雕。

    看到這樣一支軍隊,不要說是識貨的楊奮、關忠勇、方洪、張立、釋智和等人,就算是在大校場兩側的屋簷下。遠遠觀望的陳規、劉二平等一幫文吏,也不禁悚然而驚。如此軍紀嚴明、令行禁止的軍隊,哪裡像是一支山寨土軍?恐怕只有在大宋開國之初。那支隨著太祖討平天下的精兵悍卒,方才堪可比擬了。

    點將臺上的狄烈,同樣是無遮無擋。昂然而立。豆大的雨點不斷敲打在凱夫拉頭盔頂上,然後彙聚成水簾,垂掛在頭盔邊緣。雨隨風勢,劈頭蓋臉地抽打著那張堅毅的面龐,一條條水線,順著頭盔系帶緊緊勒住下巴,一串串滴落……

    狄烈頭盔下雙目熠熠生輝,向台下那一排排筆挺如槍的身影慢慢逡巡,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從眼前掠過:楊再興、張榮、何元慶、高亮、賈虎、孟威、燕七郎……這些經歷了血與火考驗的戰士,面對著這天地之威。依然顯得那樣的沉靜、從容,甚至是無動於衷。看來自己兩個月的心血沒白費,總算是有點強軍的樣子了。

    狄烈一個人的能力畢竟是有限的,兩個月,他只能訓練出一支幾百人的合格軍隊。但是。這就夠了。教導營是什麼?那就是培養士官的速成學校。狄烈只要將這幾百粒種子,抛灑到五千新兵中,以強帶弱,以新替舊。假以時日,他將會得到五千名合格的軍人。

    這就是狄烈的建軍思路,他不是指望一兩個勇將。幹將來扛大鼎,而是依靠一大批默默無聞,雖然沒有強悍的個人武力與過人的才智,但卻經過近代軍隊肓成方式,而催生出來的基層骨幹。有了這樣一群做為種子的士官,播灑入五千新軍當中,不斷生根發芽、開花散葉。假以時日,就能打造出一支以榮耀、服從、忠誠、犧牲為宗旨的具有極強的可複製性的燎原之軍。

    沒錯,便如野草般不起眼,卻可輕易成燎原之勢。而這四百二十八人,便是狄烈親手播下的火種。

    而現在,狄烈就要將這些火種投入到那片森林般的五千新軍中去。

    “學員趙能,訓練考評:優;此戰斃敵五人;總成績:優。現予以結業。任命為第一步兵營第一都都頭。趙能,上臺接槍!”

    風雨如晦,一個二十多歲,面容剛硬,頜下一圈硬髭的青年人應聲而出。挺著標杆一樣筆直的身體,鏗鏘有力地甩動手臂,踢著無懈可擊地正步,在嘩嘩四濺地水聲中,雄邁地走上點將台。他先是肅然向狄烈行了個叩胸禮,然後鄭重接過狄烈親手遞來的,用防雨油布緊緊包裹的火槍。

    狄烈朝這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但因為留著鬍子,看上去稍顯老相的士官點點頭,道:“你行的這個軍禮,知道有什麼含義嗎?”

    趙能不假思索回答道:“以拳擊胸,胸下為心,拳拳之心,是為忠誠。”

    “很好,你手裡拿著這支火槍,可以輕易消滅任何一個強大的敵人。那麼你告訴我,你為何而開槍?”

    “為了守護軍主,守護天平寨,守護我們的家園。我趙能,會將槍口對準任何一個敢於挑釁的敵人。”趙能如金屬般鏗鏘響亮的聲音,穿透雨幕,遠遠蕩開。

    在屋簷下負手觀望的陳規倒抽一口涼氣。他知道,“軍主”指的就是狄烈,這是狄烈要求手下將士在戰時對自己的專用稱呼。這個狄烈,他竟然用這樣的手段反復灌輸到軍士們的腦袋裡,以至於形成了條件反射,完全沒經過半點思考與遲疑。這個狄烈,他究竟意欲何為?難不成,還想……

    這時,陳規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清淡的聲音:“看來咱們的這位寨主的心很大啊……”

    不必回頭,光聽這個閑閑的聲音,陳規就知道說話的人是誰。他眉頭微揚,意有所指的道:“子銳兄,莫非也是有了不甘雌伏之心?”

    身邊出現一人,正是張角張子銳,但見他微微一笑,道:“元則兄,僅僅只是用兩個月的時間,便訓練出這樣一支軍容士氣如此雄壯的軍隊,便是當年曾打造了西軍最強之種家軍的大種與小種,都不可能做得到啊!如此雄兵,雖然目下只有數百,但假以時日,不難上千過萬……這樣的強軍,便是與那縱橫天下的金軍鐵騎相較,也不遑多讓。安知事不可為乎?”

    陳規皺眉道:“我在勤王路上之時,曾聽聞康王避亂于河北,被宗澤與汪伯彥兩位大人推為勤王諸軍之首,又被淵聖親旨封為河北馬步諸軍大元帥……眼下金虜北退,只留下區區一個如跳樑小丑般的偽楚……此時正是我輩挺身而出,蕩滌宵小,收拾舊山河之際。康王殿下年少英銳,想來必有一番作為。子銳兄素有大才,卻不思覷機離去,尋得康王殿下一展抱負,反而對這區區一座小山寨動了心思麼?”

    張角嘆惜搖頭:“早在一個月前,不獨是我一人,幾乎所有逃過一劫的官員士子都是想要走的。只是此地的地形著實險要,只需將葦澤關……嗯,好像已被那位軍主改名為奈何關了。好罷,只需將此關東、南兩道城門一堵。此寨數萬人,便是插翅也難飛。不過……也幸好沒走,當日我等上山之時,何曾會想到,這位寨主……嗯,據說也是一位殿下。咱們何曾想到,這位殿下會有如此才幹,不但訓練出五千精銳,更以此新建之軍,輕輕鬆松,不到一個時辰,就將數千賊兵殺得丟盔棄甲,鎩羽而逃?”

    陳規不以為然:“子銳兄也說了,那只是賊兵,一幫烏合之眾而已……”

    張角大搖其頭:“不然,天平寨前後只出動了不過數百人,就擊殺賊兵過半,而且自身不損一兵一卒。如此戰績,莫說是大宋土軍、廂軍,便是禁軍也無此能耐啊!嗯,若是西軍……西軍雖強,以少擊多,殺敵數百而毫髮無損,也是不能。或許,金虜可以……”

    陳規無言以對。他與張角二人,一為宋朝舊官,一為宋國士子,是天平寨內地位較高,有一定代表性的人物。也是由此,他們才有機會瞭解到這是一場戰力多麼懸殊的戰鬥。那些賊兵戰力再是不堪,可卻被數百天平寨軍如石擊卵般輕易砸成齏粉。這樣的戰績,確實過於嚇人……

    實際上,陳規還真小瞧了這些太行山賊。這些人中有相當部分是積年老匪,更不乏亡命之徒。論排兵佈陣,他們跟宋軍沒法比,但就膽氣血勇而言,不要說是土軍、廂軍,就是禁軍也都是拍馬都趕不上。可以說,大宋昔日的正規官軍中,除了已經覆滅的西軍,一般的官兵,打這樣的山地戰,還真不一定幹得過這些山賊。

    這時,張角眯著眼睛,透過雨簾看了半天,忽然低聲道:“元則兄可曾注意到,那個趙能手上握著的灰色油布包裹的棒形器物?聽說,便是此物將數千賊兵打得潰不成軍,而本寨不傷一人。”

    一說到這個,陳規也是一臉驚奇:“這我也是聽說了,據說是叫‘火槍’,可噴射煙、火、雷、鉛子等奪命懾魂之物。只是,有道是‘子不語怪、力、亂、神’,如此神怪近乎妖巫之事,多半是誇大其詞,未必可信。不過……將各種火作爆炸之物塞入一管孔之中,點火噴射襲人……這倒是個好法子……”

    張角挽袖伸臂於雨中,悠然道:“有如此強軍,如此利器,又有著諸多人力物力。我倒是很想看一看,咱們的這位殿下,能走到哪一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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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3-2-6 13:08
狙擊南宋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零二章 強軍初成 (下)



    雨勢越發大了,而大校場的點將臺上,教導營的結業授槍儀式依然在繼續。

    各營的都頭已任命完畢,各隊的隊正任命,也已到尾聲。

    風雨之中,狄烈的聲音依然是那樣的清晰明朗:“……學員燕七郎,練考評:良;此戰斃敵三人;總成績:良。現予以結業,任命為第一步兵營第四都乙隊隊正。燕七郎,上臺接槍。”

    燕七郎大聲應到,然後以筆直如松的軍姿,踏著水花大步上臺。行禮,接槍。

    狄烈呡得緊緊的嘴唇倏地一動,發問:“學員燕七郎,我記得你在訓練懸崖跳水一項中,多次未能通過,甚至一度要被淘汰出局。現在你來告訴我,你最終克服內心的恐懼,戰勝自我,是因為什麼?”

    燕七郎,這個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身體有些偏瘦的少年。執槍於胸,身體繃得直直的,一任大雨澆面,目光直視前方,聲音高亢有力:“回稟總教官,為了榮耀,軍人的榮耀!”

    “俺的三哥是一名額頭刺字的大頭兵,他是在五年前,大宋征遼之役時,死在昔日遼國契丹狗的鐵蹄之下。他為國而死,但他什麼都沒得到。沒有撫恤、沒有蔭恩、沒有安家費用、甚至連屍骨都沒有留下來……他是一個軍人,他像一個戰士一樣,英勇戰死於沙場。但他沒有得到任何應有的榮耀,就像一條狗。無聲無息,毫無價值……”

    “而現在,在天平寨,俺成為了一名真正的軍人。俺無須刺字,有五畝軍田、有三餐米肉、有精良甲器。俺不用見官下跪、不用上繳田稅。俺在任何時候,都可以將腰板挺直如杆。這一切,都是因為俺成為了一名軍人。是軍主手下精銳一員,俺決不會玷污這個榮耀。就像夜校裡,女先生們所說的那樣‘人世間。除死無大事’。俺死都不怕,又何懼高崖……”

    這一次,不獨是陳規。連張角都倒抽了一口氣。他們甚至看到了許多圍觀的宗室舊官中敏感之人,臉上流露出惱怒、驚訝、慚愧及沉默等各種不同的表情。

    “好一個狄烈,好一座夜校……”陳規喃喃道,“這些人本是我大宋子民,他們是我大宋的農夫、商賈、軍兵、匠人……朝廷不可能面面俱到,將恩澤落實到任何一個具體的百姓身上……所以,一旦有不公之事,他們難免會有不忿、怨懟。而咱們的這位殿下,恰恰就是鑽了朝廷的這個空隙,利用一些無知庶民對朝廷的不滿。更加以放大這種情緒。並且巧妙利用了一個夜校,讓士兵們識字,同時灌輸思想——他所需要的思想。如此一來,天長日久,子民終將會對故國離心離德……此人當真是一個王子。否則焉能想出這等釜底抽薪之計……”

    張角也是苦笑:“想當初,開辦夜校,讓這些大頭兵識字念書,並請諸多女子教授之時,不知多少我輩中人暗地裡恥笑不齒。卻不曾想到,此物竟有如此大用……嘿嘿。我張某人也算是長了一回見識……”

    在這裡不得不說一下,狄烈的這個多少有點古怪的身份問題。狄烈說自己是大漢遺民、海外島國的王子,這一點得到了朱皇后的承認,並在宗室子弟及官員士子們的面前加以肯定。所以,狄烈的這個殿下的身份算是坐實了。

    但是,若是認為狄烈有了個王子的招牌,那些官員士子及普通百姓就會對他搖尾巴,一臉巴結或陪小心的樣子,哪就叫離譜了。在這些大宋官員及士子百姓眼裡,狄烈所說的這個叫“臺灣”的島國,大概就如同大宋周邊的那些小蕃國,如:真臘、渤泥、麻逸、暹羅等等一樣的存在,甚至比不上那些稍大一點的小國,像大理國、越李朝、朝鮮之類的國家。

    那個剛剛被金國滅掉的大宋,是當時世界上最富足、文明程度最高的國家。這種富足與文明,毫無疑問會吸引周邊許多蕃邦小國,以朝貢形式,仰慕天朝上國而來。

    汴京城裡頭的百姓,別的不敢說,身為首都人(想想現在的首都人民,哪怕是掃大街的,見過的國家元首還怕少了?那種氣場只怕比外省公務員還強),這些各蕃國的使者小王之類的,又怎麼會少見了?當時大宋國民的心態,就跟現在的歐美發達國家差不多,你就是阿拉伯王子來了,那也就是個有錢的劣等人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這就是大國心態,一個普通國民也敢向別國皇儲呲牙。

    無論是大宋的官員士子還是普通百姓,在他們的眼裡,一個蕃邦小國的王子,不比本國一名下縣的知縣更來得尊貴。好在狄烈還捎帶了個“大漢遺民”的尾巴,證明自家與宋人同出一源。否則只怕會被歸為那些南洋猴子一類,更不招人待見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些宗室子弟及官員士子,包括狄烈手下的文武班子一口一個“殿下”地叫著,態度恭謹並不惶恐——誰會對一個與八品知縣平級的人物惶恐呢?

