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仙俠]百媚圖 作者:美味羅宋湯(連載中)

 
wwdon 2013-3-16 22:38:5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4 73586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9:17
第四十五章 大威德金剛怒目,玉清天真靈下盼(五)

之所以說是兩人,乃是因為雪嶺法師年紀實在太大,別說打斗。就是快走都做不到。

法師的修為盡在佛心境界,所學獅子吼乃是為了開悟癡迷,一生平和,從未與人捉陣廝殺。錢逸群以為他是高人,便如苦塵一般,待交上手才知道自己誤會了。

“早知如此,還不如不要他幫忙。”中行悅也說得頗為懊悔。他是靈體,說起來算是鬼。之前他被佛門獅子吼嚇得差點消散,此刻再看,原來只是個百無一用的老僧,實在丟臉。

其實雪嶺法師也并非那么百無一用,雖然對錢逸群來說有些累贅,但是他的金剛獅子吼卻實實在在能幫上忙。

嘎巴身材粗壯,動作難免失于靈敏口每每等他蓄力沖鋒,雪嶺法師便會暴喝一聲。這一聲暴喝沖去,嘎巴就像是被人砸了一槌,腳下總要一緩。

錢逸群正好借著這一緩的間隙,或是跳開,或是游走,或是挺劍逼近,也算斗了個旗鼓相當。

藏密重視傳承遠勝中王佛教,故而有許多蓮花生大士弘法時期的秘法傳承,遺留至今。那時候佛教剛進入藏地,與藏地本土的苯教爭奪教權,是一場血腥得不能記入佛家論典的宗教戰爭。

這種戰場上磨練出來的秘法,有適合以一對多的,也有專門一對一斗法爭勝的,每個招式都帶著濃郁的血煞之氣。

嘎巴驅邪伏魔,實戰經驗比錢逸群只多不少。他又修得大金剛不壞真身,斬金截鐵的古劍刺在他身上也只讓他皮膚微微下凹,再難刺入半分。

錢逸群見劍刺不入,改刺為割,這樣方能在他皮膚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見錢逸群連連搶攻,打得那藏僧毫無還手之力,以為他要凌遲這個藏僧,紛紛大聲叫好。

這也是民間傳統,但凡看個殺頭都要叫好,何況直播凌遲這等酷刑。

錢逸群有苦難言,他目古超強,自然能看到這嘎巴身上的傷痕只是冒出兩滴血珠,很快比愈合了。

嘎巴動作不快,但是力量極大。任由錢逸群出手,只逮到機會便重重一拳轟出。他這一拳勢如風雷,別說打實,只是拳風擦過便冒出一塊瘀青。

還好有雪嶺法師的獅子吼,能在危急之時讓錢逸群得空逃脫。

“雷來!”

錢逸群久攻不下,早就有些惱火,掌心雷的威力自然更大。然而這加強威力的掌心雷對于嘎巴來說,也只能讓他身子一麻,衣衫焦黑,其他再無用處。被錢逸群雷擊數次之后,嘎巴漸漸習慣了這種程度的電擊,只是身形一晃便沖了上來。

“邪魔!去地獄!”嘎巴大喝一聲,十指交錯緊扣,高舉過頂,如同巨槌一般朝錢逸群砸了下去。

雪嶺法師正待做獅子吼,好讓錢逸群乘機閃避,剛一張口,腰間猛然被個鈍器一撞,登時真氣渙散,發出一聲破音,竟然沒有吼出來。

嘎巴散開僧袍,施展法術。原本普普通通的僧袍隨著真言咒語變得極大,繞向錢逸群身體兩側,徹底封死了錢逸群閃避的退路。

錢逸群此刻正處在嘎巴身前,左右是紅衣如幔,只見上面真靈涌動,若是撞上去非死即傷。再一抬頭,又是巨槌當頭,如何躲避?

“金光速現!”

錢逸群高聲暴喝,身上金光涌動,雙腿用力一蹬,反朝嘎巴撞了過去。

古劍直取嘎巴雙月。

嘎巴沒想到錢逸群竟然還有這招,猝不及防,被錢逸群一刻刺在左眼。鉆心劇痛讓他發出一聲慘厲叫聲,震得四周旁觀眾人耳膜欲裂。

錢逸群卻是心頭一驚:這劍竟然沒刺進去。

眼睛這等軟處,竟然這都讓他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

難怪柳和尚一家人要逃得那般干凈利落!

這喇嘛不好對付啊!

電光火石之間,錢逸群腦中已經閃過無數念頭,眼睜睜看著一只缽盆大小的拳頭轟了過來,身子卻仍在空中,無處借力,完全無法閃避。

拳頭夾帶風雷,轟在錢逸群身上。

金光爆閃,錢逸群身子一震,整個人倒飛出去,將嘎巴的僧袍撕裂出一個大洞。

所幸有金光珠護體,這一擊雖然厲害,卻沒有受傷。

錢逸群落地之后一個彈身躍起,斜眼見雪嶺大師滿臉痛苦扶著腰間,心中更是一緊。

他正要上前讓雪嶺下臺,嘎巴已經沖了過來,如同一頭蠻牛,以頭頂向錢逸群胸口。

錢逸群側身閃避,護體金光正好消退。只見胸前被嘎巴頭上的短發一劃,如同一把鋼刷刷過,大衣衫盡毀不說,胸口上更是密密麻麻一片痕絲。

嘎巴當年求法時,曾以頭撞鐘三年,腦袋已經如同拳頭一樣成為了他的武器。他因自己大喇嘛法力,竟奈何不了一個小道士,心中憤怒至極。這一頭撞過去,腳下沒有絲毫留力,卻沒想到錢逸群躲了過去。

錢逸群胸口火辣辣作痛,與嘎巴錯身而過,本能飛起一腳,踢在嘎巴臀部。

嘎巴重心失衡,腳下一個哴蹌,再難收住,轟然跌下論難臺。

臺下卻沒人叫好。

剛才這兩人氣勢驚人,已經讓許多圍觀百姓心生懼意。見那如同惡鬼的嘎巴落在地上,眾人哪里還敢出聲?紛紛朝四周散去。

“老爺,咱們還得回府衙視事呢。”揚州府推官對府尊老爺說道。

府尊也已經嚇得面色蒼白,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咱們先走。”

一旁自有屬吏、和尚,扶著幾位官員離開了席位,悄悄往外摸去,生怕引起惡鬼的注意曰

錢逸群趁著這檔口,沖到雪嶺身邊:“法師沒事吧?”

雪岐疼痛非常,只是咬緊牙關,以大毅力的撐著,額頭上冷汗淋漓落下。他眼角抽搐,勉強擠出一句話來:“朝聞道,夕死可矣。”

錢逸群掃視雪嶺,見他周身并無異常,心中疑惑。

“后腰,有陰鬼之氣。”中行悅提示道口

錢逸群探手摸去,果然腰間比之別處獨有一股陰寒口他當即揮動茅君筆,凌空畫出一個金光符,輕輕推到雪嶺后背。他記得張大師說的話,不敢加持咒語,以免反傷雪嶺。金光符飽含陽剛正氣,最克陰寒鬼氣。這符雖然沒有加持咒語,卻足以減輕雪嶺的痛楚。

“小心!”雪嶺推了錢逸群一把,示意嘎巴已經攻來了。

錢逸群這回卻是躲不了了,否則盛怒沖來的嘎巴便會撞在的雪嶺身上。

“金光速現!”錢逸群蘇二次喚出金光,手中換上了無相扇,一邊斜出左手,喝道:“雷來!”

嘎巴重重踩在木臺上,每一步都發出砰砰巨響。

論難臺只是竹木臨時搭就,哪里經得住這般折騰,發出喀喇聲響,勉力支撐。

一還有五步!

錢逸群心中泛起一絲恐懼,好像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輛疾馳而來的火車頭。

三步!

錢逸群已經看到了嘎巴猙獰的面容。

一步!

錢逸群迎了上去,搶在嘎巴落腳之前站定。右手無相扇激發,噴出一困靈蘊光粉,直撲嘎巴面門。左手掌心雷蓄而不發,重重拍向嘎巴腰間。

“覽!”

嘎巴暴喝一聲,吐出秘字法音。

錢逸群眼前一白,萎點跌倒。

這“覽”字象征本尊智慧,為真言咒母,能生十種法門,為諸佛菩薩身、語、意三金剛報身。

錢逸群被這密宗真言震懾,昏然難行,好在掌心雷打在嘎巴身上,讓他司時一滯,這才沒有搶攻過來。

兩人同時在論臺上僵直,倒像是在斗法拼力難分勝負。

陳致和看了暗暗心驚,讓一干道士先行后撤。

瓊花觀是十方叢林,不像子別廟那般傳承明晰。其中或許有高人潛伏,仙…反正沒有人站出來幫忙。

“師兄,我來助你!”只聽有人朗聲大喊,蹬蹬蹬幾步跑上論臺,手中銅錢劍揮舞,凌空拋起一疊符紙。

錢逸群從白光中回過神來,見嘎巴雙目赤紅,脖頸肌肉暴脹,當下翻身滾開,讓嘎巴一記頭槌落了個空。他望向那名救兵,心中的希望之火如習被狂風吹過,搖曳欲滅。

那人正是李一清。

“吾奉太上老君之命,取彼邪精,“哎呀!”李一清尚未誦完咒語,突然腰間被人一撞,登時撲倒。

“結陣!”楊愛一腳踩在李一清后背,手中寶劍遙指嘎巴。

李香君緊隨其后,占了自己的陣位。顧媚娘從楊愛身后閃出,也守住了自己的方位。

白虹劍凌空飛起,在主攻位上懸浮。

以冬為首,是為花開四季陣的殺陣。

楊愛等人早就忍不住要出手相助,只是徐佛見錢逸群還能游斗,嘎巴未露破綻,故而不肯讓她們過早暴露,只等關鍵時刻出來,好一舉翻盤。

此刻李一清上臺,讓原本還能走得開的空間變得局促起來,徐佛只得提前讓三女列陣應對。

楊愛嫌李一清占了她的陣位,飛起一腳將他踢開,又見白虹劍已經刺向嘎巴,連忙晃動身形追隨上去。

錢逸群不由心焦如焚。

他十分清楚花開四季陣的威力,對付一些綠林土匪問題不大,碰上嘎巴這樣級別的敵人卻遠遠不夠看。

尤其這敵人還擅長以力破局,辣手摧花實在是太簡單了!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9:20
第四十六章 大威德金剛怒目,玉清天真靈下盼(六)

“送雪嶺法師下去!“錢逸群搶入劍陣,握住白虹劍,手腕一振,在嘎巴身上劃出一道血口,瞬間撤步。

其他三女只得隨陣后撤,以免陣型渙散。

錢逸群的放了手中白虹劍,抓起茅君筆,一串心咒疾誦,金光符已經凌空畫好,隨手推了出去。

嘎巴追了上來,絲毫不躲不避,任由金光符打在身上。

金光符是至陽至剛的符法,對于陰鬼克制極重,對于同樣屬于陽剛的佛法卻沒有什么威力。嘎巴撞破這金光符,就如撞開一扇紙門,腳下沒有絲毫滯礙。

“震鈴加身,逃!”中行悅干凈利落地道破當下最佳方案。

錢逸群心中一動。

他不是沒有想過逃跑,眼看這藏僧已經超出自己能夠應對的極限,徒勞在這里游走,完全是毫無意義的事。一一這家伙針對的是我,只要我逃了,他自然不會濫殺無辜。

錢逸群搖動手里清心鐘,高聲喝道:“金光速現!”

