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狙擊南宋 作者:寇十五郎 (已完結)

 
e010203 2013-2-4 01:50: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1 203333
e010203 發表於 2013-2-18 20:18
狙擊南宋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一十章 自殺式衝擊


    迭速在撤退時,也考慮到了後方那支山谷中的伏兵。雖然他萬萬沒想到這支伏兵的兵力達到千人之眾,但在腦海裡徘徊不去的那一具具強弩與那殺人無形的金屬管子,不時提示著他,這夥天平寨賊兵,絕非易與之輩,至少他們的甲器裝備極為精良……甚至,超過了金軍。

    迭速瞟了一眼身旁不遠處,汗流夾背,倉惶打馬飛奔的新附軍謀克王舉,心下有了算計。如果回程受阻,就讓新附軍騎馬沖陣破圍。反正這些新附軍一個個在馬背上被捆得像粽子似的,毫無半點戰力可言。既然提供了戰馬給他們逃命,自然就得付出相應地代價,只是可惜了那些好馬……

    不出所料,當迭速的前鋒軍剛剛逃出七、八裡地時,遠遠看到了前方峽谷山道上,兩個排列整齊、軍容鼎盛的步兵大方陣,一左一右,將整條大道完全堵死。

    包括迭速在內的所有金軍與新附軍,無不倒吸一口涼氣——這支軍隊的裝備與兵員組成,與适才堵在橋頭的那個重步兵方陣完全一樣。但是橋頭的那個方陣僅僅只有兩百人而已,而眼前這兩個大方陣,卻足足有上千人!那種規模與氣勢,遠非一個簡化版的小型方陣可比。

    該死!該死!這夥賊兵哪來那麼好的裝備,更有如此之多的數量?

    一千對三百,不!是一千對一百五!

    這是迭速內心的敵我兵力對比。他自動將那近百餘名新附軍忽略了。迭速的前鋒軍,共有兩百金兵與兩百新附軍。最初遇襲,折損了二十名金兵,山谷裡又折了二十名新附軍,加上冶水橋被射殺的三十余名金軍與新附軍,總計損失七、八十人。

    如今,金兵只剩下一百五、六十騎。前有上千敵軍攔截,後有數百強敵銜尾追擊,這支前鋒軍隨時有可能被前後夾擊而全軍覆滅……

    在以前。迭速曾經率領一支五、六十騎的金兵,在數千宋軍包圍網中縱橫馳騁。兵力如此懸殊,他都沒有感覺到害怕。有的。只是屠狗殺雞般的快意。但這一次,他卻感覺到了一絲懼意。沒法子,那些金屬管子對迭速的衝擊太大了,就那麼一眨眼,三十多條命就沒了……到現在他還在犯迷糊,究竟是什麼奪去了手下士卒的性命?究竟是那些煙,還是火?

    一定要衝破敵陣,殺出一條血路,決不能陷入包圍!

    迭速冷冷地向王舉傳達了這個意思。

    王舉愣了好一會,才吃吃道:“貴人之意。是要我的……我的軍兵……去沖陣?”

    迭速用一種赤漓漓地目光逼視著王舉:“我不逼你,你有兩個選擇——要麼讓你的軍兵從馬上滾下來,我不會讓女真人的好馬載著一群廢物逃命;要麼,你就命令手下軍兵豁命沖陣,沖出一條生路。是騎馬逃命。還是步行逃命,你自己掂量吧。”

    這還有得選嗎?迭速還算是夠意思了,給了一批戰馬,讓新附軍可以飛騎沖陣。如果拒絕,等到被趕下馬背時,讓這百餘新附軍光著腳板。操著木槍往前沖。到那會兒,哭著後悔都來不及。

    王舉一咬牙,豁出去了。隨即高聲對手下百餘軍兵打氣道:“各位兄弟,當了那麼久的兵,誰都沒機會試過騎兵沖陣的滋味……這可是大金無敵雄兵才能享有的待遇……今天,咱們也有機會試上一把!大夥不用擔心,對面的賊兵雖眾,但說到底也只是一夥毛賊而已。想想幾個月前,所謂太行十九寨聯軍,來勢洶洶,兵圍欒城。結果呢,大金雄兵一出,賊兵立即灰飛煙滅……當時大金雄兵就是以數百鐵騎,大破數萬賊兵。騎兵對陣步兵,足可以一當十。我大金軍兵,何懼之有?現在,我命令,全軍,衝鋒——”

    隨著王舉一聲令下,不管新附軍願不願意,金兵一齊拔出切肉短刀,一下刺入馬臀中。百餘匹戰馬負痛長嘶,載著被固定在馬背上的新附軍士卒,如箭躥出。

    真正的騎兵沖陣,通常採用的是一個楔形或箭頭形的陣勢,以強大的衝刺力,將敵軍還算完整的陣形硬生生撕破。進而動搖敵軍陣腳,以點破面,最終致敵崩潰。

    這樣的楔形陣,需要騎兵相互間很好的配合及嫺熟的控馬技術,才能形成如尖刀猛插的威力。可是……新附軍這些“騎兵”,一個個全是“新手上路”,一沖出去全放了鴨子,哪裡還擺得成什麼陣形?不過這種一窩蜂的衝擊,看上去還是挺嚇人的,沒有以步抗騎經驗的軍隊,沒准真會被嚇住。

    迭速心裡很清楚,一支缺乏足夠訓練的軍隊,是絕對沒有勇氣直面奔騰而來的戰馬的。這些賊兵的裝備與兵器都是極好的,幾乎趕上宋國的禁軍了。但那又如何?即便是宋國的禁軍,面對撲天蓋地而來鐵騎,也要腳軟,更何況這些草寇山賊呢。

    “崩潰吧!快崩潰吧!”迭速用力攥住拳頭,眼睛死死盯住前方的敵陣。一旦敵軍發生動搖,他就要將全部兵力壓上去。

    新附軍一百餘騎,跑得散亂不堪。一部分沖向何元慶的第三步兵營,大部分卻好死不死,竟然對著張立的第四步兵營而來。而第四步兵營,卻是齊裝滿員的……

    五百人的大方陣,分成十行,每行五十人;依次為重甲刀斧兵、火槍兵、弓弩手、後翼重甲刀斧手等等。而在重甲刀斧兵前面,還支著五十面高五尺、闊三尺的重型大櫓。宋人將這種大櫓稱之為“木立牌”,是守城專用的,結果卻被狄烈拿來野戰了。這種重櫓並不需要手持——事實上這玩意太重,也沒人能長時間把持。它是以三角形的尖底刺入泥土中。櫓盾後面以堅硬的長方形木條支架撐住,形成一個穩固的三角支撐點,用來抵禦敵軍箭矢打擊與騎兵衝擊最好不過。

    何元慶這時已穿上厚重而且禦性一流的明光鎧,頭戴亮銀盔,雙肩高高翹起的流金吞甲獸在夕陽映照下,閃耀著眩目的光芒。這時他可不是空手了,而是滿身披掛、全付武裝:手上一把丈二長的斬馬刀,這是宋朝斬馬刀局**的,用於對付西夏鐵鷂子軍的利器;兩側馬鞍懸掛著一把手刀、一柄短斧、兩面臂盾;還有一柄帶鏈子的流星錘以及硬弓羽箭。

    這樣的一身裝備。堪稱豪華。何元慶驅策著雄健的黑色戰馬,從方陣後面的指揮土墩上俯衝而下,直奔陣前。意氣風發。心下感慨萬端。如果現在還跟著曹氏兄弟混,哪來如此風光?想想當年自己帶的那些山寨兵,甚至比對面的新附軍還不如,人家好歹還有一把鐵槍頭……而現在手下五百精兵,都是全天候訓練的職業軍兵。雖然時間尚短,還沒有完全達到心目中的強軍標準,但精良的武器裝備,卻可以很好地彌補這一點不足。而對面的金軍,也並非是那支親衛精銳,只要士兵們能將平時的訓練正常用發揮出來。取勝不在話下。

    何元慶在陣前來回賓士,不斷高聲大呼:“敵人全是騎兵,而我們卻是步兵,敵人若以騎兵沖陣,你們怕不怕?”

    “無懼!無懼!”士兵們一個個拔出手刀,相互敲擊,聲震四野。

    何元慶放聲大笑:“好!我可以明白無誤地告訴你們,敵人都是輕騎兵,用輕騎兵衝擊我們的重步兵方陣,那是找死!你們不用看。也不要想,只要專注地聽從你們直屬上官的命令,你們身前的大櫓會很好地保護你們。只要聽到鼓角吹一響,弓弩手先放箭,每一個人最少給老射兩發。我們缺了一隊威力最大的火槍兵,所以,就要看你們這些弓弩手的了,別給老子丟臉。鼓號吹二響,弓弩手立即退下,第一、二列長刀重斧手,交替砍殺。這些都是平時訓練了無數次的內容。現在再次提醒你們,不需要你們多勇猛,只要將平日的訓練一絲不苟地在戰場之上發揮出來。我向你們保證——你們會站到最後!而敵人,將會變成屍體!”

    指揮土墩上的張立見狀微微一笑,看不出這渾身肌肉的傢伙,倒也挺能鼓動士氣的。據說這一手還是在那個教導營裡學來的,或許自己真該到那裡接受一下那種奇特的培訓……

    身旁的副指揮使釋智和目光一凝,忽然道:“金狗還真敢以騎兵沖陣……唔,不對!他們是驅使新附軍向我軍衝擊。”

    張立身為一流射士,眼神自然比一般人要好得多,遠遠就看清了那些新附軍“騎兵”的窘狀。不禁失笑道:“這算什麼?居然將士兵綁在馬背上衝鋒?隊形還如此散亂……這金狗還真不將自己人當人呐。這是利用新附軍做自殺性進攻,以期撕破我軍防線,敵軍便可隨後掩殺。”

    “指揮使但請在此總攬全域,洒家到前面去指揮。這些軍兵雖然訓練得不錯,畢竟還只是新丁……”釋智和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一拍戰馬,沖下土墩,到軍陣前指揮去了。

    鐵蹄如雷,敲打著地面不斷震顫。一百六十餘騎,雖然那些“騎士”很廢材,可是就算是刨掉那些可有可無的士卒,那也有一百多匹馬不是?群馬奔騰,蝟集在這個寬不過五、六十丈的峽谷山道,蜂擁而來,那股氣勢與壓力,對第一次面對騎兵衝擊的士兵而言,是一次真正的考驗。

    “弩手出陣!”各都的都頭髮出號令。

    第三、四步兵營共三百名弩手,手執大弩,以小跑姿態前出至陣前,排成整齊地三行六列的弩陣。

    天樞城各營的弓弩兵,基本上都是由張立一手訓練出來的。而張立本是大宋德安府安陸縣,掌閱弓弩手的縣尉都頭,所以他採用的訓練與作戰方式,自然與宋軍如出一轍。

    宋軍弩陣分列為第一列的發弩人、第二列的進弩人與第三列的張弩人,即三排連射。當敵接近二百步時,令一神臂弓手起而射之,若可入敵陣,則眾神臂弓手俱發。敵接近一百五十步時,令一平射弓手射之,若可入敵陣,則平射弓手俱發。敵至拒馬,則刀槍兵與之肉搏。

    天樞城的軍隊共有神臂弓五百具,馬黃弩、跳蹬弩千張,其餘如黑漆弓、長弰弓、闊閃弓、插弰弓更是多達數千張,箭矢數十萬支。

    有這麼多的弓弩遠程兵器,狄烈當然是盡情裝備部隊。弓弩手在宋軍中占到百分之八十以上,且不兼習其它短兵器。狄烈認可這個比例,但同時為弓弩兵配備手刀與臂盾,為的就是防止萬一,若遭到敵軍突然打擊,起碼能有防身之力。

    當新附軍沖騎近至二百步時,土墩上的張立令旗號手打出試射指令。

    第四步兵營前列弩陣中的一名什長,手持上好弦的神臂弓,向前踏出五步,然後將身長三尺三,弦長二尺五的大型弩弓向上斜指三十度,對著敵騎的頭頂上空扣動懸刀……弩矢激射而出,劃過一道長長的抛物線,落下時正中一匹奔馬的脖頸,瞬間脖頸開裂,怒血飛濺。那戰馬悲鳴著向前沖撲十多步之後,四蹄一彎,轟然倒下,粗壯的馬脖子竟然斷裂飛出尋丈之外……而綁在馬背上的騎兵,則毫無掙扎餘地的被翻滾的馬身壓得骨骼寸斷……

    一箭之威,竟至於斯?天樞城軍兵齊齊發出一陣短促地彩聲。

    張立不為所動,高高舉起的手指驟然劃落……指落旗揮。神臂弓第一擊,發射!

    嗤嗤嗤!滿天飛矢,激射如雨!整整一百支強力箭矢,幾乎覆蓋了整條山道的新附軍沖騎。一時間人叫馬嘶、血花飛濺、重物撞地、骨骼碎裂之聲充斥了整個峽谷上空。(未完待續。。)
本帖最後由 e010203 於 2013-2-24 00:04 編輯

e010203 發表於 2013-2-24 00:29
狙擊南宋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一十一章新附軍覆亡
  
  神臂弓做為宋軍中射程最遠、威力最大的遠端單兵武器,原本就是用來對付異民族的騎兵的。因而其箭頭與普通弓冇弩不同,是類似鏟頭形的“鑿子箭。”寬約半掌,重達一斤二兩。一箭過去,射得准的話,可以把一個人的脖子完整切掉。如果是射中馬的話,削條蹄子、鏟個脖子,或者是在馬胸前開個大洞,不在話下。
  
  僅僅是這第一輪射擊,新附軍死傷超過了三十騎,死亡率達到五分之一。這還是因為天樞城軍的神臂弓手,只有第一列兩隊共一百人而已。第二、三列則是手持馬黃弩及跳蹬弩的平射弩手,這兩種弩的有效射程還達不到二百步,所以未能形成連射。否則三百支重箭覆蓋之下,只需兩輪勁射,這一百多騎還沒沖到陣前,估計就報消得差不多了。
  
  神臂弓的第一輪打擊,那血腥殘酷的一幕,就已將新附軍駭得魂飛魄散。如果可以選擇,他們一定掉頭而逃。但悲摧的是,他們此刻已是身不由己。當他們騎上戰馬的那一刻,就已被綁上了命運的“戰車”。生死由命……不,是生死由“馬”了……
  
  馬群已沖到一百五十步,與此同時,神臂弓的第二輪打擊又降臨了……
  
  一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尖銳厲嘯,劃過半空,直撲目標。隨即篤篤之聲不絕於耳,鋒利的鏟面切割肌肉、截斷骨骼、攪亂內臟、甚至直接削飛頭顱……一時間血雨紛飛,殘肢斷首,人馬瘰癘的內臟四下抛灑,隨後再被鐵蹄踐踏成泥,再辯不清是何臟器……
  
  整個峽谷上空,彌漫著一股濃郁得化不開的刺鼻血腥之氣。
  
  由於雙方距離拉近,神臂弓手們無論是準頭還是殺傷力都大大高於第一次,所以這第二輪攢射的效果也就更為驚人。只是這短短一瞬間,至少有五十騎血肉橫飛,身死魂滅。
  
  太快了!就這麼短促的兩輪攢射,新附軍沖騎就被打掉了一半。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唯一的戰果,就是沖進了百步之內。
  
  血腥殘酷的現場,將第三、四步兵營的士兵駭呆了。
  
  這近千士兵中,在被徵召入伍之前,絕大部分都是良家子弟。雖然體格是個頂個的棒,有的還略通拳腳槍棒,但真心的沒幾個見過血。突然之間看到這種慘絕人寰的場面,強烈的視覺、味覺與心理衝擊,令不少士兵渾身發軟,手中的兵器幾乎把持不住;更有甚者,竟當場幹嘔起來……
  
  好在的是,士兵們畢竟經過了好幾個月的訓練。尤其是最近半個月,四百教導營學員補充到各營當中,擔任大大小小的士官頭目。這些被狄烈親炙的首批、也是唯一一批學員,將教導營的那一套完完全全照搬過來,將新軍們操練得死去活來。儘管為時尚短,而且素質良莠不齊,效果還不甚冇明顯,但最起碼的令行禁止卻能很好的做到了。
  
  就如同此刻,雖然不少士兵臉色蒼白,更吐得一塌糊塗,卻仍然牢牢釘在自己的位置上,大方陣依然保持相對的完整,巍然不動。
  
  冷兵器時代作戰,以陣形完整為第一要務。陣形不破,敵軍則無機可趁;陣形一散,則離敗亡不遠矣。從這一點上來說,天樞城新軍的首次野戰的表現,基本合格了。
  
  在一線指揮弩陣的釋智和卻大為不滿,此時正用他那堪比寺廟撞鐘一樣洪亮的大嗓門吼叫:“神臂弓手快退下,弩手上前!二、三列的弩手,吐夠了沒有?如果你們再不發射,洒家在戰後就要你們將地上的渣滓全吞回去!”
  