    如此一來,狄烈的這個“王子”身份豈非雞肋?那就要看對什麼人了。雖然在宋民的眼裡,蕃國王子不是什麼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但對大宋官方而言,你就得要有個對等的態度。小國再小也是國,身為天朝上國,你就不能失禮。是使者,你就得給予使者的待遇;是王子,你就得給予王儲的尊重。國力大小、個人感官是一回事,但邦交之禮卻又是另一回事。換言之,哪怕你心裡再瞧不起人家國小民寡,明面上也要把人家當做一個國的儲君來對待。

    而這。就是狄烈所要的。否則,你一介白身,憑什麼在我們這些天潢貴胄、高官顯貴、高門士子面前站著說話?狄烈只是一個人而不是神,他還沒有挑戰世俗規則的能力——至少現在沒有!所以,一個平等的對話權,對他而言很重要。也正因為有了這層身份,這些宗室子弟與官員士子們。才在朱皇后的勸說下,勉強願意在他手下幹點事。好歹人家也是一個小國王子,給他辦事也不算委屈。至於人家的國已亡了。只剩一個光杆王子……這又有什麼關係?只要人家身上有那層鍍金就行了。再說了,咱們還不是一樣的亡國了?同病相憐啊,說不定會有共同語言呢……

    現在狄烈的事業正值草創伊始。有太多的事要忙,暫時騰不出手來甄別這些故宋的遺老遺少們。他目前對這些人實行的方針是穩定為先、量才施用、邊用邊看、去蕪存菁。等到實力足了、人才夠了、權力穩固了,再對這些人來一次大洗牌:忠心可用的,留下來;三心二意的,趕出去;心懷不軌的,腦袋留下來,身體扔出去。

    當然,想要做到這一步,狄烈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慢慢消化自己所獲得的豐碩戰果……

    目下。能得到狄烈真正重用的只有兩個人:陳規與張角。

    陳規這個人,在歷史上,就是一個很忠心于大宋王朝的正統儒生。他之所以對兩宋王朝忠心耿耿,除了自身的性格與儒家忠君思想的薰陶之外,還與他身處的環境密切相關。陳規雖然是山東人。但在另一個時空中的歷史,他一生中都在南方任職。從未踏足過被金人擄掠蹂躪的河北、河東與山東故土。沒有身臨其境的那種“北望王師不顧去,一行濁淚落胡塵”的深刻絕望,當然就不會對那個小朝廷產生反感以至離心。

    只不過,現在陳規的命運軌跡已經改變,那麼。他對宋室的忠心會發生改變嗎?答案,只有時間才能揭曉……

    張角此人卻又與陳規不同,從他早年任蔡府西席時,所幹的那件雷人的事,就可以看出,這個人是那種不拘泥于常理,敢想敢說敢做的人。不知是不是因為與歷史上那位唱響了漢末招魂曲的造反大家同名的緣故,這位張角也很有幾分不安分之心。他並不介意為誰出力,他看重的是,這個勢力是否有前景,是否能發揮自己的才幹……不得不說,如果狄烈沒把張角給截下來,讓他被擄至金國,他最終也很有可能在金國出仕。歷史上,被金國擄走的宋國官員們,絕大多數最後都成為了金國的漢化之後的南面官……

    故宋的官員士子們心情如眼前的大雨般,飄零紊亂,百般滋味在心頭。而點將臺上的儀式在繼續……

    “學員董先,訓練考評:中;此戰斃敵一人;總成績:中。現予以結業,任命為第二步兵營第十都甲隊第一什什長。董先,上臺接槍。”

    董先是一個大塊頭,年青而孔武有力。事實上,這個人在歷史上也頗有名氣,是一員敢打敢拼的勇將。歷史上的董先當然不是《說嶽》裡面的那個“面如鍋底,手持月牙鏟”的山大王。此人出身軍伍,為原井陘關準備將關忠勇手下的持旗手,臂力絕人。如果不是狄烈的出現,董先在不久之後,就會去投奔知河南府翟興。此刻機緣巧合來到了狄烈手下,相信將來的成就會比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更大。但這個時候的董先,多少有些不服。他一絲不苟地敬禮、接槍之後,大聲說道:“報告總教官,學員董先,有一事不明,可否請教?”

    狄烈瞳孔微微一縮,有趣,是個有膽量的傢伙。隨即乾脆俐落地蹦出一個字:“說!”

    “昨日之戰,俺只殺敵一人,那是俺運氣不好,俺認了;但是,俺的訓練成績,絕對不比燕七郎差,甚至還超過他……為什麼考評卻只得了個‘中’?”

    狄烈沒說話,只是向後招招手,站在點將台一角的衛士,迅速撐開油紙傘,將一遝材料送過來。狄烈翻到其中一張,看了一會,點點頭,揮手讓衛士退下。

    狄烈迎上那一雙毫無畏懼的眼神,沉聲道:“學員董先,你說得沒錯,你的訓練成績,的確很好,幾乎全部是優。單就這一點而言,全營四百二十八人,你可名列前十以內。”

    此言一出,下面的學員們眼光頓時變了,變得熱切而羡慕。而董先的的胸膛更挺了,兩聲厚厚的胸大肌,在雨水浸漬的單薄衣衫下,更顯鼓脹雄壯。

    “但是……”狄烈面無表情,聲音如古井無波,“你的文化課考評為差,在全營四百二十八人中,你名列倒數前十!你一下就將你的總成績拉到了‘良’。更要緊的是,你是所有學員中,頂撞上官次數最多的人!嗯,在教導營中,你的直屬上官是孟威,好像你們還打了一架,孟威被你揍得不輕……學員董先,《步兵操練條例手冊》第一條是什麼?”

    董先雙腳一併,不假思索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大聲再說一遍!”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連雨水都被那氣勢震散。

    “軍人,只要服從命令。不管對錯,不能質疑。你做到了嗎?”

    “報告總教官,沒有!”

    “你對自己的訓練考評為‘中’,還有什麼意見?”

    “報告總教官,沒有!”

    “歸隊!”

    “是!”董先大踏步下臺,臉上無悲無喜,有如機械。

    “……學員張銳,訓練考評:中;此戰斃敵一人;總成績:中。現予以結業,任命為第四步兵營第十八都乙隊第五什什長。張銳,上臺接槍。”

    張銳,人如其名,是一名年輕英銳的精壯漢子。當他上臺接槍的時候,狄烈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指斷去了一截。這時狄烈似乎想起在一次教導營訓練全副武裝急行軍時,有一個學員不慎被毒蛇咬了手指,結果他直接用刀子將手指切掉,匆匆包紮後,繼續跟隨大部隊上路。而由於此次受傷所累,再加上其後數日因傷口感染,引發高燒,嚴重影響了這名學員的訓練成績。助教楊再興曾頗為惋惜地對狄烈提到過,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意外,這名學員完全能達到優,最少也是個良……

    “學員張銳,當日你中蛇毒之後,如果停下休息,將毒素擠出,再細心上藥,未必不能保住手指。那麼你告訴我,為何當日要斷然斬指?”

    “報告,總教官說過,在戰鬥之中,絕不可以被大部隊甩下。掉隊的士兵,是最容易被吃掉的士兵。而且,《條例》有規定,掉隊逾期二十四個時辰不歸者,視為逃兵。我絕不想掉隊,更不想當逃兵。身為軍人,當勇於犧牲,此身尚且不恤,又何惜區區一指?”

    “說得好!”狄烈振臂高聲道,“我天平寨新軍的軍人宗旨,就是榮耀、服從、忠誠、犧牲。只要你們做到了這八個字,我狄烈在此向你們保證——終將有一天,我會帶領你們站在這個時代的最頂峰。你們,會成為天下第一強軍!”

    這高亢鏗鏘的聲音,穿透漸小的雨幕,隨著群峰間的奔卷流雲,遠遠鼓蕩開去。

    雲收雨歇,新軍已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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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3-2-6 13:08
狙擊南宋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零三章 天樞之城


    “天樞城?”

    “對,自此之後,天平寨改名天樞城。”

    議事廳大堂之上,狄烈高居正中,兩班文武分左右而坐。軍方這邊已經是坐滿了,但文吏這邊還有些空。不過比起前次又多了兩位:張角與阿術。

    沒錯,阿術現在已不必站在狄烈身後當門神了,他是保密局第一情報組長,也該有自己的一把交椅。按說保密局也屬於軍方機構,不過這個機構剛成立不久,更多的是需要情報分析,在這方面,需要大量的頭腦靈活的文吏。所以,狄烈暫時將其劃歸為文吏一班。同時,也是為人員稀少的文官班子補充點人氣。

    張角任保密局第二情報組長,由於此時中原地區的情報工作剛剛鋪開,還沒訓練好足夠的人手;而之前十寨聯軍又才吃了一記當頭悶棍,太行諸寨一時失聲。可以說,第二情報組的工作較之前輕鬆了許多。經過一段時間觀察,狄烈初步確定此人可用。所以狄烈又給張角加了點擔子,讓他兼任右都丞,也就是給陳規當副手。

    這份權力可算不小,要知道,現今整個天平寨總人口超過了三萬,不亞于大宋一個州的人口。而五千的軍力,則達到了大宋一個府的軍兵數量。至於物資糧草的總量,則越過了大宋的一路。這樣,張角這個右都丞的實權。不亞于大宋一州的州都監了,這是一個正八品的官銜,相當於宋朝的畿縣(京城同邊的衛星縣城,相當於今天北京的密雲、延慶、懷柔、順義這些衛星城)知縣。

    八品州都監,聽上去不咋地,但在宋朝這個五品就算高官的朝代,已經很牛B了。更重要的這還是一個實職差遣呢。張角中進士那麼久,也不過在權貴如過江之鯽的汴京城裡,當一個小小的國子太學正。這就是一個閉職,半點實權沒有。撫今追昔,他張角又有什麼理由。不兢兢業業地把手頭的工作做好呢?

    天樞城!這是狄烈醞釀已久的一個名字。

    最早這裡叫承天軍寨,這是宋朝的一個軍事堡壘的名字。劉鐵栓占了此地之後,當然不敢再用此名,所以改稱天平寨。現在這塊地盤歸狄烈了,如果再繼續延用天平寨這個名稱,總給人以一種難脫匪氣之感。所以,狄烈必須要給自己的這塊根據地另起一個比較大氣的名稱。

    果然,這個名稱小小地雷了陳規一把。這位文吏之首撚著他那優雅的長髯,大有深意地看了狄烈一眼,道:“天樞者。天下之樞紐也……寨主,哦,城主好氣魄。元則無異議。”

    張角也是會心一笑:“子銳附議。”

    侯方鏡更是乾脆:“城主早就該改名了。”

    耍弄文墨的文吏們都沒意見了,軍方的一幫子老大粗們當然就更不在話下了。

    自此,天平寨正式更名天樞城。狄烈也就成為了天樞城城主。以後除了後宮會稱其為“殿下”,作戰時麾下稱之為“軍主”,一般情況下,臣屬均以“城主”稱之。

    由於宋朝只有路、府、軍、州四級行政單位,沒有“城”這種行政單位。這樣就使狄烈有了很大的彈性:“城”這個概念比較模糊,可大可小。你有一州的實力。那城主就相當於知州;你有一府的實力,那城主就相當於知府;你有一路的實力,那城主就相當於宣慰使……也就是說,城主的內涵隨著自身實力上升而水漲船高,很有幾分見官大一級的意味在裡邊。這樣最大的好處是便於今後狄烈與宋金兩國高層打交道——畢竟外交上的東西還是要對等的。總不能說人家派出了個四品大員來,你還傻乎乎地自承是一個七品的知軍寨吧。

    城名定下,狄烈心情大好,大手一揮:“今個兒是十五,中秋佳節,咱們也該慶賀一下。大夥別走了,今晚我們開宴,加餐……劉司農,你那裡什麼樣的禽肉最多?多搞些來。”

    劉二平的回答令狄烈的下巴差點脫臼:“狗肉,現在狗肉最多!”

    狗肉?好東西啊!所謂“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狄烈只知道驢肉不錯,他平日多是吃這個,但沒想到卻是狗肉最多。不過天樞城內及周邊方圓很少聽到有狗叫聲,估計是劉二平把這些狗全放到較遠的地方圈養起來了。

    狄烈甚為奇怪:“為什麼是狗肉最多?現在是天下大亂,餓殍遍地,怎麼還會有那麼多的狗肉……或者說是狗?”