借著這最后一道護體金光,錢逸群與嘎巴撞在了一起,整個人都飛了起來。

錢逸群人在空中,心神卻十分清明,努力控制著靈蘊的震顫,將清心鐘上震卦的鈴子流水一般打了出來。

錢逸樣落地時,震鈴帶來的加持正好附著全身,讓錢逸群得以輕松逃跑。

嘎巴帶來的小喇嘛捫見事主要逃,法螺大作,就要布陣將錢逸群圍住

錢逸群身形一晃,以極快的身法從眾喇嘛身邊閃過。

這種程度還攔不住厚道人…“

同時看出這點的并非只有一個人。

嘎巴劈手一扯,赫然抓向身邊最近的顧媚娘。

顧媚娘身形一閃,撤步后退,堪堪躲過,嚇得心肝直顫。

嘎巴卻沒有停止動作,腰身一下,從地上撈起一個道人。

還是李一清。

李一清被楊愛踹倒之后便一直趴著沒有站起來。倒不是因為受傷,只是他突然發現這個番僧的手段似乎比厚道人還要強些。對于厚道人,他還是有些尊敬的,到底那是他所承認比自己強的高人之一—。

一個比高人更高一、無論是身材還是手段一一的高人!

李一清覺得自己應該留得有用之身,報效家國,撫養妹妹……就在他悄悄往梯子處爬過去的時候,一只巨大的手掌扯住了他的衣領,行云流水一般將他提了起來。

“你走!我殺他!”嘎巴大叫一聲。

雖然口音古怪,發音不準,但是這種情形誰都能看明白。

錢逸群的原地一個旋身,踢開身邊的喇嘛,站住了。

“你不會是要救他吧!”中行悅急忙叫道,想打散錢逸群的愚蠢念頭。

錢逸群后槽牙發癢,重重咬了咬。

自己所有的手段對于這個番僧而言都毫無用處,這時候回身過去無非是跟人消耗,只能看誰先撐不住。

實際上,若是讓這喇嘛抓住自己的命門,接下去只能引頸待戮。

因為他肯定會隨便抓個人出來當人質!

“好吧!我知道了!入圖來!”中行悅知道眼下生死一線,不能有絲毫猶疑,連忙吼道。

錢逸群心中瞬間燃起一股希望,手指在帝鐘頂端的三清劍上一刺,帶著新鮮的血珠抹在了上。

下一瞬間,黑洞形成,錢逸群的神識大步邁了進去。

中行悅一身麻衣站在堂上,身上還跟著那個斟酒的魅靈。他不屑地看著錢逸群,道:“你就為了個白癡,做出這種傻事?”

豐行悅第一次見李一清,卻一針見血的叫出了李一清的本質,可見活得久些總有用處。

“他雖然是豬一樣的隊友,不過危急之刻能奮身上來助我,我不能就此拋下他不管!”錢逸群知道自己蠢事已經做了,索性大方承認下來,倒是別有一番正氣。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想我高祖皇帝,連老婆孩子都可以推下車,你跟他不過是泛泛之交!”中行悅動氣道。

“想我世祖皇帝,逃命的時候都不忘把他哥哥的老婆孩子拉上自己的車,一樣挽救大漢江山!”錢逸群針鋒相對道,“誰說慈悲心腸就成不了大事!”

漢光武帝劉秀雖然是高祖劉邦的血脈,也同樣遭遇了逃命的窘況。不同于他祖宗,這位世祖皇帝非但沒有扔下自己的老婆孩子,反倒還撿了哥哥的老婆孩子,為厚黑論者不恥。

“你讓我進來,肯定是有教于我,時間緊迫,快些說吧。”錢逸群結束了這輪口舌之爭。

中行悅無奈嘆了口氣,道:“婦人之仁,終究是敗事之根,特例何足以征?罷了,你這樣的人雖然蠢些,卻也不用憂慮你背信棄義。”

“就是就是,快些說說,可有什么辦法度過此劫?”錢逸群笑顏眉開,連聲催問。他又指著那魅靈道:“這魅靈是什么神通?于我有用么?”

“你既然凝成了第二魄,多納一個魅靈也沒什么關系。”中行悅道,“不過于當下卻不是十分有用。叫你進來乃是有一咒傳你,看能否緩轉局面。

“多榭。”錢逸群由衷謝道,洗耳恭聽。

中行悅微微凝神,以心授之音傳咒道:“視我者盲,聽我者聾!行!”

“這么簡單?這咒是什么效用?”錢逸群好奇道。

咒語極短,但是其中關節卻十分繁復。

中行悅解說道:“越是簡單的咒,所應對的天地之烈也就越不確定,用咒的契機也就越飄渺。不同于你的掌心雷,只要對準震卦便能成咒。我這咒乃是以水為本,以風為變。若是要用玄術易來說,必須明悟兩層,第一層自然是坎卦,第二層必須應對巽卦,如此方能得機。”

“我的玄術易只有一層……”錢逸群無奈道。

“所以,只有碰運氣了。”中行悅更是無奈。他當年求道,主修的是治病救人之術,能回憶起這個咒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道:“一旦咒成,你周身十步盡是黑風灰霧伸手不見五指,是個攻守兼備之咒。”

“真說…就算讓他瞎了,我也傷不了他啊!”錢逸群盤腿坐在地上,用力撓了撓頭,扯下幾根頭發。他抬起頭,望向中行悅身邊的魅靈,道:“這個是什么神通來著?”

“數。”

“升么樹?”

“術數的數。”

“你用同音字跟我解釋,是耍我么?”錢逸群覺得臉上肌肉不停跳動,幾乎處于面癱的邊緣。

“數者計也。”中行悅無奈道,“它這神通對于賬房來說卻是極佳,對你完全無用,故而我沒跟你說。”

“計數的數啊…”錢逸群最后一絲常望被打破,“你說里為什么會有這么無用的神通?”

“因為最早立圖的時候,是以爭奪天下為目的的。”中行悅說得理所當然,“尤其是‘奇謀,、“政略”歸圖之后你就知道這其中威力了。”

“都是我用不上的……慢著!”錢逸群正要出去,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你說它對賬房有用,是算得極快么?”

“自然,非但算得極快而且極準。”中行悅道。

“哈哈哈哈!”錢逸群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失心瘋?”中行悅皺眉道。

“非也非也!以你的資質我很難解釋清楚,來,速速入我神魂!”錢逸群對那魅靈道。

“你能容納的魅靈終究有隊…”中行悅最后勸道。

魅靈緩緩走向錢逸群,如同虛影一般融入錢逸群體內。

“這是此番獲勝的機會所在。”錢逸群略一凝神感受著魅靈入體帶來的變化。

靜坐片刻,錢逸群睜開眼睛,好像睡了一覺,道:“好了,這回可以去試試了。”

中行悅不知道錢逸群在想些什么心下卻對這個少年頗有些信心。既然他愿意融合這“數”魅靈,想來總有用得上的地方。

這種疑惑卻是因為中行悅沒學過數學。

錢逸群前世所學的諸多科目之中,以數學最為糟糕。如果不是這門學科拖后腿,他也不至于調劑去極其冷門的圖書館專業。

然而數學成績不好,并不代表會對數學深惡痛絕。錢逸群對數學還是很有興趣的,很喜歡《數學的故事》這種數學史科普讀物。

正因為此,錢逸群知道數學的力量。

只要有精確的訓量工具,正確的公式以及足夠的變量……數學能夠做到一切事。

錢逸群出了,望向嘎巴。他心念一動,嘎巴的身高體重,一應數字竟都浮現在了心中,毫無費力,只要所見便有所感。一一他要發力捏死李一清原來只需要三十分之一息。

錢逸群心中泛起一個念頭,原來已經計算了嘎巴手臂長度運動速度,以及李一清所能產生的最大阻力。一一很實用,只是計量單位略坑”…

錢逸群心中只給了個中評。

其實,數學是個工具概念,所有人造的計量單位都會有誤差,只是小到可以忽略罷了。就華夏而言,三代之時列國林立,各國的計量衡各不相同。故而方士們想出了一個絕佳的主意:自比自身。

他們以自己身體的長度比例為單位,比如以大拇指指節為寸,以一肘為尺,這樣大家交流身體部位時便統一了。人高大者,自身尺寸自然也就大些;矮小看,尺寸就小這樣說起“臍下三寸“便不會發生秦國人按著小肚子,齊國人卻按到大腿根。

當然,碰上手長過膝、耳垂過肩等奇形怪狀之人,這法子就有些難說了。好在這種人世上不多,存而不論亦無傷大雅。

這“數”神通便是以錢逸群為度量衡,只要仔細觀察,便能精確訓量,越過計算過程,直接得出計算結果,甚至連公式都不必知道。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9:22
第四十七章 大威德金剛怒目,玉清天真靈下盼(七)

錢逸群趁著震鈴的加持效果沒有散去,沖向臺面,弄中長劍直取嘎巳雙目。

嘎巴隨手一擋,卻發現錢逸群原來是個虛招,真正的目標卻是李一清的衣服后領。

衣領嘶啦一聲裂開,李一清重重落在臺上口幾乎在落地的瞬間,李一清已經手足并用,蹭蹭蹭爬開了數步口

嘎巴掄起一腳想踩死他,卻踏了個空。

錢逸群剛用了震鈴,體內靈蘊虧空嚴重,救了李一清便跳開旁邊,高聲喊道:“這番僧瘋了!快鎖了他!”

眾人原本還想看一場神仙降妖,制伏外道的戲碼,見錢逸群逃跑,心頭便有一絲不祥。此刻見錢逸群大聲求援,才知道剛才神仙道長并不是使了個“拖刀計。”乃是那番僧的確難以對付。

酒樓上的鄭元勛也是這才醒悟過來,連忙對鄭翰學耳語幾句,讓他去找府尊出面,鎖了那番僧。

鄭翰學撒腿就跑,正好見揚州府幾位官員并沒有回府衙,而是正往酒樓前來。他連忙過去打了招呼,將父親的托付說了,也少不得隨手塞點金子給左右師爺、吏員,讓他們多加幫襯。

府尊習樣被那不請自來的番僧激怒,聽了左右的建議,當即發下令牌,讓府衙三班差役帶著鐵鏈來抓人。

府尊在府衙差役就得跟到哪里,這是規矩。很快就有捕頭帶著弟兄們趕來,手里提著手臂粗細的粗大鏈子,跑起來哐榔直響。

錢逸群這才松了口氣,見那些小喇嘛想阻礙辦差,又怕官差擋不住,大聲朝楊愛叫道:“下去助差役一臂之力!”

楊愛發現自己三姐妹原來成了累贅,心中憋了一肚子火,聞言便朝那些小喇嘛攻去,盡情宣泄內中郁悶。

差役們見有了幫手,還是三個嬌滴滴的美少女,手中鐵尺越發有勁,撿著機會朝那些小喇嘛身上抽去。

臺上臺下打成一片,熱鬧非常。

嘎巴大怒,下手更快。可惜丟了自己趁手的武器,拳腳功夫實在不甚拿手,總是差一步抓住錢逸群那賊道。他心中無名之火大熾,怒氣沖頂,暗想:這賊道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滑溜,好像算準了我的動作。

錢逸群當然不可能步步推衍。他只是用草木之心的強大視力籠罩嘎巴周身,那一塊肌肉發生了多大的變化便可知道他下一步是要左還是右,是要撲還是跳。加上強大的心算神通,錢逸群便可以清楚判斷自己該何時向何方轉進。

與此習時,錢逸群一遍又一遍地掐起小六合訣,鎖住坎卦,呼喊:“水風井!”

下坎上巽,是為水風井卦!