  弩手隊的隊正、什長與伍長們也是一個個連吼帶罵,總算讓這幫被血腥刺冇jī得不輕的新丁恢復狀態,
  
  終於,駑手們開始射擊了……這一次,使用的是馬黃弩與跳蹬弩。兩種弩都是蹶張弩,也就是以腳踩住弩身前端的銅環,用腰帶鐵勾勾住弓弦,用腰腿之力上弦的強弩。殺傷力雖不能與神臂弓相比,但比起擎張弩(以手上弦)卻是強了許多。
  
  不到百步,正好是蹶張弩威力最強勁的距離。

  
  适才神臂弓射距太遠,所以多用拋射,箭矢臨空而下,中人者有之,中馬者有之。而此時距離不足百步,弩手們採用的是平射,為了盡可能準確擊中敵軍,目標基本上都是對準龐大的馬身。
  
  兩輪箭矢掃過,人沒射中幾個,但至少有三、四十匹馬悲鳴倒下。在新附軍這種“人馬合一”的情形下,馬倒了,人自然也就完了。
  
  剩下不到五十名新附軍騎兵,成功地沖到了離弩陣五十步的距離。在這個距離段上,馬力充足且又發了性的情況下,不需十秒鐘,就會沖到跟前。
  
  這個時候,天樞城新軍弩手,暴露了初次臨敵的經驗不足——不少士兵還下意識地踏蹬上弦,準備再來上一箭。如果是弓箭手,的確還可以再射一到兩箭,但弩弓上弦太慢,等上好弦,發射,再轉身跑回陣中,卻是來不及了——十秒鐘,你能指望一個隻經過短短幾個月訓練的弩手,熟練地完成這一連串動作嗎?
  
  但這時,後面指揮的張立已拼命打出弩手撤退的旗號。在陣前指揮的釋智和,也是大吼大叫,急令各弩手隊的隊正、什長等士官,收束部屬,立即後撤。
  
  這樣一耽擱,就出現了一個空檔,弩隊未及時退入大方陣中。如果這個時候新附軍騎兵勢頭不減,一頭衝撞過來,至少會造成一部分弩兵的死傷。
  
  但是,這是新附軍而不是金兵。他們同樣是粉嫩新丁一枚,而且無論是訓練、軍紀、士氣,都遠不能與天樞城的新軍相比。連新軍都被自己親手造成的殘酷場面所震驚,更何況是身處這修羅場的新附軍呢。
  
  早在被神臂弓第一輪射擊時,這些新附軍士卒就想撥轉馬頭,轉身跑路了。當第二輪箭雨降臨時,大多數新附軍士卒都在用手臂死命地往後勒馬脖子。雖然他們的控馬技術相當於零,但這樣用兩條手臂反復勒住馬脖子向後拽,卻還是能夠讓經過訓練的戰馬感應到騎手的意圖,從而緩慢減速的。
  
  所以,當第三、四輪箭矢射畢之後,倖存的四十餘名新附軍士卒,成功地沖到了弩陣前方五十步距離;同時,他們也成功地勒停了戰馬……
  
  “該死!混帳!廢物!膽小鬼!兔子一樣的南人……”正在遠處觀戰的迭速,在這一瞬間,將所有能想得到的污言穢語全一股腦噴出來。如果王舉此時還在身邊的話,只怕早被他用馬鞭披頭蓋臉痛抽了。
  
  他實在難以理解,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敵陣最薄弱的部分已觸手可及。可就在這即將收穫戰果的節骨眼上,一切,竟嘎然而止了……還有比這更荒唐的戰鬥麼?南人的士兵,果然是沒有最垃圾,只有更垃圾啊!
  
  新附軍士卒的“懸崖勒馬”之舉,使得天樞城新軍弩兵僥倖安全撤回本陣。
  
  隨著火槍隊隊正一聲令下:“火槍隊,五十步距離,尺規2,發射!”
  
  砰砰砰!五十支火槍猛烈噴發出的火焰,成為終結殘餘新附軍的最後一擊。
  
  尚有十餘騎漏網之魚,一部分成功勒轉馬頭,逃往本陣;冇另有數騎暈頭轉向之下,竟好死不死,一頭撞到第三步兵營陣前。結果,重甲刀斧兵還來不及試手,就被鬱悶良久,手腳早就發癢的何元慶一刀一個剁翻了。
  
  逃回本陣的七、八名新附軍士卒也沒落個好,正當他們為自己劫後餘生慶倖時。迭速面無表情揮手一指,金軍前隊一齊舉弓,亂箭齊飛,將這最後倖存的新附軍連人帶馬一併射殺。
  
  天樞城新軍因為缺乏戰陣經驗,犯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但是新附軍卻以一個更大的錯誤,抵消了天樞城新軍的失誤,最終將自己徹底葬送。
  
  一場戰爭的勝負,取決於那一方比對手犯更少的錯誤。
  
  信然!
  
  新附軍的覆滅並非全無代價,至少迭速就已經看出了,對面是一支新軍,臨陣經驗與各兵種之間的相互配合尚有欠缺。只是敵軍的弩弓及那奇異的金屬管子甚是厲害,好在對手這種威力驚人的武器似乎也不多,否則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下令部曲棄馬翻山逃命去了。

  
  既然敵軍的殺手鐧不足,那自己未嘗沒有一拼之力。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一個時辰,不,只需半個時辰,迭速就有把握展開兩翼的“拐子馬陣。”用疾風暴雨般的箭矢,硬生生將敵陣撕開一道缺口,從中衝殺出去。當然,以敵軍所擁有的遠端打擊能力來看,這樣做要付出相當的代價,但總好過如新附軍的下場一般……
  
  可是偏偏就在這時,在金軍本陣後方地平線上,遠遠地騰起一股黃雲。稍有一點戰場常識的人都知道,那是有大股人馬正快速接近……
  
  迭速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兩下,雙手地攥緊馬鞭,心底有一個聲音在悲憤地咆哮:為什麼!為什麼就連這一點時間都不給我!
  
  迭速神情悲壯地策馬在本陣前緩緩逡巡,慷慨jī昂地大叫道:“大金國的勇士們,你們當中,有契丹人、有渤海人、有奚人、還有女真人……不管你們是哪一個部族的人,你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宋人的仇人兼死敵!是你們,滅了大宋;是你們,俘虜了宋人的君王;還是你們,搶奪了宋人的財富、女人及土地!我為你們驕傲,因為你們是強者!我們不需要憐憫懦弱的宋人,就如同草原上空的雄鷹,從來不曾憐憫過只配給它當食物的兔子……現在,就讓我們這些雄鷹一樣勇士,用手中的弓箭,去教訓一下兔子一樣的宋人吧!”
  
  “嗚呵呵!”一百余騎金兵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將手中的弓刀斧棒在頭頂舞成一團,士氣一下子爆表。
  
  成功jī起同仇敵愾之心的迭速,不失時機地揮鞭向前一指。一百多匹馬在技術嫺熟的騎手驅控之下,奔騰起來所發出的悶雷般的巨大轟鳴,令整個峽谷都為之震顫。
  
  在令人心神俱顫,視線為漫天煙塵所迷的當口,一百五十余騎金兵以他們嫺熟的戰鬥本能,不約而同取下騎弓,從箭囊中抽冇出羽箭……
  
  金軍與敵對陣,並不會採用那種橫衝直撞的以騎沖步的重騎衝撞方式。因為金軍的重騎兵——也就是“鐵浮圖”也並不多。在金國軍力最鼎盛的時候,鐵浮圖的總兵力也沒超過五千。這不僅僅是因為重騎兵那一身鐵塔般的重甲,以及戰馬身上披掛的具裝難以鍛造,更是由於能背負上如此沉重的負擔,而又能快速賓士的優良戰馬實在難尋。
  
  金軍的戰馬來源,多是蒙古馬種。這種馬負重力不錯,耐力也強,但身矮蹄短,並不適於快速衝鋒,根本托不動幾百斤重的鐵甲騎士與一身的馬鎧具裝。能夠達到要求的只有西夏的河曲馬,而且還得是其中的上等良駒才行。只不過,光靠西夏的進貢,很難滿足軍中所需。也正是因為這些因素,做為金軍終極殺手鐧的鐵浮圖,很少出現在戰場上。一旦出現,那就是決定性的生死絕殺。
  
  金軍實際上最常用的戰鬥方式,就是以身著皮甲的輕騎兵,分列成左右拐子馬陣(即兩翼包抄),從側翼以雨打芭蕉的箭勢,打擊敵軍步兵陣列的戰術。尤其是與極度缺少戰馬的宋軍步卒大陣對陣時,這種來去如風、無孔不入的虐殺,常常會令雖有華麗的裝備與精良的兵器,卻嚴重缺乏訓練與膽氣的宋軍士卒,在反復折磨與恐懼的壓力下,最終陣腳大亂甚至自行崩潰。
  
  南侵以來,金軍就是用這樣看似簡單,卻難以破解的戰術對付宋軍,屢試不爽,無往不利。而能夠對抗金軍這種拐子馬戰術的,只有騎兵與強弩。宋軍幾乎是沒有騎兵的,強弩倒是有,而且還不少。只不過……又兜回到那個老生常談的問題:訓練不足啊!
  
  弩手的訓練與弩弓的保養本就不易,而且還有所謂的“臨敵不過三矢”之說。沒有足夠的勇氣與軍紀,如何能在毫無遮擋防護的情況下,面對來去如風的敵軍的箭雨蹂躪?
  
  現在,迭速這百余名為求生路、奮力一搏的金兵,再一次祭出了金軍騎戰的“法寶”:拐子馬戰術。天樞城的新軍戰士又將如何應對呢?
  
  張立的決斷如出一轍:你用老戰術,我就用老辦法。
  
  既然拐子馬的剋星是強弩,那不好意思,咱這兩個步兵營別的東西不多,就是強弩硬弓充足。你金國有勇士,我中原同樣不缺少鐵錚錚的男兒;你們有戰死沙場的覺悟,我們同樣有光榮決死的雄心。
  
  蒼鷹與白鹿,就來一場華麗的碰撞吧!(未完待續)
e010203 發表於 2013-2-24 00:30
狙擊南宋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困獸之鬥



天樞城六大步兵營(含後勤輜重營與新成立的警備營)的十余名指揮使及副指揮使當中,張立是對金軍拐子馬戰術最有切身體會的一個。

當日張立與陳規率兩千鄉勇北上勤王之時,于尉氏城外遭遇大隊金兵。兩千勤王軍在不到半個時辰內,被金兵徹底擊潰,全軍盡沒。當日金兵所使用的戰術,就是兩翼拐子馬。

這一次慘痛的失敗,是張立二十七年生涯中,最恥辱的一頁。

張立是失敗被俘了,但並不意味著他的指揮能力與戰鬥素質不行。事實上在另一時空的歷史上,張立的剿匪戰績還是相當突出的。張立的失敗,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手下兩千鄉勇,大部分是沒有經過任何基本訓練、匆匆忙忙組建的義勇勤王軍。以這樣一支比新孵出的雞蛋還要脆弱的“童子軍”,與身經百戰、殺人如麻的金軍磕碰,其結果用腳後跟都可以想得到。

歷來唯有強兵才能出名將。士兵是一群軟腳蝦,主將再生猛都沒用。戰爭不是一兩個猛人的表演,而是一種團體力量的體現。

獅子帶著一群綿羊能打敗狼群嗎?答案是不可能!最起碼,獅子得帶一群山羊,才有可能打敗狼群——因為山羊有彎角,且有一定的攻擊性,而綿羊那螺絲一樣的盤角……

時隔數月,當張立又一次面對金兵,那曾令無數宋軍將士落膽的拐子馬之時,他的心境與之前相比。早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的他,信心十足,是否能一雪前恥,就看今朝!

張立再次打出了旗幟,這是一支綠旗,旗幟向下點了一次。綠旗代表弩手隊,點一次代表只發射一輪。有了之前的教訓。再加上金騎的衝刺比新附軍更快更猛。所以張立不敢大意,只要求弩手隊發射一輪箭矢便立即撤回本陣。

嗤嗤嗤!嗖嗖嗖!

先是一輪神臂弓,再到平射弩手的兩排連射。短短十息之內。一百支鑿子箭,兩百支三棱重箭,就像一窩受驚而暴怒的馬蜂。發出死亡的尖嘯,狠狠鑽入人與馬的血肉肌骨之中……

僅僅一輪恐怖的箭雨,就收去了三分之一,近五十騎金兵的性命。.遠程弩矢的強悍打擊,不愧為騎兵的剋星。

這個時候,弩手已來不及射擊,所以必須快速撤退,但弓手卻還是可以射上一輪的。只是張立卻並未下達這樣的作戰指令。因為弓手在射殺敵騎的同時,自身也處於敵軍箭矢的打擊範圍之內。這種以命易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是任何一名合格的指揮官都要儘量避免的。

八十步……金兵騎弓齊齊上抬。斜指天樞城新軍的大方陣。

七十步……金兵騎弓已引滿如月,下一刻,即將發射……


就在這時,張立手指一落,身後的旗號手打出了一支紅色令旗,旗上繡著一團火焰。

紅旗代表火槍隊。而早已上好彈藥。定好射擊尺規的五十名火槍兵,在隊正的一聲喝令之下,把槍口從密集的旁牌盾陣中伸出,齊齊扣動板機。

一團團刺目的火光依次噴發,硝煙彌漫,彈丸如麻。

七十步,接近火槍可瞄準的一個極限,不過那是對步兵而言。現在射擊目標是比一個人的身體要龐大一倍的騎兵,命中率自然有所提高。

二十余名金兵扔弓栽倒,有些是馬匹中彈的,則連人帶馬在地上翻滾,攪得塵土飛揚,泥血四濺,聲勢好不駭人。由於槍聲與火光的驚嚇,尤其是峽谷中回音放大,使得金兵不少戰馬受驚蹶蹄,迫使部分金兵不得不放棄發射,轉而全力驅控失驚的戰馬。

五十步……這是金兵五鬥騎弓的常規射程。在這個距離上,金兵可以發揮拐子馬的最大優勢,來回兜轉馳騁,不斷放箭,一點點地殺傷、削弱、蠶食、動搖敵軍。像草原上的狼群一樣,圍而不攻,不時狠狠咬上一口,一點點地放血。最終使獵物疲憊不堪、鬥志喪失,引頸就戮……

在這樣的近距離上,弓弩手是不可能與騎射手對射的。原因很簡單——別人是移動靶,而且還是速度極快的那種;而你是固定靶,還是巍然不動的那一種……這樣幾輪玩下來,誰死得更快?更何況,這世上有幾支軍隊,能在幾乎沒有防護、又沒法閃避的情況下,堅持與敵軍對射?

迭速沖在最前面,他很幸運沒中彈矢。但是,環目四顧,內心卻是一片悲涼:一百五十餘名快騎衝鋒,輪到自家出手的時候,竟然只剩下一半。

雖然內心傷痛、悲憤,但迭速畢竟是一位老軍伍,能夠迅速調整自己的心態,而且這裡是戰場。戰場,只相信鮮血,不相信眼淚!

“大金國的勇士們,射出你們的復仇之箭吧!”

迭速嘶啞地嚎叫著,狠狠鬆開引滿的弓弦。以此為肇端,身前身後五十多支利箭離弦激飛,惡狠狠地撲向火槍兵們……是的,只有五十余名金兵能射出手中的箭矢,還有二十餘騎,正與胯下受驚的戰馬較勁呢……

如果這時候,站在陣前的是那支弓弩隊,毫無疑問,會傷亡慘重。但是火槍隊,卻完全不一樣。這種不一樣,體現在兩種武器的不同射擊方式上。

弩手,尤其是弓手,他們必須是大開大合,引弓長射。在這樣舒展開合的大動作下,根本沒法用旁牌來保護他們,而眾所周知,弓弩手的披甲一向以輕薄便利為主,還是半身甲。這樣的甲具,怎麼擋得住強弓近距離的勁射?