    劉二平想說什麼,但張了張口,看了陳規與張角一眼,最終還是為難。

    狄烈更是奇怪,這狗肉跟陳規與張角有關係嗎?這是哪跟哪啊。

    看到狄烈帶著詢問的目光轉過來,陳規無奈開口道:“城主非是宋人,所以不知,只是因為太上生肖屬犬,因此曾下過明旨,不可食犬類……”

    狄烈的下巴真的要掉地上了——這叫什麼事啊?宋徽宗趙佶這個被驢踢了腦袋的傢伙,也太霸道了吧。只是因為自己屬狗,所以就禁止天下殺狗吃狗肉……還好他不是屬老鼠,否則天下人都不敢滅鼠。這趙佶當了二十幾年的皇帝,那些家鼠、田鼠什麼的豈不是氾濫成災了?糧食減產事小,鬧出個什麼黑死病來可怎麼得了。還好趙佶他老娘晚生了幾年,真是蒼生之幸……

    這樣看來,《水滸》裡邊寫的,魯智深在五臺山出家時偷吃狗肉,還真是不可能……

    嗯,好吧,前人種樹,後人蔭涼;前人留狗,後人吃肉。即然狗多,那就吃狗肉好了。

    “開個狗肉宴。”狄烈很乾脆地下令,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劉司農,最好從那些狗裡面挑選一些精壯且有靈性及野性的,然後找幾個善於訓養的人來訓練。在這樣的深山野林、出門十裡就容易迷路的地方,有一批訓練過的狗會很有用。”

    劉二平點頭稱是,並很快叫來隨侍,令其立即去辦此事。

    也許是因為這狗肉的事,狄烈難得的關心起農事來。在晚宴的時候,他不斷詢問劉二平關於農田畜牧之事。狄烈是個城市兵,他不太懂農業這些東西。好在他是一個懂得放權的人,既然農桑這種事自己不懂,那就交給懂行的人去幹。

    劉二平別的不行,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老農夫。說起這些田間地頭上的事,若大一個天樞城,人才濟濟,卻還真沒幾個人能及得上他的。狄烈讓他當司農,還真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了。

    現在這個季節,大概還可以種秋大豆及冬小麥之類的農作物,但稻米之類的,就得等明年開春才行了。這個時候的大宋,已經有了占城稻。而狄烈弄來的糧秣中,就有大量的這種稻穀。這種從現在的越南弄來的高產稻種,在南方地帶,可一年三熟,端是了不得。雖然占城稻口感有點糙,並且發硬。但這點缺點比起它的高產來,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了。不過在乾旱少雨的北方,要種這種需水量大的水稻,還真是不容易。好在天樞城是個風水寶地,一個有幾分江南水鄉味道的水之城,這裡最不缺的,就是石頭與水……

    之後兩人又在酒酣耳熱之際聊到了畜牧。眼下天樞城是騾馬牛羊狗,樣樣都是有。騾馬運輸牛耕田,羊狗變肉腹中安,這也是一種物盡其用。

    狄烈雖然不通農事,但在養殖業上卻有自己的看法:“羊要多養綿羊,然後把羊毛剪下來,可以織成綿毛大衣……什麼?你不知道綿毛衣?噢,這個時候還沒有……不打緊,你照我說的做就好。另外,狗再多也是吃得完的,但是養狗太多也是不好,費米糧,而且時間也長了點……對了,養兔子吧!這玩意好,一生就是一窩,只吃草葉,肉卻瘋長……對,就吃它了!”

    狄烈雖然有了幾分醉意,但腦袋瓜子卻格外清晰靈活,除了舌頭有點大。而劉二平也是人醉心不醉,聽到狄烈的各種提議,兩隻小眼睛閃閃發光,狠不得馬上就放手大幹一番。

    狄烈卻還沒說完:“雞鴨也都可以養啊!這樣又可以下蛋,豐富咱們天樞城民眾的菜籃子嘛……咱們這城裡不是有數千婦女嗎?哦,有一部分被火藥組招去了?嗯,應該是要她們從事篩選火藥顆粒及彈藥定量包裝的事……噢,這軍工上的事與你無關,你沒必要知道。不過那些婦女多少還有剩下的吧,把她們組織起來,養雞養鴨,還可以養魚……對,挖魚塘養魚,這事可以幹,這裡到處都是水……”

    狄烈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多少話,不過,他最終並沒醉倒——宋朝人釀的清酒確實不錯,但也僅僅是能讓人有點上頭而已,想要放倒一個後世常喝二鍋頭的人,那火候還差點。

    新軍初成,狄烈總算稍稍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可以稍微放鬆一下了。嗯,去找找葉蝶兒——自打上太行以來,時時刻刻都有一種緊迫感,壓得他有點喘不過氣來,在思想上不敢有半點放鬆。現在槍桿子有了、行政方面理順了、農事也不用操心。也許,可以讓自己的心靈與身體都放個假……

    狄烈就這樣想著,在四名從教導營裡挑選出來的隨身侍衛的護衛下,朝那座建在杏花林裡的“杏園”走去……(未完待續。。)
本帖最後由 e010203 於 2013-2-24 00:02 編輯

e010203 發表於 2013-2-6 13:09
狙擊南宋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零四章 餘恨未了




    中秋圓月,碩大明亮,如銀盤鑲嵌在深碧的夜空。銀色的月光,透過疏影橫斜的杏枝,斑斑灑落在那條曲徑通幽的鋪滿鵝卵石的小道上。

    “杏園”,就是住著以朱皇后為首的一批昔日皇室宮中女眷的居所。

    這座園子有大小木樓二十三座,都是數百能工巧匠們花了一個多月趕建出來的。雖然談不上雕樑畫棟,精緻典雅,甚至因為趕工匆忙,有很多木柱上的樹皮都沒剝盡,但這些外形樸實,內裡寬敞的一座座木樓,高低錯落地點綴在落英繽紛的杏花林中,卻也別有一番動人景致。

    葉蝶兒也是居住在這裡,包括那一批夜校的女教員。因為她們的特殊貢獻,以及她們本身的學識,無論她們是否與皇室有關聯,即便是像葉蝶兒這樣普普通通的貢女,也是得以居住到杏園裡來。反正現在二十三座木樓都沒住滿人,而所謂的皇室尊嚴……話說這裡只不過是一座山城,可盛放不下什麼皇家尊卑之類的多餘之物。

    狄烈沿著那條幽香的小徑來到杏園門口,舉手讓四名侍衛止步,同時示意園林門前的守衛無需通報——想也知道,自己是來幽會的,讓守衛通報朱皇后,那還幽會個屁啊!

    隨後,狄烈就這麼施施然地獨自走進了杏園。

    杏園的景致,在白天的時候還是很養眼的,但在烏漆麻黑的晚上。非但不迷人,反而有點陰森。所以狄烈也沒有什麼欣賞的興致,直奔目的地而去——他知道,葉蝶兒就住在西園十二號樓。

    給二十三座樓都標上號,這是狄烈後世情結發作。實際上,這杏園就相當於後世的別墅區,給每一幢“別墅”標上號,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其實不光是這杏園。整個天樞城大大小小的民居,狄烈也全給編上了門牌號,同時每一戶及每個人都上了戶籍檔案。

    狄烈這樣做,不但有助於系統地管理整個城寨,更可以讓一部分閑得發慌的故宋官吏們有事可幹。這些既不涉及機密,又比較繁瑣的事,交給這些人幹最好不過。以免白養了一幫米蟲不算。閑極無聊搞不好還會生出事端……

    十二號樓,聽上去比較靠後。實際卻是在西首第二棟。但是當狄烈來到樓下時。卻沒有看到葉蝶兒,只看到一個與其同宿一樓的女教員。

    對於這名女教員,狄烈還是有印象的。不僅僅是因為這女孩模樣漂亮、身段窈窕,完全不遜色于葉蝶兒;也不全是由於狄烈常在巡視夜校時與其見過面;最主要的是,她是當日狄烈夜闖三王大寨時,救出的以柔福帝姬為首的二十名尚保持貞潔的宮女之一。

    狄烈轉動了一下還不算模糊的腦子,隱隱約約記得這個女孩的名字好像叫……

    那女教員乍見狄烈。一陣錯愕之下,慌忙下拜:“楊調兒見過殿下。”

    “哦。對,你叫楊調兒……怎麼只有你一個人。葉小娘子呢?”

    “她……”楊調兒臉上掠過一絲驚慌之色,咬著紅薄的嘴唇想了想,小聲回答道,“皇后娘娘有事叫她,所以……”

    “這麼晚了還會有什麼事?”狄烈拂然不悅。葉蝶兒跟自己的關係,整個杏園都是知道的,深更半夜將葉蝶兒召去,當宮女使喚……這皇后想幹嘛?

    狄烈上下打量了楊調兒一眼:“你不是宮女麼?皇后怎麼沒叫你,反而叫了葉小娘子?”

    楊調兒深深埋下螓首,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子:“奴婢不知。”

    真是掃興啊!狄烈目光發直地看著眼前那一截白嫩的誘惑。心裡拿不定主意,究竟是打道回府呢,還是乾脆改換幽會的對象……

    唔,不對!狄烈忽然打了個激靈,朱皇后這麼晚了還把葉蝶兒叫去,這事透著古怪。

    這個念頭一起,狄烈的一腔綺念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楊小娘子,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帶我去皇后居處嗎?”

    狄烈這話雖然說得很紳士,但是,楊調兒介意也好,不介意也好,她有得選擇嗎?整個天樞城三萬宋民,誰不知道這塊地盤是誰做主?現在朱皇后與公主們基本上不踏出杏園半步,除了一些直系的宗室皇親還能偶爾一見之外,絕大部分官員士子及百姓,都沒有機會謁見皇后。他們最後一次見到皇后的誥令,就是“……予誤國如此,罪孽亦深,惟日夜為二聖祈福,諸事莫煩,悉事但歸狄知寨主持可矣……”

    不得不說,朱皇后是個很有眼力見的人,當她發現狄烈的野望時,很明智地選擇了在幫助之餘,隨即退居幕後。朱皇后性情敦厚,溫宛賢淑,在這方面,連金人都頗為敬重。在一路押解北上時,無論是之前的設也馬,還是之後的宗望,都沒有對她有過非禮之舉,使她得以保持一國皇后的最後尊嚴。當然,如果不是狄烈將她及時救出,朱皇后一旦抵達上京會寧府,結果將是極為悲劇的……

    雖然朱皇后並不知道自己悲催的命運已經因狄烈而改變,但她天性沒有什麼控制欲,更沒想過要利用自己的聲望來控制這個男人。儘管有不少宗室皇親及舊官僚或多或少向她暗示過,但朱皇后卻一概不予置理。她心裡比誰都清楚,這個男人,可不是誰能控制得了的。報答並幫助他,保持雙方的相安無事,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所以,楊調兒乖乖帶著狄烈來到了位於正中九號樓的皇后居所。

    九號樓除了大一些之外,與別的木樓沒有什麼不同。在門前有兩名僕婦應門,一見到狄烈,那表情就像看到鬼一樣。

    狄烈剛踏上臺階一步。其中一名僕婦便慌裡慌張告了個罪:“殿下稍待,奴婢先去稟報娘娘……”

    “停下!”狄烈冷冷道,“我不是來找皇后的,我是來找葉小娘子的,你們誰願帶我去見葉小娘子?都不願意?看來有一件事你們沒搞清楚——這裡是杏園沒錯,但杏園卻是在天樞城裡,而我是天樞城的城主……違背城主的命令,你們知道會是什麼下場嗎?”

    狄烈現在手頭上的人命。間接的就不說了,光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就有好幾十。人宰得多了,身上自然而然就有了一股殺氣。再加上當了一陣子的首腦,那種上位者的氣勢也培養出來了。像眼下這麼樣聲色俱厲地一喝,兩名僕婦就只剩下渾身篩糠了。

    這時身後的楊調兒幽幽一歎,道:“殿下不要為難兩個下人了,奴婢知道葉家妹子在哪。就讓奴婢帶路好了。”

    狄烈霍地轉身,直盯住楊調兒那水汪汪的杏眼:“你知道。為什麼之前不說?”

    楊調兒輕聲道:“殿下不會想知道的……”

    狄烈瞳孔收縮如針。一字一頓道:“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楊調兒只輕輕說了一句:“殿下請隨奴婢來,一切就會明白。”

    九號樓裡面有正中的主樓,兩側的配樓,形成一個馬蹄鐵形,以回廊相連,中央是一個栽滿花草的院子。現在,楊調兒就帶著狄烈來到了東配樓的二樓甲字第一室。而眼前的情形。卻大出狄烈意料之外……

    在這接近子時的夜半時分,這甲字第一室門前居然別有一番熱鬧:僕婦、丫環、宮女、嬪妃甚至還有幾名郡主在場。她們莫不一臉複雜地盯著甲字第一室那緊緊關閉的兩扇門扉。臉上的表情有說不出的怪異:有悲憤、有痛惜、有淒婉、有黯然……

    這兩扇門後面有什麼?