這是錢逸群給新學咒語設定的快捷方式,不用一次次誦持咒言,大大提高施咒速度。這種猶如開掛的感覺,讓錢逸群十分享受,謀算著早就該讓中行悅把《金光咒》換成心授印在他腦海中。

尤其是自己竟然浪費了一個無為之心的機會,將掌心雷綁在了尸狗魄上。

‘實際上完全可以用心授的方式解決咒語太長的問題。

錢逸群決定此戰之后必要讓中行悅干這個苦力活,想辦法將尸狗魄解放出來。

這也是他天生樂觀,哪怕戰局不利也堅信自己最終能夠轉危為安。

那邊嘎巴卻沒讀過六十四卦,自然不知道“水風井”是其中卦名,只以為錢逸群用土話罵他,手下更加凌厲。

也多虧錢逸群運氣好,眼看靈蘊便要不支,一聲“水風井”剛落,滾滾黑霧從身上噴涌而出。這黑霧迅速填滿錢逸群十步之內的空間,足足揚起兩丈多高,徹底將臺上兩人吞沒其中。

作為施咒者,錢逸群自然不會跟他嘎巴一樣耳聾眼瞎。他在這個灰色的空間中看得很清楚,只是有些失去色彩的異樣感覺。他仍舊能夠聽到嘎巴的咒罵,看著他陷入癲狂之中。

嘎巴并沒有失明。

他確定自己看到了“東西。”但那東西只是一團團黑霧。這些黑霧如同澎湃的云海,翻滾著撞入他的眼簾,遮蔽了世間所有物體。他也很清楚聽到了聲音,那是風的語言,呼呼作響,連他自己的嘶喊也一并吞沒。

錢逸群手持古劍,在嘎巴身邊游走。每走幾步,便在臺上用力劃上一刻。他走完一圈,循著地上的劍痕,再次出劍,讓這劍痕變得更深。

咒力持續時間不長,對于嘎巴來說卻像是百年之久,在黑霧之中幾乎失心抓狂。

突然之間,天地一變,明亮的日光幾乎讓他睜不開眼睛口

錢逸群翻身離開,御劍飛出,完成了最后一刻。

嘎巴扭頭看著地上插著的古劍,伸手要去抓住。

喀嚓!

一聲聲脆響接連響起,嘎巴驀然發現自己腳下的木板裂成了一個圓。

這個圓足夠讓他整個人都落下去。

臺高五尺,嘎巴身高八尺七寸。雖然他很穩健地站在了地上,但是露出來的三尺身軀卻是有力使不上。

“鐵鏈!”錢逸群高聲喊道。

錢衛一直隱遁身形,聽到錢逸群呼喊,連忙跑去抓起鐵鏈一頭,扔上臺去口

眾差役以為錢逸群喊一聲鐵鏈就飛了,嚇得連忙脫手,生怕妨礙神仙辦事。

錢逸群拖著鐵鏈,繞著嘎巴跑了兩圈,自己拽住一頭,喊道:“拉住!”

錢衛雙腳蹭地,挽住鐵鏈朝后仰去。

錢逸群也是一般動作,就像是兩個人正在拔河,而中間的墜點卻是大喇嘛的胸口和脖子。

嘎巴驚恐之間,雙手一錯,扯住鐵鏈兩端,免得被活活絞死。他力大無比,幾乎將錢逸群和錢衛一起拉到身邊。

“來幫忙!”錢逸群憋紅了臉,更加傾斜了身子,將體重施諸一點,勉強止住了被拉過去的速度。

差役們見神仙道長已經鎖住了那個番僧,又見番僧力氣竟然如此之大,心中驚駭。不過他們都是吃公門飯的,自有一股煞氣。這煞氣升騰,什么妖魔鬼怪都得讓路。

幾個差役沖上臺去,跟錢逸群扯住一頭,另一頭自然也有差役幫忙,集合十數人之力,這才勉強勝過嘎巴番僧一頭。

嘎巴發出一聲慘呼,他的徒子徒筢們遙遙呼應,卻被楊愛三人用劍陣拖住,難以抽身幫忙。

這花開四季劍陣本就是脫胎于花月凌風陣,徐佛雖然沒練過,只是看看便知道該如何策應。她見大番僧受縛,小番僧發急,怕三個女孩吃不住,連忙拔劍上前,與三人又湊齊了花開四季劍陣,徹底封死了小番僧的救援之路。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9:23
第四十八章 大威德金剛怒目,玉清天真靈下盼(八)

嘎巴法瓦眼看著鐵鏈在自己喉間收緊,一絲絲擠壓著肺中的空氣,心中騰起極大的憤怒與不甘。

一自己累世修行,虔誠佛法,竟然落得被小人欺辱的地步!

一那些佛門子弟,非但不幫他殄滅外道,竟還幫著外道與他作對!

‘這些外道不知諸佛菩薩苦心,一味在苦海中沉淪,竟然毀傷僧寶,造下大罪!

一刻要這些賊人,滅度!

“復有一切佛心大無畏八字真言,名最上增益大吉祥,斷三界生死,消除一切惡趣,能滅一切災害,作一切事皆得安樂,寂靜如現在見佛,此妙吉祥菩薩,宣布最上秘密真言相。為一切眾生,若有憶念一切所愿皆得圓滿。若有持誦之者,所有五逆重罪皆得清凈。”

一個宏大的聲音在嘎巴腦中響起。

嘎巴雙目充血,淌下兩道血淚。

“道長!他要死了!”有今年輕的差役喊道。

“別停!”錢逸群喊道,“他不死我們就死了!他入魔了!”

差役們聞言大恐,手下更加用力。

嘎巴仍舊聽著腦中的聲音,他好像已經知道了是誰在與他說話,是誰在為他背誦《大方廣菩薩藏文殊師利根本儀軌經》……。

“即說真言曰:唵、阿、尾、啰、川、怯、左、洛。”

文殊算利菩薩最勝威德心咒!

一菩薩終矣不舍棄弟子!

“唵!阿!尾!””嘎巴脹紅了面孔猙獰扭曲,暴喝出一個個秘字法咒。

“他在喊什么!”差役驚恐莫名,大聲問道。

“抓緊,勒死他!”錢逸群咬著牙,人已經已經躺在了地上。

“……,啰!葉!怯!……。”

“道長,想想辦法!神仙!”年輕的差役覺得腿肚子酸軟無力,這一聲聲咒音就像是催命的魔鬼。他恨自己為什么會陷入如此境地,如往常那樣偷懶耍奸不就沒事了么?

“少廢話,多使勁!”錢逸群吼了一聲腳下卻無法抑制地朝嘎巴摩擦過去。

嘎巳的力量,越來越大。

“……,左!洛!”

幾乎爆炸一樣的聲音從嘎巴的口中吐出,全身肌肉膨脹。他毫不費力就一拉將鐵鏈兩邊的人拉倒在地。隨手一旋,竟將這十三四個男人盡數甩了出去!

錢逸群落地時腦袋一震,瞇眼望去,一個妖怪正從坑中爬了出來。

那妖怪長著九個腦袋,中間黑色,右面三頭為紅青黃,左面三頭為灰白黑口居中頭上還有個紅頭,啡牙咧嘴就像是要吃人,無比恐帆

最頂上那頭卻是黃色的佛像,戴著華麗的珠寶冠慈善平和。只是與其他八個帶著骷髏冠的惡鬼頭顱放在一起,顯得不倫不類,詭謫奇異。

錢逸群以為自己眼花定睛再看,中間那個黑頭竟不是人臉。它長著一對水牛角赫然是個牛頭。紅發上指,露出無比忿恨模樣。

這妖怪渾身靛青,就像是凍死的死尸散發著濃濃的恐懼氣息。

錢逸群自以為膽大包天,看到這恐怖駭人的一幕,仍舊難抑心中生出的畏懼,心臟跳得飛快。

“大威德明王……。”被攙扶下去的雪嶺突然道”‘大威德明王!”他無比驚詫地喊了起來:“是文殊師利菩薩!”

大威德明王是文殊菩薩的忿怒相化身,乃是密教里的根本本尊之一一。

錢逸群對密宗了解不多文殊菩薩的名頭還是聽說過的。他很難理解眼前看到的景象,這是文殊他老人家受不了弟子被欺負直接附身?還是這家伙竟然就是文殊菩薩轉世?文殊菩薩轉世的人不是格魯派的宗師宗客巴么!

更讓他難以理解的是似乎這個恐怖的形象只有自己和雪嶺能看到。

其他所有人在看嘎巴達瓦的時候,的確面露驚懼,但遠沒有他們兩人這心…夸張。

無論這是大威德明王也好,牛頭怪也罷,反正嘎巴已經從鐵鏈中的毛毛蟲蛻變成了蝴蝶口錢逸群自己就經歷過這種生死關頭蛻變翻盤的事,故而實在無力吐槽別人的戰斗中升級。

一你妹!

錢逸群見這牛頭怪直直沖向自己,頓時心中一涼,想跑也來不及了。

嘎巴的速度如電一般,若不是木臺震動證明他的確是一步步跑動,否則還真以為他是飛去的。他到了錢逸群面前,伸出蒲扇一樣巨大的手掌,抓向錢逸群胸口。面目猙獰,就像是要將錢逸群的心臟掏出來一般。

錢逸群根本無從抵抗這種力量,整個人如同被撕裂一般,痛得他仰天長嚎。

這種痛苦的叫聲更加刺激了嘎巴的兇性,似乎從中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尖銳的手指一步步刺入錢逸群胸口,粗厚而布滿黏液的舌頭興奮地在嘴邊打了個轉,像是看到了期盼已久的美食。

錢逸群渾身的力氣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樣。頸椎再難支撐高昂著的頭顱,緩緩垂下。映入眼簾的,是一只長滿黑毛的巨爪,伸進了自己身體之中口

的確是身體之中!

那只黑爪,不僅僅刺入了血肉之軀,更伸入了靈蘊之海。

黑爪一把攥住了已經凝煉成渾圓寶珠一般的尸狗魄,用力一扯,尸狗拖曳出一條銀色光塵的尾巴,被拽了出去。

嘎巴獰笑著攤開手掌:“好吃的。”

錢逸群一時呆了。他一直以為靈蘊海、大帝鐘、尸狗伏矢……,這些都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是穿過了玄關之后,到達的另一方宇宙。

而如今,嘎巴竟然打通了兩個世界!

他真是文殊菩薩!

嘎巴將手中的尸狗拍進嘴里,吞了下去。

錢逸群頓時如同火燒全身,眼前浮現出深紅色的火焰,冥冥之中有種認知:這是尸狗眼下所在的地方口

嘎巴再次將手刺入錢逸群身中,笑道:“我還要。”

錢逸群振起右手,握住長滿粗毛的手腕,左手用力將三清劍扎了過去。

三清劍,名為劍,其實只是一件擺設。

這是帝鐘柄端的裝飾品,象征一氣三清,歸根于一。

錢逸群以它刺破手指,已經費了極大的功夫。

然而,要想以之刺入刀槍不入的嘎巴,簡直就如同用石子打落火星。

然而,錢逸群手里只有這個。

然而……。

石子或許真的能打落火星。

因為,三清劍竟然插進去了!

嘎巴的驚訝并不比錢逸群少。他緩緩抽出手,豎起手肘,看著扎在自己身體中的三清劍。

血流了出來,落在帝鐘上,粘稠得像條蠕動的蟲子。

“出佛身血。”嘎巴露出一口尖銳的牙齒”‘五!逆!大!罪!你要阿鼻地獄,無間受苦!”

“我去過。”錢逸群嘿嘿笑道”‘而且……。”

“什么?”嘎巴好奇問道。

錢逸群緩緩閉上眼睛,雙眼流下兩行清淚。

“三界之上,梵燕彌羅。上極無上,天中之天。郁羅蕭臺,玉、山上京。渺渺金闕,森羅凈淞。玄元一熙,混沌之先,寶珠之中玄之又玄。開明三景,化生諸天。億萬天真,無鞅數眾。旋斗歷箕,回度五常。巍巍大范,萬道之宗。大羅玉清,虛無自然。至真妙道,元始天尊!”

一師父其實什么都講了,是我惑障蒙蔽,不聞不見!