火槍兵呢?他們幾乎不需要任何空間,只要能站得下他這個人,就可以上彈放槍。現在第四步兵營的火槍隊,就是躲藏第一與第二列重甲步兵那層層疊疊的旁牌盾陣之中,只將槍管搭在尖底梯形的旁牌凹槽之上。在扣動板機,發射完畢之後,槍管縮回,士兵藏身在這個臨時簡易的“堡壘”之內,繼續裝藥上彈,進行下一次發射的準備……

如此嚴密的防護,可想而知箭矢射上去會是什麼結果。

首先要給金兵贊一個!他們射得真的很准——五十多次支,最少有四十支插在旁牌的牌面上;而且力道十足,旁牌的硬牛皮層都給射透了,只是終究被內層的竹木層所阻。如果金兵用的是八鬥以上的硬弓,絕對能透過旁牌,殺敵於層層防護之後。

金兵百騎沖陣,來勢洶洶,在迭遭打擊之後,終於亮出了他們的獠牙——只是這首輪打擊,戰果乏善可陳,令人沮喪。與天樞城新軍所取得的戰績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唯一的亮點,是手持硬弓的迭速,洞穿了一面旁牌,將一名火槍兵的肩胛射穿,令其失去作戰能力。

“沖!沖!沖過去,我們沒時間了,殺出一條血路!有我無敵,有生無死!殺!”迭速一反常態,竟將拐子馬戰術變成了實打實的騎兵沖陣。

以輕騎沖重甲兵,這是一個無奈的選擇。

正如迭速所說,他們沒時間了——他們甚至能聽到遠遠傳來的沉重而整齊的步伐聲。區區幾十根金屬管子,就是如此的可怕,若是等後面的敵軍主力壓上來,那可是有上百根金屬管子啊……

迭速不是不知道這樣硬碰硬的衝撞上去,最好的後果都是兩敗俱傷,想要衝開一條血路,幾乎是不可能。但是,他內心存著一絲僥倖——對面的敵軍畢竟是一支新軍。他們不錯是有著強大的裝備,但卻未必具有與裝備相襯的戰鬥勇氣;他們堅硬的外殼之下,或許,是一顆顆脆弱的靈魂。就像那些裝備原先的主人——那些宋軍一樣……

既然別無選擇,迭速只能賭了!賭上自己的性命與手下這支騎兵的最終命運。希望蒼狼之神,能像既往一樣,保佑它的子民……

“終於輪到我說話了。”何元慶手上斬馬刀淩空一劈,臉上顯出一抹猙獰之色。他與張立各司其職,張立指揮兩營的遠程攻擊兵種,而何元慶與釋智和則分別指揮第三、四步兵營之重甲刀斧兵。之前一直是看著遠端攻擊兵種發威,現在,總算有了重甲刀斧兵展示的機會了。

何元慶這時已轉回本陣後方。這一批次的沖騎與前面那幫連馬背都坐不穩的三腳貓不同,他可不會傻了吧嘰地杵在陣前,以一己之力去承受金兵的箭雨洗禮與飛騎猛撞。話說在教導營特訓時,總教官不止一次的對他們這幾位胳膊上能跑馬的猛人耳提面命,一營的指揮使,其崗位是在後方的指揮台。指揮使的職責,是想方設法打贏一場戰鬥,而不僅僅滿足於親手收穫了幾個首級。

將軍有將軍的榮耀,士兵有士兵的榮光。身為指揮者,沒必要兼職,把將軍與士兵的活全幹了。

三十步……

何元慶長刀一劈,身後的旗號手立即打出黑色紅邊的令旗,拚命搖晃。(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010203 發表於 2013-2-24 00:31
狙擊南宋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全殲



黑旗代表重甲刀斧兵。這些從五千多條精壯漢子中,精中選精出來的牛高馬大的壯漢,身披近六十斤重的步人甲。這種宋軍步兵防護性最強的鎧甲,其甲身是一整片,由十二列小長方形甲片組成。上面是保護胸、背的部分,用帶子從肩上系連,腰部又用帶子向前束紮,下垂左右兩片膝裙。身甲上綴披膊,左右兩片披膊在頸背後聯成一體,用帶子結系在頸下。頭部的兜鍪是圓形的覆缽狀,後面垂綴著較長的頰項,頂上中央插著三朵漂亮的纓球。

這些士兵披著如許沉重的鎧甲,一個個恍若人形機器,手上多持開山大斧與掉刀,這種幾十斤重的長刀大斧,一旦整齊地劈砍下來,那刀輪斧牆,威力可不是說笑的。

望見令旗揮動,第三、四步兵營前三列的重步兵都都頭、各隊隊正、各什什長、各伍伍長,一級級將命令傳達下去,並督促士兵執行。

“第一列,用身體頂住木立牌,不管敵騎怎樣衝撞,只要還有一口氣,絕不可以鬆手。你們手上拿著的是重型盾牌,弩矢都穿不透;你們身上披著的是步人甲,乃天下間最堅固的鎧甲,刀劈不破,槍紮不透。所以你們會很安全……”

“第二列,按平日訓練姿態,沉腰坐馬,斜舉刀斧,隨時聽從本隊隊正號令。攻擊指令一下,立即給我狠狠地劈他娘的……”

“第三列。全部換上錐槍,待第二列攻擊完成時,挺槍刺之,完成補槍動作。”

在天樞城新軍一連串緊張的指令中,金兵沖騎收弓拔刀,一排排雪亮的刀鋒斧刃晃灼人眼,隨即刀刃反轉。猛刺入馬臀中。那一匹匹披著皮質具裝的高大戰馬頓時長聲嘶鳴,更加瘋狂地向前飆去……

或許是看到第三步兵營的陣勢稍薄,而且又沒有那令人生畏的手持噴火金屬管子的士兵。於是大部分的金兵竟不約而同選擇沖向第三步兵營。

也就在這時。火槍兵第二輪排射打響了。彈幕橫掃,沖向第四步兵營的寥寥十餘騎,還沒正式與蓄勢待發的重步兵交上手。便被盡數擊落。

而第三步兵營,由於缺少火力壓制,則完完全全承受了一次騎兵衝撞。

迭速夾在沖騎當中,手中大彎刀高高舉起。眼角瞥見那一道道火光閃耀,耳聞如雷轟鳴的槍聲,心下反倒松了口氣。迭速也是看出了這種噴火鐵管,每發一彈,中間必有停頓。雖然因此而折損了十數名手下,但大部分騎兵,卻可以借著這個機會。一舉衝破敵陣——敵陣不過只有九列,只要衝破前三列的重步兵障礙,就可以輕易摧垮中間三列的弓弩手,並以之擠壓最後三列的重步兵。如此,敵陣可破!

逃吧!慌亂吧!崩潰吧!

迭速的心在狂呼。甚至……帶著幾分祈求。他心裡很清楚,縱然敵陣只有三列,但裝備好就是好,當真衝撞上去,那種慘烈的損失,將使這一次突圍變得毫無意義……

當攻守兩方軍隊近在咫尺。彼此都可以數清對方眉毛之時。迭速看到的是一雙雙帶著緊張卻沉默的眼神,他的一顆心猛地一沉——完了,賭輸了!


嘭嘭嘭……一連串讓人難以形容的沉悶響聲,聽得令人頭皮發麻,氣血下沉。

一匹幾百公斤的戰馬,以六十公里以上的時速猛烈衝撞過來,這樣的重力加速度,根本不是一個只有幾十公斤的軀體所能抵擋得了的。

好在的是,第一列的重甲兵倚著巨盾大櫓。這種守城利器,外層是一分厚的繪著獸面圖案的包鐵,中間是皮革,內層為木質。這玩意要用床子弩近距離攢射,才有可能洞穿。任何鈍性打擊衝撞,最多只會變形,無法破碎。當然,這麼大一個鐵革相間的傢伙都變了形,後面的人可想而知,不死也得脫層皮。

第一列凡是被衝撞的重甲兵,無一例外被震飛了出去,吐血的吐血,骨折的骨折,無一人能有再戰之力。

金兵的戰馬,同樣也不好過。第一波衝撞的戰馬,無不筋斷骨裂、口鼻溢血,踣地難起。馬背上的金兵,也被巨大的慣性甩到了第二列重步兵身前……敵人都送上門來了,還有什麼好客氣的,一時間刀斧俱下……

就這一下衝撞,就折損了十余名金兵,他們取得的戰果,是撕開了大櫓防禦。隨後的第二、第三波金兵縱馬躍過前方人馬屍骨與殘破的大櫓阻礙,手中彎刀、短斧、骨朵高高舉起……

但是在此之前,一聲堅定鏗鏘的號令響起:“第二列重步兵,上前一步,舉刀,斬!”

長刀如林、巨斧森然,一進一擊,人馬俱碎。

金兵手裡也有重兵器,諸如骨朵、狼牙棒什麼的;也不乏防具,他們身上的鐵葉甲、手臂的臂盾,都是用最好的磁州鐵鍛造的;而且,還有強大的馬力衝刺……但這一切,在掉刀與開山大斧所組成的鋒刃之牆面前,如同紙一般脆弱。重達數十斤的刀斧重擊之下,該出的血出、該斷的骨斷、該折的兵折、該破的甲破……

人馬的慘嘶、對搏的怒吼、金屬的撞擊、怒血的飛濺……各種令人耳膜欲裂,氣血下沉的聲響混亂交集,回蕩在峽谷上空。

第二波十余騎金兵,被如林的刀斧之牆,連人帶馬,撞擊得粉碎。而這時第三波——也就是最後一波近二十名金兵已接踵而至。此時第二列重甲刀斧兵手裡的兵刃還沒來得及收回,未能形成二次打擊。但是,第三列重步兵卻已從間隙中突出,手中硬木錐槍如毒蛇般標刺而出——

喀嚓嚓!堅硬的櫸木槍桿在刺入戰馬胸腹的同時,也被巨大的衝擊力折斷。士兵們雙手虎口迸裂,掌皮磨破,血染槍桿。但一個個仍咬牙切齒,用盡全身力量將戰馬向一側撬翻——如果任由戰馬沖過來,哪怕是死馬,也會造成嚴重損傷,只有將戰馬撬翻倒地,才能確保本陣安全。

迭速是最後一個沖過來的,他手中的大彎刀狠狠砍向一名剛剛撬翻了一匹戰馬、累得渾身脫力的重甲兵。對方的甲具或許精良,但這一刀劈斬的部位卻是鐵兜鍪與披膊之間的連接縫隙……


砰!一個令迭速最為恐懼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隨即他感覺自己的肋下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而且還是一記內家拳。不但肋骨斷了好幾根,整個五臟六腑都被攪亂一團。

“怎麼上彈這麼快?”迭速在難以置信中,手中彎刀墜地,嘴裡不斷噴出鮮紅。他艱難扭轉脖子看向側方,但見第四步兵營的火槍隊中,一個年輕而充滿銳氣的面孔,在硝煙中微微扭曲,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握槍的左手尾指缺了一截……

“第二列,舉刀斧,斬!”

一陣泛人肌骨生寒的刀斧之輪臨體……迭速在被分屍之前,心裡升起明悟——原來,當日猛安孛堇阿懶大人,就是被這樣的噴火鐵管子擊殺的!那感覺,真的,好痛……

第四步兵營第十八都乙隊第五什什長張銳,神情冷漠地輕輕吹散火槍藥室的刺鼻硝煙,在身邊戰友的豔羨目光中,用解腕短刀在槍托後刻下一道刀痕。在那裡,已經有了兩道刀痕,每一道刀痕,意味著一條敵人的性命。

張銳從第一次奈何關之戰,到此次阻敵之役,前後擊殺的敵人決不止兩個。只不過,由於前裝滑膛槍命中率低,因此講究的是列成散兵槍陣,排槍射擊,利用齊射的大範圍概率來殺傷敵軍。所以,即使你擊中敵人,也未必能確定那就是你發射出的子彈。因此,除了在自由散射的情況下,可以明確某一個敵人是某一名火槍兵所擊殺,如此方可在槍托上勒痕記數之外。火槍兵的戰績,基本上都是按集體成績來計算的。

張銳打這一槍時,其餘的火槍兵正忙著裝藥上彈——倒不是說張銳裝彈的速度有多快,而是他的運氣……這麼說吧,當第四步兵營的火槍隊第二輪射擊時,張銳也扣動了板機……但是,槍啞火了。

如前所說,狄烈弄出的這種類似後世“褐貝絲”的前裝滑膛燧發火槍,啞火率為百分之二十左右。你有可能連打三槍都啞火,也有可連打十槍都很順,這純屬人品問題。總之,平均五槍啞火一次。

張銳打到第二槍時,啞火了,於是他將槍口掉轉到衝撞兄弟營的金兵身上,再度扣下板機。擊錘重重敲打在鋼片上,但是,還是啞火……就這麼一耽擱,金兵的沖陣已全軍盡沒,唯獨剩下一個迭速。

張銳那叫一個火大,他狠狠地扣下了第三次板機。

由於天樞城的軍工部門受技術所限,彈簧製造的品質不盡如人意,鋼絲較脆易折。為了彌補這個缺陷,只好將彈簧造得比較粗。這樣扣動板機相當費力,與板動神臂弓的懸刀所費的力氣差不多。似張銳這樣連續不斷地扣板機,食指很快就紅腫起來,估計會有好幾天拿不了筷子吃飯。

但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張銳不但在槍托上又勒下一道刻痕,更重要的是,他打死的這個金人,似乎就是這一支軍隊的將領……(未完待續。)
e010203 發表於 2013-2-24 00:33
狙擊南宋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戰鼓再擂


    八月二十二,黃昏降臨之前,速迭率領的四百前鋒軍,被天樞城新軍連環阻擊,最終于井陘關前的峽谷山道前,被截斷退路,全軍盡覆。

    此戰,天樞城新軍先是弩弓手發威,再到火槍兵震懾,最後重甲刀斧兵壓軸出擊,取得了新軍成立以來,首場野戰的大勝。

    這一場全殲敵軍的完勝,奠定了天樞城新軍的根基,極大地鼓舞了新軍鬥志,提升自信。更打破了金軍南侵以來,野戰無敵的神話,創造了第一個成建制全殲金軍的戰役範例。

    若干年後,受此戰中重甲刀斧兵的強大戰鬥力影響,宋將韓世忠首創名噪一時的“背嵬軍”。史載:“背嵬者,人持一長柄巨斧堵而進。上砍其胸,下稍其馬足,百遇百克,人馬俱斃。”時人稱其威勢堪比唐時陌刀陣。而這一切的源起,就是當日井陘關外的這一場步騎遭遇戰!

    狄烈率大軍趕到時,激戰剛剛結束,步兵營的士兵們正在打掃戰場,收集戰利品。

    圍坐在山道邊一塊大石之上,狄烈皺眉聽完何元慶、張立與釋智和三位指揮官總結的戰役報告,最後目光從三名指揮使臉上一一掃過,道:“對於這一戰,你們有什麼心得體會?”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張立當先開口道:“弩兵隊的戰術銜接是個問題,末將主抓這方面的訓練,責無旁貸。此乃末將失職,請軍主責罰。”

    狄烈點點頭:“這的確是你的責任,好在敵人比你犯的錯誤更大……但下回未必還有這樣的好運。你的弓弩手還需要多加磨礪。這一次沒有造成損失,算功過相抵,你可心服?”

    張立叩胸為禮,肅容道:“末將心服口服。”

    釋智和道:“末將在前方指揮,未能及時調整部署。也當領罪。”

    狄烈手指向二人一劃:“你二人處罰都一樣,功過相抵。”

    最後是何無慶直撓頭皮,道:“如果說弓弩兵沒有損失是功過相抵。那我指揮的重步兵可就……”

    狄烈擺手道:“這不一樣,兩軍肉搏,哪有光殺敵而自身不損的?只要你所採用的戰術沒問題。最終又獲得勝利,傷亡程度可以接受的話,你就無過有功……但是,你這一戰雖然打得不錯,硬骨頭幾乎都是重步兵啃下的,只是還有欠缺的地方——你們自持有大櫓,就沒有製造櫃馬——或者說是來不及製造,以至在敵軍第一波衝擊中,造成了第一列重步兵損傷。此戰最大的傷亡率,就發生在這裡……是了。我們損失情況如何?”

    張立答道:“三死九傷,其中六人重傷。好在我天樞城岐黃國手不少,藥材亦是甚多,相信應該可以救治過來。”

    何元慶面有慚色:“是我們欠考慮,沒想到敵軍真敢以輕騎衝撞重步……”

    狄烈打斷道:“一場戰鬥。想得越多,越周密,勝算就越大。兵法上說的‘多算者多勝’,就是這個道理。此戰經過得失要彙編成冊,下發全軍作為教材。”

    狄烈身後幾個隨軍參謀心下暗暗咋舌:殺敵四百,其中有一半是實打實的金軍。更成建制全殲敵軍,自身損失不過十餘人。這樣的戰績,若是在前朝,那真是難以想像的大捷了。只怕官家都要禦旨召見,賞賜紫金魚袋(一種榮譽極高的賜,共分六極。其中第一級叫“劍履上殿”,曹操當魏王時,就拿過這個銜頭。“紫金魚袋”為第五級)了。只是看軍主的模樣,卻並不甚滿意,不管勝績,先論失誤。這樣的治軍態度,端是少有。不過,歷來名將,不就是如此嗎?

    如今的狄烈,與當日襲擊固新寨時,率領著一群殘兵及義勇,卻被固新四、五十騎壓著打的冷兵器作戰新手完全不同了。上太行數月以來,白天練兵,晚上研習、討論兵法,已經使他漸漸對這個時代的冷兵器戰法,由瞭解到熟悉並最終掌握。

    狄烈缺的,其實不是對兵法的研究。他好歹也是上過軍校的,古今中外的兵法及軍事著作,哪有沒看過的呢?他真正缺少的,是對古代的排兵佈陣、攻防器具、行軍紮營、辯識旗號、步、騎、弩各種戰法的應用等等,這一類古代軍伍常識。一旦把這些東西弄明白了,結合軍校中所學習到的軍事思想,再加上胸中藏有古今中外大量軍事戰例,迅速地成長為一名合格的軍事指揮員,假以時日,多經大戰磨礪,完全具有成為一名優秀將領的潛力。

    其實狄烈所具備的軍事知識與戰法戰例,已經遠遠超過同時代的各個所謂的名將。別的不說,就以這時代最具代表性的南宋“中興四將”對比:四將中最耀眼的將星嶽飛,這個時候不過是個二十多歲、勇猛多過智慧的青年,眼下正跟著宗澤學習兵法。而在此之前,這位說出“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的千古真諦的大能,壓根沒正經八百看過兵書,更別說瞭解什麼戰例了。

    第二位名將韓世忠,混號“韓潑五”,從這綽號就可以看出此人年青時是什麼角色,絕對是個玩肌肉的主。此人一生只有三次最拿得出手的戰例:一是生擒方臘,靠的是勇猛膽氣。二是黃天蕩之役,這個戰役是被評書拔高了的。實行上是一場先勝後敗的虎頭蛇尾之戰。此戰最大的意義是戰術上雖然失敗了,但戰略上卻贏了——金軍從此不敢輕易跑到江河地區跟南方人玩水了。三是紹興四年的大儀鎮之戰,那一戰倒是宋軍少有的斬首“帶環首級”數百的一場大捷。不過,也是僅此而已。毫無疑問。韓世忠可以稱得上一員戰將,但絕不是什麼名將。

    至於剩下的兩個濫竽充數的傢伙:張俊與劉光世。一個是強盜出身,一個雖出身將門,卻大字不識;一個最終由勇將墮落成奸佞,世世代代跪在岳王廟前;一個忘卻父兄雙雙死于金兵之手的仇恨恥辱,成為出名的患“恐金症”大將,哪裡有金軍。哪裡就可見其望風而遁的身影……這樣兩個人放到“中興四將”中,完全是給前兩位抹黑的。

    與上面四位比較起來,狄烈胸中壑壘。豈非更具有名將潛質?