    當狄烈出現時,大多數女人們因為神情太過專注。竟沒注意到他。狄烈面無表情,雙手伸出,按在門扉上……

    “啊——”一聲壓抑不住的淒厲叫聲傳出。同一時間,狄烈猛然推開門扉……

    屋裡的情形,令見慣了大場面,出生入死好幾回的狄烈也不禁目瞪口呆——朱皇后、柔福帝姬嬛嬛、儀福帝姬串珠、葉蝶兒俱在,還有朱慎妃……

    此時朱慎妃正躺在床上,額頭搭一塊濕包巾,秀髮散亂,汗出如津,臉色蒼白,嘴唇都快咬出血來。在床的四角,四名僕婦各執著一角幔帳,將朱慎妃四下圍住。這樣的場景,以狄烈現代人的見識,一眼就知道在幹什麼……

    屋裡所有女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過來。狄烈尷尬不已,連忙舉起雙手:“真是對不住,我不知道……好吧,我馬上出去……”

    狄烈快速退出屋子,無視屋外圍觀諸女臉上的各異表情,快步走到院子裡,沉靜地站在一株繁茂的杏樹之下,默默無語。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朱皇后幽幽的聲音傳來:“本不想讓這樣的事困擾到殿下,沒想到,還是讓殿下知道了……”

    狄烈深長地吸了一口帶著杏花芬芳的清冽空氣,淡淡道:“我上一次見到慎妃是兩個月前,那時她的腰身並無異樣……所以,你們現在是……給她墮胎!”

    “是的,這是慎妃妹妹的要求。”朱皇后幽白的臉上掠過一絲悲苦,“這是四月之內,慎妃妹妹第二次下胎……可真是苦了她……”

    狄烈的拳頭漸漸捏緊:“是金人幹的?”

    朱皇后吸了一下鼻子,木然道:“金人攻下汴京之後,恣意淫樂數月。之後俘掠數萬女子,在離開汴京北返之時,先將所有孕者,悉數下胎,以便隨軍淫辱。因此損傷元氣而致體弱氣虛,歿於半道者,數不勝數……”

    狄烈沉默了好一會,才道:“我救回的數千女子之中,還有多少是這樣的情況?”

    朱皇后心裡默數了一下,道:“不下數百。殿下,這些女子,是否要讓她們生下來……”

    狄烈牙齒磨得格格直響,過了良久,方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願生則生,願墮則墮。是想要長痛,還是短痛,讓她們自己選擇!”

    狄烈說完轉身大步向門外走去。身後傳來朱皇后細微的聲音:“我讓葉小娘子來幫忙,是因為她有一個遠房表姨是名隱婆,頗懂一些接生之術。葉小娘子也見識過一二,所以……”

    狄烈已經沒有心情聽朱皇后的解釋了,他只覺得心裡憋著一團火。操他奶奶的女真狗!竟然留下那麼多令人頭痛的手尾讓自己收失拾……這些女人已經遭受了夠多的苦難,想不到脫離苦海之後,厄運依然沒有遠離她們。她們還要面臨著第八十一難——人倫、母性、骨肉、孽種……這兩難的選擇,足以令人發瘋。

    狄烈此刻是怒火攻心,如果此時有金人出現在他眼前,他毫不懷疑,自己會一個一個親手將之撕碎!

    狄烈並不知道,即將有一批意料之外的敵人,來承受他的一腔怒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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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擊南宋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零五章 敵蹤再現




    八月十八,一個很重要的消息傳到了保密局第二情報組組長張角案頭上。張角拿起那張小紙條,再取出指定的某一編號的密碼本進行核對,並還原紙條上看上去毫無關聯的字句。

    張角一邊操作,一邊心下暗暗嘆服。這位城主大人年紀輕輕,身上卻有著一方豪強的勇烈雄邁;練兵作戰,更有過人之處。這還不算,連這樣的詭秘精細的細作技能,也這般出人意料。勇猛而不失精明,這樣的人絕不簡單,張角已經隱隱為一些不太安份的文吏同僚們擔心了,但願這些人能放聰明一點……

    密語解讀完畢,張角只看了一眼,立即振衣而起,迅速走向隔壁的議事廳。

    狄烈平時就住在議事廳後面的一個兩進的小院子裡,算是一個臨時的辦公室。這個城主辦公室人並不多,除了門外四名守衛,兩側廂房各有六至八名傳令兵與文書,以及狄烈從教導營裡挑選的四名識文斷字、頭腦靈活的學員當參謀,還有兩名照料狄烈生活起居的小婢,就再沒多餘的人了。

    一般情況下,沒有什麼大的問題,能在這個辦公室裡解決,就在這裡解決。如果碰到比較重大的事件,如上次十寨聯軍入侵的情況,就要到議事廳上,召集文武班子來合議解決了。

    現在的情況正是這樣,當狄烈看到張角臉色鄭重地將重新謄寫過的密信呈交上來之後。大略掃了一眼,也是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隨即下令:“傳令,各營指揮使及副指揮使,立即放下手頭工作,到議事廳集合。”

    奈何關建成之後,關城內東南兩門的兩座屯兵營也先後竣工。於是狄烈只在天樞城內留下後勤輜重營與新組建的第十一營——警備營,作為天樞城的警備力量。其餘四個騎兵營與四個步兵營分別配屬在奈何關東南兩門。屯駐與訓練,而教導營的訓練基地依然放在天樞城內。

    狄烈的計畫是,將教導營作為一個士官培訓的主要基地,以後騎步各營,凡是什長以上的基層軍官,必須進入教導營中接受初級與中級的培訓。合格之後,方能出任相應的職務。有這樣一群從思想到言行到戰術。完全打上他狄烈個人風格烙印的中、低級軍官。才能算是真正的、徹底的掌握住一支軍隊。

    現在,教導營首期培訓,因為第一次奈何關之戰的完勝,而提前結束。之前參加訓練的各營指揮使、副指揮使已各自回到自己的領導崗位上。完成訓練的四百二十余名學員,除留下二十餘名訓練成績優秀的作為教官來培訓下一批學員之外,其餘四百名學員,已全部歸建。

    此刻狄烈一聲令下。正在奈何關東、南軍營狠抓訓練的各營指揮使、副使,以及後勤輜重營指揮使左開及新任的副使,還有新任的警備營指揮使高亮等人。在短短一刻鐘之內,全部聚齊在議事廳。

    由於此事涉及到軍事行動,所以議事廳上幾乎全是軍方人員,文臣班子只有陳規、侯方鏡、張角與阿術四人。

    張角與阿術自不必說,保密局本來就隸屬軍方,只是暫時放到文吏班子充充場面。

    侯方鏡是財稅都監,軍事上的事情,當然少不了要錢糧,所以他也要出席。只有劉二平是司農,內政的,軍事上沒有他半點事,所以就沒讓他參與。

    陳規是天樞城右都監,相當於天樞城的大總管,在行政方面,他有很大的話語權;不過在軍事這一方面,只有一定的旁聽及發言權。但他的發言只能作為建議與參考的存在,完全無法干涉、更談不上左右軍議。而這一點,也很是令陳規鬱悶。要知道,在大宋朝廷裡,所有對內對外的軍事決議,都是由朝堂上的文官來決定的。而武將,只要帶兵打仗就好,至於打哪裡、怎麼打、出多少兵、如何行軍佈陣……這些都不關底下將軍的事。此等國之大事,但聽廟堂之上的相公閣老們廟算而決,底下的武夫軍頭們聽命行事即可。

    在大宋朝裡軍事方面起決定作用的文官,到了這天樞城裡,居然成了擺設,打仗竟然由軍頭們來決議。這令陳規鬱悶之餘也有幾分不忿,畢竟他自認為自己還是很有軍事才幹的,結果卻被排除在外……

    狄烈也承認,陳規是有一定的軍事才幹的,否則也不會發明出最早的管形火器來——當然,他現在是沒有必要做這做原始發明了。但狄烈對於一個集團勢力的軍政方面,有著自己的看法。他認為幹行政的就好好幹行政,決不可以干涉軍事。不管你有沒有這方面的才能,這是個原則問題。同樣,軍方也不可以插手行政。軍隊,要保持相對的**,決不參與政治,這是現代社會已經證明了的軍政分離。

    所以,不管陳規怎樣不甘心,只要他還坐在這個右都監的位置上,就只能夠繼續鬱悶下去。

    現在,狄烈直接將這份情報下發給軍方的各位軍頭與文吏班子。不過,只有陳規拿來看了,張角與阿術卻是知道了的。

    “什麼?金將猛安完顏阿古率五百精銳騎兵及五百名阿裡喜步卒,渡過易水,於八月初七抵達真定府?而且還連下急令,召集真定、欒城兩地金兵及新附軍兩千餘人,合計三千人馬。意有所指,動向堪憂。”

    “完顏阿古是什麼人?他手下的精銳騎兵又是怎麼一回事?”問這話的人是關忠勇,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阿術身上。

    阿術這個女真人的身份,天樞城裡的頭頭腦腦們大多心裡有譜,但下面的普通士兵與民眾並不知道,否則他的日子怕是不好過。這也是狄烈把他從輜重營調到情報組的原因,畢竟讓吃夠了金兵苦頭的士兵們聽從一個女真人的指揮,無論怎麼說都是一件很擰的事。這種事瞞得了一時,瞞不過一世。一旦到了戰場上,阿術的身份曝了光,那可就壞菜了。

    保密局的情報組就不一樣了,這是一處如同蟑螂一樣躲藏在陰暗角落的存在,除了與派出的少量等級較高的情報人員打交道之外,幾乎與外界沒有多少交集。這樣就可以最大限度地將阿術保護起來,挨過這最初的適應階段,畢竟,阿術的存在,有著他獨特的價值。

    就如此刻,當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個完顏阿古是何來頭之時,阿術卻張口道來:“我以前只是猛安固新手下的一名親衛,並不認識多少金軍高層。若是說到別寨的人物,我未必全識得,但說到這位完顏阿古,我卻偏偏知道。”

    阿術清了清嗓子,續道:“只因這完顏阿古名氣甚大,身份也頗為不同。他是右副元帥完顏宗望的親衛統領,有皇族血統,勇猛敢戰。曾經在攻取遼國上京臨潢府時,第一個殺上城頭,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敵人殺死,生啖其肉。將守城遼兵,驚駭得手足發軟。最終一舉破城……”

    “我道是個什麼東西,原來不過是個有幾分氣力、生食人肉的生蕃而已。”賈虎嗤之以鼻,生食人肉算什麼?老實說,像他們這樣幹江湖上買賣的,有幾個人沒舔過血、嘗過肉的?這些事也好拿出來說?

    不得不說,賈虎自從碰到狄烈之後,幾乎全程參與了狄烈對金軍各路人馬各個階段的打擊行動。對宋軍及各路義軍而言,幾萬人費死力都打不掉的一個謀克級別的金將。而在狄烈的槍口與**之下,不要說是謀克,就是猛安也是一個個輕易地灰飛煙滅。這使得賈虎的眼光與胃口自然而然就高了,以至於一名猛安大將都不放在眼裡了。

    阿術對賈虎的這種態度卻並不見怪,因為他本人對狄烈的崇拜更有過之。雖然現在他有軍職在身,不好再稱狄烈為主人了,但那種敬畏之心,卻是根深蒂固,絕無半點動搖了的。不過,阿術在這件事上,顯然另有看法:“完顏阿古或許真不算什麼,但他手下的五百精銳騎兵,一定就是金酋宗望的親衛隊——這,才是一支真正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

    說到宗望手下的親衛戰鬥力,最有切身體會的就是楊再興與何元慶二人了。這兩位騎兵步的指揮使互相看了一眼,一致點頭,齊聲道:“金酋宗望的親衛戰力,的確非比尋常。便是普通士卒亦是殺法嫺熟、配合老練,更有死戰不退之強大戰意。如此五百精銳,可抵尋常金兵三千。”

    先有阿術的解說,再有楊、何二人這麼一證實,在座軍方眾人,無不為之悚然——五百當三千,再加上那二千五百名戰力不俗的阿裡喜及新附軍……好傢伙,這就相當於五、六千人馬的一支大軍了。這樣一支足以奪城拔寨的強大兵力,突然出現在真定,他們想幹什麼?

    “完顏阿古一定是沖著我們天樞城來的!”狄烈直接對這份情報下了判斷,也為此次軍議定下了基調。

    “我將你們各營指揮召集過來,只討論一個問題——敵人就要打上門來了,我們是要在這裡耐心等著敵人爬上山來,先挫敵銳氣,再打他一個防守反擊呢?還是將我們的軍隊拉出去,給予敵軍迎頭痛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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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擊南宋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零六章 完顏阿古來了!



    八月二十,真定城南門大開,厚重的吊橋重重地砸在護城河對岸的堅硬土地上。吊橋前端粗大的鉚釘,深深楔入堅實的泥土裡。煙塵激揚中,一騎手持大纛,潑喇喇馳出城門。大纛之上,兩串七節旆節飛場,白色的旌旗之上,用金絲繡著兩行古怪難識的文字。文字的兩端,各繡著熊與鹿的形象。

    如果有人識得女真大字,就會認出,這旗幟上繡著的是“大金國合紮統領、猛安孛堇,完顏阿古”。

    在這杆大纛的引導之下,真定城的南門,就如同一個吞兵怪獸,源源不斷將一支支輕甲騎兵、鐵甲步兵及一輛輛糧車及輜重吐出。

    是的,完顏阿古與他的五百精銳親衛來了!