錢逸群腦中回響起木道人傳法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傳到了自己心中。

墻壁上的霉斑漸漸清晰起來,放出如絲毫光。在這毫光之中,原本的綠霉變成了鮮艷的玉,原本的黑斑變成了飄渺的云黛。

“道由心學,心假香傳。……。”

錢逸群閉上眼睛,思緒回到了茅蓬塢里的茅棚前。就如師父施下的那個陣法一般,這茅棚在剎那間生出了雕梁畫棟,紅磚白墻,三層飛檐,瑞獸九重。他自己再不是一個身穿棉紗道袍的道士,而是身披法袍的道官。

法袍之上,金絲銀線。左金烏,右七星,八卦在襟,山河表里。他頭戴玉冠,手持象牙笏板,伏惟殿前,高聲稱頌。

“今臣關告,逵達九天!”

錢逸群一咒誦畢,眼前殿宇樓閣盡去,無邊光明之中,一尊真神獨坐。那真神恍比惚惚,渺渺冥冥,難見形象,只能通感。

“我今授你玉清天雷一道,你當以大慈悲歷世,大毅力恒守,常侍天尊,不落邪見。”

神音振振,如雷貫耳。

錢逸群伏惟拜道:“臣領法旨。”

此言一出,光消云散,虛空一片。

錢逸群只覺身子一輕,登時墜落。

直不知平落多久,忽地眼前一亮,四周景象紛紛顯現。最為醒目的,赫然是那口黝黑的帝鐘。

帝鐘之上,一道玉符緩緩旋轉口玉符表面紋理繁復,變化萬端,隨著錢逸群的想象而變化。那些起伏斗折的線條,一旦覺得它是高山峰嶺,它便生出無窮厚重之勢。一旦認為那是天上星斗連綿,它便頓時浩犄無垠,令人敬畏。

錢逸群的神識輕觸這玉符,便被吸了進去,無從抵抗,只能順應。

玉符之中天地更是廣闊,一條條電蛇飛舞,耳中只有轟轟雷聲。

一這些便是玉清天雷!

錢逸群念一動,卻被玉符踢了出來,越過靈蘊海,直接出了玄關,回歸自身口

這一番神游,像是過了許久。

錢逸群卻感覺到臉上兩道冰涼,原來還是那兩行清淚,剛剛淌過面頰。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9:26
第四十九章 大威德金剛怒目,玉清天真靈下盼(九)

嘎巴拔下帝鐘,扔在地上,抬腳便踩。

突然之間,他意外地發現自己抬起的腳放不下去了。

不僅僅是腳,整個身體都動彈不得。

一股強大的吸力從錢逸群身上散發出來,同時又夾雜著一股同樣強大的斥力。

這一吸一斥同時作用,將人懸浮在虛空,沒有一處能夠借力。

“哥也是有老大的。“錢逸群悠然地以只有兩人能夠聽聞的聲音說道,臉上浮出一絲安靜、自信的笑容。

“什么的說?“嘎巴一驚,眼中的錢逸群變得高大起來。襤褸的衣衫被浮云縫補,宛如天衣。在他的頭頂,一朵慶云高懸,如光如霧,灑下光塵,照耀道人周身。

“我家老大剛才看了我一眼。“錢逸群微微笑道:“是不是很給力?”

嘎巴無法動彈,恐懼在內心中滋生。而這毒草一旦滋生,很快便會以不可抗拒之力席卷身心,將人拖入無間地獄。

“玉清天雷!”

錢逸群捕捉著玉符轉動的頻率,感受中天地之間熙息的變化,人與天地絲絲契合,終于吼出符命。

一時間,天地變色,天空中涌出團團烏云,登時遮蔽天光。正月的寒風吹動大地,卻無法吹散這些烏云。

風云搏擊,雷聲沉悶如鼓。

“快逃啊!”

有個差役再難承受這天地之間的威壓,驚恐大叫,連滾帶爬逃下臺去。其他人受了感染,無不驚駭,紛紛逃散。

那些喇嘛見狀,紛紛坐在地上,也不管徐佛等人寶劍加身,齊聲高誦藏密經文。

咔嚓嚓!

一道水桶粗的霹靂天雷從天而降,直擊論難臺并非無形束縛的嘎巴。

嘎巴暴喝一聲,如獅吼,如牛號,被雷劈了個正著。

空氣中充滿靜電,就連錢逸群都不得不后退兩步。

這道天雷不知蓄滿了多少電量,在昏暗的天地之間如同閃亮的鐵索,源源不斷地將陰陽余氣打進嘎巴的身體之中。

九頭之中,左面三頭盡數爆裂。

很快,右面三頭也依次爆炸開來。

嘎巴身上的靛藍變成了焦黑,旋即又褪盡墨色,展現出原本黝黑的皮膚本色。

“啊!“嘎巴怒吼一聲,最頂金色佛頭應聲而爆。

錢逸群輕輕挪步,一板一眼在臺上踏罡步斗。

這正是張天師所傳的龍虎山秘法:天罡九星步。

行此罡步,能夠收攏靈蘊,凝練魂魄,是正一派上乘秘法。錢逸群踏出罡步,體內靈蘊紛紛歸流靈蘊之海。伏矢魄得到祭煉,臉上忿恨漸消,也讓錢逸群心中清靜。

他手中掐起小六合訣,默誦十六字掌心雷咒,蓄起一個大大的電球,朝嘎巴的血盆大口擲去。

這電球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將嘎巴剩下的兩頭擊得粉碎。

從天降落的玉清天雷終于消散,留下空氣中淡淡清新氣息。

這就是天威。

嘎巴身上的僧袍被雷擊得變成了焦炭,化作粉塵,露出灼燒后的身軀他邁出步,盯著錢逸群,徐徐前傾,最終轟然倒地。

小喇嘛們停下誦經,沖上論臺,脫下自己的僧袍裹住嘎巴,兩兩搭手,做成一張人肉擔架,將他抬起了起來。

錢逸群沒有絲毫動作。此時的他,只感覺渾身力竭,就連張口說話都做不到。

一個小小的銀色圓珠,從嘎巴身上升騰起來,靜靜伏在空中。

尸狗。

喇嘛們視而不見,旋即穿身而過。它不動不搖,不受絲毫影響。

果然是另一方天地的東西。

錢逸群凝視圓珠,心中升起一股對視的盛覺。

一一尸狗回來?

錢逸群心念一動,尸狗一閃,朝錢逸群飛來,沒身而入。

就在尸狗進入體內的剎那,玉清天雷之符表面泛起一層冰霜,越結越厚,最終被凍成了一塊冰雪豐碑,再也不旋動了。

“道長,你沒事吧?“徐佛帶著三個女孩上了木臺,護住錢逸群。

錢逸群又站了片刻,身上方才有了力氣。他微微搖頭道:“有。”

“能抬你回去么?“徐佛問道。

“能。“錢逸群道。

徐佛和幾個女孩自然承擔不起這個重任,只得將目光投向周圍尚未散開的眾人。

圍觀群眾早就已經退避三尺,躲在門窗之后偷窺。差役們早就逃出了好幾條街,要走回來恐怕不容易。那些和尚呆若木雞,好像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一個個光頭堆在山門殿前,就像是一籠剛出鍋的饅頭。

就在徐佛將目光投向道士們身上的時候,一個中年道士突然高聲道:“欲求無上道,大眾轉天尊!”

這道人自然就是陳致和。他提奉天尊板,三稱圣號。PS

隨同而來的經師道士,聞之精神一振,陰陽頓挫,齊聲傳唱:“雷聲普化天尊,雷聲普化天尊,雷聲普化天尊。

……”當下鐘鼓齊鳴,經師分列兩隊。

陳致和兩邊揖讓,有鼓師上前敲鼓引道,繞著論難臺走了三圈。

這本是玄門常做的功課,此時掐頭去尾做出來,倒也顯得莊重威儀,遠比一群人蜂擁而上要好看許多。

來觀摩論難的道門信眾見做起了法事,連忙從各自藏匿處跑過來,齊聲誦唱天尊圣號,跟著道士們“轉天尊”。

信眾越來越多,就連不是信眾的人也跟了進來,很快就轉出了七八層圓環,猶有新人加入。

陳致和帶著經師上臺,看著底下信眾層層疊疊,比之過往做法事壯觀數倍,心中激蕩。他走近錢逸群,以這位厚道人為中心,緩緩繞著,低聲問道:“能行么?”

“不能。”錢逸群好不容易吐出兩個字,恢復的力氣還不沒到腰間,恐怕再站一會都要摔倒了。

“扶你回去。”陳致和見錢逸群說話干脆,吐字清晰,中氣不虧,并不是受傷之象。他道:“機會難得,這場法事做了就走。”

“靠。”錢逸群渾身乏力,只能吐出這一個字。

“不客氣。”陳致和以為錢逸群是想說“靠你了“連忙謙虛道。一一你妹!

錢逸群閉上眼睛,保養元氣,沒再說話。他還是不明白為什么玉符會突然被冰封起來,難道天尊大人覺得這個東西太破壞平衡,用了一次就削弱了?就算削弱,也不能直接冰封呀。

還有那尸狗,被奪之后自己好像也沒什么不逝…魂魄到底是干嘛的?

當然,最最讓錢逸群迷茫的,卻還是那個問題:

何謂神!

今天所見,真的是神么?

“道無鬼神,獨來獨往。”

“真神唯有一心村。”

這些不都是對神的否認么?為什么我今天如此清晰地接觸到了“神”?

錢逸群思緒一多,頓時心神渙散,心臟突然絞痛。

這突然其來的絞痛讓錢逸群站立不穩,一頭栽倒。

還好身邊有不少道士圍著,兩個眼疾手快的道人下意識一扯,將錢逸群拉住起來。陳致和當然不能讓道門高真就這么直挺挺放倒,連忙讓年輕侍者兩兩握住手腕,搭出一個“。”字架,將錢逸群雙腿送入臂環之中,抬起邊便走。

“放空心識,你心然太弱了!”中行悅在神念之中大聲疾呼。

錢逸群靈光一閃,恍然大悟:這數通歸于心熙,我只要動心計算,便是在消耗心熙。只是不同于草木之心那般消耗巨大,所以不知不覺就中招了……還以為我年紀輕輕得了心臟病呢!

“老君曰: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錢逸群默誦《清靜經》,總算心痛之感有所緩和。

眾人見道長們回觀,紛紛跟進,不管曾經信什么,眼下去燒柱香總是沒錯。

大明寺旁酒樓之中,眾官員和豪商們分坐幾桌,上面擺滿了酒菜,絲毫不避諱對面的佛門黃墻。

府尊老爺先領引一巡,說了兩句廢話,朝鄭元勛一望:“鄭惠東可得榭榭本府啊!若不是本府居中,你怎么會與那位神仙道長結緣。”

鄭元勛舉起酒杯,笑道:“一杯薄酒,多榭明公。”說罷,仰起頭一飲而盡。

五泉小抿一口,又道:“神仙的那個魚簍,不知能裝多少東西。”

鄭晃勛心中暗道:果然如此,這等寶貝無論誰看了都難免眼紅。他道:“以往只當這是厚道長的裝飾,從未想到竟然有這等威力。”

一旁末座的徽商突然插嘴道:“那個法術小可倒是聽說過。”

五泉公放眼望去,見是生人,便不咸不淡道:“敢問其詳。”

那徽商朝揚州府尊拱了拱手,道:“那法術有個名堂,叫做‘壺里乾坤,。是要先做一件大物事,然后用法術一點點煉小。譬如燒一口大缸,最后練成一個酒杯。這酒杯雖然看似能盛酒無數,但終究不能超過那口缸子的大小。”

眾人紛紛點頭,好像真的聽懂了一般。

鄭元勛知道這徽商之前跟他一樣驚嘆,如今卻說得頭頭是道,想必是剛才從哪里請教過了明白人。

他不喜歡這陌生商人之前貶低厚道長,又見不是熟人,年齒也在自己之下,所以不用給什么面子,出聲道:“這位先生怎么稱呼?”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9:27
第五十章 江湖客齊聚廣陵,墨憨齋初版刊行

鄭元勛在腦中略一搜索,想不起來蘇皖之地的豪商中有姓白氏的,估計不是什么大家族。他道:“白先生必有高人指點,何不讓他出來一聚呢?”