    “報告軍主,這裡還有一個活人!”幾名士兵押過一名滿身血污的新附軍士卒。從這人步行的姿勢上看,應該沒受什麼傷。那一身血跡多半是馬血或者別人身上的……

    那俘虜垂頭喪氣走過來,還沒等押解的士兵喝斥,就噗通一下跪下來,連連叩頭:“大王饒命啊!小人也是被那些金狗子逼迫的,不是存心要招惹大王的……大家都是漢人,一筆寫不出兩個漢字……小人上有八十老母……”

    “丟你老母!住口!”狄烈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在這個時代,這句“萬金油”臺詞或許新鮮,但來自後世的人,哪個耳朵不聽出繭子來了?

    那俘虜被這突出其來的一嗓子,嚇得差點尿失禁。只管一個勁地叩頭。那頭叩得叫結實,一下一個血印子……

    “好了,把你的姓名、軍中職位老實報上,再考慮對你的處理。”狄烈有些不耐煩了。這天都快黑了,還有大把事做。哪有功夫跟一個俘虜磨嘰。

    那俘虜抬起頭,臉上分不清是鼻涕還是眼淚,嗚咽道:“小人叫王舉,是……是這一支新附軍的謀克,呃,就是百戶……”

    “你是這支新附軍的主將?”狄烈及三位營指揮使、副使無不大出意料。

    “是、是……小人本是欒城縣衙的押司。這謀克之職,是金狗子硬壓著小人當的,小人是被逼的哇……”這個不知是倒楣還是幸運的傢伙正是新附軍謀克王舉,他也是被逼著隨著一干手下沖陣。但是他有兩個有利條件,一是他是會一點騎術的,所以不需要被固定在馬背上;二是他是新附軍頭目,自然可以躲在最安全的沖騎內圈中。有這兩個有利條件,王舉自然可以挨到最後。到實在挨不過去時,借著胯下戰馬被槍聲驚嚇蹶蹄子的機會,從馬背上翻滾下來裝死。

    當然,這樣摔下來自然少不了皮破血流、手腳扭傷,但比起那些血肉模糊,形狀連自家老母都認不得的新附軍兄弟,王舉著實夠幸運的了。當然,如果天樞城新軍戰士來不及打掃戰場,王舉會更幸運。只可惜,人的好運氣總是會用光的。

    狄烈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如此說來,你們這四百人馬都是從欒城拉出來的嘍?”

    王舉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誰說不是呢?可憐我這二百弟兄啊!生生被迭速這個金狗子推下火坑啊!”

    狄烈緊接著再追問一句:“那麼現在欒城裡有多少人馬?”

    王舉老老實實道:“三百!只有三百新附軍弟兄……”

    何元慶突然跳起來,將拔出手刀一下擱在王舉脖子上,聲色俱厲:“說實話!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

    王舉尿了,他真的尿了,渾身哆嗦,面青唇白,就差指天賭咒了:“英雄、好漢、大王……小人說的句句屬實哇,但有半句虛言,各位大王可以剁碎小的喂狗!”

    “很好,傳令直屬騎兵營的楊指揮使過來。”

    直屬騎兵營本就在附近警戒,營指揮使楊折衝自然很快就應命而至。狄烈剛把情況一說,楊折衝腦子也是活泛,脫口叫道:“欒城鐵料!”

    狄烈點頭微笑:“如今欒城兵力空虛,又有這麼一位‘識途老馬’帶路。如果操作得好的話,很有可能詐開城門……後面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楊折衝放聲大笑:“哪有不知之理!軍主真是照顧俺們直屬騎兵營。別的兄弟營去啃硬骨頭,卻讓俺們輕輕鬆松發財去!哈哈哈!王舉,俺醜話可說在前頭,如果欒城兵力與你所說不附,或是你詐不開城門,俺也懶得再將你帶回來。直接就在欒城城下將你這狗日的剁碎……這年月外頭野狗那麼多,相信會如你所願……”

    王舉抹了一頭冷汗,連聲道不敢。

    何元慶、張立、釋智和等人相視而笑。均知楊折衝嘴裡說起來輕鬆,但這種火中取栗的活風險卻絕對不小。一個弄不好,驚動了附近的真定城金軍。到時別說撈一把了,搞不好將自己也栽進去。

    但是,這個險卻絕對值得一冒,那可是上百萬斤的上好精鐵啊!

    半個時辰之後,戰場打掃完畢,收穫最多的是兵器鎧甲,還有十余匹尚算完好的戰馬。當然,死馬也不能浪費了,至少,今夜全軍的晚餐有著落了……按照軍律規定,戰利品中三成上繳,七成歸第三、四步兵營士兵。這是狄烈新制訂軍規以來,士兵們收穫的第一批戰利品,兩營士兵們無不喜笑顏開。

    沒費什麼勁,就有那麼大的收穫!看來,這打仗,還真是能發財啊……不知不覺中,天樞城的新軍士兵,已經隱隱被巨大的利益激起了心底固有的**,而這**又點燃了鬥志,鬥志又鼓舞了士氣,士氣又激發了血性……一支無懼於戰鬥,甚至渴望戰鬥的強軍,已悄然成形……

    士兵們渴望戰鬥,而將領們則渴勝利。

    當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隱沒之前,狄烈集中了各營頭頭宣佈下一步作戰計畫:“真正的大戰,沒有太多的花巧,唯有實力而已。所以,我們明天要來一場堂堂正正的決戰。第一、二、三、四步兵營直接擺開陣形,與敵正面對戰。第二騎兵營與直屬騎兵營三個都(楊折衝只帶兩個都偷襲欒城,因為只有不到兩百套金兵甲裝),連夜出發,繞過北面的綿延群峰,實行戰役大迂回,徹底截斷敵軍退路。你們這八百騎兵的迂回是本次戰役的關鍵,只有看到你們發出的包圍成功的信號,我們四個步兵營才會發起真正的進攻……還有什麼問題嗎?有就提出討論,沒有就不折不扣執行。”

    “末將明白!謹遵均令!”眾將齊聲應諾。

    狄烈長長吐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溢滿煞氣的目光投向重重群峰那頭的抱犢寨的方向,連說話的口氣都帶著一絲腥味:“完顏阿古是嗎?很好,我會有一份你意想不到的大禮來歡迎你,既然千里迢迢從易水河畔趕過來了,那麼,就別想走了……”(未完待續。。)
e010203 發表於 2013-2-24 00:33
狙擊南宋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對 決

  (明天元宵,要去親戚那裡拜個晚年,請假一天。為表歉意,發個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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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初刻,抱犢寨金軍中軍大營,完顏阿古一直翻來覆去睡不著,攪得身邊那侍寢的婦人也不得安生。生恐這凶人未能盡興,等會拿自個撒氣。這樣想著,婦人抖動著胸前兩團白膩,嬌媚貼過來……

  “滾開!別膩著老子!”完顏阿古突然暴怒起來,一腳將婦人踹出厚厚的氈毯。

  完顏阿古可是能一腳掃斷奔馬四蹄的猛將,這般含怒一踹,婦人當場便哀哀呻冇吟著爬不起來。帳外的衛士聞聲急入,看著地上那團白花花的肉體,一時間有些進退失據。

  幽暗的燭光下,完顏阿古光頭上那蚯蚓般醜陋的疤痕,仿佛活過來一般扭曲。他呼吸粗濁,粗黑而滿是亂須的臉孔上,帶著恍如噩夢中驚醒般的一絲仲怔,好一會才揮揮手:“這婦人賞給你們了,但一定要分開來玩,該值勤的值勤,想放鬆的放鬆,不可有一絲大意。”

  衛士大喜,跪下謝過,當下將那半死的婦人如死狗般拖出帳外。

  完顏阿古長長吐出一口氣,四仰八叉倒在氈毯上。自從率大軍出真定城以來,一向累了就躺,躺下就入睡,睡到自然醒的他,竟然寢食不安起來。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難道。真的是因為那個陰影的影響太深了?完顏阿古下意識伸掌摩挲著頭頂的紅嫩疤痕,漸漸地,意識模糊起來……

  “報……稟報猛安孛堇!”

  一個打雷般的大嗓門將完顏阿古驚得赤身從氈毯上跳起,驟然從深睡中被驚醒,令他精神恍惚、頭暈腦脹,半天回不過神來。

  待完顏阿古神情稍定,卻見那衛士已單膝跪地。雙手高舉過頂,手上捧著一個被拆了封條的匣子。

  完顏阿古狠狠地揉搓了一把臉,提了提神。第一句話不是問那匣子,而是問時辰:“現在是什麼時辰?”

  “卯時二刻。”

  “居然睡到這個時間,真是……”完顏阿古不滿地嘀咕著。掃了一眼那木匣子,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問道,“這是什麼?誰送來的?”

  衛士囁嚅道:“是……是天平寨……呃,他們自稱天樞城……是天樞城的賊寇……”

  完顏阿古眼神一厲,毛茸茸的大手按在木匣子上:“是誰拆開封條的?”

  衛士顫聲道:“是寨門守衛的阿裡喜蒲輦合達。因為匣子是賊寇趁夜色扔到寨門前的,為防萬一,所以……”

  “所以你也看到了裡面的東西?”完顏阿古此言一出,立即感覺到那衛士高舉匣子的手臂微顫。他鼻孔微哼,按在匣子上的大手一扣一翻。匣蓋應手而開——頓時一股濃濃的血腥沖鼻而來。

  匣子裡,是一顆髡頭帶環的首級,一看就知道是一名女真人。而且,雖然首級的五官扭曲,但依稀可以辯認出此人……竟是迭速!他這支討伐大軍的前鋒軍首領迭速!而在迭速的首級旁。還有一張沾血的信箋……

  卡嚓!匣蓋被完顏阿古的大手生生捏爆,同時另一隻手將信箋拾起……但完顏阿古並未朝信箋上看一眼,而是大吼道:“上面寫著什麼?”

  噢,差點忘了,可憐的女真將領們,十個有九個半是不認字的。哪怕是女真大字……

  很顯然,既然匣子被拆開了,信箋上的文字自然被隨軍的文櫝解讀出來。完顏阿古甚至能肯定,這名衛士就知道。

  果然,衛士語氣艱澀道:“信上說,天樞城大軍已在十裡外的一個叫‘飲馬灘’的地方,恭候我軍大駕。並且說,會有第三份大禮送給猛安孛堇……”

  “第三份大禮?”完顏阿古掃了一眼匣子裡的迭速首級,自語道,“這算是一份了,還有一份在那個飲馬灘……那麼,所謂的第一份大禮在哪裡?”

  衛士不光是兩臂,連身體都發起抖來。

  完顏阿古目光死死盯住衛士:“你知道?哦,那信箋上寫了,是什麼?”

       

  衛士終於扛不住威壓,戰戰兢兢道:“是……是猛安孛堇頭上的傷疤……”

  “哇呀呀!氣煞我也!”完顏阿古猛地一腳將匣子踢飛,再一腳將衛士踹出帳外,咆哮如雷,“該死的,是那個混帳!好極了,老子找的就是他!來人,傳令!將擅自開啟匣子,洩露軍機的蒲輦合達斬首祭旗,再請薩滿神師行祈天儀式。然後全軍準備,已時初刻,全軍開拔,目標,飲馬灘!今日,我完顏阿古要大開殺戒!”

  飲馬灘,位於抱犢寨與井陘關之間,除了有幾個不高的小土坡之外,地勢開闊平坦,很適合兩支大軍擺開陣勢撕殺。而且飲馬灘北邊是綿延群山,南側是滔滔冶水,根本無法實行迂回側擊,或埋伏奇襲。在這樣的地形上作戰,只有一種戰鬥方式——那就是毫無花巧的、實打實的實力對拚。

  當完顏阿古率領著二千人馬(此外尚有近五百名雜役,無戰鬥力,故不算在內),出現在飲馬灘時,在他的眼前,已經出現了整整齊齊的四個豆腐塊一樣的步兵大方陣,每個方陣五百人,正好也是兩千。

  兩千VS兩千,勢均力敵。

  天樞城新軍成軍以來,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大戰,開始了。

  在四個步兵大方陣後方,相距百步的一個土丘上,是天樞城新軍的臨時指揮所。這是一個用圓木架子搭建起來的高臺,高度達三丈,加上土丘本身有近十丈的高度,立於高臺之上。可收俯瞰四野,縱觀全域之效。

  一眼望去,戰場上共分為三大塊,四色分明。

  一片亮銀色的是天樞城新軍,他們的裝備最為齊全,甲具防護最厚。且不說那一排排的重甲刀斧兵,即便是遠程打擊兵種。弓冇弩手與火槍兵,都是身著半身鐵葉甲。一眼看過去,明晃晃的耀花人眼。

  另一塊是完顏阿古的五百親衛精兵。人人身著半身鑲鐵葉甲,由於女真人尚白,所以人甲馬鎧上都塗上白漆。一片刺眼的白亮。這隊人馬人數雖少,但一人雙馬,體積龐大,五百百戰強兵加上千匹戰馬,那股氣勢絲毫不弱於二千之眾的天樞城新軍。

  最後一塊便是新附軍與阿裡喜了。新附軍仍穿著宋軍的胖襖,宋室為火德,尚紅,所以新附軍這塊是一片紅色人潮。而阿裡喜裡邊則夾雜著原遼國各族人種,服色極雜,黑、白、灰、褐……什麼顏色都有。

  這般一眼看去。倒也顯得敵我分明,一目了然。

  “完顏阿古來了。”指揮臺上的狄烈手持瞄準鏡,一邊觀察金軍排兵佈陣,一邊隨意問身後諸營指揮使,“你們認為敵軍會採用什麼樣的戰術進攻?”

  張立不假思索道:“新附軍正面壓制。拐子馬兩側打擊,周而復始,直至我軍露出疲態,陣形被撕破……”

  關忠勇略一思索,也是點頭:“不錯,金狗的鐵騎雖然縱橫天下。鮮有匹敵,但他們的戰術卻極簡單實用。就是利用其騎兵優勢,以拐子馬從側翼反復襲擾,從而令我大軍疲憊、損傷、士氣動搖,最後再以步兵衝擊,破我大陣。金狗南侵以來,就是以此戰法,將大宋百萬大軍,打得潰不成軍。”

  張立與關忠勇,都有過與金軍大戰的經歷。而且他們與楊奮、楊折衝兄弟不一樣。這兩兄弟雖然也與金兵交過手,並因此被俘,但兄弟倆是作為普通的士卒參戰的,對金軍戰法的觀察角度與身為指揮者的張立與關忠勇自然有所不同。相對而言,張立與關忠勇更有發言權,他們一致判定,可以作為隨後採取的應對措施的重要依據。

  “一招鮮,吃遍天!”狄烈豐富的軍事知識告訴他,最好的戰術,就是簡單易行、並能將自身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的戰術。戰術戰陣這種東西,並不是越複雜、自己人及敵人看得越眼暈越好。譬如宋軍,由宋太宗親制《平戎萬全陣圖》,這個戰陣的複雜精密程度,差不多比得上八陣圖了。所以趙老二很是得意,每臨陣皆授圖依圖列陣而戰。結果呢,就是被那些連什麼是陣法都不知道的西夏人、遼人、金人打得滿地找牙。

  這並不是說,平戎萬全陣不行,這個世上,沒有不好的陣法,只有不懂正確使用的將軍。哪怕是最簡單的一字長蛇陣,用好了都是威力無窮。

  兩軍對戰,軍情瞬息萬變,戰機稍縱即逝,排兵列陣越簡易、越快捷越好。能夠將自己軍隊的優勢發揮出來就行,那有功夫弄太多花裡胡哨的東西?實踐證明,越是精密的東西,實戰中的效果就越難保障。譬如後世二戰時期的蘇德大戰,在冰天雪地的戰場上,德軍最希望的就是把手上被凍得拉不開槍栓的MP40衝鋒冇槍扔一邊,弄一把蘇軍的AK47或轉盤衝鋒冇槍。同樣,美軍的M16比AK47無論是精確性與性能都更優,但各國反政府武裝通常選擇後者……

  金軍的拐子馬戰術,簡單實用,稍有軍事常識的指揮官,看一眼就完全明白,可問題在於……你看明白是一回事,真要對付起來又是另一回事。這跟後世的熱兵器作戰一樣:大炮轟,步兵沖;步兵沖完大炮轟;大炮轟完步兵再沖……從拿破崙時代起就是這麼幹的,一直用到現在。簡單吧?簡單!有效吧?有效!你要破?可以!拿出同樣的兵力出來,打陣地戰,雙方死磕,誰堅持到最後,誰就贏了。