    事實上,早在五月中旬,狄烈帶著易水之戰的勝利戰果,輾轉太行之時,完顏阿古就打算銜尾追擊了。

    想也是知道,金軍在易水河畔,當真是吃了一個天大的虧。先後損兵折將超過五百,更是折了好幾員猛安謀克,尤其是金軍主帥宗望之死……說實話,如果當初狄烈真的打死了宗望,金軍一定會不顧一切地瘋狂復仇。狄烈能把朱皇后與阿吉救出來,並且安全逃脫就算不錯了。至於遺留在易水南岸那數量龐大的物資與數萬人口,想都不要想了。

    宗望及時蘇醒,並以他最後的理智,下達了一生中最後一個明智的決定:保大舍小。一切,以保住固有成果為上。不做意氣之爭,與看不見的敵人糾纏……

    宗望的決定,也成就了狄烈的僥倖。但是,兀術臨走前布下的一招暗棋,卻險些將狄烈打回原形。

    在當時的情況下,如果完顏阿古真的銜尾追擊,狄烈能做的就是有多遠跑多遠。剛拿在手上還沒捂熱的物資與人口將會丟個一乾二淨。

    但是,偏偏在這個時候,完顏阿古出問題了。

    完顏阿古在易水南岸整頓部隊時。曾被狄烈打了一槍。因為複裝子彈的性能問題,這一槍跑偏了。本來要爆頭的,結果偏差了幾公分。緊貼著頭皮飛過。完顏阿古的頭蓋骨,被削去了比指甲蓋還厚的一層。在當時的情況下,雖然血流滿面,劇痛鑽心,但以完顏阿古的堅韌神經與堅定意志,他並沒有倒下,而是帶傷指揮滯留在易水南岸的金兵,盡數撤離,安然渡過易水。

    只是,創傷就是創傷。細菌病毒可不管你神經與意志如何。既然受傷了,那麼對不住,咱們幾億個兄弟等這個機會很久了……所以,完顏阿古一入易州,當晚便全身發熱。額如火燙。把那個知易州王簡給嚇得……整個易州城內外,幾十個郎中全給強制性截留在知州府邸中,輪番上陣:清洗、上藥、包紮、開單、煎藥……一連串急救措施下來,才堪堪穩定了完顏阿古的傷勢,使其不至於惡化。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日”。完顏阿古的頭蓋骨都被削薄了一層,那真是扎扎實實地“動骨”了。他憑著強悍的身體素質及一大票郎中的精心治療。不到兩個月,身體便完全康復了。不過也留下了一個後遺症,他再不能戴頭盔了,否則頭盔內襯的皮革一磨,那道從神庭穴到百匯穴的長長嫩疤,就會鑽心地疼。

    完顏阿古臉上、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代表著他既往光榮的戰績。但唯獨這一道在光亮的髡頭上異常醒目的疤痕,帶給他的不是光榮與驕傲,而是恥辱!前所未有的恥辱!

    兩個月的時間,已足夠完顏阿古結合薩滿巫師與完顏藥師的發現,同時從眾多先後被襲擊的金兵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回饋。綜合分析之後,大致確定了那個鬼神一樣的敵人所運用的攻擊手段:一、首先可以肯定,對方所使用的具有驚人破壞力與殺傷力的“天雷”,應該是一種類似“霹靂火球”的爆炸物,與令大多數金兵為之落膽的所謂“天罰”無關。二、對方手裡還有一件更可怕的武器,無影無形,如流光電火,可于千百步外殺人奪命。

    完顏阿古傷勢痊癒後,立馬跟太行山上的狄烈幹了同樣的一件事,就是開始訓練他的部隊。但相比狄烈的教導營的苦訓,完顏阿古的訓練內容卻很簡單,只有一項:適應爆炸。

    完顏阿古把附近所有州縣,甚至是中都大興府裡庫存的“霹靂火球”全部一車車拉到易州城裡來,然後沒完沒了的點放。整個七月到八月,易州城裡就像過年一樣,爆仗之聲不絕於耳。

    只是無論完顏阿古怎麼放煙花——煙花就是煙花,怎都無法變成**。完顏阿古讓人將整車整車的“霹靂火球”引信攪纏在一起點燃,那火光、煙霧、震動……動靜的確不小,但用來當試驗靶的幾個披甲奴隸,卻硬是沒什麼事。完顏阿古先是加大份量,然後將奴隸們身上的鐵甲換為皮甲,再換成半身甲……最後乾脆將那層薄甲也給扒拉下來。終於,老天爺給點面子了,幾個試驗品終於被搞了個半死。

    只不過,在如完顏藥師這樣的明眼人看來,那幾名奴隸,與其說是被大量的“霹靂火球”炸翻,倒不如說是被這些玩意弄出來的毒煙熏燎及沒完沒了的折騰而整倒的。可即便是這樣,那幾個試驗品卻還是沒有當場死去,最後還是因為他們再無利用價值,金人又不想費那個功夫去治療,最終因傷勢感染,加上毒火攻心而死。

    完顏阿古最終也承認失敗,很顯然,這種新式武器不是那麼簡單與想當然的。於是他一邊肆意揮霍著從宋人那裡奪取的庫存,用以訓練部隊。尤其是戰馬,一邊勒令工匠們日夜研究,爭取也弄出那種驚天動地的大威力武器。

    可惜的是,科技這個東西,你理解了,它就只隔層紙;你不理解,它就隔重山。

    狄烈可以做那個捅破窗戶紙的人。卻並不代表那些幾乎不識得幾個字的匠人們,在沒有任何技術積累的情況下也可以……按正常的歷史發展,的完善。最少還要等三百年,也就是明朝中後期以後,才會達到近似于現代意義的黑火藥標準配方。

    而在這個時空。因為狄烈的橫空出世,提前弄出了真正實用的**,並且讓金軍看到了它的可怕威力。這使得金軍在飽受打擊的情況下,也萌發了強烈的念頭,想要研究並掌握這一戰爭利器。

    事實上,不止完顏阿古在搞這方面的研究,就是在金國首都上京會寧府,以完顏希伊與兀術等人為首,也在大力加大這方面的研究。相比易州而言,會寧府的研發力量更為雄厚。畢竟金國所擁有的工匠,絕對不比狄烈救回去的少,甚至尤有過之。

    在這種前所未有的重視情況下,實用黑火藥的最終出現,可能會比另一時空的歷史提早。但是……就算是真的可以提早一百年、兩百年。那又有什麼意義呢?老天爺可以負責任的說,如果金人不能在十年之內搞出黑火藥,那他們就再不用搞了,甚至,有可能用不了十年……

    古代工匠的智慧或許真的不可小覷,但是。技術是一種厚積薄發的東西,絕不可能一蹴而就。沒有狄烈這種掌握一定未來技術的後世人加以指點,想自家閉門造車,一舉跨越三百年技術壁壘……不得不對完顏希伊、兀術與完顏阿古等深表同情並加以鼓勵——前途是光明滴,道路是曲折滴……

    完顏阿古威脅利誘、糖衣炮彈、大棒加胡蘿蔔……什麼手段都用上了,甚至還殺了兩批火藥作的匠人。結果煙花還是那個煙花,爆仗還是那個爆仗,星星還是那個星星,月亮還是那個月亮……

    時間進入到八月,欒城守將謀克孛堇迭速,著人傳來了一份情報。有消息確認,太行井陘一帶的群匪發生了一次內訌。幾個老牌山寨聯合攻擊一個新興山寨,結果大敗。根據一部分逃入欒城後被捉拿的匪徒招認,這個新興的山寨有很精良的兵甲,有會發出爆炸聲的兵器,更可疑的是,這些匪徒曾親眼看到,這個山寨在五月中、下旬時,運輸了大量物資,囤積在山寨中……綜上所述,迭速有理由認為,這個名為“天平寨”的寨子,極有可能是那個敢從老虎嘴邊摳食的“凶靈”的老巢——就算不是,也與其脫不了干係。

    而這個時候,欒城的兵力卻是不多。欒城在阿懶未死之前,有近千女真騎兵與千余阿裡喜及新附軍,兵力還是相當雄厚的。但是在這之後,金國上層已經開始反應過來了——宋室二帝都已經被解送到會寧府了,整個大宋王朝,已經實打實地完蛋了。對於大宋的河北東、西兩路的千里沃野、數百州縣,這樣大好的肥肉,實在不應該棄而不食。

    所以,金軍開始出動了。他們不斷地占地盤、據州縣,大一點的州城,就放多一點兵力,小一些的縣城,就放少一點兵力。結果本來還算是雄厚的兵力就這麼樣一點點被攤薄……這也是剛剛建立的南宋內部不穩,加之兵力弱小,將士多數畏金如虎,否則隨便派一支軍隊出來,就有可能打下一座不過數百人駐紮的縣城。

    事實上,很快就會有一個鼎鼎大名的人物要這麼幹了……

    這樣一來,欒城的兵力被折了個七零八落,只剩下兩百女真騎兵與不到五百的新附軍。這點兵力守城尚勉強,根本沒有力量向那個天平寨發動進攻。

    同樣,真定府原本的數千精兵也只剩餘不足兩千,加上少量阿裡喜與新附軍,若大一個真定府,也不過五千人馬。五千兵力看上去是不少,但放在真定這樣一個軍事重鎮裡,僅僅只夠守城之用,想要派出一支精兵進山剿匪,明顯是不夠的。

    於是,求援情報送到了易州。

    於是,完顏阿古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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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3-2-18 20:16
狙擊南宋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零七章 伏 擊


    年前最後一章,年後要走親訪友,灑掃清除,所以自明日起,停更四天。兄弟們,年初四再會。

    完顏阿古及其手下的五百合紮精兵早就憋了一股氣,他們一直就在等著這個消息。

    若不是完顏阿古重傷臥床近兩個月、若不是為了不打無準備之仗而加強訓練士卒、若不是想弄出那種威力巨大的武器、若不是一直沒得到那個令他們蒙羞的可惡敵人的確切消息……若不是這一切的一切,這支一心要雪恥的金軍精銳,怎麼會忍氣吞聲地等到現在?

    所以,完顏阿古一得到可靠消息,再把這個消息往軍營裡一宣佈。頓時群情鼎沸,喊打喊殺之聲響徹易州大營上空。不用完顏阿古多費半點口水,大軍連夜收拾停當,翌日一早,全軍渡過易水,殺奔太行而來。

    若以完顏阿古以往的秉性,有這五百精兵,更加上五百阿裡喜,就算是汴京那樣的巨城,他也敢沖上一沖,更甭提什麼小寨子了。

    不過,易水之畔的那一槍,打掉了完顏阿古那股子囂張氣焰;床上躺著那兩個月,也令完顏阿古興起了以往從未有過的明悟。他心下明白,自己這一次的對手,與以往任何一個都不同——如果那個叫天平寨的寨子,真的是那個鬼神一樣存在的敵人老巢的話。

    可以說,狄烈跑偏的這一槍。令大難不死的完顏阿古,在用兵及個人心性上,都大大地長進了一步。照這麼樣下去,假以時日,完顏阿古不難成為金軍高級將領中,可獨當一面的大將。只是,不知道這一次。狄烈還會不會給他繼續進步的機會……

    於是,一向以猛打猛衝著稱的完顏阿古,剛一抵達真定城。就向真定留守耶律鐸要人要糧,同時還要求欒城的迭速親自帶兵為先導,先期出發為大軍探道。

    看到完顏阿古這樣一個生猛的傢伙。對進剿區區一個小山寨如此謹慎,甚至於有點畏首畏尾。這位契丹大將、猛安孛堇、真定留守耶律鐸,也不禁瞠目不已——這個女真諸將中出了名的暴熊,什麼時候變成一隻謹小慎微的狐狸了?

    耶律鐸雖然與完顏阿古同為猛安孛堇,但他還有個真定留守的頭銜,從職位上說,他是在完顏阿古之上。但這僅僅只是理論上,在實際中,他根本節制不了完顏阿古。

    完顏阿古是什麼人?女真皇族、東路軍統帥完顏宗望的合紮衛隊統領,手下五百鐵騎。是金軍中精銳中的精銳。這樣一個人物,又豈是耶律鐸這樣一個遼國降將所能支使得了的?這就像那個完顏藥師一樣,那個生不逢時的倒楣蛋,還不是同樣頂著個燕京留守的大帽子?卻又有那個金將把他當一回事了?