白氏也不推辭,笑道:“高人談不上,卻是小侄。”他對左右仆從道:“去請堂少爺過來見客。”兩邊仆從果然應聲而出。

不一時,一個身形俊朗的年輕公子大步流星踏進雅間,朝眾人團團作揖,道:“晚生白沙,字彌子,見過諸位先生。”

鄭元勛打量著這位白彌子,見他神情淡然,目光清澈,說話聲音不大,卻響徹整間屋子,因問道:“白彌子可是修行之士?”

“不敢當“白沙道,“小可只是對此道略有耳聞,自己卻沒什么修行。”

府尊見鄭元勛比自己說得還多,隱隱有種喧賓奪主的味道,心中不悅。他搶道:“白彌子是哪里俊杰?”

白沙頭戴方巾,顯然有功名在身。

五泉公作為一府府奠,主持院試,揚州府所有秀才都見了他都稱“治下學生某”。白沙謙稱小可,便可知不是揚州人。

“學生績溪人。”白沙恭敬答道。

“唔,你一個讀書人,如何與修行之人有所瓜葛的?”五泉公只是個讀書晉身的普通進士,并不知道秘法傳承并非只有釋道兩家。在他看來,怪力亂神,子所不語,儒家讀書人是絕不會跟這些江湖異人搭上關系的。

“明公,天平異事頗多,學生不過是愿意皿處走走,親眼見見。與異人見得多了,自然也就有些交情了。”白沙微笑道。

“這種事倒是能時常見到的?”鄭元勛想起自己影園被攻,那時候所有人身子不能動彈,也是一樁異聞,只是說出去沒人信而已。

時人經常有些志怪野史刊行,只是仿唐宋人筆意,將耳聞之事寫得如同親身經歷,故而這種故事多不被人當真。

“要看是什么人。”白沙對鄭元勛微微笑道,“常人所見不過是兩個莽漢打架,在下卻能看到別的一些東西。”

“哦?敢問其詳。”鄭元勛到底是豪商巨賈,不會被自己的情緒左右太久。幾句話下來,他已經掃除了剛才對那徽商的不滿。

白沙道:“誠如剛才,諸位老爺所見恐怕不過是一僧一道性命相搏,粗俗野蠻,未必有什么意思。”

在做眾人微微點頭,表示認同。他們眼中,道士會用劍,和尚會鐵布衫金鐘罩,無非就是說書人口中的游俠兒故事,并沒有什么特別高明的道行修為。

白沙道:“然而在小可眼中,卻不盡然。那番僧已經習得《大威德金剛密法》第二層,能夠幻化出九頭牛王金剛,文殊忿怒相。那位道長也能夠溝通玉清天,感應天尊,引得真靈下盼。論說起來,雖然道長勝了,在修為上卻是番僧更高。”

眾人聽了不覺莞爾。

五泉大笑道:“現在諸位便知道那些傳奇、話本是如何來了的吧?”眾人跟著哈哈大笑。

白沙微微垂下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他所言皆是自己親眼所見,卻也習慣了就被人當做說書先生。這也是他自小就有的悲哀,每每與人說些自己看到的事,便被當做是小孩子吹牛。

在座諸君只有兩人沒有笑。

鄭元勛和鄭翰學。

鄭翰學本身就異于常人,哪怕這人說錢逸群是天尊下凡他都不會驚訝。

鄭元勛卻知道人間自有異術,絕非俗人所見那般單調。對白沙說的故事,只有三分存疑。那三分歸根到底一句話:你怎么能看見?

不過這個問題卻不能當著這么多人問出來,鄭元勛給兒子使了個眼色,目說道:去與他結交一番。

鄭翰學有心匡扶社稷,無論什么樣的異能之士都想結交,當然會意。正好白沙告辭而出,鄭翰學自然也跟著出去,直追白沙。

“彌子兄!”鄭翰學出了雅間,見白沙的身影轉過回廊,連忙出聲叫道。

白沙停下腳步,朝鄭翰學行禮,“不知道閣下叫我,所為何事?”

鄭翰學連忙回禮,道:“在下鄭翰學,字紹遠,想請彌子兄坐飲一杯。”

白沙性格開朗,樂于結交各色人等,尤其是鄭翰學這樣的大家公子,如果有個過得去的交情,日后會有很多便利。

兩人在沿街的窗口要了張桌子,看著下面收拾殘局的和尚們紛紛勞碌,一時間誰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話。

終究還是白沙老成些,笑道:“紹遠兄欲語還休,到底是什么事堵塞胸襟啊?”

鄭翰學道:“剛才彌子兄所言之事,在下十分著意,只不知道彌子兄是如何看見的?”

白沙略一沉吟,道:“兄臺可知道有所謂五通之說。”

鄭翰學微微搖頭。

白沙因此便將妖、報、依、神、道五通細細與鄭翰學說了。雖然與狐貍所解略有差異,卻是大旨相近。白沙說完,又道:“小可父母、祖父母、曾祖父,都是一心向佛,受了菩薩戒的居士。當年小可出生時,家慈夢見諦聽送子,便知我與佛門有緣,很小就舍入寺院了。”

鄭翰學仍舊點頭,沒有打斷,心道:你倒是沒有剃度出家。

“唔,雖然是舍入寺院,卻只是掛個名字,稱佛前弟子,并不住廟。“白沙知道風俗不同,解釋一句,又道,“我從記事開始,便知道自己與常人所見不同,往往能見到一些奇怪的景象。這種因果報業之通,著實煩惱了小可許久,直到成年之后皈依三寶,得見憨山法師點破,方才知道,原來小可天生便有摩訶薩天眼。”

鄭翰學不學佛,聽了這個名字卻是贊嘆道:“果然是積善之家必有余慶!恭喜彌子兄。”

白沙微微一笑,早已不將此事掛悄了,再無欣喜煩惱。他道:“以佛眼看這世間,自然所見不同。”

“唔,的確如此。“鄭翰學卻更關心的這個摩訶薩天眼到底能有什么殊勝的地方,再有便是此人能否收為自己助力。他道:“彌子兄,小可讀書不多,請教這摩訶薩天眼到底有何殊勝之處?”

白沙想了想,答道:“《法集經》云:菩薩摩訶薩入十神法行,六通、三明、八解脫、八勝處、十一切入、十自在、十諦、九次第定、三摩拔提、十力、十智。

我這摩訶薩天眼,便是六通中的天眼通。但因為我不是修行得來的神通,只是累世所報的報通,故而不能看透一切眾生,威能很小。”

鄭翰學略有所失,突然警醒,心道:我有什么好失望的!原本我一人孤獨孑然,后來碰到道長已經十分慶幸。如今能碰到這樣的異人,這是天大的進展啊!而且他說用處不大,其實以他為耳目,正好尋得更多的同道之人。

“彌子兄可還是專心舉業?“鄭翰學見白沙頭戴方巾,是個秀才,不敢貿然拉攏,更別說透露自己的點金術了。

“小可已經不寄望舉業了!“白沙突然容光煥發,“上月我族弟前來尋我,告訴我一個消息。原來是修撰《三言》的墨憨齋先生,正要尋人做一本《墨憨齋志異》,專門收錄這江湖上的奇人異事。小可去見了墨憨齋主人,如今正在為此書奔走,收攏素材,定期刊行。”

“唔!這書有人信么?“鄭翰學十分懷疑此書的銷量。

“正因為都是難以明說的奇異故事,所以才用了‘志異,一詞。“白沙道,“有緣者得其真,無緣者得其趣,各取所需。”

鄭翰學只是不好學,但絕不是笨蛋,略聽得這大旨,心中已經明了,拍案叫絕:“果然是奇思異想,不知小可能否入股?”

白沙笑道:“小可只是一介跑腿打雜,入股之事,紹遠兄還是得去姑蘇找墨憨齋先生。”

“啊?小可年后便要動身京師,便是與剛才斗法的厚道長一道,恐怕來不及了。“鄭翰學糾結道,“能否請彌子兄代為傳書,表明小可誠意呢?“說著,鄭翰學從袖中摸出一塊正正方方的金塊,放在桌上:“這是小可的一點心意,只是祝賀《墨憨齋志異》刊行之禮,請君收下。”

白沙本不想收他重禮,但是看他神情懇切,果然像是熱衷此事,而且書坊新開,日出斗金,只靠蘇州幾個財主的確有些捉襟見肘。族弟跑來找他,無非也是想借助徽商的財力物力罷了。

一一他終究是徽商中說得上話的人物,這個善緣可是要結。

白沙主意打定,道:“若此便卻之不恭了!我會盡快修書坊主,探討入股之事,到時候該如何與紹遠兄聯絡?”

“這個嘛““鄭翰學想起當日錢逸群說要帶他見識江湖,便道,“我要與厚道長行走江湖,增加閱歷,恐怕行蹤飄忽。彌子兄若是有什么消息,就送到揚州鄭家吧。我會常與家人通信,告知所在。”

“如此甚好!“白沙收起金子,喝了一盞便告辭走了。

鄭翰學沒有挽留,只是邀請他去影園小住,更答應為他引薦厚道人,便賓主盡歡而散。

白彌子回到租賃的小院,第一件事便是取出薄如蟬翼的宣紙,舔了舔鼠須細筆,洋洋灑灑寫下數千字。他將蟬翼紙吹干,小心翼翼卷了起來,納入竹管,用蠟封好。

院子里早有一籠籠的鴿子撲扇著翅膀,迫不及待地想翱翔藍天。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9:30
第五十一章 江湖客齊聚廣陵,墨憨齋初版刊行(二)

錢逸群回到瓊花觀,自然有專人看護。徐佛佛本想勸他去影園住著,方便照料。錢逸群卻因為要準備下玉鉤洞天,不想挪窩。只是觀里小道士的照顧肯定不能跟楊愛她們相比,錢逸群雖然能吃苦,但不代表喜歡吃苦。

最后的結果便是錢逸群搬到居士們借宿的別院,徐佛等人也搬來女信士住的小院。如此只相隔一個主殿,往來自然方便許多。

其實錢逸群的身體受傷并不嚴重,嚴重的是魂魄震動。

尸狗魄回歸體內之后,一直不安,頗有進化成人形的趨勢。所謂“順成人,逆則仙“正是此意,一旦讓它長開,無疑是錢逸群修為退步。

只是,尸狗魄徹底洗白了。

所謂洗白的意思,就是……

小六合訣與掌心雷咒再不能偷懶了。

不過這只是小問題,中行悅很輕松就將掌心雷咒言轉為心傳。錢逸群花了一點點時間,給這個心傳咒言加了個快捷方式的,熟練之后倒是不比尸狗瞬發慢多少。

更主要的是,錢逸群不用再為了自己當初的淺見煩惱,現在尸狗和伏矢兩魄十分干凈地浮在靈蘊海上空,可以凝練兩種無為之心。

然后,該凝練什么呢?

錢逸樣倒是想凝練一個真靈下盼,那無疑有極大的助力,但是這種事就像打電話借錢。

你撥過去,人家未必肯接。即便接了,也未必責借。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元始天尊不介意,但是誰知道天尊老人家的電話號碼么?

錢逸群在壓力之下可以做到“心存帝前“要是壓力不那么大,這份誠心就要打折扣了。

說到底,他并不是真正信仰神歸止神的道教徒。

他只是個立志求得玄術的術士罷了。要讓他一輩子青燈黃卷,摒棄一切娛樂,務心清靜……錢逸群絕對會考慮騙錢出海,帶著家人遠離這個是非窩。

不過要是真能抱上大腿稍微付出點人生樂趣作為代價,也不是不行。

“師兄,你能回轉過來救我,實在讓我感動莫名!日后你我就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也是你的事!我們同甘共苦,并肩攜手……”

錢逸群的思路被李一清打散了,沒好氣地手指門口,吐出兩個字:“出去。”

見錢逸群逐客,楊愛當然不會讓李一清繼續留在這里。她腳下一絆肩頭一拿,正是標準的擒拿手法,將高出她兩個頭的李道士一堆,“送”出門去。

李一清在門口高聲喊道:“厚師兄!你好好休息,放心吧,我會再來看你的!”