       
  在這個冷兵器戰爭時代,對附拐子馬只有兩種方式:以騎對騎,或是以弩克騎。

  大宋的騎兵就不用說了,那些馬訓練都不夠,別說作戰了;弩倒是有,也很好用,可惜這訓練……所以宋軍對上金軍的拐子馬戰術。就跟豬對上獵豹一樣,那就是一個被屠宰的命。

  天樞城新軍呢?天樞城並不缺戰馬,更不缺良馬,但是卻缺少合格的騎兵。

  狄烈不錯是有四個騎兵營,但誰都知道,騎兵的訓練週期之長。就目前來說,狄烈手上的兩千騎兵。只是兩千名騎在馬上的步兵而已。他們能做到的,也就是能坐穩馬背,並將手中的武器揮劈出去。現在這四營騎兵。能發揮的作用只有兩個:一是機動快速作戰;二是可以追殺潰兵。至於要與那些能在馬背上吃喝拉撒的遊牧民族戰士對陣撕殺,那火候差的可不止一星半點。

  所以狄烈乾脆打發楊折衝的半個直屬騎兵營去欒城撿便宜,再讓楊再興率一個半騎兵營來一個戰術大迂回。截斷敵軍退路。以騎對騎這一點,就別想了。

  弩克騎!昨日的峽谷之戰中,的確表現得不錯,戰果最大的就是弩兵。但是弩兵的訓練同樣也不夠,這不僅表現在配合銜接方面的脫節,更由於初臨戰陣的緊張,手忙腳亂之下,有不少弩弓被損壞了——說白了,弩的威力雖大,但這玩意真心不好伺候。製造不易、保養不易、維修不易、配件更換不易……但操作時一不小心,或用力不均勻,對某一部位的施力點過大,就很容易損壞。

  好在狄烈前幾個月東奔西跑的,總算沒白忙乎。手頭的繳獲甚多,很快就將缺損的弩弓補足。這樣,四個營依然有三行十二列共六百名弩手。

  四個大方陣,每陣一營,五十人為一列,每陣十行。前三列為重甲刀斧兵。第四列為神臂弓手,五至六列為弩弓平射手;七列為火槍手,八列為弓箭手;最後兩列是手持旁牌大櫓的重甲槍牌手,他們的職責,是護衛後隊與防禦側翼,確保遠程攻擊兵種不受敵軍騎兵箭矢打擊。

  弩弓手為遠端打擊,火槍兵與弓箭手為中程打擊,重甲刀斧兵則是近戰主力。這種兵種配合相宜,攻擊層次分明,排兵佈陣簡單實用的方陣,是狄烈在對比了手下文武班子提供的諸多陣法後,指定的新軍基本作戰陣形。

  這種豆腐快一樣標準的方陣,對經過現代佇列強化訓練的士兵來說,排列迅速、攻擊指向明確;而底下的基層士官也很容易具體指揮到每一隊、一什、一伍、甚至是任意一名普通士兵。

  與金軍的拐子馬戰術一樣,天樞城新軍的大方陣,走的路線也是,最簡單、最能發揮自己優勢的,就是最好的。

  “大家都是一招,你用你的戰術,我用我的打法,不招不架,就是一下,就看誰能扛到最後。”狄烈為這場大戰定下了基調。

  “先以拐子馬給這些南蠻賊一個厲害,等火候到了再壓上全部步兵,我希望能在一個時辰之內結束戰鬥。”完顏阿古也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定下了作戰進程時間表。

  “拐子馬”這個稱呼,最早是河北的漢簽軍叫出來的。金軍自己的叫法是什麼不得而知,但肯定不如漢簽軍稱呼形象。所以金軍也很爽快地接受了這叫法。

  現在,完顏阿古派出的拐子馬,絕對是整個金國大軍中,最精銳的部隊。五百名原金東路軍右副元帥完顏宗望的中軍親衛,每一個人,都是身經百戰,驍勇剽悍,能開八鬥至一石騎弓的勇士。正是因為手頭上有這樣一支戰力強大的親衛軍,完顏阿古才有這個底氣,放言一個時辰之內結束戰鬥。

  這還是考慮到對手是那個神秘莫測的“凶靈”,他手上有威力強大的武器,並且還有實力將前鋒軍四百人馬殺得片甲不留,顯然不可小覷。所以完顏阿古把時間儘量放寬了,若是一般的小毛賊,出動中軍親衛,基本上就是雷公打豆腐,打完收工。

  完顏阿古只留下一百騎守衛中軍,其餘四百騎全部派出去。這支親衛騎兵的裝備,自然也是相當精良。他們身穿鑲鐵葉的半身皮甲,頭戴鐵盔,臂有護盾,腰掛強弓;主武器是騎槍、狼牙棒、骨朵等重武器;副武器是彎刀、短斧、連枷……就連戰馬也是披著一身朱漆皮鎧具裝,只露出眼、口鼻、四肢等部位。這樣一支不是重騎,卻勝似重騎的鐵騎,黑壓壓往陣前一站,就給任可一支面對的敵軍沉重的心理壓力。

  “怎麼樣?阿魯虎,有必勝的把握麼?”完顏阿古對奉命出擊的親衛騎兵統領,也是自己的副手謀克孛堇阿魯虎詢問。

  阿魯虎在阿裡喜僕役的幫助下,將身上披掛一一穿戴好,然後踩著爬伏在地的僕役的後背,胯上戰馬,再伸手接過主武器,一根沉重的狼牙棒。阿魯虎將這三、四十斤重的重武器在粗壯的手臂上挽了個花,張開那幾乎被濃密的鬍子掩沒的大嘴,發出粗啞難聽的笑聲:“我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戰馬不會再為巨響所驚擾,勇士們也已經知道,他們面對的不是什麼鬼怪,而是一個能夠遠距離殺人的傢伙而已。敵人的那件可以殺人於無形的武器,一次只能殺死一個人,就象弩弓一樣,我們的勇士會害怕弩弓嗎?更何況,我們還得到了神師祈禱的神靈保佑——如果上一次在易水河畔,有神師的禱告,我們就不會潰亂而自敗了。”


  完顏阿古沉默了一下,點點頭:“你有這樣的信心,這很好。敵軍雖然不少,但我們都知道,那些是什麼人——無非就是從我們手上逃跑的俘虜而已。這些人並不比綿羊強多少,他們倚仗的,不過是堅甲固盾而已。你們要做的,就是用箭雨破掉他們的陣腳,但要小心南蠻賊的弩弓。去吧,去奪回你們失去的榮耀!”

  阿魯虎重重地行了個禮,掉頭策馬來到陣前。這裡,行將發動攻擊的四百親衛騎兵,已整裝待發。

  阿魯虎虎目環顧一圈這群龍精虎猛的手下,突然吐氣開聲,聲如金石:“誰能告訴我,我們為什麼沒能回到安出虎水畔的白色氈帳裡,享用著香濃的酥油菜與細白皮肉的女人?”

  親衛騎兵中一名虯須大漢脫口而出:“因為一個人,一個帶給我們恥辱的人!”

  “沒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那個人就在對面盯著我們。”

  阿魯虎此言一出,立刻在親衛騎兵中引起一陣騷動。令完顏阿古與阿魯虎大感滿意的是,這股騷動不是驚懼、恐慌;更不是膽怯、氣沮;而是激憤、是仇恨!

  “用那個黑巫邪惡的鮮血,來洗涮我們合紮騎軍的恥辱!”

  “用他的腦袋,向先元帥獻祭!”

  “殺了他,殺了他!”

  刀弓齊舉,聲遏行雲。

  阿魯虎深吸一口氣,厚厚的胸肌向外鼓出,狼牙棒向晴碧的長空一指:“為合紮騎軍的榮耀!為易水之敗的恥辱!為我大金折翼的雄鷹——宗望郎君!殺光他們!”

  “殺光他們——”

  鐵蹄奔踏,地動山搖。

  歷史的天空下,這個時代最強的一支騎兵與一支未來最強的步兵,即將展開宿命的對決!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an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010203 發表於 2013-3-1 10:24
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一十六章 拐子馬VS弩弓手



這一場對決,是新生的天樞城,能否生存的關鍵之役。

狄烈絲毫不敢大意,並為此留了好幾招後手。戰場是他圈定的,戰術是他似定的,軍陣是他排布的,而這一支窮兇極惡的敵人,也是他招惹來的……所有戰前該做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就是按步就班,拿出自己的實力水準,將眼前的這支金軍精銳做為新生的天樞城新軍的一塊試金石。

這一次,新軍的各營指揮使再不敢大意,戰鬥一開始,他們就從指揮台來到自己營隊後方,就近指揮。有了昨日的教訓,全軍都加強了防護。前排重甲兵不但手持步兵旁牌,前方還立著百餘面大櫓,大櫓之前則是三排粗大原木製成的拒馬。在這樣的層層防護之下,如果金軍還敢發動騎兵沖陣,必定要付出慘重代價。

金軍騎兵一動,新軍這邊立即做出反應,第四列神臂弓手,第五、六列平射弩手,邁著整齊的步伐,從方陣中穿行而出,立於大櫓之後。

昨日一戰表明,神臂弓對騎兵的殺傷力是最好的。可惜的是,神臂弓對射手的要求很高,在體格、力量、技能、反應方面,都有特殊要求。在宋軍禁軍中,要經過層層考核,先是弓手,再升級至弩手,最後考核射技第一等,才可以使用神臂弓,可想而知這玩意的難度。而且還有嚴格規定,若射手損壞、丟失神臂弓,將處以流徙之刑。

在張立眼裏。這四個步兵營二百名神臂弓手中,真正合格的不足三分之一——沒法子,訓練時間太短。一名合格的神臂弓手,最少要訓練三年。雖然新軍士兵的訓練時間與強度,遠遠超過宋軍禁軍,但也不至於離譜到僅用二個月,就能完成所有的訓練量。射技的提高。是需要時間來慢慢積累的。

好在的是,還是有幾十名原宋軍禁軍中的弩手。這些人最少有十年以上操弓射弩的軍齡,稍加訓練。就能成為合格的神臂弓手。現在,對付眼前的這支精銳拐子馬,就得看他們的了。

拐子馬已沖近至二百五十步。神臂弓手開始上弦。足踏弩身前端的銅環,彎下腰身,用腰間的鐵勾勾住弓弦,之後緩慢、均勻地挺直腰身,身體挺直了,弓弦也就勾住卡梢了。神臂弓每張弦一次,所需的力量超過三百斤,可想而知對腰肌與椎間盤的磨損有多大。就算是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連續上十次八次弦都得累爬下。

金軍拐子馬精騎都是一群打老了仗的精銳,對這神臂弓的射程與性能都很熟悉。因此一到二百五十步這個極限。立即將騎陣收縮成一條連貫直線,與新軍弩陣形成一個“t”字形。金軍當然不懂什麼叫“t”字形,但據他們既往經驗,這樣所形成的打擊面是最窄小的,傷亡率自然也是最低的。

狄烈在指揮臺上。用瞄準鏡看到這一幕,也不禁暗贊這支金兵果然不凡。這樣一來,神臂弓的打擊效果肯定大打折扣。看情形,還真是不好複製昨日神臂弓所創造的輝煌戰績呢。

前敵弓弩手指揮使張立也在頭疼。他與金軍的拐子馬只交手過兩次:第一次,他連弩都沒有,手下又垃圾。結果兵敗被俘;第二次,他弓強兵壯,用弩弓狠狠地教訓了敵人一番……只可惜,不是真正的金軍拐子馬,只是一群騎在馬上的新手。

現在是張立第三次面對拐子馬,而且還是金軍精銳。本來張立是滿懷信心,準備來個開門紅,同時也為自己上回的失敗扳回一分,可是計畫趕不上變化,變化趕不上領導一句話。你有張良計,人家有過牆梯。在戰爭中,對手永遠不會按照你的意圖來出牌。



戰機稍縱即逝,再沒時間考慮應對之策了。張立咬牙劈下手裏的青色三角令旗,一旁侍立的旗號手立即重重搖動手中的青色大旗。而四個步兵營中的弩隊執旗手也呼應著搖晃代表弩兵的青色戰旗。這整個步驟就叫“應旗”,表示得到指令,準備執行。

四個神臂弓隊的隊正,在得到本隊都頭的指令後,立刻揮動手中的令旗,向前一劈——

嗤嗤嗤!第一輪鑿子箭,激射而出。

與昨日峽谷之戰相比,無論是弩手的人數與敵人的數量都大大增加了。按說,效果至少不比昨天差。但是,結果卻令張立扼腕。

至少有一半的箭矢落空了,還有一半,也就是上百支箭雖然命令中目標,可是由於敵軍騎陣收縮成一條垂直線,神臂弓手們的目標不得不集中在一個點上。

弓弩殺敵,最好就是側翼的面打擊,就像金軍的拐子馬所做的一樣;其次就是正面射殺騎陣密集的敵軍。總之,目標越多,排得越緊密越好。

可是像對面金軍這樣成一條垂直線沖過來,可打擊的面積就要小得多。結果是沖在最前面的十余騎金兵承受了全部箭矢,幾乎被那一枚枚巴掌大的鏟形箭頭分屍。而其後的金軍騎兵卻未受影響,他們毫不顧惜地縱馬踏過戰友的屍體,繼續前沖。

金軍一個變陣,就將神臂弓的威力減弱了大半。

狄烈在指揮臺上輕歎口氣,可惜了,照目前情況看,最多再射上一輪,這些神臂弓手就不得不退到陣內。只有兩輪的打擊,數十名金軍死傷,對這支四百人的拐子馬而言,遠未到傷筋動骨的程度。

而在狄烈身後的後勤輜重營指揮使左開,卻是心痛地直抽氣。那些鑿子箭啊!每一支的製造是何等不易。沒當上這個後勤大管家不知道,這玩意至少兩百錢(購買力等於現在一百二十元)一支呢,就這麼白白射空了、浪費了……希望這一戰打贏後。還能回收一些可用的。看來軍主屢屢說過的那句話真是不假“戰爭,打的就是後勤”,自己這個後勤輜重營的指揮使,也還是挺重要的嘛……

正如狄烈所預計的那樣,當金軍拐子馬沖近一百八十步時,第二輪,也就是最後一輪鑿子箭射出。這一次目標較近。可選擇的射擊角度與精確性都大了一些,所以戰果也有所增加。金軍倒下了二十餘騎。

兩輪神臂弓強擊,殺敵四十。打掉了這支精銳拐子馬的一成戰力。

只是,神臂弓的表演只能到此為止了,下面是平射弩手上場時間。

第五、六列弩手早已在陣前等候多時。神臂弓手一退,平射弩手立即上前補位,將手中的馬黃弩及跳蹬弩對準敵騎,用望山校準後,隨著令旗一揮,齊齊扣下懸刀。

金軍拐子馬在一百五十步時,再次遭到箭雨打擊,而且是一次兩排輪射。這支百戰餘生的精銳再一次人仰馬翻、喋血沃野。在付出近三十騎的傷亡後,終於將距離拉近了百步之內。

在中軍百騎團團護衛下的完顏阿古,臉龐的橫肉不斷抖動。眼瞅著就這麼一會功夫。傷亡率就達到了兩成,這可是大帥的親軍啊!個頂個的勇士。正常情況下,根本不會拿來當拐子馬用,而是對敵發起致命一擊的最後殺手鐧。如今為了奪回失去的榮耀,竟生生折在這裏……真是痛心啊!

總算。在付出二成的慘重代價之後,終於輪到金軍拐子馬發威了。

如果是一般的金軍拐子馬,在百步左右,弩隊還可以再射擊一輪,再從容退入陣中不遲。但是狄烈毫不猶豫下令弩隊後撤了。一是為了防止昨日那種烏龍狀況再現;二是阿術提供的情報提到,這支親衛軍個個驍勇善射。所用的騎弓最少是八鬥,隨便挑出一名伍長,都是用一石強弓的。關於這一點,也得到了與這支親衛軍有過碰撞的楊再興的證實。

金軍拐子馬沖近到八十步左右,前隊十余名金兵將戰馬一轉,整支拐子馬隊也隨之轉向,如同一條長蛇,向新軍右翼包抄過去。正常情況下,金軍拐子馬使用的是兩翼包抄,令敵軍顧此失彼。不過這飲馬灘的地形有一側是滔滔冶水,與天樞城的步兵方陣間距不過百丈,沒有足夠展開騎兵的空間,所以金軍只能攻擊步兵方陣右翼。

直到這時,這支騎兵才從馬鞍旁取出騎弓,從容抽取箭矢,引弓如滿月,斜指新軍四營。每一個騎士的表情都如同一個模子裏印出來,冷漠、寡絕、殘酷、毫無生氣,充滿著一種無視敵我生死的老兵悍卒的冷血氣息。



狄烈從瞄準鏡中可以清楚看到,儘管是在顛簸的馬背上,但這些金兵持弓的手卻極為穩定。他們的呼吸,身體的起伏,都與胯下戰馬的躍動形成一種奇妙的諧振,在這樣的狀態下,騎手射出的箭矢,命中率很高。

“真是天生的騎士與射手啊!”狄烈不無遺憾地歎息,自己手下那幾營騎兵,想要做到這個程度,沒有十年八年馬上之功,那是不要想的。好在自己的步兵有足夠克制敵人騎兵的武器,否則還真是……

狄烈的無意識地看了一眼金兵的箭鏃,隱隱感覺有些不對,飛快調整焦距,將鏡頭放大,定睛一看,失聲道:“不好……下令,二級防禦!”