    也是由此,耶律鐸對完顏阿古的要求不敢不遵。要人給人、要兵給兵、要糧給糧。只是真定城畢竟是一座重鎮,再怎麼勾抽兵力,也不可能真給得太多。否則,內防空虛,一旦出了什麼問題,這責任是你耶律鐸的。還是完顏阿古的?這還用說麼。

    耶律鐸最終拿出了一千新附軍,再加上五百名役夫用以押運糧秣輜重。而欒城方面也是精兵盡出,守將迭速親自帶隊,領兩百女真騎兵,加二百新附軍及一百名役夫。這樣加上完顏阿古的一千人馬,總計三千兵力。就在八月二十這一天,大軍從真定城南門出發,浩浩蕩蕩殺向太行。

    完顏阿古大軍的進軍路線與計畫是:從真定城出發,經獲鹿縣,過抱犢寨,進入井陘關;然後奔襲葦澤關,最後擊破天平寨。整個行程大約是二百里,其中從真定至井陘這一段路還算好走,沿途也有補給。但過了井陘關就是崎嶇艱險的山道,騾馬難行,騎兵的戰鬥力降至最低,反倒不如步兵好使。

    對此完顏阿古卻並不擔心,他手下五百親衛的單兵技戰術與裝備都是一等一的。這些精銳中的精銳,騎在馬上就是如風的射手,下馬步戰同樣也是勇不可擋的戰士。他們有最精良的鎧甲,最強的硬弓,刀斧槍盾俱備。無論是平原野戰,還是攻城拔寨,都有十足的信心,可一戰而下。

    謀克迭速領著他的兩百金兵與兩百簽軍擔任先鋒,前出二十裡為大軍探道。完顏阿古自領五百親衛及五百阿裡喜為中軍,其後是數百役夫及百餘騾馬輜重,最後押後的是一千新附軍。

    金軍作戰,一向有一個宋軍所不能及的優勢:那就是短期內很少或不需要後勤。譬如金軍兩次侵宋之戰,都是大踏步進軍,甩開後勤,以騎兵的優勢快速突破,繞過宋國一座座重兵堅城及一道道防線,這才能如此快速滅掉大宋。金軍之所以能甩開後勤,主要得益於兩點:一是遊牧民族的飲食簡單且易攜帶,騎兵通常一人數馬,其中必定有一匹是母馬,實在不行可以飲用馬奶。後世的蒙古兵就很好地繼承和發揚了這一優勢。二是金軍充分發揮了“因糧於敵”的外線作戰優勢。沒糧草?宋人有;沒箭矢?宋人有;沒鹽茶?宋人有;沒女人?宋人有……

    這種不要後勤,深入敵境,一應所需,皆取於敵的“攻掠如火”戰法,是數百萬大宋的老爺兵空自羡慕卻絕對學不來的。

    但是世易時移,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大宋昔日的河北東、西路,已經成為金國的地盤。完顏阿古在這塊地方打仗,變成了內線作戰,在自家的地盤上搞打砸搶,就很不妥當了。再加上此次出兵,占全軍半數以上的是步軍阿裡喜與新附軍步兵。這兩千多號人。如果沒有後勤補給,這仗還怎麼打?

    有糧草輜重的拖累,加之完顏阿古本人也打著穩打穩紮的作戰方針,結果這支有著三千雄厚兵力,戰馬近兩千匹的大軍,以一日三十裡的緩慢行軍速度,足足用了兩天時間。才抵達抱犢寨。

    抱犢寨在獲鹿西南、井陘關東北面。在太行山,有大大小小這樣的寨子數百個,小的寨子相當於一個鎮。大的寨子可堪比一個下縣。如狄烈所佔據的天樞城,原先就叫承天軍寨,裡面的軍兵民戶達數千。就相當於宋朝的一個下縣,軍寨的首腦就叫知寨,與知縣同級。

    抱犢寨原先的人口不少,城寨也大,只不過這是去年的老皇曆了。在靖康元年九月,宗望大軍攻破井陘關時,與井陘呈犄角之勢的抱犢寨,自然也是被金軍摟草打兔子,順手給滅了。

    這時候的抱犢寨,人煙稀少。鬼影俱無。完顏阿古的三千大軍,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來,來到了抱犢寨。

    八月二十二,未時二刻,完顏阿古率軍進駐抱犢寨。

    農曆八月下旬。已經是入秋了,但秋老虎的餘威猶在。這兩天的行軍走下來,金軍與阿裡喜大多沒事,但那些新附軍與役夫可就叫苦連天了。換在平時,完顏阿古跟本就不會去理會這些南蠻子的感受,但現在情況有所不同。此戰的關鍵有兩點:一是要熟悉地形;二是要有充足的補給。這兩樣都少不了這些本地的新附軍與役夫。再加上即將進入井陘關。真正上太行,下面的路更加難走。讓大軍在進山之前休整一下,確有必要。

    因此雖然天色尚早,但完顏阿古除了命令迭速率領著他的四百先鋒馬步軍繼續探路之外,其餘兩千多人馬,盡數駐紮抱犢寨。準備好生休整一夜,次日一早,向太行進發。

    迭速是一名熟女真,早年不過是遼國南京道景州一名契丹貴族治下的一個牧馬奴。金滅遼後,奴隸自然也就翻身做主人了。加入軍隊之後,迭速依靠自己精湛的馬術與騎射之技,很快嶄露頭角。而金國滅遼之後,盡收遼地與遼民,隨後大肆擴軍。在這種剛性需求之下,不過五、六年光景,迭速就迅速從一名小小的什長,很快爬到了謀克的位置。

    當然,迭速的這個謀克,與當日固新寨的那位漢簽軍的猛安陳奎一樣,架子多少有點虛。因為迭速既不是那種深山老林裡出來的生女真,也不是早早隨太祖舉兵的老卒,更不是女真八大部族中的族人。所以,他雖然也算得上勇猛善戰,但手下卻多是阿裡喜、簽軍等雜牌軍,不能與真正的率領著女真精兵的那些老女真謀克相比。

    迭速手裡頭的數百女真騎兵,都是當日阿懶留下的頗具戰力的精兵。只可惜迭速的人脈資歷不夠,那八百精騎都被別的州城東抽西調地勾抽得差不多了。不過儘管只剩下兩百精騎,其戰力仍然不可小覷。至少迭速就不認為,這若大一個太行山,有哪個勢力可以與自己手頭上的人馬相抗衡——包括那個用可怕的不明兇器殺死阿懶的凶靈。

    迭速也承認那個凶靈的手段很可怕,但他更相信一點,一個人的身手再高明,想要阻擋千軍萬馬,那無異于自尋死路。如果這個人膽敢出現在他的大軍面前,他會用兩百匹馬,讓對方體會一下,什麼叫粉骨碎身……

    迭速對於完顏阿古的小心謹慎與殺雞使牛刀,多少有點不以為然的——金東路軍的易水遇襲,所造成的慘重損失,消息對內對外都是封鎖的。畢竟這太丟人了,而且,還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甚至找不到一個報復物件。因此,金國高層認為,在把這個凶靈挖出來之前,最好先不公開此事,以免影響軍心士氣。

    這樣的結果,就是會使耶律鐸與迭速這樣的金軍將領,對即將面臨的這位對手的實力造成了誤判。迭速之前請示是否派援兵,未嘗沒有抱怨本城兵力太少,以至不能派兵進剿之意。誰知道本想討幾百精兵,結果卻來了一大群,而且還是堂堂猛安打頭,這成果太意外了。

    迭速之前不敢分兵進剿,就是擔心自己一旦提兵出城,反為太行群賊所趁,就象四月間那一次太行十九寨聯盟攻欒城之事一樣。但是現在卻是不同了,三千大軍直撲井陘,將太行群賊的出口死死堵住,這個時候的欒城,比任何時候都要安全。所以,迭速很放心地留下三四百新附軍守城,自將精兵盡出,打算利用手下新附軍熟悉地形的優勢,再加上自己這四百兵馬又是全軍先鋒,最好連中軍都不需動用,直接殺向那個叫天平寨的山寨,徹底將之搗毀。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能活捉那個凶靈,看看他到底使的是何種兇器,抑或是邪術……

    就在迭速躊躇滿志,立意要大幹一番之時,突然一陣尖銳厲嘯入耳——常年沙場打滾生涯,早已磨練出一副好耳力的迭速,在這異聲甫一入耳之時,就聽出這是木羽弩矢特有的聲響。

    弩矢?埋伏?怎麼可能?這是一條寬敞且視野開闊的大道,兩側只有一些低矮及稍有起伏的土坡,最近的一座山峰都在百丈之外,怎麼可能還有埋伏?尤其是在隊伍的左右兩側還有兩隊四伍的哨騎……

    迭速猛然向一側扭頭,正好看到他那四個伍的哨騎遭到可怕的箭雨洗禮……

    真是難以置信,埋伏居然是來自地下——那些不起眼的雜草土堆,被翻出一塊塊木板隔斷的的凹坑,而這些凹坑裡面,就藏匿著數十名背負旁牌,手持馬黃弩的灰衣人。

    四伍哨騎猝不及防,雙方距離又極近,馬黃弩的穿透力可不是說笑的,五十步內,絕對可以洞穿鐵葉甲。這四伍哨騎身上的披甲正是半身鐵葉甲,而彼此距離卻不到二十步……結果可想而知,這二十名金兵,連刀都還沒來得及拔出,便被狂飆般的箭矢一掃而空。

    這群灰衣人一擊得手,紛紛縱身躍上無主的的馬背。有的一人一騎,有的兩人一騎,然後猛力抽打馬臀。戰馬發出噅律律的長嘶,撒開四蹄,如風遁去。(未完待續。。) 本帖最後由 e010203 於 2013-2-24 00:01 編輯

e010203 發表於 2013-2-18 20:17
狙擊南宋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零八章 挑 釁


    兄弟們過年好!本想從今天開始正式恢復更新,但十五差點忘了,明天是哪個啥節……所以只能等到初六才能正常更新了。在狙擊南宋之前,先狙擊妹紙吧!相信不少兄弟也在幹同樣的事,大家共勉!

    這一連串變故發生在短短十數息內,那些新附軍完全呆住了,不知所措。金兵的反應則要快得多,甚至不需要迭速下令,前鋒整整一個蒲輦的騎兵立即離隊驅前。五十名金兵散開呈一個半弧形,紛紛綽弓在手。一時間,咯吱吱地張弓聲響徹山道……

    繃繃繃!

    弓弦急遽地顫動聲中,一篷箭雨直罩向三、四十步外的逃遁之眾。

    不得不承認,女真人的確是個馬背上的民族,騎馬射箭對於他們而言,如同穿衣吃飯一樣尋常。這群談不上是精銳的金兵,騎在不停晃動的馬背上,追射數十步之外的目標,中者居然十有七、八,令人不得不為之驚歎。只可惜,倉促之下,這群金兵犯了一個經驗主義的錯誤——他們不該習慣性將目標瞄準敵人的背部……

    這群襲擊者,每個人背上都背負著一面梯形步兵旁牌。之前藏匿在泥土下時,背上的旁牌可以為他們減輕壓力;而在此刻,這些幾乎將整個背部遮擋住的旁牌,更是充分發揮了它們原有的功能——

    噗噗噗……一陣如擊敗革的連串響聲過後。這群狡猾的襲擊者。竟然一個個背負著插著箭矢的旁牌,毫髮無損地一溜煙拐過前方的彎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有後面那一群吃了一嘴灰土的金兵氣急敗壞,鬱悶不已——今個兒是怎麼了?明明射得很准的。偏偏……

    所以說,常規思維害死人啊!

    二十名哨騎,其中最少有一半是女真人,還有部分是契丹人。那些契丹人倒也罷了,而那些女真人……神靈在上,大金國土雖廣,但女真人實在不多哇!

    迭速怒了!儘管他也是看出這夥一擊即走的襲擊者,此舉似是誘敵之計。但他卻不得不下令追擊。一來是他這支謀克隊伍,自南略以來,極少在這樣短暫的時間內,吃過這樣大的虧。不追不行,實在丟不起這個臉;二來他認定這夥賊人只能搞搞偷襲占得一時便宜,但如果還想再搞類似的動作,他會讓這幫人死得很難看——真當縱橫天下的女真鐵騎是吃素的?

    因此無所畏懼之下,迭速立即命令前隊蒲輦追蹤下去。但只要咬住目標不丟失即可,在與本隊匯合之前,不得擅自發動攻擊。

    迭速之所以下這道命令,是因為發現這些襲擊者所用的弩矢做工極為精良。那射殺了十數名哨騎的箭矢。都是上了三遍漆的優質軍器,矢杆筆直。木羽精細,鋒鏃銳利。其上還有宋軍制式軍器的鈐印。這一切都說明,這夥襲擊者非比尋常,最起碼,他們的武器很好。

    這使迭速想起四個月前的那次太行群匪圍攻欒城之役,如果當初那些盜匪也有這樣精良的武器,金軍即使勝出,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好在的是,像馬黃弩這樣的利器,還真不是一般的賊人所能擁有的。看來這群襲擊者來頭不小,該不會是那個天平寨吧……

    迭速想到這裡,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了——不會是真的吧?現在這裡連井陘關都沒到,而那天平寨據說在百里之外的太行深山之中。大軍來襲,這夥賊人不是棄寨而逃或據寨頑抗,難不成還敢跑到這百里之外與我數千大軍正面對抗?