錢逸群伸出手,捂住了臉:這尼瑪是讓我鬧心呢吧!

“道長你這兩天恢復得如何了?”因為沒有外傷,只有比內傷更內的玄傷,這讓楊愛也十分沒底,輕聲問道。

錢逸群吸了口氣,換了個心情:“基本快好了。”只要尸狗魄安定下來,自己這種渾身乏力的癥狀大概就會消退吧。

“如果你給我唱個曲子,或許我好得會更快。”錢逸群看著楊愛,這兩天都是她在照顧自己連手上的皮都粗糙了。

楊愛大大方方問道:“你想聽什么?”

“隨便唱吧,我就是悶了。”錢逸群道。

楊愛略微回憶了一下詞韻,退后一步,張口唱道;“峨眉山下白素貞,洞中千年修此身……”

錢逸群聽了這首句噗嗤笑出聲來。

“怎么?我唱錯了么?”楊愛一頭霧水。

“非也非也。”錢逸群笑道,“我想起了第一次在歸家院,我也是讓你姐妹隨便挑著唱,她們便選了這《白蛇傳》。你們憶盈樓難道跟白娘子有什么淵源么?”

“這有什么好笑的。”楊愛醞釀好的情愫被錢逸群這一笑頓時打散,紅唇秀口微微嘟起,解說道:“那時候正流行《義妖傳》。我們歸家院姐妹們唱的可是馮老先生改過的本子,當然要常拿出來招待貴客。”

錢逸群撫著胸口笑了笑,道:“算了別唱這個,想想白娘子被壓在雷峰塔下二十年,太悲劇了。”

“耶?他們不是一家人升天做神仙了么?”楊愛好奇道。

“唔,這樣啊“…”錢逸群干咳一聲,“我還是想聽你唱那首藥材歌。”

“咳咳。”

一聲干咳在門前想起,不用看就聽得出是徐佛的聲音。

楊愛迎了上去叫了聲“媽媽”。

錢逸群微微動了一下,表示身體不行無法行禮。徐佛上前在床邊坐了,玉手在他胸前輕輕一按,道:“道長不用多禮。”

錢逸群笑了笑:“又勞累姐姐來看我了。”

“看來道長今日氣色不錯。“徐佛笑道,“論難之前就想找你說話,今日總算不用拖下去了。”

“哦?可有什么事?”

“有三樁事。”徐佛道,“你可知道胥口的澄園?”

錢逸群回憶了一下,道:“唔,好像聽說過,要過了靈巖山再往西山走,好像是有個大園子。”

“我與貞麗本想把拙政園買下來的,不過那里實在年久失修,荒蕪遍地,一時住不得人。再者是王玄珠公搶先一步,已經買了東園,改叫歸田園居。我想你大約不想讓父母與他們做鄰居,便作罷了。”

錢逸群點了點頭,心道:其實我不介意跟王心一做鄰居,我是真想讓拙政園姓錢啊!

“澄園也是修得極好,屋舍都是現成的,搬去打掃一番就能住了。”徐佛道,“只是離城有些遠,不過離太湖很近,倒是個休閑養生之處。我們還找風水先生看過,那條一箭河正好可以帶財運貴,若是在那里安家,兩代間必改換門庭,成就高門。”

“這么好,人家為什么要賣呢?”錢逸群問道。

“澄園本是會稽沈公修了給他家大少爺讀書用的,誰知他家那位大少爺不知道發什么瘋,偏要湊錢下海。你也知道,海商固然利潤大,風險卻也不小,沈家老爺怎么同意?便掐斷了沈公子的銀錢。沈公子也是狠心,直接先斬后奏連園子都賣了,仍要湊錢出海,還說海外有遍地黃金的仙島,叫什么亞美利嘉的。整日瘋瘋癲癲,以前還是個好人呢,…”

錢逸群沒想到徐佛一下子這么多話,也不知道她憋了多久。不過澄園的確不錯,依山傍水,臨太湖不近不遠大約四里路,既不受潮,又能隨時享用太湖風光。

而且這個沈公子倒是有些意思,不過以自己讀過的歷史書來說,明朝還沒人能遠航美洲大陸,看來這位沈公子前景不妙啊。

不過……

“雖然我與這位沈公子素不相識,但是聽姐姐這么說來,他卻是個行出于眾的妙人呢。”錢逸群道。

“啊?”徐佛干笑道,“他十二歲中秀才,十五歲中舉。都說他若是安心舉業,明年春闈勢必能中進士的。十八歲的少進士,何等前途?他卻偏偏要去找個千萬里之外的大島。”

“華夏多的走進士,卻少這般勇士。”錢逸群嘆道,“他若是要圖財,跑船去日本朝鮮就夠了,何必要去那么遠的地方?可見此人頗有胸襟。話說…”錢逸群從身邊金鱗簍里摸出一枚氤氤氳氳的珠子,交給徐佛。

“這是?”

“鎮水珠“錢逸群道,“應龍遺蛻所化,能平息波浪,正好送與那位沈兄。”錢逸群道。

“應風…這!一定十分珍貴吧!”徐佛眼界并不小,卻還從未見過鎮水珠這樣的稀世珍寶。這珠子放在手心上,就如托著一團溫熱的水球,能感覺到其中的晃動。

“應龍老兄若是知道我讓它的遺蛻重歸大海,必然會十分愉快的。”錢逸群想起應龍,又想到了那位老兄轉世的事。不由心中盤算:再過十三四年天下就要易主了,是早些讓他轉世,還是等天下大定之后讓他生于太平天下呢?

“我都不舍得了……”徐佛盯著珠子,癡癡道。

錢逸群大笑:“物盡其用,這珠子可不是送給美人的。”

徐佛搖了搖頭,把眼睛從珠子里拔了出來,道:“且說第二樁事。”

“小弟洗耳恭聽。”

“令尊為令妹定了一樁親事,是你們族里一位顯赫人物牽的紅線。”徐佛道。

錢逸群聽了登時驚喜交加,妹妹十八歲了,也算是大齡剩女。之前因為父親的吏員身份,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拖到如今。沒想到自己走了這些日子,終生大事就這么定下來了。

“是誰家子弟?”錢逸群問道。

“是松江董氏子弟,董玄宰的侄孫。”徐佛笑道。

“哦……”錢逸群微微皺眉。

“你不喜歡?”徐佛驚訝問道。

“董家門庭太高,我家何必去高攀呢。”錢逸群道。

董其昌官至尚書,畫壇宗師,家中豪富。在這個世道,勢家與寒門有著天然的阻隔,從小所見所聞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物。錢逸群并不為自己的出身自卑,但他前后兩世,對于非對稱婚姻的了解更勝旁人。

“也不算高攀太多……”徐佛見錢逸群不悅,下面的話也不太好意思說了。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9:32
第五十二章江湖客齊聚廣陵,墨憨齋初版開行(三)

錢逸群為此很生氣。

或許還有四百年,二婚的男人才算是塊寶。一般好些的人家,怎么肯讓女兒嫁過去做人家的繼室后媽?那不都是妾室做的么!

“我家雖在公門,但祖宗積善累德,所以我才得遇真師,名注丹臺,沒必要跟名聲臭大街的董家攪合一起。

“錢逸群不留情面道,“他家門第高,不愁沒人肯嫁,別來惹我家。還請徐姐姐幫我傳書家里,就說我極反對這門婚事,讓爹爹想辦法推了。”

徐佛見錢逸群這副模樣,自然不肯在人火頭上澆油,只是隨口應了,并沒勸他什么。她心道:若是讓你知道,那董家子比小小還要大二十歲,不知你要鬧成哪樣呢!

錢逸群緩下口吻,又道:“姐姐第三件事,說的什么?”

“是這樣,我要將歸家院賣了。“徐佛笑了笑。

“那不是姐姐的心血么?“錢逸群奇道。

“此番你走之后,我們在江南的憶盈樓三支余脈總算坐下來好生談了談。“徐佛道,“我們打算將以蘇州為總壇,恢復憶盈樓之名,再開祖師道場。”

“唔,這是好事。“錢逸群道,“原本你們就受盡壓迫,能團結起來擰成一股勁總是好的。”

“非但如此,貞麗還想……”“徐佛緩緩道,“還想帶領弟子,巡游天下,收羅好苗子,壯大我憶盈樓的聲勢。”

“這個想法不錯。“錢逸群道,“梨園評書,歌舞雜耍,都是極佳的掩護。”

徐佛臉上浮出笑意,道:“你倒是想到一塊去了,貞麗也是這么想。到時候以曲班為招牌,四處走動不至于引來官府矚目。”

“問題在于你們如何自保?“錢逸群問道。

“這個容易,“徐佛自信笑道,“一來我們也不是任人魚冉的弱女子。二來嘛,我們決定凡走出游的都不與你隔開太遠一旦有事,也好向厚神仙求援。”

“這倒無所謂,“錢逸群一笑,“就怕我到時候鉆了什么深山老林,你們跟不上。”

“這就不勞神仙操心了。“徐佛笑道,“非但我們跟著你,馮老先生那邊還有人會來找你呢。”

“他那邊弄得怎么樣了?“錢逸群問道,“什么時候能夠成書?”

“現在一應物事都已經備齊,只等過完大年大約就能刊行了。“徐佛道,“而且一直困擾馮老先生的一個大問題,已經解決,所以老先生心情極好。”

“大問題?就是統一的修為評述么?“錢逸群知道這的確是眾人秘法界難以統合的最大問題。

正因為所有宗門各論各的,所以這大明的秘法界互不服氣。假沒有一天,真的能弄出個“天機譜,“對天下秘法修士有個統一的排行大家清楚自己的定位,也知道哪些人惹不起,這個世界就太平多了。

“過完年你就知道了,先好好休養身體吧。”徐佛賣了個關子,“我去幫你削個果子。”

“我去吧,媽媽。“楊愛一直守在旁邊,連忙起身道。

徐佛飽含深意地看了楊愛一眼,沒有說話。

楊愛知道媽媽的意思。徐佛早就跟她說過了錢逸群不是紅塵中人癡迷于此會誤了終生。她也清楚“情深不壽“的道理,卻怎么都難以自拔。

屋里陷入冷場,好像時光在此定格。

“厚師兄!雪嶺法師來了!“李一清在外面喊道。

一一你總算在該說話的時候說了一句正確的話!

錢逸群連忙道:“快請大師進來!”

雪嶺早就站在門口了,看著李一清覺得奇怪,暗道:現在道門這么排場么?門口還要安排個站崗放哨的就算是五大道場的長老也沒這樣擺譜呀。

他聽到錢逸群有請,一振衲衣,抬步往里走去。進了門才發現里面有一大一小兩個美女。大的嫵媚嬌艷,小的清純秀美……”這位道長還真是秉承花街柳巷好修行的典范啊!雪嶺心中暗道。

“大師,小道身子不便,還請恕罪則個。”

“真人客氣!“雪嶺不是尋常庸僧,上前行禮,并不避徐佛楊愛。

“大師此來莫非有事?“錢逸群問道。

雪嶺道:“道長莫非不知道么?這幾日人人都知道道長擊殺了白眉老妖,得了他十卷《陰山正宗》。”

“唔,是他徒弟說的吧?“錢逸群搖了搖頭,“婦人之仁,果然遺禍。”

“原來真是道長!“雪嶺驚訝道,“道長真是鏟奸除惡古道熱腸啊。”

錢逸群不滿道:“莫非法師是在詐我?”