狄烈成立新軍後,吸取後世的警戒分級制度,制定了攻擊、防禦、警戒各項分級制,使將士們能夠在執行時有一個量化標準。

譬如說,在戰場上分為三個級別的防禦:三級防禦,士兵各自舉牌護體,兵器在手;二級防禦,各列士兵交叉舉牌,形成一種層層疊疊的魚鱗狀,就像是鎧甲中的魚鱗甲一樣,起到一種多層防護的作用;而一級防禦,則是全營收縮,所有士兵下蹲,兵器平放在地,全營形成一個緊密的、只見大盾旁牌不見人的鐵龜殼。這最高一級的防禦,是在面對敵人的投石機時,為減少損失,不得已而採取的一種保護措施。

在指揮臺上,只有狄烈、阿術、左開與四名參謀。狄烈的命令通過參謀傳達給傳令兵,再由傳令兵以最快的速度下達到各營指揮使。諸營指揮使雖然不知道狄烈看到了什麼,但依然以最快的速度執行了……可惜,還是慢了一步,金兵已經將手中的箭矢射出……

咻咻咻!滿天箭矢,如盛夏暴雨,劈頭蓋臉地抽打下來。

箭矢穿透了旁牌,洞穿了鐵甲,紮入了肌體,甚至透體而出——除了重甲兵的步人甲勉強防住了箭矢,雖入肉卻不深,不致有性命之虞之外;那些著半身鑲鐵葉皮甲,手上只有一個小型臂盾的弓弩手可就慘了,他們的臂盾完全擋不住敵人的箭矢,甚至連身上的精良鎧甲也同樣擋不住。如果沒射中要害,那還算好,畢竟臂盾與鎧甲已消去箭矢的大半動能,入肉雖深卻還能有救。但若是正中頭臉、胸腹等要害,基本上就是個死。

轉眼之間,四個步兵營陣內,血流遍地,一片哀鴻。

“破甲重箭!金狗用的是破甲重箭!”張立嘶聲大叫,眼都紅了。只是這一擊,他的弓弩隊傷亡就不下五、六十人,折損了一成力量。更在這些新丁中造成了一種恐慌,若非有嚴格的戰場紀律約束,後果難料。即便如此,也給天樞城新軍的士氣造成了相當的打擊。

破甲重箭,其實與馬黃弩所發射的三棱重箭差不多,專用於破敵重甲。雖然對付步人甲差點,但穿透臂盾再紮破弓手半身甲,卻非難事。由於這種箭頭較重,用弩射還行,用弓發射的話,必須是一石以上的強弓,而且準確度較差,一般情況下,只有精銳強弓手才可以使用。宋軍因為戰馬太少,而且也沒有多少軍兵能在馬上開一石強弓,所以從未有騎兵射破甲重箭之先例。這使得弓馬子弟所出身的張立腦海裏完全沒有這根弦,結果,損失慘重。

狄烈狠狠揮掌重擊了一下指揮台前的欄杆,將粗大的欄杆打得木屑紛飛。

金軍拐子馬隊中,阿魯虎獰笑著放低騎弓:“該死的南蠻賊,現在知道我大金精騎的厲害了麼?嘿嘿,這才是個開始,咱們還有大把時間慢慢玩。”

阿魯虎翻手扯開箭囊,內中赫然還有五支破甲重箭!他毫不懷疑,當自己的左右拐子馬隊,射過五輪的破甲重箭之後,這支南蠻賊軍,將潰不成軍,四散而逃。到那時,就可以輕輕鬆松追殺敵軍,幹他們最拿手的活——收割敵耳!阿魯虎希望,能割下那個使用邪術的元兇的耳朵收藏。雖然用頭骨做酒器來收藏更好,但他知道,完顏阿古,甚至兀術郎君更想要,那種好東西還輪不到他。

儘管很快報了一箭之仇,但阿魯虎還不滿意,八十步的距離還是有點遠,而且南蠻賊的重甲太堅固了,殺傷力還不夠。所以他立即讓隨從打出旗語:靠近,六十步,第二輪打擊!

阿魯虎並不知道,求勝心切的他,在這裏犯了個大錯,而這個錯誤,將是致命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010203 發表於 2013-3-1 10:25
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一十七章 拐子馬VS火槍兵



  火槍兵是步兵方陣中,唯一不裝備旁牌或臂盾的兵種。因為火槍兵通常都是與重甲兵組隊攻擊的,他們的火槍,就是架在重甲兵所持的步兵旁牌凹槽上開火;按照攻擊序列,當四、五、六列的弩手出陣攻擊時,火槍兵與弓箭手就貼靠近第三列的重甲兵,等待出擊命令;由於火槍兵是最貼近重甲兵的,所以就某種意義上說,重甲兵就是他們的肉盾。

  火槍兵的裝束與弩手及弓箭手差不多,都是半身鐵葉甲,頭戴類似宋軍士卒中最常見的范陽帽。之所以說類似,只是形狀相似而已,但絕不是宋軍低級士卒的那種軟布做的布帽,而是與後世一戰時,西方軍隊所戴的那種飛碟狀的鐵沿帽差不多。

  這種精鐵鍛造的范陽帽,光滑透亮,厚達一分,堪比明光鎧上的護心鏡。用箭矢射這樣的頭盔,除非正好擊中鐵帽的中心點,稍微偏差一分,就會滑彈開,因此對弓箭有很好的防禦性。當然,這種鐵質范陽帽的成本也是相當大,快趕上一副半身鐵葉甲了。大宋雖然富甲天下,可要想要給百萬冗兵全裝備上這樣的盔甲,幾乎都是不可能,否則國家的軍費都要出現赤字。好在狄烈走的是精兵路線,兵力不多。物資也足,這才能夠裝備得起。

  當然,如果不帶帽沿的話,材料與人工會節省很多。但正常情況下,遠端攻擊兵種都是需要帶帽沿的頭盔的,這樣士兵在仰頭射擊時,不至於被陽光晃花眼而影響精准度。

  正是得益於這種鐵帽的防護。金軍的破甲重箭對弓弩手的傷害多集中在四肢胸腹;而重甲兵則是相反,他們身上步人甲防護很好,但頭面防護卻是欠缺。所以當場陣亡的七、八名重甲兵多是頭面部中箭者。

  當狄烈看到金軍拐馬繞了一個“C”字形大彎,再度兜轉回來,至八十步時。猶未減速。很明顯,這一次金軍想靠得更近,打擊得更猛烈。

  狄烈不驚反喜,眼睛絲毫不敢離開目鏡,嘴裏飛快下令打出了火焰旗。

  張立的反應同樣快速,隨著三角令旗展開,一杆火紅的烈焰大旗,在正午的陽光下,迎風飛舞,灼人雙目。

  這時四個步兵方陣已經重新調整。先是後勤輜重營的士兵抬著擔架快步入陣,將死傷者抬出。然後陣形一縮,旁牌層疊,交替如鱗,形成二級防禦。而三個步兵營的火槍兵。則迅速向最接近敵軍的右翼第一步兵營集結。隨後穿插到三列重甲兵之間,排成四列,形成四排連射的梯次火槍陣。隨著各隊隊正一聲令下,齊齊將早已裝上彈藥,並設定好尺規的火槍從旁牌間隙中伸出……

  從救治傷患到陣形變化,再到火槍兵的迅速反應。一切顯得乾脆俐落、流暢自如。從這一點可以看出,天樞城新軍平日訓練的成果,可圈可點。尤其是火槍兵的表現,真正體現了一支強兵的素質——哪怕面對流血、犧牲,仍然一絲不苟嚴格履行一個軍人的職責。那就是戰鬥!

  事實上,二百火槍兵正是天樞城的精銳。想也是知道,三千步兵,只有兩百支火槍,想要成為一名合格的火槍手,那競爭自然是無比激烈,只有軍事素質最過硬,槍法最精准的士兵,才能入選。如此優中選優,強中取強的精兵,又豈是那麼容易被區區利箭與鮮血所阻嚇的?

  遠遠觀戰的完顏阿古鄙薄不已:“擺出這麼一個烏龜殼,就能防住我大金鐵騎的強弓怒矢嗎?真真可笑之至。南朝的軍隊都是這樣,永遠只會像只烏龜一般,縮成一團被動挨打,真不知他們滿屋的兵法都學到哪里去了。阿魯虎,給我狠狠揍這幫龜孫!”

  數裏之外的阿魯虎,仿佛聽到了完顏阿古的咆哮,他再次舉起手中一石五鬥的大弓——有那麼一瞬間,阿魯虎很想將箭鏃對準百丈之外的指揮臺上那個峙立的身影。他有種感覺,那個人就是他們此行的目標。只要射殺了此人,這支南蠻賊軍就會不戰而潰,同時,親衛軍的恥辱也將得到洗涮。可惜,也只是想想而已,距離,還是太遠了。也罷,還是按步就班,用女真人最強的騎射,將這支鐵甲軍一點點啃掉吧。

       

  七十步,就快到達預定的攻擊距離了。金軍拐馬隊齊刷刷舉起騎弓,三棱破甲重箭的雪亮鋒鏃,在陽光照耀下,令人雙目難睜。

  就在這時,步兵方陣裏傳出此起彼伏的號令:“開火!”

  人牆堡壘般的魚鱗方陣之中,陡然噴出一團團比三棱破甲重箭的鋒鏃還要耀眼的火光。第一列五十支火槍首先打響,緊接著是第二、三、四列依次開火。

  一時間,戰場上空煙霧彌漫,群山迴響。

  阿魯虎的三百餘名拐馬隊,剛剛沖到六十步距離,正要舉弓發射,就遭到突如其來的四波彈雨毀滅性打擊。這是這個時代最犀利的新式戰爭武器,第一次以標準的連射戰法,正式登上戰爭舞臺(擊敗迭速前鋒軍的火槍隊只有一隊,未能形成連射,故不算,包括冶水橋阻擊戰亦同理)。而阿魯虎的親衛騎軍所組成的拐馬隊,很不幸成為這支軍隊華麗亮相的壘腳石。

  為了獲得最大攻擊面積,拐馬在打擊敵軍側翼時,自身也同樣是側翼對敵,而這樣的一字長蛇陣,正好適合火槍排射威力最大、效果最明顯的“排隊槍斃”式打法。

  將近兩百發彈丸(有少量啞火率),六十步距離。目標又是面積較大的騎兵,以這些精選出來的火槍兵,十發六中的命中率,那恐怖的後果,用腳後跟都能想得出來。

  噗噗噗!血花飛濺,人仰馬翻。

  金軍身上的鐵葉甲與胯下戰馬披掛的皮具裝,不可謂不精良。但是在六十步的距離,碰上了動能可怕的彈丸,幾乎就跟薄板差不多。

  一顆顆手指頭大小的鉛彈。以肉眼難辯的速度,帶著彈丸特有的尖嘯,擊碎鐵葉、洞穿皮甲、穿透胸腹肢體。然後在血肉之軀裏翻滾衝撞。肆意破壞它所碰觸的一切,就如同一隻被貓追趕入瓷器店的老鼠……一直到彈丸的動能完全釋放耗盡為止。

  早期前裝滑膛槍彈丸的殺傷力,甚至超過一部分後膛步槍,比如我們耳熟能詳的三八大蓋。你被三八大蓋打了一槍,只要不是要害,救治及時,將養一段時間,又能活蹦亂跳了。可是被這種穿透力稍差,但破壞性極強的鉛彈打中,那是非死即殘。而且這玩意還有毒性。就算一時傷而不死,也得飽受折磨,再多遭一茬罪,最後還是免不了在痛苦中死去。

  一條條生龍活虎的猛漢,一匹匹雄健強壯的戰馬。在一顆顆小小的鉛丸面前,還原成一具具血肉之軀。

  金軍拐馬的第二輪騎射,還沒開始,就胎死腹中。三百余騎射手,能夠將手中箭矢射出的,十不足一。許多中彈的金兵與戰馬直接摔倒在地。結果將緊跟其後的隊友一併絆倒。有些金兵猝不及防,摔折了脖、摔斷了脊柱;有些身手靈活的,還能從地上蹦起,並拾起遺落的弓矢。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麼回事,又是一輪四排連射打響了……

  當被打懵了的金兵鐵騎茫然不知所措地從第一步兵營陣前掠過,斑斑蹄印後面留下了近百具人馬屍體。大股鮮血不斷噴湧,隨即被冇乾涸的土地貪婪地吸了個乾淨,只留下大片的洇紅痕跡……

  阿魯虎是少數成功地將手中箭矢射出去的騎士之一,並且,還準確地射殺了一名重甲士兵。可是,這又有什麼用?他的拐馬隊,被徹底打殘了。這些南蠻賊用的是什麼武器?這個世上,怎麼可能有那樣可怕的武器?

  阿魯虎內心一片茫然,率領著剩下的兩百餘騎拐馬隊,象躲避瘟神一樣遠遠跑開,在戰場上毫無目的地兜著圈,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完顏阿古與手下兩千人馬的表情毫無二致:嘴巴大張,眼珠凸出,滿面難以置信加極度震驚!

  “那是什麼武器?那些爆響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冒出大股黑煙?難道……難道是……”完顏阿古差點一口氣問出十萬個為什麼了。他沒來由地渾身打了個冷戰,突然轉頭對傳信兵道,“去,請薩滿神師來。”

  薩滿巫師很快來了,他隨即肯定了完顏阿古的猜想,確定這又是那個“凶靈”在施展邪術。隨即開始在軍陣前架起高高的木堆,點燃熊熊大火,手舞足蹈地邊跳邊念念有詞。

  火槍兵陣取得的巨大戰果,不僅將金軍駭得魂不附體,同樣也震懾住了本陣軍兵。很多士兵都發著呆,看著不遠處那大片的人馬枕籍的屍體。難以置信這些前一刻還是如狼似虎、兇神惡煞一般的存在,下一刻,竟被輕易摧毀。

  包括張立在內的諸營指揮使,都是痛痛快快地吐出一口濁氣——總算又扳回了一局,出了一口惡氣。

  這時阿魯虎已率拐馬隊回到本陣,剛來來中軍前,完顏阿古劈頭第一句就是:“那些噴火的東西是什麼?”

  阿魯虎回想了一會,搖頭道:“不知道。”

  完顏阿古接著再問一句:“勇士們是被什麼兵器殺死的?”

  阿魯虎鬱悶道:“末將……不知……”

  完顏阿古沉下臉:“那麼你認為勇士們是被敵人的兵器還是邪法所殺?”

  這回阿魯虎認真想了好一會,才道:“末將認為可能是兵器,但這世上哪有這種會噴火冒煙發巨響的殺器……或許是邪術……”

  “混帳,這還不是等於沒說!”完顏阿古一鞭就抽了過去,頓時將阿魯虎的臉頰抽出一條斑斑血痕。臉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去,帶著你的勇士,接受薩滿神師的驅邪祝福。然後,再去狠狠教訓南蠻賊,我會將步軍全部押上助你——今日若不能徹底殺光敵人,你們的恥辱就永遠洗涮不盡!”

  所謂薩滿神師的祈福驅邪儀式。就是宰殺了一頭黑牛,薩滿巫師親自用牛血塗在每一名即將出戰的金兵額頭上,嘴裏念念有詞。大意是賜予勇士的祝福。萬邪辟易。隨後,槍下餘生的二百余騎金軍親衛騎兵,信心滿滿地再度跨上戰馬。誓要挽回失去的榮耀,更要為慘死的戰友復仇。

  而五百阿裏喜與一千新附軍,也在完顏阿古一聲令下,紛紛活動著站得酸麻的手腳,摘弓持槍,整理隊形,準備進攻。只是大部分士卒臉上表情惴惴不安,顯然對那未知的火光與爆響甚是忌憚。

  金軍那邊搞出的大動靜,多多少少也對天樞城新軍有所影響。這個時代,上至君王。下至庶民,都挺信這玩意。若非如此,也就不會有郭京郭大仙人在金兵圍汴京時,在南熏門上演的那一出“六甲神丁”的鬧劇了。


       
  但是火槍兵們卻不為所動,借著這個空檔。用細長的刷清理著槍膛,將裏面的火藥殘渣清理出來。正常情況下,每打五槍,就要清理槍膛一次,以確保精准度與氣密性。當然,如果有可能。每打一槍都清理一次最好。

  火槍隊中的伍長、什長,基本上都是從教導營裏出來的,是狄烈手把手訓練並灌輸了大量近代軍事知識的優秀基層士官。他們對火槍的性能有著充分的瞭解,對金軍的那一套跳大神不屑一顧,不斷地為火槍兵們打氣:“大夥不用擔心,金狗的那一套對我們的火槍不管用,咱們的火槍專破他們的鬼神。”

  一聲長長的角號,打破了戰場短暫的平靜。對面金軍旌旗飛舞,鼓號宣天,鐵蹄雷動,千踵震地。

  完顏阿古輸急了眼,孤注一擲地將近二千的騎步大軍全壓了上去。

  狄烈手舉著瞄準鏡,一直沒放下過。身邊的四名參謀,被他一併打發到前方陣地,瞭解各種資訊,然後流水價地飛馬回報。

  “稟軍主,士兵士氣良好,弩兵體力尚可,再發三五輪箭矢當無問題;重甲刀斧兵體力消耗較大,不過他們有信心將那些軟腳蝦一樣的新附軍,打得滿地找牙。”

  “稟軍主,火槍兵狀態良好,彈藥充足,目前尚未有火槍故障的報告。”

  “稟軍主,特別行動隊報告,‘禮物’的情況正常,只等軍主行動號令……”

  “稟軍主,目前尚未有第二騎兵營與直屬騎兵營的消息……”

  狄烈從目鏡中看到的,是密密麻麻、人頭攢動、刀槍如林的一個圓形大陣,如同一顆渾身是刺的鐵球,轟轟隆隆地向天樞城新軍滾砸過來。在這顆刺球的左翼,是重新燃燒鬥志,殺氣騰騰的金軍拐馬隊。

  拐馬如鞭,重步兵如拳。

  完顏阿古終於祭出了金軍經典的“拳鞭組合”戰術。

  “完顏阿古,你還當真是豁出去了,身邊竟只留下百騎護衛。呵呵!楊再興啊楊再興,這可是你的好機會,但願你別來得太遲了。”狄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下達了本次作戰最後一個指令,“從現在開始,各營指揮使可臨機決斷,不必請示。我要的只有一點,就是‘斷鞭碎拳’!”