    就在迭速為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推測吃了一嚇之際,在前方追擊逃敵的金兵傳回消息:前方出現了一座山谷,那夥襲擊者逃入穀中去了。而追擊的金兵未得令不敢深入,現在山谷前等候下一步指令。

    迭速二話不說,梢鞭一揮,全軍加速。

    不消一刻鐘,前方果然出現了一座山谷。不過,令迭速稍微松了口氣的是,山谷的確是山谷,但並不是意想中的那種兩邊懸崖峭壁,中間一線見天的險地。這山谷的谷口其實很寬,足有五、六十丈,兩側山峰倒也高峻,頗適於設伏。但是如果將軍隊緊密收縮,居中穿行而過的話,敵人想要攻擊,卻也不易,畢竟三十丈的距離,已經超出了一般五鬥步弓的射程。當然,如果敵人用那些馬黃弩,自然又不同了。

    迭速對那名停止追擊的金軍蒲輦表示肯定:“南人有一個說法,叫‘窮寇勿追’,你沒有率兵一頭沖進穀中是對的。”

    金軍蒲輦卻是憤然:“難不成就這樣放過這群混蛋嗎?咱們可是折了近二十條性命,還有那些戰馬……”

    迭速也是委決不下。不追吧,心有不甘;追吧,又擔心中了敵人埋伏。之前那一陣箭雨,又狠又猛,想想都令人頭皮發麻。

    最終迭速做出了決定:“王舉,令你手下兩什步軍,入穀探道。”

    王舉是兩百新附軍的謀克,此人本是欒城縣衙押司,城破後降金。身為宋軍降官,他的這個謀克當然更不值錢,好比後世偽軍大隊長。而他手下兩百新附軍,也就相當於偽軍了。偽軍嘛,當然就是幹趟地雷的活嘍。

    王舉暗自慶倖沒叫自己帶隊,隨即連罵帶踹,硬是拉出兩什步卒出來。王舉手下兩百新附軍,原先不過是弓手、鄉勇,土軍之流,連廂軍都算不上。這支新附軍的裝備那叫一個寒磣,除了幾名都頭有一身皮甲,其餘步卒,無甲無盾,無弓無刀,就只有一杆帶鐵尖頭的木槍。

    在裝備這一項上。王舉覺得這些金人真是太不夠意思。欒城沒有足夠裝備一支數百士卒的鐵料嗎?當然不是,在以前欒城的確是沒有多少鐵料用以製備兵甲。但自從三月間,阿懶大掠宋國的治鐵中心磁、相兩州都作院與鍛坊,搜刮了數百萬斤鐵料與兩州千余鐵匠。在北返時聞中山、太行賊寇猖獗。因自感兵力不足以守護如此之多的戰備物資,阿懶不得以停駐在欒城。本想等到宗望大軍北上時可以搭個順風車,卻不料被一彈奪魂。

    主將之死,造成欒城金兵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混亂。等到軍心基本安定下來了,金國朝廷也有了新的指示:鐵料不必千里迢迢運回上京了,就地保存,用以支持大軍攻掠兩河之用。

    所以,現在欒城已經成為兩河新的治鐵中心。鐵料堆積如山,洪爐煊天,近千名工匠日以繼夜鍛打錘煉,將數百萬斤生鐵料精煉成精鐵。甚至是鑌鐵。

    這些鐵匠的技藝與鐵料之精良,甚至記載入了沈括《夢溪筆談》。內中提到,當時大宋兩大治鐵中心,徐州利國監“冶鐵作兵,犀利勝常”;河北路的磁、相兩州都作院與鍛坊鍛之鋼“色清明。磨瑩之則黯黯然,青而且黑,與常鐵迥異”。

    可是,這樣近在咫尺的精良裝備。卻與欒城的新附軍無緣。誰讓他們是偽軍呢?女真人同樣知道那句中原人常掛在嘴邊的箴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新附軍。鷹犬而已,還想跟我女真人的裝備一樣好?死一邊去!

    王舉有什麼辦法。反正只要死的人不是他就成了。所以,現在這兩什身穿毫無半點防禦作用的布衣、手持木槍的步卒,就這麼樣帶著幾分送死的意味,戰戰兢兢,一步步挪向深谷……

    兩什步卒,在數百雙眼睛的注目之下,一個個消失在深谷。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依然無聲無息。

    迭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目光兇狠地刺向王舉。王舉暗暗叫苦,心裡將那兩什步卒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這群渾蛋,就算真的遇到襲擊,好歹也要逃出一兩個啊;就算一個逃不出,臨死前總得吱一聲啊!這樣不聲不響算什麼回事?

    仿佛感應到王舉的心聲,深谷裡傳出了聲音——的嗒、的嗒……響聲在山谷中回蕩,清脆震耳,聽上去像是馬蹄聲……

    迭速緩緩抬手,整整一個百人隊的金兵立即呈扇形散開,五鬥騎弓吱吱呀呀地拉開,一百支映照著午後金色流光的箭矢,齊齊指向穀口。

    的嗒、的嗒……穀口的轉彎處現出一騎,漸行漸近,依稀可以看清是名年輕的彪形大漢。這名剽悍的騎士膀大腰圓,赤著精壯的上半身,其上傷疤縱橫,令人觸目驚心。那一身的腱子肉,仿佛蘊藏著無窮的力量。

    赤身露體於敵陣前,不光體現了來人的張狂膽氣,更是對當面之敵的一種蔑視。

    大漢胯下的黑馬也是一匹難得的良馬,胸肌鼓健,膘肥體壯,四蹄粗壯,一眼便可看出是一匹上等的河曲良馬。但這匹馬落在金軍眼裡,更添憤怒——因為馬臀款擺之間,隱約可見金軍軍馬的特有鈐印……

    新附軍士卒的目光同樣投射在來人的馬臀之上,他們的目光有驚怒,更有恐懼。因為在那匹健馬的馬鞍兩側,靠近馬臀的地方,掛著兩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裹。包裹的底部被暗紅洇濕一片,不時有未曾凝固的鮮血,滴答、滴答地墜入黃土中,迅速被乾涸的土地吸成了一個紅印。一騎行來,身後留下斑斑點點、觸目驚心地血痕……

    大漢策騎來到穀口,無視那一排排閃耀著寒光的箭鏃,倏地雙臂箕張,舌綻春雷:“洒家何元慶是也!兀那金狗,不敢入穀麼?”

    迭速在遼國生活了很長時間,與遼地漢民頗有來往,他也是懂得一些宋語的。雖然說起話來不太順溜,但聽力無障礙。迭速偏首對王舉道:“問他,是那一路人馬,還有适才我們的人怎麼樣了。”

    王舉本是個宋人,但在生存壓力之下,硬生生在大半年內,學會了說女真話。從這點可以看出,這人也是有幾分聰明勁的。可惜的是膽子小了點。竟為那大漢的殺氣所攝,不敢上前詢問,而是差遣了一名手下去問話。

    何元慶哈哈大笑:“你們這些貓狗的目的地是那裡,我就是來自那裡!至於你說的那二十個廢物……”隨手摘下鞍後兩個大包裹一甩。

    兩個大包裹劃過兩道交叉的弧線。飛出二十余步,砰地砸在地上。包裹散開,一個個呲牙咧嘴的人頭咕碌碌滾出來,散了一地。

    “該死……”王舉臉色煞白,目光呆滯。這些人頭,可不全是他的手下?半個時辰前,還一個個活蹦亂跳的,可轉眼間就……

    何元慶大笑不止。向金兵伸出大拇指,然後拳頭翻轉,拇指指向地面——這個手勢是狄烈教他的,雖然沒有多做解釋。但何元慶卻完全能明白那意思。他現在照著比劃出來,相信對面的金兵同樣能理解。

    對面的金兵果然很快領會了這手勢的意思:翹大拇指,當然是指好的;那掉轉過來呢?把意思反過來想就行了。

    金兵怒不可遏,一個個扭頭看向迭速,等待他下令放箭。但迭速卻搖搖手指。示意所有金兵放下弓箭。他看得很清楚,來人距離本陣足有七、八十步之遙,遠遠超出五鬥騎弓的射程之外。這個距離就算是八鬥弓射過去也沒多少殺傷力。追上去放一通箭雨,卻傷不了敵人。反惹人恥笑,空自墜了士氣。但若是置之不理。同樣也會影響軍心。

    迭速細眼微眯,倏地摘下自己的一石騎弓。排陣而出,緩緩驅馬而前。來到距離對方七十步左右站定,拈出一支雕翎箭,用生硬的宋語大喝:“接某家一箭,不死則饒爾性命!”

    遠遠地,但見那何元慶輕蔑地勾勾手指,下巴高高昂起,狀若不屑。

    迭速也不著惱,只是冷冷一笑,張弓搭箭。

    迭速平常使用的是八鬥騎弓,這把一石強弓是備用弓,專門用於遠距離狙殺。騎弓與步弓有所不同,騎弓的弓臂較步弓短,可以方便地在馬背上拉開。但二者最大的不同在於,同樣的弓力,在馬背上遠較在平地上要費力得多。簡單的說,你能拉開一石的步弓,但騎上馬後,能拉開八鬥力的騎弓就算不錯了。這是因為人在馬背上,很難借助蹬地及腰腿之力,純粹靠的就是臂力及一部分腰力,這使得開弓的力量有所減弱。

    所以,別看迭速用的只是一把一石騎弓,但此人的臂力絕不在能開一石五鬥步弓的張立之下。

    現在,這個以騎射之技在金軍中脫穎而出的神射手,正將強弓拉得咯吱吱直響,弓弦漸成滿月……在數百名金兵與新附軍屏氣凝神中,迭速倏忽松弦——弓如滿月,箭似流星。

    目標!何元慶!

    迭速這一箭,射得毫無花巧——本來嘛,人家就是站定在那時讓你射,射固定靶,還要玩什麼花巧?這一箭,體現了女真騎兵箭術的兩大特點:快!狠!

    快!讓你反應不及。

    狠!足以洞金破甲。

    但再快的箭,飛行七十步,初速起碼超過一秒鐘。而一秒鐘,足夠像何元慶這樣的高手反應好幾回了。

    何元慶當然不是傻冒,怎麼可能玩空手接箭?但見他左手一晃,小臂處變戲法一樣套上了一面臉盆大小的臂盾。臂盾傾斜呈一個斜角,迎向那一點流星……

    淩厲無匹的精鐵箭鏃,在盾面上劃過一道火烙般的軌跡,在火星飛濺中,箭矢斜向彈飛而去,遠遠射入了深谷……

    何元慶面無表情地抹了一下左額角,那處被飛濺的火星灼了一點焦痕。再看了一眼臂盾,上面的銅皮已經完全割裂,露出了內襯的皮革……可想而知,若非使用斜盾手法將箭矢彈飛,而是正面硬接的話,這一箭必定洞穿臂盾,將自家胸腹一穿兩眼……

    何元慶深長地吸了一口氣,陡然吐氣開聲:“這一箭,洒家接下了!洒家在山谷裡,有種你就來!”

    迭速鐵青著臉放回弓箭,高聲道:“女真漢子說話算話,爾那蠻子,身手不錯,饒爾一命!”

    迭速隨即撥轉馬首,大聲對部屬下令:“他們在穀中設伏,以為我們一定受激不過,最終要鑽這套子。但我要說,他們錯了!我們女真人是不懂南蠻子的所謂兵法,但我們師法狼神,我們有自己的戰術。現在,讓那些以為自己兵法高明的南蠻子傻傻地埋伏去吧!我們不需要理會,我們搶在他們前頭,直取他們的老巢——天平寨!全軍,速進!”