“出家人怎敢動這種機心?“雪嶺連忙解釋道”‘外面盛傳,是一個背著魚簍的道人殺的。論難那日,道長又演出一手極其漂亮的壺里乾坤,我佛門所謂的‘芥子須彌“這可不是誰都能施展的法術啊!”

“呃,這個,說來話長。不過光靠一個魚簍,也難說明問題。“錢逸群想想現在又不是法治社會,沒人講究證據的合法合理,索性也不辯解了,道:“那些人愛怎么想怎么想,能奈我何?”

錢逸群的意思是:哥可以變臉呀!

雪嶺卻以為錢逸群的意思是:哥天下無敵呀!

對于這種態度,雪嶺也實在沒法說什么,到底錢逸群就對他有點化之恩,除魔衛道又不是惡事。只不過身為和尚,雪嶺由衷希望殺生這種事不要發生在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身上。

一一那可是極重的惡果,今生不報,來世必報。

雪嶺嘆了口氣,暗道:我日后將念佛功德回向給他,也算是報了他的開悟之恩。

錢逸群拿了人家的輪回珠,只認為這是一樁公平交易,根本沒有掛心。聽說如今陰山法脈的人找他要《陰山正宗》,也是頗為不耐煩。當日只是為了救人,哪有心思去搜羅什么法本?

“今日老衲前來,只是為了通報一聲,如會揚州城里魚龍混雜,非但陰山一脈,就連狹義道中也有不少人想見真人。”

“哦……”“錢逸群暗道:這些人倒是沒有夜闖瓊花觀,倒是很懂事呢。

他哪里知道,人家并非不想闖,只是眼下這些人無不是來探路的,自忖自己沒有跟厚道士過招的資本!等后面大哥、老大、助拳一應幫手到了,小小瓊花觀算什么?便是金鑾殿也是要闖闖的!

“真人雖然術數通玄,但還是小心為上。“雪嶺勸道。

“那是必然。“錢逸群突然心中一動:我何不問問他,佛宗是怎么凝練七魄的。

雪嶺是承上啟下的一代大德,若是按照道門“身前無名,死后有信“的標準,雪嶺的修為更在憨山、智旭之上。何況這和尚一眼能見自己魂魄、清心鐘,天尊下盼留的慶云,要說指導自己,多半是綽綽有余。

錢逸群當即將自己的疑惑奉出。

雪嶺想了半晌,方才悠悠道:“老衲只是拋磚,還是要真人自己引玉。“他清了清喉嚨,道:“我佛門中許多法力僧,喜歡將真言術法凝入魄中的。他們司職除妖伏魔,捍衛三寶,故而見效最快。不過要說真修佛法,還是凝入經文為上。”

“那個有什么用?“錢逸群好奇道。

“心經自涌。“雪嶺吐出四個字,再不肯多說。

若是錢逸群沒有在翠巒山中與應龍那段故事,自然不知道“心經自涌“的妙處。如今他深知其中好處,被雪嶺點破,頓時心中歡喜:我也真是愚魯,既然咒訣能夠存進去,經文自然更加沒有問題了!不風“

“我已經能夠心經自涌了,若是凝入魄中,豈不是浪費?“錢逸群問道。

“真人該當是在靜定中觀心,然后心經方才自涌吧?“雪嶺笑道。

“正是。”

“一旦凝入魄中,真人便是在無意之間,呼吸之內,時時刻刻誦詠真經,有不可思議功德。“雪嶺道,“說來慚愧,老衲只有一魄凝就,凝存阿彌陀佛圣號之后,自覺修為日進,殊勝之處,妙不可言。”

錢逸樣長長哦了一聲,心中除揣摩該凝入哪一本經文:《南華》太長太散,而且都是故事,天天聽那個多少有些膩歪;《道德》太松太深,老子說上一句話,自己就得發呆琢磨半天,要是無間斷單曲循環,豈不成了植物人?《心印妙經》倒是不錯,不過自己不是內煉金丹之…”

《金光咒》!

金光咒名為咒,其中又暗含道門心法,檔次很高。時時心詠便等于一直誦持,那金光符便算有了根本,緩急之時自己符成咒出,一切陰靈不在話下!

錢逸群心中喜悅,沉入靈蘊海中,將金光咒凝練進去。原本躁狂的尸狗魄突然安定下來,周身蕩起一圈金光。

雪嶺看得分明,心中贊嘆:這位真人果然沒有門戶之見,從善如流。不知他凝練進去的是什么經文,竟然如此殊勝,頗有《藥師琉璃光本愿經》的意思。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9:33
第五十三章 江湖客齊聚廣陵,墨憨齋初版刊行(四)

錢逸群凝練了尸狗出來,見雪嶺還端坐床前,不好意思笑道:“失禮失禮,一時想到便顧不上別的了。”

“不妨礙。”雪嶺道,“念佛第一。”

錢逸群頗受啟發,猶有最后一點疑惑,開口問道:“法師,那嘎巴喇嘛變出九個頭,是密法否?”

“那是密教的《大威德金剛密法》,不過他恐怕沒能接受足夠的灌頂,看似修出了第一層,實際上卻是有所欠缺的。”雪嶺淡定說道。

其實雪嶺當時也是被狠狠震撼了一番,直到嘎巴落敗,雪嶺才恢復清明,暗道:《大威德金剛密法》是黃教格魯派的根本秘傳之一,他一個紅教僧人,怎么得授的?更可疑者,修煉出了第一層九相文殊,竟然還驅散不了天雷,顯然他這功法之中頗有瑕疵,九成九是灌頂不足的緣故。

錢逸群喔了一聲,心中了然,道:“我知道伏矢魄該凝練什么了。”

“哦?”雪嶺好奇問道。

錢逸群卻沒有當即解說,只是沉入靈蘊海中,心中打定主意:無論是嘎巴的大威德金剛顯化還是我的天尊真靈下盼,可見這個世上真的有超越凡人的大能——姑且稱之為神吧。從眼下來看,神的大腿遠比凡人的粗。

既然如此,溝通神靈緊抱大腿才是王道。天地之威,誰人能擋?

錢逸群本想在伏矢魄里凝練元始天尊寶誥,起碼當前來看,這位天尊照顧了自己兩次,算是緣分極大的。不過轉念一想,到時候腦袋里同時響起兩個聲音,這實在有悖“一心即道”的宗旨啊。

錢逸群心中緩緩琢磨道:天尊既然跟我說,當以大慈悲歷世,大毅力恒守,必然不會是空話。這伏矢魄應該凝成警示一旦道心失守便要提醒我。若說提醒,還有什么比帝鐘更有效的?

只是這里面的聯動又該如何安排么?

——索性,帝鐘長鳴,時時警示,豁出去了!

錢逸群靜定觀心,搖動帝鐘,直到內外相印,聲聲不息。

與其說伏矢一魄凝存了鐘聲,不如說它學會了撞鐘。每一聲鐘響都與的金光咒的咒文間隙匹配踩著節拍,十分契合。

錢逸群從靜定中出來,見雪嶺禪師半閉眼簾,如同入定。他坐著等了片刻,鐘聲咒音如同背景音樂一般再無間隙整個人都無比輕松快意,沒有煩惱。

徐佛楊愛兩個見一僧一道不曾說話更不敢驚動悄悄退了出去。

到了門外,徐佛方才問楊愛道:“你可看出點什么?”

楊愛搖了搖頭,心道:這能看出什么?

徐佛道:“所以你就知道了,他們這重境界,已經不是我們凡俗之人能夠仰望的了。”

“女兒懂得,媽媽。”楊愛垂下頭好像鼻頭沒來由一陣酸澀,激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徐佛憐惜地摸了摸楊愛的頭,柔聲道:“我們這般曲中女子,要想有個好歸宿著實不易。加之韶光匆匆而過轉眼間人老珠黃,有些事實在耽擱不起。”

“媽媽”楊愛抬起頭,雙眼泛紅,“我想精修憶盈樓秘法,再不在紅塵中蹉跎。”

徐佛嘆了口氣,拉著楊愛的手,道:“先回去吧,你要好好歇歇。”

楊愛眼淚已經滾落下來,隨手一抹,硬撐開顏面裝作沒事。

雪嶺從禪定中出來,長舒一口氣,說道:“果然金光熠熠,法鐘長鳴,宛如天籟。真人好機緣。”

“法師客氣。

”錢逸群笑道,“我跟著法師坐了一陣,只覺得法師身上磅礴大氣,果然是大德。之前那尸狗魄也安定下來,身上輕松許多。”

“如此最好,真人還是要小心些,魂傾魄喪乃是大忌。”雪嶺年過花甲,說話間總不自覺流露出長輩的味道。

錢逸群微微笑著,心有所感,又問道:“法師,有沒有一種情況是師父傳了我許多東西,我卻不知道,直到機緣巧合方才出現?”

“很多。”雪嶺隨口道,“我佛門有灌頂法,道門有凌虛渡種,都是此類。”

“哦……原來如此。”錢逸群道。

“其實名雖異,實相同。”雪嶺輕輕一笑,道:“回想起來也頗為好笑,當年老衲還年輕,就在下山游歷那天,都已經走到了半山亭。恩師追上來,對我道:‘徒兒,你誠心誠意一個頭磕下去,什么都有了,不用死皮賴臉求人。’我當時還不懂,只以為師父是讓我謙卑處世呢。”

“實際上卻是灌頂、渡種之類?”

“正是,”雪嶺頜首道,“一心相印,兩心溝通,自然萬般修為都已經傳來了。可惜世人惑障深厚,舍不得膝下黃金,磕頭便是第一難關。即便磕了頭,心中也難洗機謀,算這算那,如何相印?即便相印,無法執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唉,能夠萌發真芽的人實在太少了。”

“原來如此。”錢逸群心中騰起一股愧疚,“我這輩子最愚昧的事,恐怕就是怨過師父,不肯傳我真道。原來他已經全都給了,只是我守著寶山不自知罷了。”

“真人是大根器之人,能得已經不易了。如今能發出真芽,日后必然茁壯參天。”雪嶺安慰道。

錢逸群心中開朗,突然一拍腦門,道:“大師于我有教導之恩,小道這里意外得了一件寶物,要送與大師。”

雪嶺精修觀齤音法門中的《千目千耳觀世間苦難法》,能看出錢逸群的金鱗簍、清心鐘都不是凡品。有這樣的圣品,還能有什么東西能入這位真人之眼。

錢逸群試了試力,見尸狗果然安定了,身上的力氣漸漸恢復,索性披上道袍,下床親自去那卷雪花庵里得來的梵文經卷。

想當年姜子牙以昆侖高足,被攝去了三魂七魄之后,足足修養一個月方才恢復。錢逸群只是臥床幾天,可見……可見西周時候人的營養果然不如大明。

一僧一道緩緩步向玉皇閣。這一路上有人認得錢逸群,紛紛打躬行禮。錢逸群不敢怠慢,盡還全禮。還有人不認得錢逸群,卻認得那個金鱗簍,高聲喊著“魚簍神仙”,要錢逸群收做徒弟,讓錢逸群好不尷尬。

雪嶺看在眼里,心道:果然是有道之人,這般本事不驕不躁。想到大明寺眾多僧侶,雪嶺不由生出對比之心,心中感嘆:唉,人的根器差別竟然如此之大。

二人好不容易進了玉皇閣,錢逸群不敢壞了規矩,請雪嶺在下面略坐,自己上樓去取木函。

二樓已經來了一個道士,頂替張顯庸與錢逸群離開之后的位置。他見是錢逸群,自然忙不迭行禮問好,要為錢逸群效勞。錢逸群笑了笑,徑自取了木函,拿出那疊佛經,對道士道:“這疊梵文經論是我放這里的,如今取回,請老爺過個目。”

那道人連稱不敢,接過翻了翻,道:“的確不是觀中經文,厚爺自便。”

錢逸群又是一禮,下得樓去。

此時玉皇閣中也有幾個年輕道人散坐桌椅上抄經。他們都聽說了“厚道人抄經得道”的故事,紛紛發愿自己一日不得道,便一日這么抄下去。

雪嶺獨坐了一桌,鼻尖端白,呼吸綿長,顯然是在聆聽心中真經。

錢逸群上前,將那疊梵文放在雪嶺面前。

雪嶺睜開眼睛,咦了一聲,取過梵文經稿翻了翻,挑出幾張,又重新排了順序,驚訝道:“真人這是從何得來的?”