  金軍的“拳鞭組合”戰術,就是首先以拐馬反復抽打削弱及疲憊敵軍,盡可能將敵陣撕開一道口,然後以步兵的鐵拳,狠狠從這一道裂隙中砸進去,將敵軍徹底擊潰。這是金軍百試不爽的招數,很少有失靈的時候。

  現在,阿魯虎再度氣勢洶洶地率軍殺奔回來,帶著“神靈會庇佑我們的”信念,再一次揮動“長鞭”。

  為了對付可怕的神臂弓及各種蹶張弩,金軍拐馬隊這一次學乖了。他們首先驅趕了大量的備用戰馬在前方開路,自身則隱藏于馬群之後,迅速向天樞城新軍接近。二百步外,拐馬就是挨揍的貨,但只要一沖近百步之內,那就是騎射的天下。

  明知金軍是下了血本,以戰馬換箭矢,張立卻不得不下令發射——總不能什麼都不做,讓馬群沖過來,破壞拒馬,以致失去最堅固的一道屏障吧?

  鑿箭如雨,三棱箭如風,風吹雨打之下,馬群紛紛悲鳴倒地。而金軍拐馬隊卻籍著戰馬的掩護,幾乎毫髮無損地出現在新軍方陣右翼百步之外。

  “弩弓手退!”張立無奈搖動青旗,同時打出赤旗,心裏暗道,“火槍隊的兄弟們,現在就要看你們的了。”

  沖近八十步之後,以阿魯虎為首的金軍親衛騎兵,不需發出任何指令,二百餘騎默契地齊齊舉弓……

  八十步!無論是對火槍還是火槍兵都是一個巨大的考驗。這是火槍破甲的一個極限距離,同時也是火槍兵命中率的一道難以邁過的坎。

  沒法,誰讓火槍兵第一次閃亮登場,就碰到這樣強悍的對手。全都是使用八鬥至一石、甚至弓力更強的變態牛人。可以說,阿魯虎的拐馬隊,所使用的強騎弓,是這個時代最具代表性的冷兵器與初生的火器一次強強碰撞。

  值得慶倖的是,十幾萬女真大軍中,如這般驍勇善射的控弦之士,數量不會超過四位數,是精銳中的精銳。只要這一次火槍兵能幹翻這個強大的對手,以後再碰到金軍別的拐馬就不在話下了。

  二百火槍兵PK二百余騎金軍最強之拐馬,誰雌誰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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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3-3-1 10:25
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斷鞭碎拳



  “開火!”遠擊兵種指揮張立果斷下令。

  “開火!”第一步兵營指揮使張榮舌綻春雷。

  “開火!”第一步兵營第一都都頭趙能暴吼。

  “開火!”第一步兵營第四都乙隊隊正燕七郎,在發令的同時,第一個扣動板機。

  火焰噴濺,青煙吐霧,戰場之上暫態充窒了各種驚心動魄的尖嘯。

  為了力求最佳命中率,幾乎所有火槍兵都將眼睛睜開一線,不顧煙薰火燎、強光刺激,只求彈丸能擊中預想中的目標。

  而這宛如厲鬼噬魂一樣的尖銳嘯聲,聽在剛剛目睹過一場神神叨叨地跳大神儀式的金兵耳中,無不鬼自心生,駭然色變——下一刻,他們如願以償了,終於有幸與鬼為伴……

  在火槍兵開火的同時,金軍拐子馬隊也射出了手中箭矢。

  箭矢是拋射,兩百余支破甲重箭,就像打穀場上被耙子高高揚起的禾草,隨風襲卷,鋪天蓋地,破空而至。

  火槍是平射,兩百發鉛彈,帶著八月流火的灼熱,似孔雀開屏般,鋪開了一個扇形的死亡地帶。

  箭矢打上空飛過,彈丸自下方交錯;一箭換一彈,尉為奇觀。

  噗噗噗!這是彈丸入肉的聲音。

  篤篤篤!這是箭矢穿盾破甲的悶響。

  一邊是人仰馬翻;一邊是丟槍踣地。

  雙方一輪正面交鋒,折損率竟然達到了驚人的1:1。

  論發射速度與命中率。火槍不及強弓,但火槍隊以四排連射之法,彌補了射速的不足。而強弓雖然有優於火槍的命中率,但問題是……金軍拐子馬的目標很模糊,遠不及對手明確。火槍兵的目標簡單明瞭,要麼打人,要麼射馬。而金軍面對的卻是一片黑壓壓的旁牌盾陣。雖然每一箭射出,必有斬獲,但所斬獲的是重甲兵?弩手?弓箭手還是火槍兵?這就非放箭者所知了。所以從這一點來說。雙方命中率大致持平。

  金軍拐子馬倒下了二、三十騎;天樞城新軍的第一步兵營方陣也變得稀疏了一些——這第二個回合的交鋒,雙方打平。

  但這僅僅是明面上的平手,實際上金軍更要吃虧些。主要是在鎧甲的防護上。一方有旁牌、步人甲、鐵笠帽,至不濟也有半身不弱于金軍的鐵葉甲。破甲重箭要突破這層層防護,待擊中防護下的目標時,已是強弩之末,除非正中要害,否則也只是傷而不死。另一方則為求輕便快速,只著半身鐵葉甲,頂多再加上一個小型的臂盾……更悲摧的是,胯下的戰馬目標既大,且披掛的具裝又只是皮鎧而已……

  雙方倒下的人數差不多。但金軍基本上是九死一傷,而天樞城新軍則是反過來。這還不算完,天樞城新軍的傷亡者中,包括重甲兵,弓、弩手與火槍兵等不同兵種。各占三分之一左右。而金軍卻是實打實的拐子馬精騎,死一個少一個,傷一個損一分。此消彼長之下,雙方戰力對比,開始發生微妙變化。

  這種變化決不是阿魯虎想要的,而且。他驚駭地發覺,辟邪儀式完全無效。也不知是對手的邪術太強,還是已方的薩滿神師水準太次。阿魯虎隱隱感覺,或許對手用的還真不是什麼邪術妖法,而是一種真正的、聞所未聞的新式武器。但不管是邪術也好,武器也罷,眼下的情形,正如他手中的弓箭一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阿魯虎嘴裏有些發苦,以往他率領這支強騎與遼、宋兩國作戰,只在八十步,甚至一百步的遠距離,來回幾輪箭雨,就將那些個鎧甲鮮明的軍兵殺得心驚膽戰,軍心動搖。然後鐵騎稍稍向前一逼,敵軍就是兵敗如山倒。整個過程輕鬆愜意,比圍獵還簡單。可是眼前的這支賊軍,不僅僅擁有令人膽寒的武器,他們的作戰意志,竟不在本軍之下。頭頂著暴雨般的箭矢,仍然能保持鬥志,堅定予敵反擊,這還是賊兵嗎?便是遼國的遠攔子、宋國的禁軍、夏國的鐵鷂子等精銳亦不過如此吧。

  唯其如此,更不可任其成長起來,否則,將來必是大金的大敵。




  阿魯虎一念及此,決心已定,當下大聲酣呼:“敵軍的噴火之器厲害,那不是邪術,我們的辟邪儀式沒用。既然是武器,女真的勇士就不會害怕!既然避無可避,索性沖近一些,讓破甲箭給予敵人更大的傷害!來吧!向敵人展示我大金無敵鐵騎的力量。讓鞭子飛舞起來,將敵人抽得皮開肉綻,然後,讓我們的步軍勇士們,徹底摧垮敵人!”

  “嗚呵呵!”二百親衛鐵騎揮舞著手中弓箭,齊齊發出野獸般地嚎叫。隨即策騎狂奔,沿著第一步兵營的斜側面,繞了一個“S”形,三騎並排,騎與騎之間首尾銜接,如同環環鐵扣的鏈條,高高揚起,再次向新軍“抽”過來!

  八十步,來勢洶洶。

  七十步,步步緊逼。

  六十步,奔勢不減。

  這支金軍瘋了麼?他們想幹什麼?

  張立等一干指揮使都變了臉色,趙能、燕七郎、張銳等將佐,一個接一個扯破嗓子:“開火!開火!開火——”

  阿魯虎的想法原本沒錯,越靠近敵軍,破甲箭的殺傷性越強。如果能沖到五十步再放箭,即便是步兵旁牌加步人甲,也是一穿兩眼。可是,他卻並不知道,這也是火槍最具威力的距離。

  如果阿魯虎率親衛騎軍老老實實在八十步外慢慢的磨,雖然自身會有一定損失,但同樣能給予步兵營沉重打擊,而且確實能達到疲敵、弱敵並降士氣的作用。雖然這個過程會比以往的那些敵手的戰鬥更加漫長,但絕對要比這樣一頭撞過來。玩兩敗俱傷好得多。

  天可憐見,阿魯虎除了知道這玩意會噴火傷人之外,別的完全是一無所知。於是,抱犢寨之戰中,最慘烈的一幕出現了……

  一排排火槍砰砰連響,不斷噴吐火舌,五十步外一掠而過的金軍騎兵紛紛墜地。不管被彈丸打到什麼部位,都會在第一時間失去再戰之力。死了的還好,傷到手腳的。就會成為一個個活靶子,被亂槍打成篩子。

  這支大金最驍勇善戰的鐵騎強軍,就像一個個飛快移動。卻又綿延不絕的靶子,憋屈無比地死在這些幾個月前還是他們的俘虜,更早前只是大宋最普通的軍卒與市民、農夫的手裏。

  當然,他們的死,也並非毫無價值。正如阿魯虎所說,五十步距離,一石強弓幾乎可以無視任何甲具的防禦。而且,由於距離近了,弓箭可以採用平射,也就是瞄準放箭。以這支親衛騎軍的騎射水準。甚至能順著旁牌的縫隙射殺其後的火槍兵。更有一部分箭術了得的金兵,竟把噴火的槍口當做目標,結果一箭射去,竟將槍口生生堵塞,造成了好幾起炸膛事故。

  一彈換一箭!一命換一命!

  阿魯虎的親衛騎軍終於被徹底打殘。當倒下近百騎之後,這支全由百戰精銳所組成的,戰力強橫,戰意爆棚的無敵鐵騎軍,終於吃不住勁了,心寒膽落之下。再度遠遠逃開。

  天樞城的新軍火槍兵呢,同樣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傷亡率高達三分之一。也就是說,兩百名火槍兵,前前後後與敵騎交手兩個回合,付出了超過八十名士兵死傷的沉重代價。傷亡比例如此之高,在一般的古代軍隊來說,早就崩潰得一塌糊塗了。

  可是,在教導營士官們以身作則,死戰不退的示範效應下,同樣經過現代軍事化訓練,同時又有新軍事制度的利益刺激之下的火槍兵,具有著這個時代他**兵所不具備的,軍紀與榮譽。這一切轉化為強大的作戰意志,而這戰意,支撐著包括火槍兵在內的所有新軍,咬牙浴血奮戰。

  一個火槍兵倒下,後面就有一名弩手或弓箭手默默接過遺留的火槍及彈藥,迅速填補空位,保持火力連綿不斷地輸出。這些弓弩手都是預備火槍兵,同樣經過射擊訓練,只不過成績比不上正式火槍兵,加上火槍數量遠遠不能滿足大部分士兵裝備,所以只能先操弓使弩了。

  從這裏就可以看出火器的優越性,火槍量產不算,連火槍兵都可以量產,訓練個把月就可以拉上戰場,而且還能跟金軍最強精銳死磕!




  女真人本就不多,生、騷冇女真、半生不騷冇女真,全加起來也不過三、四十萬口;女真兵更少,滿打滿算不過十萬之數,死一個少一個;如親衛騎軍這樣的強軍……那就是十萬金軍的精華啊!一旦損失,幾乎無可彌補。

  用經過幾個月強化摧生的士兵,來換幾乎是鳳毛麟角的百戰悍卒。這筆帳,怎麼算怎麼值。天樞城,不缺火槍兵,只缺火槍。

  眼看這支餓狼一樣,時不時躥來咬一口的金軍拐子馬又將遠遁,第四步兵營第十八都乙隊第五什什長張銳,又一次舉起了手中狙殺之槍,這一次,他的目標是那名為首的金將——阿魯虎!

  張銳的右臉頰被一支擦面而過的箭鋒割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傷可見骨,即便日後痊癒,也會留下永久的疤痕,算是破了相。張銳卻不為所動,一任傷口的鮮血順著臉頰滴在槍托上,雙眼一眨不眨,從準星中死死盯住那個奔跑在拐子馬隊隊尾的金將背影……

  砰!張銳扣下板機。為了清楚看到射擊效果,張銳沒有閉眼或眯眼,一槍射出,立即強忍眼睛不適,第一時間瞪大雙眼看去……

  阿魯虎為了多射殺幾個敵人,馬速稍微放慢了一點,因此墜在騎隊尾巴。本來身為一名謀克孛堇,他身邊也是有幾名親兵護衛的。就是因為他緩了一緩,擋在身前及左右的幾名親兵,一一中彈落馬。這就使得阿魯虎的身影,完全暴露在槍口之下。

  幸虧這個時候,阿魯虎已馳出七十步之外,因此雖然有不少火槍都在瞄準著他,但彈丸多數都是擦身而過,打得泥塵飛濺,卻硬是沒受傷。

  但是,阿魯虎的好運似乎到頭了——噗噗兩聲,兩顆彈丸幾乎不分先後激冇射而至。一顆打高了,將他頭頂的鐵盔纓絡擊落;一顆卻射低了,從他右小腿外側貼擦而過,牛皮靴子被灼出一道焦痕,小腿也被拉了一條血槽,好在並無大礙。

  “打低了,真是可惜,只要再偏那麼一點點……”張銳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很是不甘地垂下槍口。

  與他一樣不甘心的,還有第一步兵營第四都乙隊隊正燕七郎。那打高了的一槍,就是他擊發的。只是縱然再不甘心,燕七郎也是知道,等他再花上個七、八息的時間裝彈上藥,目標早跑到百步之外了。沒奈何,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這條大魚跑遠了……

  噗!沒有半點徵兆,正奔跑中的阿魯虎頭盔突然破碎,同時碎裂的,還有後腦勺的頭骨……阿魯虎粗壯的身軀一仰,像一截被削斷的木頭般,直挺挺墜落塵埃。

  不止是燕七郎與張銳,幾乎所有的火槍兵都張大嘴巴。百步,那可是在百步之外啊!誰有這個能耐,百步狙敵?

  張銳的級別低,加上他也並不是早期枉人山寨的老底子,所以有所不知。而燕七郎卻不一樣,他追隨在那個人身邊,可不止一兩天了。一見到阿魯虎死狀詭異,立即想到了什麼,不由得扭頭朝後方百丈之外的指揮台看去……

  指揮高臺之上,左開由衷讚歎:“軍主這把……也是槍吧,當真神奇!三百步開外,一擊而斃。上古傳說之後羿射日之神弓,想來亦不過如是。”

  至於那隨侍的幾名參謀,眼珠子差點沒凸出來。一個個張口結舌,有滿肚子的話想問,卻是不敢。

  只有阿術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儘管每次看到這把槍及其所展示出的威力,總能給予他巨大的震撼,但相比起其他人來,至少他的表情要自然得多。

  狄烈將大狙往腳邊一頓,輕籲一口氣:“可惜,完顏阿古這廝沒湊近過來,否則一槍削死他,金軍群龍無首,即便不潰也亂,我們也不至於折損那麼多人了……”

  目睹阿魯虎之死,完顏阿古肝顫了,頭皮的傷疤一陣陣發癢,再度想起那一個恐怖之夜。不!決不可以再敗!上一次,是找不到敵人的藏匿之所;而這一次,敵人則暴露了蹤跡。決不可再放過他!

  完顏阿古看到因拐子馬之敗,而畏縮不前的阿裏喜與新附軍,頓時氣拄上湧。拎起一根大號包銅木柄的狼牙棒,戟指向前,聲如負傷之野獸:“全軍進擊!殺!殺!”

  突然,在金軍大陣後方,一道煙火沖天而起。隨後,遠遠可見塵煙飛揚,蹄聲雷動。

  狄烈興奮地一拍欄杆:“這個楊再興,總算趕到了!我還以為他要學香港警冇察,總要等完事了才露面呢。”

  阿術及左開均奇道:“什麼是香港……什麼警冇察?”