    轟轟隆隆的鐵蹄與雜亂沉重的腳步,從穀口邊緣一掠而過,漸漸遠去。

    被大篷揚起的煙塵弄得灰頭土臉的何元慶,嘴裡一邊罵著膽小鬼,一邊用力拍打著身上、臉上的塵土。這時穀口又有一騎快速馳來,待走到近處時,認出是第四步兵營指揮使張立。

    張立望著那杆在漫天黃塵中若隱若現、逐漸遠去的金軍大纛,臉上帶著幾分遺憾的表情:“這員金將倒也不笨,並未因為自己兵強馬壯就目空一切,硬闖山谷。可惜了我們的埋伏……”

    何元慶翻了翻白眼:“那還不是你的弩兵隊太過犀利,將這幫傢伙給嚇住了。現在啖頭湯輪不到我們喝了。”

    張立頗堪玩味地一笑:“如果區區數十名弩手,就令這支金軍不敢入穀的話,真不知道,當他們看到前方那更可怕的存在,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呵呵,金人以為屢敗大宋軍隊,所謂的中原兵法就是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只不知他們的狼神是否有教過他們,類似‘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的兵法之道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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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3-2-18 20:17
狙擊南宋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零九章 連環阻擊戰

    此刻迭速內心正充滿著窺破敵人計策的快意,如果此時聽到張立這般感慨,真不知臉上會是怎樣的表情。其實從正常的用兵角度來說,迭速的決策無疑是十分正確的。

    那個山谷裡一定有伏兵,雖然不知道有多少,但只要人手一具馬黃弩。不要太多的伏兵,只需百把人,就足以令迭速的這支前鋒軍損失慘重。無論是騎兵還是輕裝步卒,強弓硬弩都是其天然剋星。

    所以,迭速也玩了一手避實擊虛——玩埋伏?太小看我大金強兵了吧,真以為我們只靠強弓烈馬,腦袋裡全是肌肉?也不想想號稱大宋的一代名將小種是怎麼死的……

    完全不去理會敵人的挑釁與偷襲,集中兵力,快速突擊,直搗敵巢。迭速的這個決斷確實合乎兵法之道。為了達成這個戰役目的,他甚至命令手下金兵將備用馬匹全部讓出來,給那些新附軍乘騎,因為此時已經是申時二刻了,時間無多……

    大多數新附軍都沒騎過馬。大宋的馬匹實在太少了,別說這些類似民兵一樣的存在了,就是正規軍如州府的廂軍,甚至中央禁軍,也沒多少軍兵有機會騎馬的。

    因此迭速又下了一道命令,將所有新附軍士卒全綁縛在馬背上——兩條腿固定在馬蹬上。腰身與馬頸牢牢綁在一起。這樣一來,不管你會不會騎馬,反下掉不下去。同時,一百八十名金軍與同樣數目的新附軍,正好一對一結成對子,由金兵牽著韁繩,在前方引路。

    三百多匹馬。全速狂奔,一時間蹄聲如雷,煙塵蔽日。將井陘關附近的居民嚇得東奔西跑。遠遠躲藏起來。

    雖然心急於趕路,但迭速身為老軍伍,該有的警惕還是有。該放的哨探還是放。好在一路無事,如此高速行軍之下,轉眼之間,井陘關便已遙遙在望。

    井陘關前,冶水滔滔,兩岸水草豐茂,一座寬敞結實的長長木橋橫架兩岸。細說起來,這木橋還是幾個月前,狄烈在那次水陸大搬遷時,因見老橋窄小且年久失修。於是命手下工匠們新修建的。

    看到先行過橋探道的兩伍金騎,打出安全無事的手勢。迭速隨即下令,金軍與新附軍同時過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沒有金兵在前面控馬牽韁,那些頭一回坐在馬背上的新附軍。十有**會連人帶馬沖進河裡……

    治水黃綠幽暗,水底苔藻纖長,纖細黑密的藻條隨著河水不斷飄動,仿佛招魂的幡條。河邊堤岸的雜草極為茂密,又長又厚的草葉深深低垂,伸入河水當中。這樣茂盛的草葉遮蔽之下。就算是藏匿上一群人,也是難以發現……

    當然,迭速不會多疑到真的認為那裡可以藏人。因為這是完全沒可能、也是沒意義的事——弓弩是不能沾水的,否則弦會軟化,根本不能使用,沒有誰會愚蠢地將弓弩兵埋伏在水裡。至於手持刀槍的步兵……躲藏在水裡,等著被亂箭射殺麼?

    紛亂的鐵蹄踩踏在厚實的橋面上,橋板微顫,塵土簌簌而下。

    當大軍前鋒行至橋中心時,異變倏生——

    一支煙花旗火沖天而起,在黃昏的天空,爆開一朵絢爛的彩花。隨著這一聲信號,前方數裡之外的林子中,突然出現一彪人馬,快速向木橋沖來。

    正指揮軍隊過河的迭速冷哼一聲:果然又是老一套!這些蠢笨的南蠻人,難道真認為可以將自己的大軍堵在這橋上?真當河對岸那兩伍哨騎是擺樣子的麼?

    果然,無須迭速下達出擊命令,那兩伍哨騎便自動蝟集成一個緊密的騎兵隊形,鐵蹄轟隆,向來敵沖去。

    一支久經陣仗、屢戰屢勝的軍隊,士兵的勇氣與膽量是那些沒打過仗、或者常敗之軍難以想像的。在金軍以往的戰例中,不乏以七騎衝擊兩千宋軍、十餘騎就敢於入侵一座縣城的驚人戰績。這種強烈的自信與蔑視一切對手的驕傲,常常使得金軍的前哨部隊,在與大批敵軍遭遇時,只憑少量的人馬,就敢於向敵軍發動攻擊。最離譜的是,這樣兵力懸殊的戰鬥,常常是人少那一方獲勝……

    迭速毫不懷疑,那兩伍十騎金兵,可以將那一幫只懂得偷襲、打埋伏的烏合之眾衝垮……至不濟,也足以拖到後續軍隊渡過冶水,合兵予敵痛擊。

    但是,就在數百名金軍與新附軍駭然注目之下,那十騎金兵剛剛沖近那一支人馬,隱約聽到一陣炒豆般的爆響。戰場之上,突然冒出一大片奇怪的青煙。然後就看見十騎金兵紛紛落馬,再無一人能站起……

    迭速就像被雷劈過的蛤蟆一樣張大嘴,眼睛幾乎凸出眼眶外:長生天呐!是我的眼神出錯了?還是腦子裡出現幻覺?一眨眼,就一眨眼間,人就沒了……那一陣奇怪的響聲與大股的煙霧是怎麼一回事?

    “過河!加快速度過河!”迭速好不容易回過神後,看到呆在橋中央不動的隊伍,不由大聲咆哮。

    與此同時,又是一支煙火沖天而起。而這一聲信號,預示著真正的襲擊開始了!

    河邊堤岸的茂密雜草突然簌簌而動,草葉分撥,一個個渾身濕透的火槍兵,手持油布槍套緊裹著的火槍,如此突兀地出現在金軍的眼皮子底下。

    就在金軍錯愕目光注視下,士兵們半身浸在水裡,雙手卻有條不紊地飛快揭下槍套,平端早已上彈裝藥完畢的火槍,推開扣簧。顯露出已注入火藥的藥室,然後對準橋面上一長溜的金軍與新附軍,齊齊扣動板機……

    迭速終於明白那股青煙與炒豆般的爆響是怎麼回事了……不,好像還是不明白……

    不管迭速是否明白,致命的打擊,已經在冶水橋上演。

    冶水堤岸的水草之下,共埋伏了足足一百名火槍兵。分別在橋的左右兩側,各潛伏了五十名士兵,這是狄烈手上二百名火槍兵中的一半力量。之所以在這個地方投入如此之多的火槍兵,除了因為在此處設伏,可出其不意之外;更重要的一點。是分散在橋兩側,依次排開的火槍手,所射擊的角度,與木橋形成了一個夾角。簡單的說,就是形成了一個側擊的火力。

    不管是代表冷兵器的弓弩也好,還是代表著熱武器的火槍也好,對於這類遠端打擊武器而言,側面打擊的殺傷力與效果,要遠遠強於單純的正面攻擊。

    正面只能打擊一個點,側面卻能攻擊一條線。兩相比較,不言而喻。

    第一輪槍擊,效果驚人的好。

    擁堵在橋面上的三十余名金軍與新附軍,幾乎一個不落的承受了兩到三顆彈丸。少數幾個運氣好的沒中彈,可是胯下的戰馬那麼大的目標。怎麼著也得中上幾發流彈啊。中彈的戰馬一發性,亂蹦亂撞,而這裡又是寬不過丈許的橋面……

    噗通!噗通!

    連綿不絕地落水聲,瞬間將青碧的冶水染赤……

    最不可能藏人的地方真的藏有人!最不可能遭襲擊的時候竟然真的遭到襲擊!

    這就是橋面上遇襲的金軍與新附軍,在死亡降臨前的最後一絲怨念……

    此時的橋面上,人馬屍骨枕籍。血流遍地,一片哀鴻。

    至少有一盞茶的時間,冶水對岸的金軍與新附軍完全呆住了,根本沒能做出任何反應。而水中的火槍兵們則趁此機會紛紛上岸,排成兩列整齊的散兵線。然後井然有序地撕開油布密封的彈藥罐,取定量包裝好的火藥紙包,咬破紙口,將大部分火藥倒入槍管,用通條壓實,塞入塗脂皮革包裹著的鉛彈,再將剩餘的火藥倒在藥室。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後,火槍兵們再一次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河對岸,那數百名茫然不知所措的敵軍……

    而在這個時候,從林子裡殺出,執行堵橋任務的一百名重甲刀斧兵與五十名弓弩手及五十名火槍兵,也已趕到橋頭。在第二步兵營指揮使關忠勇有條不紊的命令下,最前面的五十名重甲刀斧手支起一面面步兵旁牌,排成三列;而同樣分成三列的火槍兵則穿插其間,將槍管架到旁牌的半月形凹口上,蓄勢待發;弓弩手則位列其後,以彌補火槍兵因為人數較少而造成的火力不足;剩下的五十名重甲刀斧手,則分部於兩側及最後一列,形成一個環形護衛圈。

    這就是由半個營組成的一個簡化版攻防兼備的火力方陣。

    方陣一成,通向井陘關的橋頭就徹底地堵上了。

    迭速光腦門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豆大的汗珠從滑亮的髡頭上順溜滾下。沖?還是不沖?這是個問題。

    堵住橋頭的是三列重甲步兵,如果地形適宜,迭速不憚於用騎兵沖上一沖。但問題是這裡是狹窄的橋面,不是廣闊的平原。丈許的橋面,一次只能並行兩騎,如此窄小的攻擊面,用騎兵衝擊,簡直就是送死。更重要的是,輕騎兵可不是這樣用的,騎兵沖陣,那是重騎的活……

    “撤!”橋面上觸目驚心的鮮紅,讓迭速終於做出了決斷。他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河對岸,那一排排奇異而可怖的金屬管子,狠狠地撥轉馬頭。

    撤退的號角嗚嗚吹響,金軍及新附軍潮水般後退。

    由於冶水河面寬度超過了五十丈,也就是一百二十步這樣,無論是火槍還是弩矢,在這個距離上,準頭及威力都很弱,所以無法向撤退的金軍發動遠程打擊。

    當河對岸那一騎胡塵消散得差不多之後,橋頭這一面,厚度達到十層的步兵大方陣依次分裂,一騎緩緩而出。白馬神駿、服飾奇異、背後是永不離身的寬厚槍盒。

    狄烈!

    這一場水陸連環阻擊戰的總指揮,就是狄烈。在得知敵軍進犯的消息後,狄烈便做出了將部隊拉出去,打一場真正的野戰、浪戰、阻擊戰的決定。

    在敵強我弱時,利用堡壘及火力優勢打防守反擊,可以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好的戰果。而在雙方兵力相等的情況下,將部隊拉出去,直面頑敵,這是任何一支軍隊在成為強軍的過程中,都必須要經歷的考驗。

    打仗,講的就是一個先手。傻乎乎地呆在那裡,等著敵人來攻打,那是下下策。金軍不是那些戰力低下的賊兵。賊兵如同雞蛋,在硬核挑一樣的堡壘面前,毫無疑問會碰得粉碎;而金軍則有一副好牙口,可不能真等他咬上來——雖然狄烈同樣有信心崩掉金軍的大牙……

    完顏阿古的大軍總兵力是三千,其中主力部隊約一千,其餘兩千新附軍及役夫多是打醬油的角色,完全不必考慮。

    狄烈同樣拉出了三千人馬:分別為第一、二、三、四,四個步兵營,以及第二騎兵營與直屬騎兵營。另有半個後勤輜重營專司運輸糧草,不屬戰兵序列,故不計算在內。

    作戰計畫是這樣:第一步兵營一部、第三步兵營一部及第二步兵營全營,于冶水橋設伏,全力阻擊金軍先頭部隊。第三步兵營大部與第四步兵營全營,於山谷誘敵。敵軍若中計,則埋伏于冶水橋的部隊立即全軍壓上,與山谷設伏的第三、四步兵營將敵軍聚殲于穀內。

    敵軍若識破山谷埋伏,不顧而去,則冶水橋伏擊戰按預定方案執行。而埋伏於山谷中的第三、四步兵營則立即抄敵軍後路,與第一、二步兵營前後堵截,將敵軍合圍聚殲。兩個騎兵營則作為總預備隊,在關鍵時刻予敵致命一擊。

    這是一個環環相扣的作戰方案,利用金軍完全摸不清天樞城兵力的虛實,驕狂大意的心理,集中局部兵力優勢,為金軍的先頭部隊,挖掘了一個無論如何也繞不開的陷坑。

    除非你不來,來了就別想走!

    迭速這支前鋒先頭部隊,唯一能夠避免被圍殲的厄運,就是山谷遇伏之前,及時意識到不妙,迅速退兵……可問題是,這支前鋒軍的任務是打探敵軍虛實,並先行佔領井陘關。他怎麼可能這樣莫明其妙地退回抱犢寨?他還想不想在謀克這個位置上混了?

    所以,迭速這支前鋒軍的命運,在走出抱犢寨的那一刻,就已經是註定了。

    等到士兵們將冶水橋面上橫七豎八的人馬屍首清理乾淨之後,狄烈瞄了一眼西邊群峰尖上那紅彤彤的落日,抬起手指向前方一點:“全軍出擊!與第三、第四步兵營的兄弟們合圍這支敵軍……士兵們,我們勝券在握!我希望能在黃昏前結束戰鬥。”(未完待續。。)
本帖最後由 e010203 於 2013-2-23 23: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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