“白眉老妖。”錢逸群不敢暴露自己與雪花庵之間的關系,便推到了白眉老妖身上。

雪嶺對錢逸群深信不疑,便道:“這是《瑜伽師地論》,相傳為彌勒菩薩口述。是天竺瑜伽行派和我漢地法相宗的根本論書。”

“哦,我就覺得老妖手里有套佛經很是奇怪,而且……法師不覺得這梵文經稿有些怪異么?”錢逸群道。

“倒不是怪異。”雪嶺捏了捏紙,說道,“以我觀來,這經文不是來自人間。”

“哦?敢問其詳。”

“應該是某位高僧在十界口拓印下來的。”雪嶺道。

“十界?”

隨著佛教的普及,凡人都知道有天、人、修羅、畜生、餓鬼、地獄六道,卻不是每個人都知道六道之外還有佛、菩薩、緣覺、聲聞四界。六道為凡,四界為圣。除非是圣人,當然難以進入圣界。

當然,這只是佛教的說法,在道教也有三十六天之分,只是名相和劃分手段不同而已。

雪嶺詳解了十界含義,道:“《瑜伽師地論》傳說為無著菩薩駐世時,升入兜率天彌勒內院,聽彌勒菩薩所講。這事該發生在華夏戰國時候,距今有兩千年了。傳說中,四圣界中草木土石,無不有經文閃爍。我看這紙上梵字,每一個都透現佛光,可見該是在四圣界中拓印來的。”

“凡人也能到四圣界?”錢逸群頗有疑問。

“不能常住,但是去走一趟卻不難。”雪嶺微微笑道,“我恩師在五十歲時,便能往來圣凡十界,了無障礙。

“果然得道高僧。”錢逸群隨喜贊嘆,心中暗道:這紙面最多不超過五年,想來那位高僧還在世上,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唉,這些高人,最喜歡做的就是在圖書館掃地看書,時機到了就跳出來嚇唬我們這幫晚輩后學,真是太不堊厚道了呀!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9:35
第五十四章 江湖客齊聚廣陵,墨憨齋初版刊行(五)

雪嶺本來不介意錢逸群送點小東西給他……接受布施本來就是為施主耕耘福田,是身為佛教神職人員的義務所在0然而,要說接受這個十方界口抄來的真經,這個布施恐怕就有些重了。

沒有足夠的智慧,就不能接受過量的布施,否則就是謗佛欺詐。雪嶺交還真經,遺憾道:“老衲智慧不足,不敢貪墨這真經至寶啊。”

……1小道只是暫住瓊花觀,不日便要北上,帶著這真經實在不便。”錢逸群道,“若是法師不青收納1便寄存在法師這里,想來法師不會駁小道這小小待求吧。”

雪嶺修為不低,并沒有尋常人那么重的占有之心,所以寄存與贈送在他看來并無兩樣。而且他早就明悟了萬物皆空,隨緣聚散的道理。哪怕名為自己所有,其實自己也不過是個經手人而已。

見錢逸群如此堅持,雪嶺合什道:“阿彌陀佛,若此多謝真人,這卷《瑜伽師地論》便暫存老衲身邊,若是得遇有緣,老衲便以真人的名義轉贈緣者,真人以為如何?”

“甚所,”錢逸群道,“佛道都講緣法,我得此經是緣,他人得此經也是緣,有散方有聚啊。”

一言道出,錢逸群心中突然想起《道德經》上一句話。

正是:天地之間,其猶囊禽乎?

天地之間,正是如同風箱一般,留出了空間,這才讓萬物得以滋生,五蒸得以流轉。動靜交替,無窮無盡……若是天地是實心的,人與萬物又如何生存?

天地如此,人豈非是一樣?

生理上如此,心理上豈非一樣?

若是執著于物,不舍得放走,一片心田能承載幾多?更別說容納真神,得清靜之旨趣。

雪嶺走過來人,見錢逸群若有所思,心中暗喜:厚真人的二魄已經安定,心性修為一日干里,實乃天下有情之福啊!

他不敢妨礙錢逸群證悟,悄悄合什躬身,徑自走了。

錢逸群恍恍惚惚,尋了個位置坐下,細細品味內中三味,不覺外面天光漸斂。

1……我聽說那賊道即將離開揚州,不知要去哪里,若是我們再不動手,恐怕就晚了!”黑暗之中……個男人戴著一張猛鬼面具,甕聲甕氣說道。

“瓊花觀里不方便,若是驚動官府,恐怕大仇未報,我們就先折進去了。”另一個男人說道。

“和尚們就這么算了么?那賊道落了大明寺臉面,更在雪花庵里殺人偷經,他們竟然就算了么!”一個女聲忿忿說道。

“大明寺不過十來個法堊力僧,不過就是學了獅子吼、明王棒,怎敢找那賊道報仇?”第一個戴著鬼面面具的男人說著,手指輕輕彈了彈桌面“眼下十全老人與圓明和尚還在路上,只是我們幾個人,別說官府,就是那賊道都不好應對。”

“大師兄,你說,要是我們逼竹青子那賤婢下毒……”女聲壓了壓嗓子,獻計道。

“到了那等修為,恐怕尋常毒藥也沒效果。”鬼面男子道,“與其下毒,不如色誘……然后我們再假裝挾持她,帶她進玉鉤洞天,那賊道青定不會舍棄她。”

“大師兄好計謀!”易外兩個聲音紛紛叫好。

“謝師堊弟,就勞煩你跑一趟了。”那大師兄突然轉向屋中黑暗一角,大聲說道了

黑暗之中緩緩浮出一個人影,也一樣帶著鬼頭面具,重重點了點頭,好像下定了什么決心,要義無反顧一般。

有雪嶺通風報信,錢逸群對于江湖上的事盡管不甚關注,卻也不免上了幾分心。此刻他正坐在鎮江府衙對面的酒樓里,點了一桌子菜,卻不動筷,只是聽著那些食客們胡吹濫侃。事實上,他是因為這些人才進的這酒樓。

這些人多為一身勁裝,身上陪著刀劍棍棒,見面拱拳作禮1說話干凈利落,時不時還帶著幾句黑話,正是江湖人士的標準模板。

吸引錢逸群注意的,卻是這些人口堊中的“玉鉤洞天”了

似乎是有人在暗中散播消息,說玉鉤洞天里雕欄玉砌,金銀珠寶唾手可得,更有仙家寶物無數,哪怕只要得到一件,便可以橫行天下再無敵手。

作為去過玉鉤洞天的親歷者,錢逸群自然知道謊話完全經不起推敲。無緣無故的,哪位神仙會放一屋子寶物?神仙之所以是神仙,正因為他們不滯于物,怎么還可能在自己洞天里留存那些俗物?

不過這些人欲堊望蒙蔽,認定這是真事,只想著如何發財,哪里還會起疑?

“可惜我東南六省許多好漢,年前便去北邊了,否則斷不會讓那賊道霸住這寶藏!11一個蘇州口音的男子說道。

錢逸群聽到鄉音倒是頗為親近,可是這話說得卻讓他不喜。

顧媚娘坐在他對面,已經嘟起了小嘴,輕咳一聲,故意大聲道:“先生,為什么說那賊道霸住了寶藏?那玉鉤洞天不是就在瓊花觀中么?”

小妮子雖然與錢逸群并不交心,但是這些日子修行長進卻是自己有感覺的。尤其是那日錢逸群講了‘心”與……1情”分的奧秘1顧媚娘有所感悟,已經能夠與劍呼應,更有一次甚至讓寶劍騰空兩寸高!故而對這位“老師”也不像當初哪般抵觸。

此時聽到外人一口一個賊道辱罵自己老師,顧媚娘那護短的性子便忍不住暴露堊出來。就連一心愛慕錢逸群的楊愛,反應都沒她那么大。

“若不是他住在瓊花觀里,玉鉤洞天早就被人踩破了!還不是他淫威大么!”那男子不肯就被小女孩頂撞,惡狠狠頂了回去。

……哈,”顧媚娘一笑,十二歲就已經有了她媽堊的幾分媚態,“我聽說厚道士昨日便離開了瓊花觀北上,為何還有人坐在這里空談,卻不去奪寶呢!”

“你個丫頭懂得什么!”那人站起身,朝錢逸群這桌走來,厲聲喝道,“他那是引蛇出洞之計,待得眾好漢進了洞天,他便要……便要……”

“美門打狗是么?”楊愛見他搜不出詞來,索性替他接上。

顧媚娘咯咯笑了起來:“非也非也,他州說了,他們是蛇,不是狗”

“你!”那男子氣得須發盡豎,卻不好對個小姑娘發脾氣,見錢逸群一臉弱不禁風的富家公子模樣,便遷怒道:“不知是哪里人家,竟然如此沒有家教,連個丫頭都能胡亂說話!”

“先生。”

李香君鎮定叫了一聲。

錢逸群點了點頭。

寒星一點。

那口無遮攔的男子坐在了地上。

李香君的寶劍離他鼻尖不過三寸了

李香君收劍入鞘,道:……1小小警告,再敢沒個尊卑,我就直接切了你的舌頭,可記住了!”

男子嗚嗚點頭,雙手撐地,倒爬出去。整個酒樓里悄然無聲,都驚訝竟然有這么犀利的小女孩0

他們都聽這兩個女娃叫錢逸群……先生,”以為她們只是婢女0

婢女的手段都如此犀利,那先生更該高到哪里去!

錢逸群緩緩站起身,對那地上的先生說道:“你不知道行走江湖三大忌么?道士、和尚、婦孺,這些人是惹不得的。嘖嘖,你看,現在丟臉了吧。”

“你、你、你待怎樣……”,地上那男子嚇得面如土色。劃才那驚艷一劍,直接從氣勢上讓他坐倒在地1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如不是本能敏銳,恐怕此刻連命都沒了。

錢逸群特意起身跟這種小蝦米說話,顯然不是為了過過嘴癮,他道:“我也不想怎樣,只是要問你幾個問題工……

“什么、什么問題?”那人堊心微微安定,也不擔心錢逸群殺他了0

“誰說玉鉤洞天里有寶貝的?”錢逸群問道。

……江湖傳言……都這么說……”聳男子被問到了軟處,支吾道。

“怎么去那洞天?”錢逸群問道。

“傳說只要佩一朵瓊花就行了。”

“這冰天雪地你上哪里去找瓊花?”錢逸群皺了皺眉頭。

“等、等兩個月。”男子看著錢逸群,心道:你不會這么心急吧?

錢逸群被嗆了一口,暗道自己傻了。張天師得趕在時辰做法事,這幫江湖客卻又不需要什么時辰,最多出門前看眼老黃歷罷了0說起來,若走過兩個月就可以去玉鉤洞天,是否該順手取了《青囊中書》呢?

“知道都有什么人要去么?我是指江湖上有點名頭的人。”錢逸群道。

“有江南大俠張玉堂、霹靂手李柏寬,五虎斷門刀王碩應,一點寒芒徐英國……”

“算了算了,”錢逸群揮了揮手,暗道:都是些死龍套的名號,真沒意思。

“這位兄弟,莫非是對這些大俠不屑一顧么?”

之所以說有人就有江湖,就是因為江湖是個是非場口是非之人聚在此間,造出老大的是非,因此上便有了恩恩怨怨,各種鬧劇。他們玩得愉快,旁人看著也很熱鬧0

錢逸群這一不耐煩,竟然引出了以為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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