  狄烈哈哈大笑:“不要管什麼香港警冇察了!傳令,翠花……呃,是左開,你去通知後勤輜重營的特別行動隊,上第三份大禮!”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an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010203 發表於 2013-3-1 10:26
第二卷 風雨藏真龍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地雷殺陣


還剩下不足百騎的拐子馬隊再也傷不起了,這些單個挑出來,無一不是騎**絕的金軍中軍親衛,神傷氣沮之下,再沒勇氣發動拐子馬側擊。只與完顏阿古留做預備隊的最後百騎親衛軍合兵一處,充當起正在發動進攻的,一千五百步軍的督戰隊。

五百阿裏喜還算好,這裏面多是契丹、渤海、室韋、奚人。這些人雖然不算正兵,但戰鬥力卻絕不比宋、西夏兩國的正兵差,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猶有過之。做為一支常勝軍的僕從軍,他們有著百戰百敗的宋軍官兵所不能企及的心理優勢。

打南人,這些狗腿子比主人還兇狠。畢竟這些人多是原遼國遺民,遼雖亡于金人之手,但遼人最恨的反而是落井下石的宋人。所以,金代遼之後,原遼國降兵追隨新主子,一路南下,燒殺劫掠,幹得一點不比主子差。對於在戰場上一觸即潰的南人士兵,這些阿裏喜同樣不會放在眼裏。

但是,眼前這一支南蠻賊明顯不一樣。天呐!連大金軍最強的拐子馬都被擊敗了!而且他們還有一種會噴火的武器……僕從軍開始心下惴惴了。

新附軍呢,這是連太行賊寇都可以踩上兩腳的軟腳蝦。在金軍序列中,他們就是輔兵的角色。搭個營寨、挖個壕溝、割點馬料,在戰場上搖旗呐喊,助個聲威……也就是這樣了。

現在讓這兩支已經落膽的軍隊衝鋒,還真是趕著鴨子上架啊。只是。這鴨子還真趕上架了——因為無論是阿裏喜還是新附軍,都已經逼近到天樞城新軍大方陣的三百步之內,而且隊伍也已開始緩慢跑動,並逐漸呐喊加速。這個時候,雖然看到了拐子馬隊慘敗,連領頭的謀克孛堇都未能倖免,但已是勢如騎虎。停不下來了。

天樞城新軍四營中,第一步兵營由於位於步兵大方陣最右側,結果被金軍拐子馬重點照顧。全營死傷近半,多數為弓弩手與火槍兵。當拐子馬這根“鞭子”折斷之後,一千五百步軍這記“鐵拳”重重轟上來之前。從各營中抽調的火槍兵一一歸建。一時間,第一步兵營的方陣就顯得稀稀落落,令人看著難受。

第一步兵營的指揮使張榮與副使賈虎,正咬牙捏拳,痛恨不已之時。一名參謀跑過來道:“軍主命我傳話,第一步兵營折損太大,可將本營併入其餘各營中,待戰事結束之後,再歸建並補充。”

張榮與賈虎互相看了一眼,一齊搖頭:“你去回稟軍主。第一步兵營不錯是遭受了重創,但折損的多是弓弩手與火槍兵,而近戰重甲兵仍有一戰之力。我們第一步兵營的榮耀,不會分給別的戰營!”

“這個張敵萬與賈老虎……”狄烈聽完參謀回報之後,微微搖頭。“隨他們去吧!相比較拐子馬,這些雜牌軍所組成的步兵沖陣要好啃得多。只要堅持一會,等特別行動隊將‘大禮包’拆封,後面的事就好辦了。”

左開向前稍靠近一步,輕聲道:“弓弩手遠程打擊雖強,但近身白刃戰卻是無用。若能將霹靂彈下發至各營弓弩手手中,則近戰中必可收奇效。”

狄烈側首橫了左開一眼:“這還用你說,手榴彈加刺刀……嗯,是霹靂彈加刀斧,早被證實是肉搏戰的無敵組合。但是我們的焰硝存量不足,連**包都停止生產了,霹靂彈也大為減產……所以,除了一部分庫存基數之外,大多數霹靂彈都交給騎兵營了。要知道,騎兵營可沒有象步兵營那樣的火槍弓弩等對敵優勢。如果手裏頭沒有一兩樣利器,你讓他們如何與金軍騎兵抗衡?”


就在狄烈感歎的功夫,手下的四個步兵營,嗯,準確的說,只有三個步兵營的弩手又開始發威了。

神臂弓用來對付騎兵,那叫利器;而用來對付步兵,那叫殺器!

從金軍附庸步兵沖近兩百五十步開始,三個營,將近一百五十餘名神臂弓手,就從容不迫收割生命。

一排排鑿子箭射出,每一波箭雨,都帶走了數十名附庸兵的生命。一時間慘叫連連,血流遍地。附庸兵的手裏也有不少步兵旁牌,但對上這種小號鏟子一樣的步兵大殺器,什麼旁牌、皮甲都沒用。射中軀體,那就是開膛破肚;射中四肢,就是免費截肢。誰也別想囫圇了……

那些阿裏喜還算是有膽氣,不顧傷亡慘重,呼喝連聲向前猛衝。而新附軍則明顯落膽了,後隊還不清楚前面發生了什麼事,只管向前擠壓,而前隊則已開始瞻前顧後,腳步放慢下來。偏生在這時,又見到後方揚起大股塵煙,竟然是敵軍包抄後路了。這一下,全軍騷動起來。

騎兵?完顏阿古冷笑一聲,將二百親衛精騎分成兩個百人隊。一隊去攔截敵騎,一隊用來督戰。果然,很快這兩支百人隊就發揮了作用。首先是敵騎遠遠停駐下來,未敢真個發起攻擊。然後是督戰隊連續射殺十餘名停滯不前的新附軍,終於將這些被弩矢之威嚇破膽的傢伙再次驅動起來。

“快快,向前沖,全力向前沖!”一名新附軍軍官扯著沙啞的嗓子大喊大叫,“跑得越慢,敵軍射來的箭矢就會越多。越是沖近,敵軍的箭矢就越是無用武之地。等沖到跟前,就是我們手裏的刀槍發威的時刻。快啊!不想死就給老子豁出命衝鋒!”

這個道理很淺顯,一般有點經驗的老兵都知道,但新附軍……說白了,種地的經驗還要多過扛槍的經驗,所以還真得要有上官的指點。此刻一聽那軍官所言,都恍然明悟,再加上後面督戰隊的煎迫。後退是必死,前進還可以死中求活。而且。貌似那些阿裏喜,已經跑到前頭去擋箭了,還有什麼可說的,沖吧!

正常情況下,步兵從二百五十步沖到百步之內的這個時間裏,一名技術熟練的神臂弓手,可以發射三輪箭矢。如果弓弩手及弩弓充足的話。對衝鋒的軍隊而言,絕對是一場災難。

可惜的是,天樞城新軍中的合格神臂弓手並不多。大多數只是勉強能上手的半調子。而且之前幾次阻擊拐子馬,也耗去了大量體力,再被拐子馬幾度壓迫。緊張過度之下,更添疲憊。結果無論是上弦還是瞄準發射,都大失水準,勉強射了兩輪,便因敵軍逼近百步的安全底線,而不得不退入陣內。

同樣的,平射弩手也只來得及放上兩輪排箭,前後殺傷敵軍百餘人,亦是後退。

接下來,將是火槍兵展示的時間。


其實在十二世紀這個中古時期。對付騎兵最好的武器還是神臂弓,射程遠,威力大,是弩弓發展的最高峰。但同樣的,這玩意的製造與訓練難度也是相當大。很難形成一定規模的戰鬥力。以兩宋之富足,以神臂弓阻敵並取得勝績的戰例屈指可數,由此可見一斑。

火槍對付騎兵,並不占壓倒性優勢,尤其是這種前裝滑膛燧發槍,對上這個時代最強悍的驃騎。優勢更不明顯——這個時代的女真人,可不是像他們後世的清末八旗子弟,還有那些早已不復榮光的蒙古八旗那樣,面對西夷犀利的槍炮,只知道一個勁地猛衝,完全忘記了先祖的狼群戰術,最終落得個全軍盡沒的下場。

在連發槍出現以前,戰場上的王者,仍然是騎兵。

但是用火槍對付步兵,效果卻是扛扛的。

與金軍騎兵相比,這些附庸兵身上的護甲薄弱,甚至很多新附軍壓根就沒有鎧甲,就只有一身粗布皂衣,再加一頂破舊的范陽帽。本來前面三五排還人手一面步兵旁牌,可資防禦,但先前幾輪狂暴箭矢可不是白射的,不光幹掉了好幾百人,更毀壞了幾乎所有的步兵旁牌。面對這些幾乎是光著膀子沖上來的真人標靶,火槍兵們哪里還會客氣,齊齊在最遠射距就發動攻擊。

“第一列,架槍,尺規4,目標,前方八十步,開火!”

“第二列,架槍,尺規4,目標,前方七十步,開火!”

“第三列,架槍,尺規3,目標,前方六十步,開火!”

“第四列,架槍,尺規2,目標,前方五十步,開火!”

周而復始的號令聲,伴隨著連綿不絕的火槍爆響,將沖在最前頭的阿裏喜一排排打倒。雖然這些阿裏喜比新附軍的裝備強些,有皮甲弓箭什麼的,但在六、七十步這個距離,呼嘯而來的彈丸,完全是無視皮甲防禦的。而阿裏喜所用的五、六鬥弓,至少要到六十步才有殺傷力,而這付出了慘重代價換來的殺傷力,經過新軍方陣一層層嚴密的步兵旁牌、鐵笠帽、鐵葉甲層層削弱,待紮入身體時,傷害力已是微乎其微了。

這時戰場所上出現了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一邊衝鋒的軍隊士卒不斷倒下,哀鴻遍地;一邊守禦的軍隊士兵在步兵旁牌的掩護下,鐵笠帽不時叮噹作響,將射來的稀稀拉拉的箭矢彈開,幾乎沒有明顯傷亡地持續作戰。

當這支不足一千三百人的附庸兵沖過五十步範圍的死亡線,逼近到天樞城新軍步兵大方陣前三十步時,整支大軍剩餘不到一千人。

兩百火槍兵,四排輪射,總共發射了四輪。將近八百發彈丸,射殺了三百餘人,命中率達到了三分之一強,這個比例比起後世西夷的火槍排陣的命中率都要好很多。個中原因,除了新軍實彈訓練充足與金軍附庸兵缺乏應對這種新式武器的經驗之外,火槍尺規的應用,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三十步之外,步兵大方陣之前,是三排重疊的拒馬陣。要移除這些粗大原木製成的拒馬,所耗費的時間,不亞於再沖一次五十步的死亡線。

衝鋒時的一千五百人,到現在僅存不足千人,損失率高達驚人的四成,這對於一支軍隊而言,算是打廢了。這要是放在宋國或是西夏。軍隊百分百是要崩潰的了,就算是皇帝御駕親征都鎮不住場子。但是,唯獨在金國,卻是大不一樣。

金軍在戰場上的懲罰制度,與一統**的秦國很相似。秦兵殺敵,無不奮勇當先,但有回首他顧者。身後的士兵有權將其斬殺。而金軍更是規定,上級戰死,下屬若不能戰而勝之。那就是個死。以金軍最小編制單位伍長為例,伍長若戰死,四名士兵一律處斬。而活命的唯一辦法,就是活著沖進敵軍陣中或城池;伍長若跑路,四名士兵同樣也要死;所以金軍作戰,都是死戰不退的。



這支附庸兵裏,幾乎沒有一個真正的女真人,但不管你是契丹、渤海、奚人還是漢人,金軍的嚴苛軍律卻是一樣適用。事實上,就這麼一會功夫,最少有五十名被火槍打得心膽俱喪的士兵,在哭喊著往隊伍後逃跑時。被押後的督戰隊或射殺或棒殺。那刺眼的腥紅與白膩的腦漿,將所有欲打退堂鼓的附庸兵逼得幾欲瘋狂——前進也是個死,後退也是個死!人被逼到了這個份上,想不瘋都難。

張銳與所有火槍兵一樣,機械麻木地裝藥、填彈、夯實、扣下板機……他那一張還算耐看的白臉。被煙火熏得發黑,汗水一淌,沖出一道道白印,醃漬著傷口,更是疼得臉肌抽搐;光滑的面皮,被火槍擊錘敲打鋼片時刮蹭飛濺的火星子。灼出一個個焦黑小點;一雙眼睛,被強光與硝煙刺激得滿是血絲……

這一切,都沒有人顧得上去理會,所有火槍兵都在麻木地重複著開槍、後退、裝填彈藥、再出列,開槍……這樣一個周而復始的過程。而在這個時候,一直沒什麼發揮作用的弓箭手,也在火槍兵身後,將箭矢一排排拋射而出,大大加速了金軍附庸兵的傷亡率。

就在這一面倒的殺戮中,拒馬陣已被撬翻了兩重,只要再衝破最後一重,天樞城新軍的遠程火力優勢就要喪失,剩下的,就將是面對面的血肉搏殺……

火槍兵已經依次停止射擊,退向陣中心。他們的任務,已經超額完成,剩下的,就看近戰肉搏兵種的了。看了好長時間熱鬧的重甲刀斧兵,迅速排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嚴實陣牆,一個個隨手扔掉先前被拐子馬重箭損壞的旁牌,雙手執刀舉斧,做好了預備出擊的姿態。

儘管隔著一裏遠,狄烈還是能聞到空氣中令人胃腸翻騰的濃郁腥膻味。那是混合了血液、腦漿及排泄分泌物所形成的中人欲嘔的、血色戰場特有的味道。

阿術已經被這場面給震住了,他以前也參加過不少血戰,甚至是萬人大戰。但那會他不過是一個小兵,身在局中,目之所及不過周身三尺,再壯觀的場面也非他所能見之。而現在,他終於有機會站在一個高層參與者的角度,用與既往完全不同的視角,觀察一場慘烈的血戰。

阿術看得喉嚨一陣陣發幹,用力吞了幾口唾液之後,才喃喃說出一句話:“死人真多啊……”

狄烈用力呼出一口濁氣:“是的,死人太多了,所以我們不能再有損失。現在是發動殺手鐧的最佳時刻,再晚的話,重甲步兵會有一定損失——這可都是精選的壯兵,訓練也難,與成本低廉的火槍兵不一樣,我們一個都損失不起……特別行動隊是怎麼回事?這麼長時間還沒有拆封‘禮包’!”

狄烈正為手下特別行動隊的效率大光其火之時,遠遠見到一騎飛馳而來,在指揮台下一勒韁繩,戰馬人立而起。耍了一手漂亮騎術的左開,向高臺上的狄烈比出了一個“V”字的手勢!

左開並不很明白這手勢是什麼意思,但這是教導營學員中通用的一個表示成功的手勢,所以左開也就拿過來用了。

狄烈憑欄迎風長笑:“大事定矣!”

於是正瘋狂衝鋒的金軍附庸兵突然看到一個極其怪異的場景:敵陣中傳來一陣莫名號角聲,隨後,幾乎所有的敵人,一齊丟下手中的武器,用手指塞住雙耳……

隨著狄烈這一聲長笑,一陣地動山搖,猶如七級地震暴發——在金軍附庸兵後陣與督戰隊銜接處,倏地發出一連串如晴天霹靂般震耳欲聾的轟鳴。暫態火光沖天,崩石飛沙,半空中到處飛舞著殘肢碎體;火光與血光相映,碎肉與斷刃共舞。

這一聲巨爆所籠罩的一百米範圍內所有生靈,無論人馬蟲蟻,統統化為碎糜。

有著附庸兵層層人牆阻隔緩衝的天樞城新軍,四個步兵營,將近兩千人,全被這聲巨震震倒在地;已經衝破最後一層拒馬障礙的前列五百餘名附庸兵,盡數變成五百多顆“滾地葫蘆”,不少人跌得頭破血流,甚至被兵器誤傷。而後陣正處在爆炸中心點的近二百附庸兵與那一百名金軍親衛騎軍督戰隊,全部人間蒸發!

尚有一百多名距離稍近的附庸兵,雖然沒有被當場分解,但強勁的衝擊餘波,仍令他們口鼻湧血,腑髒移位,顯然也是重傷垂死。

“神靈在上,那個該死的凶靈……這就是他所說的第三份‘大禮’嗎?”完顏阿古身為主將,當然不會屈尊充當督戰隊,而是率領另外一支百人騎隊與楊再興的八百騎兵對持,因而幸運地逃過一劫。此刻看到這一爆之威,整隊人馬都被驚呆了。

這就是狄烈的第三份大禮——兩百顆石制地雷。每一顆地雷大如西瓜,內裝火藥五斤,兩百顆雷,共計千斤火藥。當狄烈將戰場定在飲馬灘之後,就從後勤輜重營中找了一批善於掘道挖坑的工兵,將兩百顆雷全埋下去。只等完成合圍之後,引爆地雷,將這支金軍徹底來個一鍋端。

儘管因為楊再興騎兵營的延誤,以及特別行動隊點燃地雷引線過程中的耽擱,使得這記殺手鐧一再拖延,並由此造成了新軍步兵營一定的損失。幸好計畫還是順利完成了,“大禮”拆包了。

完顏阿古兵強馬壯的近三千大軍,最終葬送在這個精心佈置的地雷殺陣之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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